前妻说出私自生孩子的原因(我精心照顾生病儿子拒生二胎)(1)

1

灯熄了,徐诚把头靠过来,鼻息贴着唐娅的耳根,唐娅一如往常把徐诚往旁边推,她反向把枕头移到床沿,用毯子把身体裹严实了,让徐诚的欲望无从下手。

唐娅是真的很疲乏,一刻钟前她还在帮着儿子翻身吸痰,做按摩,停下来才感觉到全身酸痛,每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安静地躺平一会。

至于其它她是无心应付的。

黑暗中的徐诚木然坐起,瞥了唐娅一眼,再把视线移向窗外,沉默了三分钟之久,长吁叹息过后,话终于说出了口,“唐娅,你准备这样下去多久?”

唐娅并未睡着,听出他的无奈,转过身来,“早点休息吧你也辛苦,我心里难受,你要理解。”

“我也难受,可我是一个男人,你天天躺我旁边还不让我有正常需求,我…我是太尊重你才…”

小床头的监护仪器发出报警声响,带着绿色的电波给了夜晚微乎的光亮。

唐娅光脚跳下奔向小床,打开灯把儿子的呼吸罩戴正,趴在儿子的耳边,一遍遍安抚“妈妈在呢盼盼别怕,妈妈守着你。”

半小时后孩子沉沉睡着,唐娅从衣柜里拿出席子铺在地上,她自话自说,“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睡地板。”

“你别这样行吗,儿子我们不放弃,但是我们也该有正常的生活。”

“睡吧,儿子好不容易睡着,别吵醒他。”唐娅终止了这场谈话。

徐诚往后一倒,他是带着赌气、索而不得的情绪,后脑勺刚好撞在床屏,顾不上喊痛蒙头盖上了被子。

地板上的唐娅细细摩挲着小床,如果能换来儿子的正常成长,让她少活十年,不,把她的健康换给儿子都行。

她是愧对徐诚的,她希望他能理解,当下她没心情应付,更不想让同处一室的孩子觉得父母薄凉。

2

盼盼出生到七个月前是正常的,特别爱笑,眼睛像弯小小的月牙。唐娅生下他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唐娅有份稳定工作,徐诚开了个小加工厂,公婆住在邻近的郊区,孩子满百天唐娅要返岗上班,怕孩子奶奶忙不过来,白天请了个保姆,晚上和周末,唐娅能自己辛苦的尽量不麻烦公公婆婆。一家人和和气气,日子平静而舒坦。

盼盼八个月还差三天开始咳嗽,整日整夜哭闹没法安睡,起初大家都以为是普通感冒,做了几项常规化验问题不大,后面急速引发了肺炎,身体迅速消瘦。

唐娅力排众议以最快速度把孩子送到省城最权威的儿童医院,得到了一个结果:脊髓性肌萎缩。

给孩子安排住院依旧没能阻止病情的恶化,半个多月后,孩子进了ICU监护室,24小时要配带呼吸机,进食得靠鼻饲管。

医生带着惋惜的语气打破了一家人的希望,“这类病症属于多种基因突变,目前医学没有治愈手段,一般患儿很难熬过三岁。”

唐娅看着躺在床上只剩肚皮有起伏的儿子不敢相信是真的,哭干眼泪后又不得不接受事实,她果断把工作辞了,守在医院寸步不离。

三个月下来花了一大笔积蓄,医生劝他们再治也是毫无意义,家人买齐医疗监护设备,把孩子接回了家。唐娅学着护理,遵医嘱每隔两小时帮儿子翻身、帮他按摩肌肤,她还加入了爱的呼唤,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听不听得懂,每天坚持给他讲童话故事唱儿歌。

孩子的病情对爷爷奶奶打击挺大,以前每天把孙儿骑在肩膀上逗弄的徐春来回了老家,奶奶汤慈看孙子不能动,儿媳一天到晚不吭声,死气沉沉的氛围,她留在这儿也没意思,后面也回去了。

