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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卦问未来姻缘(卦文上说你我有缘)

起卦问未来姻缘

夕阳斜挂在一角,给城楼镶了道金边

夏芩一身深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条赤色长鞭,驾着马车,一边哼歌一边有节奏的抖着缰绳,心情极佳。

这趟镖可真是太顺利了,一路一帆风顺,别说劫镖的,就连个来找茬的都没有。

算算路程,再过三天便能到地。

或许是夏芩歌哼的实在太难听,马车刚驶入城内,方才还朗朗的天儿便涌起了黑云,乌压压如翻卷波涛。

不消片刻,暴雨便降了下来。

人一倒霉起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碰上。

夏芩大江南北走了这么多趟镖,没有哪一次,一整座城里所有客栈全都满房了的。

邬城不大不小,夏芩跑了一个多时辰,从最后一家客栈出来时候,长长叹了口气。

她走镖风餐露宿惯了,倒是无所谓,但这趟镖的主人再三叮嘱,决不能怠慢了“大人”。

很明显,马车顶绝对禁不起一夜大雨瓢泼,她也无法将那位“大人”带到客栈大堂去,若不找个地落脚,“大人”一定会受到雨水摧残。

夏芩头疼的揉揉额角,无奈走向此次的镖——一方网面顶、半人高的鎏金朱漆木箱,其中铺着金蚕丝织的绵软华垫,箱壁上裹着无数华贵绫罗绸缎,嵌着珍珠翡翠,还用了名贵香料。

正中央卧着一只雪白碧眼的猫儿,浑身毛皮油光水亮,看上去比一旁绸缎质感还要好,见夏芩过来,懒懒睨了一眼,优雅的舔着自己的爪子。

一番折腾,夏芩已经无心控诉人不如猫,驾着马跑到一处停下,咬咬牙,抱起箱子走向了——

轩逸阁。

阁内堂前,当家公子一身红衣,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巨大木箱带着两条长腿走过来。

“这位……唔……”

话音未落,巨大木箱“哐”砸到还不及箱底大桌上,夏芩往另一张桌上扔了两锭纹银,朝红衣公子露出爽朗的笑容。

“劳烦寻间上等空房。”

红衣公子看看女子美艳明丽的面庞,又瞄瞄一边半人高的巨箱,眼角抽搐。

“这位女君,在下这里并非客栈,您要空房须得……”

在夏芩一脸疑惑中,红衣公子补充完后半段:“须得叫陪侍。”

夏芩明白了,不在意的摆摆手,又指着一边的大木箱道:“我不住,它住。”

红衣公子扬起脖子往里瞧了一眼。哦,厉害。

“您可以不住,但必须叫一名陪侍。”

夏芩一个头两个大:“大哥,我再加两锭银子成不?”

“这是我们轩逸阁规矩,规矩不可废,再多银子也无用。”红衣公子笑着呈上一盏瓷托,其上摆着数十枚玉牌,“女君选一枚罢,保准您不会后悔。”

夏芩:“……”行。

她如临大敌的闭眼随意勾了一枚玉牌扔到桌上:“就这个,喊人来把这箱子抬上去。”

“您不上去吗?”

夏芩刚想应,忽地想起,要是万一那陪侍一不小心冲撞了“大人”……

猫比十个她都贵。

“不”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夏芩衣摆一撩,凛然道:“上!”

02

纵然知道风月场所的人定然容貌不俗,夏芩依旧被她随手勾出来的这名陪侍惊艳了一瞬。

一张脸薄透晶莹,如天山尖尖的雪,黑眸漆漆蕴着冰,眼角眉梢都沾着清冷,偏偏左眼角下一点红痣,带了点儿媚意,摄人心魄。

夏芩盯着那张脸打量了许久。

那陪侍也不说话,坐在一张离夏芩老远的椅凳上任她打量,半垂着眸,眼睫蝶翼一般颤动。

整个房间只有木箱里传来“大人”窸窸窣窣舔毛的声音。

难道她大晚上来这点个美人,就为了坐房里一起听猫舔毛?