白天徐诚去公司做业务赚钱,留下娘俩在家。把孩子伺候好、家务活做完了的唐娅累了就地靠在孩子床头,盯着孩子一动不动,她骂老天不公,为什么十万分之一的机率要撞上她。

偶尔打个盹,脑里全是孩子患病前的过往,她看到孩子的第一眼是个粉红的肉球,两个月她一单一双的眼皮才真正变成全双;四个月他会抬头翻身;五个月举着胖乎乎的小手叫她“嘛嘛 妈妈”,她一吃东西小馋猫就跟着咽口水,饿了就会用头去蹭她脸…

心率报警器经常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白天黑夜她的精神高度紧张,生怕孩子一口气上不来。医生说的三岁,她要尽最大努力把孩子留在身边的时间更长些,让他能多感受世间的美好。

3

孩子一周半时正好遇上中秋,家里的亲戚来了两桌,大伙黯然说着同情的话,话音一落,长辈们开始给他们谋划未来,她们语重心长,“你俩还年轻,回力无天的事,这孩子跟咱的缘分浅,你们趁早再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唐娅哑着嗓子朝客人嘶吼,那一张张本不熟络的面孔变得狰狞,“你们说的什么王八蛋话!我不会生二胎,你们休想。”

公婆黑着脸让她回屋,“你吃枪子了吗?谁不盼孩子好起来?大家都是为你好,为我们这个家好,不要再自欺欺人,放弃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绝对不会放弃他,我不生二胎!”

唐娅进了屋,听到有人还在说,“你儿媳怕不是刺激得了病吧,脑子不好年纪轻轻以后可就成了你们的包袱。”

徐诚从儿子确诊后性情大变,以前经常应酬,风趣开朗,现在回到家,唐娅只顾着盼盼,夫妻零交流,他经常独自关在阳台,第二天唐娅就会收拾一缸的烟灰。

汤慈偶尔到厂里找儿子促膝长谈,“我们能不爱盼盼吗?那不也是我们的命根子,医生都判了死刑,我们拿命抵也换不回来呀,你媳妇陷得太深,你要把她拽回生活的正轨。”

徐诚只顾低头吸烟,汤慈还在耳边絮絮叨叨,“哎,真不知道我们徐家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让孙子得了这个怪病。这都快一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唐娅是顺产,你让他怀个孩子,转移注意力。”

“我和你爸也就想要个健康的孙子,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徐诚的烟快烫手了也没回复半个字,然后要送他妈回去,汤慈的絮叨就变成了责备,“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我和老头子以后也没法指望你们,算了,别碍你们眼了,我走行了吧。”

三百多天的日子,唐娅像是老了十岁,没有睡过整夜的觉,眼泡眼袋厚重,白头发隐隐可现,十天半月不出门是常事,她每天按照食谱给孩子打营养餐,她真的渴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孩子突然会自己坐起,就像做了个很长的梦,然后甜甜的冲她喊“妈妈”。

说到夫妻生活,仔细算来快有一年,唐娅没让徐诚碰了。

记不起这是她严苛拒绝他的第几次,唐娅觉得成年人那点欲望在儿子的生死看来不值一提。儿子病后她的世界只剩黑白,断了亲戚朋友间的来往,什么情啊爱的都见了鬼。

4

以往,徐诚会闷闷不乐两天然后恢复正常,工作之余会把家里的菜品和日用品悉数备好。

这一回,唐娅拒绝他的第二天凌晨他也没归家。是警察打了唐娅的电话,说徐诚在酒吧闹事,点了一堆酒不付账耍无赖,酒吧报的警。

唐娅又气又急,儿子这边离不开人,她只能一边说着好话,让警察先护着徐诚,家人马上送钱过去。

徐诚的朋友那么多,唐娅认识的没两个,又是半夜打扰谁都不合适,她只得求助公婆。

徐春来赶到酒吧,看到一地玻璃碎片,把徐诚给弄了回来。汤慈去银行取了钱在小区门口等着,酒吧的人跟来要钱,汤慈抓着钱不肯松手,徐春来用凌厉眼神让她放弃了纠结,一万多块就给败了。

徐诚刚扶上床就哇啦啦吐开了,唐娅忙着打水拿拖把抹布,一股酸馊味弥漫开来。他醉眼惺忪,“唐娅,你不让我碰…我就找别人,你…把盼盼…移到书房去,我心烦。”

“我天天苦钱,日子…日子还是这么难…”

唐娅怕公婆听到,把门掩上,然后蹲在地上,把垃圾清理妥当,出来客厅时发现两老正襟坐在沙发上,她礼貌地说了句,“爸妈,你们去客卧休息吧。”

汤慈叫住了唐娅,“小唐,咱们许久没有聊天了,你来坐,我有话说。”

唐娅揪着手里的毛巾靠墙,公婆严肃的神情告诉她,接下来的谈话很有可能是关系到她和徐诚的。

“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儿子要管,老公也得顾呀,我儿子我知道,他不坏,盼盼生病他把银行卡刷光了,天天扎在钱眼里。他刚才说的也是气话,夫妻关系再这样淡漠下去是要出事的呀。”汤慈说。

徐春来接上了话,“小唐,确实辛苦你了,盼盼的病我们也心痛,人要有大局观,得往前看。”

徐春来看向汤慈,话没说完,等着汤慈补充。

“我们今天就不回去,等徐诚酒醒了,你们出发去邻市 ,我打听过了,那儿医院有治盼盼这个病的重点科室,你们把孩子的报告拿过去,顺带玩几天。”

“爸妈,害你们操心了,盼盼不过去,医生怎么诊断?”唐娅不解。

“好几百公里,孩子路上难照应,这次先看报告,如果医生说有必要,那后面再带孩子过去。”

唐娅在想这是个办法,汤慈又说了,“明早我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一起来家吃个团圆饭。”

不等唐娅的反应,公婆自顾自往卧房走去,他们带着已经解决问题的轻松,留下一脸心事的唐娅杵在客厅。

第二天早上,公婆清晨去市场买一堆菜,上午十点刚过,唐娅娘家爸妈就进了门。

徐诚酒醒了,酒吧的事已经断篇,他带着歉意跟唐娅低头,说以后再也不去买醉了,如果说了违心的话让她别放心里。

饭桌上,公婆说了让夫妻俩去散心的建议,娘家爸妈也赞成,唐妈妈附和说照顾盼盼她能搭把手,看着女儿这一年来的苦楚,做父母的也很焦灼。

婆婆汤慈开始向唐娅展示她的决心,“我就打地铺睡在盼盼旁边,不会有半点差池的,我们还等着盼盼醒来叫奶奶呢。”

徐春来也一再保证,“家里有四个大人在,还能出啥岔子呢。”

众人都等着唐娅点头,唐娅咬着筷子食之无味,盼盼这段时间情况像是有所好转,有时帮他护理,他嘴角还会咧开笑。她希望他能熬到医学攻克这个难症,像别的孩子一样撒欢成长。

汤慈给徐诚使眼色,徐诚放下筷子看向唐娅,“老婆,听爸妈的,我们多跑一个医院说不定盼盼就有希望了。”

这句话打动了唐娅,她眼角湿润,破天荒举起旁边的可乐敬大家,同意了。

饭后,很少做家务的徐诚穿上了围裙,要洗碗拖地,唐娅进了卧室整理行李,唐妈妈随后也进了门。

“闺女,有句话当讲不当讲,咱以后的路还长,你不能吊在盼盼这,还是早点准备二胎吧…”

唐娅把衣服甩到床上,“妈,你是盼盼的外婆怎么能说这种话,我有盼盼绝不生二胎。”

“父母也是为你好,你别盲目执着…”

“妈,你出去吧,我想静静。”唐娅下了逐客令,停止收拾东西,蹲到盼盼的床前,抚摸他一头浓密的头发,泪水决堤:

“盼盼,你要加油,让他们看看你的强大,妈妈还要陪着你去看大海高山日月星辰,你会跟别的小朋友一样会跑会跳,去学校结交朋友,给妈妈带回奖状,我是妈妈,一直都在你身旁…”

5

徐诚一再催促唐娅出门的行程早点安排 ,四个长辈眈眈看向唐娅,她再想拖着也没法拒绝,选了个晴好天气,自驾出发了。

两夫妻刚出门,双方父母四人围坐在沙发边,汤慈说,“娅娅这孩子心思太重,盼盼的病我们只能听从天意。”她双手合十,“老天保佑她最好能快点怀孕,新生才有盼头。”

几个人都郑重点头表示赞成。

在中途服务区,唐娅上洗手间的空隙,徐诚就在网上订了酒店。他在高速路上把车开得飞起,心像脱僵的野马。

唐娅依旧阴沉着脸,出发前她打了几张注意事项,让婆婆和妈妈一定要注意监护仪器,两小时帮忙翻身,食物要少量多餐鼻饲,还要给盼盼放儿歌。人在路上,心却还系着家里的小小人。

徐诚让唐娅开心点,“难得出来一趟,你那愁容要收敛,不要错过路途的美景。”

唐娅不说话,觉得男人和女人还是有区别的,她真的做不到心无旁骛流连风景,睁眼闭眼还是儿子的身影。风景如此甚好,儿子却看不到,她把脸别到一边不再理会。

徐诚订的是一家情侣酒店,房卡插上门一打开,徐诚扔下背包就跳上了大床。

大床是爱心形状,粉红的围帐从半空拖到地上,床顶镶嵌有一面大镜子,围帐系着一串串长条铃铛,徐诚的手划过,像是风中拂过跳动的音符。桌上的香薰蜡烛正在缓缓冒着细雾,一切都是那么有情调。

“来吧,我们抱抱。”徐诚摊开大字形,示意唐娅躺在他的臂弯。

唐娅不为所动,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不合时宜的地方,不就是落个脚,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轻浮的。

徐诚见唐娅不配合,爬起要来拖拽她,“都出来了把心放空,这几天咱们就把烦恼放一边。”他嗅嗅唐娅的头发,“你再让我憋着,我快要发疯了。”

唐娅不想和他呆在这密闭的空间内,去医院已经到了下班点。她提议要出去逛逛。

看她那么坚持,徐诚已经松弛的皮带只得重新穿戴好,两人一起出门了。

黄昏的海边,看风景的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唐娅依旧打不起精神,她看着潮水进退时涌起的波浪,心想如果盼盼能看到这一幕,他该多兴奋,她一定帮他把裤腿挽得高高,让他跟浪花赛跑,沙子弄脏了衣服也没关系,她还会给他拍很多可爱的照片。

唐娅找了个平地坐下,让徐诚去拍些视频,“你拍点海浪的声音,回去了让盼盼听听。”

晚上在夜市走走停停,拿在手里的食物凉透了,唐娅也没吃上两口,徐诚提议早点回去,唐娅不肯,“来都来了,该看的地方我们一个都不要落下。”

到夜里十点半,两人回到酒店。

徐诚拿出毛巾,指着旁边的水床,让唐娅一起沐浴,唐娅说什么也不肯,他不悦的情绪浮于面部,耐着性子自行进了浴室,等唐娅出来,他一把搂住了她。

“太累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赶早去医院办正事。”唐娅挣脱开来,就像在家里睡觉一样,把两个枕头别开距离,和衣躺在床沿上。

徐诚叹气,“平时总说盼盼在旁边,现在又是为了哪般?唐娅,我是你的合法老公,这是我的权利。”

“睡吧,多说无益,成年人谁还没个忍耐力呢。”唐娅碰一下围帐,叮铃声就荡漾开来,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睁着眼睛沉默在窒息的黑夜里。

6

第二天赶早去医院挂号,排队用了两小时,跟医生交流的时间没有十分钟,戴着厚镜片的医生把检测报告翻完了,唐娅急着问要不要把孩子送过来,医生摇头,说没有这个必要,让他们心里要有准备,孩子会随时离开。

唐娅在医院门口的绿化带坐了半小时,看着人来人往,万念俱灰。她恨不得快点飞回盼盼身边,时间每流逝一秒代表盼盼离开她的时间又近了一步。

唐娅回到酒店就窝在床上一动不动,徐诚只能靠在一边陪同,他刷手机刷得头涨眼花,他真心觉得在家人累心累,本想出来好好放松的还是累。

第三天两人走了些当地有特色的景点,停下来时,唐娅就托着腮帮思索,纵有徐诚再有活力也带不动唐娅的兴致。

下午计划是要爬山的,在山脚边有个寺庙,唐娅就停了下来。她在佛像前一跪就是三四个小时,她满是虔诚,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希望佛祖能保佑盼盼早点康复。

徐诚把唐娅扶起时,她的腿是瘸的,回到酒店她饭也吃不下就躺在床上睡了,这一次她是真的睡得香甜,仿佛得到了神的力量和指示。

徐诚站在床头,盯着消瘦的唐娅,纵有一腔激情也不好再把她弄醒。

第四天,唐娅开心了些,她也把手机拿出来拍了点风景,两人走在青石板巷子时,徐诚买了串糖葫芦,一人一口吃得甜滋滋,两人手牵着手,像是回到了彼此初恋的那个夏天。

等到晚上,徐诚摩拳擦掌之时,唐娅同意了 ,她躺平看着头顶的玻璃,刚要把手机推开,无意触开了朋友圈,一条文字映入眼帘,下一秒她咬着嘴唇哭,“是贝贝妈发的,贝贝走了。”

贝贝是盼盼住院时认识的伙伴,比盼盼大一个多月,两人症状相似,孩子出院后,唐娅有时想问问对方的境况,却从来没问出口,她觉得没有消息大抵就是最好的消息吧。

唐娅倒在徐诚的肩头,抽泣声不止,看时间尚早,她抹净眼泪跟妈妈视频 ,看到床上睡着的儿子舒了口气,妈妈让她放心,盼盼她们照顾得好。

挂了电话,唐娅拉上了被子,“早点睡,今天没心情,对不起。”

徐诚又经历了无语的一刻,本是心灵和身体水到渠成的交融,为什么就这么难实现,他宽慰自己别急,来日方长。

第五天好巧不巧,唐娅停了两月的大姨妈突然到访,对于徐诚又是无眠的一夜。

第六天,唐娅试探问徐诚是不是该回去了,该看的风景都看了,早点回去照顾盼盼才是正事。

徐诚忍住失落同意了。

7

早晨八点,两人退了房,找了家早餐店刚坐下,两个手机同时响了。

两人看向熟悉的电话,警觉地划开了手机,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你们快回来,盼盼不行了…没了呼吸,打了急救,我们急死了!”

车速开到了一百码,出来时用时七小时的路程,只用了六小时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撕裂的哭声,唐娅冲进卧室,盼盼像是睡着了,监护仪器已停止了工作。

唐娅要把氧气罩给孩子罩上,她趴在孩子耳边喊他,“盼盼,乖,妈妈没放弃你,你不能装睡,我还要给你买篮球买玩具,你快醒来。”

唐妈妈过来抱住唐娅要把她和孩子分离开,婆婆汤慈对站立的徐诚说,“就是让你们俩回来再看孩子最后一眼,殡仪馆联系好了,车就在楼下。”

徐春来打了电话,几个神情肃穆的工作人员进了房间,他们开始搬弄孩子,唐娅撕心裂肺,“你们别动他,他还没吃饱,他没死。”

她用劲全力想靠近孩子,妈妈和婆婆把她抱得死死的,徐诚和徐春来跟随工作人员下了楼。

唐娅哭累了,坐在地上呆讷看着窗外,直到天黑,再也嚎不出声了,她看到天上有流星划落,那一瞬间她确实看到了。

那颗陨落的星星一定是盼盼,他变成了天使,再也回不来了。

8

汤慈整天唉声叹气,她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盼盼得的这个病,有可能是因为儿子儿媳基因相冲突,如果唐娅再怀孕,生出来的孩子又是盼盼那个样子,这个家不是完蛋了。

徐春来说她嘴臭,医生都说是概率问题,汤慈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最起码这个风险存在就得他们担着。

徐春来问那该怎么办?

汤慈问,“你觉得唐娅这个人怪不怪?矫情得很,当初把亲戚得罪完了,咱儿子被她磨得生无可恋,反正我是越来越不喜欢她了。”

“婚都结了,你现在说不喜欢!”

“结了婚不还有离婚的吗,咱儿子那么优秀,黄花闺女照样找得到。”

汤慈说着就凑到徐春来耳边,两个低声探讨着,最终达成了共识,唐娅这个儿媳妇变了,变得不再通情达理,越来越不听话。

唐娅行尸走肉一般,整日躺在床上,房间里到处是盼盼的影子,夜不能寐,痛苦至极。

徐诚一挨近她,她就条件反射往外躲,放小床的位置似乎有双眼睛在紧紧盯着。她哭着打骂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出去快活?你们说过好好照顾他的,连他什么时候没了呼吸都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

半个月后,她又一次推开徐诚,这一次徐诚没有停顿,拿起枕头去了客卧。他不再好言相劝,开始早出晚归。

汤慈问儿子什么打算,徐诚头都没抬,“我能怎么打算,看她什么时候恢复正常,自家人我也就不怕丢脸了,我都一年多没碰过她了。你们还天天指望她早点怀孕,也真是天真!”

“我和你爸早看出来了,我们现在考虑的是盼盼的病不是基因突变吗?后面再怀会不会有影响,你俩最好去做个全面检查。”

“我和你爸是真的怕了,万一再生个有问题的,大家都没法活了。”

“算了,没意思。”徐诚说。

汤慈吩咐儿子,“那你熬住了,别再碰她,万一怀孕了是要是流都难选。”

唐娅娘家父母过来安抚,妈妈重复着,“闺女啊,你不能老是沉溺在回忆里,你要走出来,你和徐诚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唐娅看妈妈两片嘴唇一张一合,不时叹气,至于她说了什么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让父母先回家,她要好好静静,煮一锅粥水放两天,饿了就喝两口,连粥都是苦涩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黑白巅峰地过了几个月,唐娅的体重暴瘦到历史最低,徐诚的业务似乎更忙了,回家时他是愁眉深锁,出门他就如释重负。

直到贝贝妈找上门来,唐娅才得已拯救。

挺着圆肚的贝贝妈怀孕了。

“我们的孩子肯定不想看到如此颓废的妈妈,他们上了天堂就在重新挑妈妈,这会,他们该在准妈妈们温暖的肚子里了,我们要打起精神重新开始。”

“我差点就跟世界告别了,是我先生拯救了我,现在想想那种行为真是傻,人世间多美好,笑看生活就对了。”

贝贝妈说这个话的时候,眼里带泪脸上含笑。送走她之后,唐娅把盼盼的东西收拾彻底,她也要迎接自己的新生。

唐娅下楼去买了一束太阳花,阳光有点打眼,她在小区的广告位里看到了苍白憔悴的自己,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照过镜子了。

她给徐诚发信息让他早点收工,她去市场切了两片雪花牛排,挑着鲜艳小颗的圣女果,带着水嫩花刺的青瓜,肚里传来饥饿咕噜声,味蕾在一瞬间被激发,原来生活是活色生香的。

牛排凉了又热,原本七分熟反复回锅成干烧牛排,她用刀切了丁点太老了嚼不动。她在窗前站了坐,客厅转来转去直到半夜,徐诚还没回来。

徐诚回来该是凌晨了,唐娅听到了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声音在门口停住几秒,又反向走远了,隔壁传来关门声。

唐娅去店里挑了两件性感的睡衣,有两晚她等在客厅里,待徐诚坐下,她绕到他身后给他捏肩解乏,徐诚把她的手放下,摘下眼镜揉揉太阳穴,抛下一句“我真的累了”就进了客卧。

唐娅安慰自己:他失去了盼盼,承受压力不比她小,他还要每日奔波赚钱,迎合顾客,疏通人际,还有自己一直拒绝他的亲密行为,尽管他平时没有过多的情绪,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很苦。

“我要给他时间,我有信心,我和他,以及这个小家都会好起来的。”唐娅在日记本上记下。

9

唐娅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妇科医生说她子宫有早衰现象,如果要备孕先要调经,照顾盼盼的那些时日,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也不记得一共来过几次,可有可无的经期。她开了几副中药,每天定好时间早睡早起,她无瑕再去顾及徐诚的晚归,她对徐诚是放一百个心的。

她甚至想好,等下次公公婆婆来家让她早点怀孕,她一定满口答应。她打电话告诉娘家爸妈,让他们别再操心,她想开了,要好好跟徐诚过日子,备孕怀孕迎接新生。

那个月的月经期特别准时,唐娅看着弄脏的被单有些窃喜,只待月经干净就可以和徐诚实施造人计划了。她特意把两个客卧的床单全洗了,给徐诚一个台阶,回归主卧。

她换上性感撩人的睡衣,等待下班归来的徐诚。

徐诚站在卧室门口嘀咕了一句,“床单又不脏怎么就洗了?”

唐娅以为等一会他就会过来睡,哪知等到半夜,她实在忍不住了过去看,徐诚用几件T恤铺在床垫正中央,拿着手机在低语呵笑,她走过去坐下轻声传达,“老公,去主卧吧,这样睡不踏实,你明天还得辛苦上班。”

徐诚把手机屏幕朝下息了屏,他像是有些慌乱,还没想到如何回答,过了几秒他镇定些许,说,“我这段时间工作特别累,会打呼噜,地动山摇怕影响你,我随便在这窝一睡不碍事,你快点休息,过几天我要出差一周,先睡了。”

他真的就转过身眯上了眼睛,唐娅站在床边停顿片刻,叹气转身关了灯。

夜风微凉,唐娅抱紧双臂,她想起自己拒绝徐诚的那些日子,是不是他心里还没找到平衡?也罢,日子还长,幸福来日方长。

徐诚出差的第二天,汤慈来家里一趟,跟以往她两手不空有所不同,这次既没有拎土特产,也没有苦口婆心劝唐娅早点怀孕,她说她主要来找她儿子的,唐娅说徐诚出差了,她嘀咕了几句,“这都多少天了也没见他打个电话,都不知道一天在干些什么,这个家还像不像一个家。”

汤慈由上而下打量唐娅,在她平坦的腹部稍作停留,然后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唐娅闲着无事突然想到厂里去看看,以前她每个月底还去管下公司账务,做下统计报表之类,她进了办公室,总觉得隔窗做事的那几个员工有些异样。

她坐在徐诚的大躺椅上,仔细打量办公室,电脑新换了,对面的文件柜上多了几盆绿植,还有…空气里像是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唐娅吸了吸鼻子,确定是香水,徐诚可是从来不爱好这类,也从来没给她送过。

唐娅低头拉抽屉,也许…她是不该拉开的,里面有一堆消费清单,光是上面那几张她就看出了端倪,酒店开房的,奢侈金店的,休闲会所的,那都不是便宜的。

唐娅喊了一个工人进来,让他把公司的监控打开,工人开始不肯,只说老板没这个指令,唐娅拿了几张钞票并保证不把他供出,工人才同意。

只看了一段回放,唐娅气得全身抖成筛子,她也真是佩服徐诚,明明每天开了酒店醉在石榴裙下,还在凌晨赶回家里,他可真是太顾家了,外面的女人天天带在办公室撩骚,怪不得无睹她的用意。

她截取了几个精彩的图片发给徐诚,让他赶紧回来,她等待的时间有限,保不齐马上就会发到网上,让他成为网红。

10

没等来徐诚,倒是等来了公公婆婆。

汤慈说话很直接,“小唐啊,我们当然不想拆散你们,我儿子以前是怎么对你好的,你心里有数吧,你呢一直当他是空气,我们劝你多少回了,让你早点怀孕你不听,看嘛,这下夫妻心都不往一块使了,你让我们做父母的说什么好。”

“我和你爸商量过了,这错我儿子占一半,你也占一半,我们现在想的是,你赶紧去医院检测下基因,如果基因相冲,那就没有过下去的必要了,为人父母你能理解我们吧,我们就那点要求,拥有一个健康的孙子。”

徐春来接着说,“你同意去医院,我就让他回来认错,只要基因没问题,就当今天之前所有事都没发生,盼盼没来过,他…”

“那我如果不同意呢?”唐娅冷言道。

“你不同意什么?不同意检测基因?那我家肯定是容不下你的,哪家好你就去哪家。”

“你们可真有良心,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找到徐诚,盼盼也是瞎了眼,投胎到了你家。”气愤之余,唐娅还是挺直了脊背,“放心,徐家儿媳这个位子我会腾出来,你们就等着吧。”

唐娅花了一天时间起草离婚协议,她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她实在想不通,她之前冷落徐诚怎么就成了最大过错,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能在短暂痛苦之后心安理得接受现实,她怎么做得到?他们天天打着为了她好的幌子,成全他们的自私。

娘家父母奔来时,只听了唐娅说个开头,就不再劝和,唐妈妈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坎,那个早晨,不是你公婆让我们快点出门买菜,我会在六点左右去看盼盼的,这人啊真现实,姓徐那小子看着文质彬彬的,居然会出轨,看走眼了,我和你爸替你不值,替盼盼不值,婚不但要离,还得快速离,那种人品的家庭必须远离!”

唐母说必须让他在房产和金钱上得以补偿,唐娅先不作声,没了盼盼,钱财物质于她已没有过多的希翼。

果不其实,徐诚大大方方拿回一堆欠条丢到唐娅面前,“行啊,财产平分,房子卖了一人一半,这些债务你也先别急着脱了干系,你自己看着办吧。”

唐娅对他咬牙切齿,徐诚又说了,“你别觉得全家人都欠你的,只允许你悲伤,不允许别人有喜乐,反正我是看够你了,分分钟想离你远点。”

我精心照顾生病儿子拒生二胎,不料这成丈夫逼我离婚的借口

11

彻底看透了,倒也没那么心寒。唐娅在离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鞋子也没脱就踩到床上,把正中央的结婚照抛了下来,镜子碎了一地。

她想起结婚那天,司仪问徐诚:无论今后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你是否准备好做一棵参天大树,让你的爱妻在你的树荫下快乐地嬉戏?徐诚捧着她的脸,眼里只装得下她,满是虔诚地保证让所有嘉宾见证,这辈子他一定会好好爱她呵护她,白头偕老。

想来真是讽刺,已经从相框上跳过去的唐娅又折了回来,顾不得玻璃的隐患,取出镀了塑模的照片,用尽全力把照片一分为二。

窗户上那张遗漏清理的大红喜字,被风霜雨露渡成了白棱色,外面阳光凛冽,静悄悄的房内,只留下一屋狼籍。(原标题:《幸福婚姻是个谜》)

本故事已由作者:木子兰兰,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谈客”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