夏芩觉得这不太行,轻咳一声打破沉默。

“你叫什么?”

陪侍声音泠泠若清泉:“竹远。”

“我叫夏芩。”

“嗯。”

“今晚月亮真亮啊,哈哈。”

竹远抬眸,看了眼因大雨而早已紧闭的窗槛,抿了抿唇。“嗯。”

夏芩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太会聊天,想了想,叫竹远弹个曲儿。

竹远望了她一眼,默默坐到琴案边。

修长如玉的十指抚上琴弦,宛转悠荡琴音顿时悠悠传开,悦耳至极。

夏芩想想,那红衣公子所言也不虚,这陪侍琴艺卓绝,琴音正好一解连日赶路的疲乏。

她上床侧卧,眼眸微阖,在这如清风疏朗的琴音中昏昏欲睡。

忽地一声尖锐的猫叫划破安宁黑夜,把夏芩吓的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睁眼,正对上竹远一双雾蒙蒙的无措黑眸。

“怎么了这是?”夏芩走到木箱前,见“大人”正立着身,用抓尖撕拉着顶端的网。

弹个琴还能把猫弹兴奋了?

夏芩疑惑着,摆摆手示意竹远继续。

她万分后悔这个决定。

因为竹远再次奏起琴之后,“大人”的嚎叫声连绵不断,怎么止都止不住。

他们伴着凄厉的嚎叫,安抚了一晚的猫。

翌日清晨,夏芩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时,见那当家的红衣公子对她笑的意味深长。

“在下就说女君不会后悔吧?”

夏芩抱着木箱,无比悲愤地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03

离开邬城后,夏芩驾着马车走了老远,忽然听到车厢后传来“啪嗒”一声。

她生怕后面那只无比精贵的猫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急匆匆下马去看。

帘一掀开,只见“大人”倒是好好的窝在箱子,姿态优雅,眼神不屑。

但一旁地上,竹远毫无形象的摊着,皱眉干呕,白皙清俊的脸生生扭曲成包子褶。

夏芩想,一定是自己打开车厢的方式不对。

“您、您慢点,我……”竹远撑着爬起来,爬到一半又倒了回去,气若游丝地道,“我……晕车,呕!”

……

约莫一炷香后,夏芩双手抱臂,看着死死拽着车轱辘不肯松手的竹远,默默盘算是把他打残还是打晕。

像是察觉到夏芩意图,竹远把车轮抱的更紧了:“别……呕,别抛下我!这荒郊野岭的……”

夏芩想想昨晚那个风姿翩然的清冷美人儿,再看看面前这个满身污渍的无赖,觉得自己还是瞎了比较好。

竹远青色的衣摆沾满雨后湿地上的泥,修长白皙的手指也沾了不少土,发冠歪倒一边,十分狼狈。

心软是病,得治。

夏芩闭了闭眼又睁开,最终还是嫌弃的走上去拎起竹远,往车厢里一甩。

竹远后背撞到车厢壁,疼得龇牙咧嘴,还一边喊:“啊谢谢谢谢!在下无以为报只得……”

一道凌厉的鞭风抽过来,竹远住了口。

透过被抽裂的车帘,竹远看见窗外女子持着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竹远朝她露出一个乖巧温软的笑。

这笑容本该很好看,甜丝丝如蜜糖,可惜竹远现在浑身脏污披头散发,再这么一笑,活像个二傻子。

夏芩不忍直视的撇过脸,把接下来想说的几句警告全咽回肚,收起鞭子,利落上马继续赶路了。

得,这人看着怕是脑子不好使,且当日行一善吧。

04

不知道是因为竹远与夏芩犯冲,还是因为这趟镖所有的麻烦都堆在了最后一段路,马车载着猫和傻子走了不出一炷香,前方齐刷刷冒出一群蒙面黑衣人。

夏芩点点数,五十个。

碰上大部队了。

要是早一点遇到,她能直接冲到车厢后把猫抱出来跑,凭她轻功少有人能追上。

但现在多了个傻子,这就难了。

夏芩瞥了眼车厢,听见里面传来不断的“呕”声。

哦,差点忘了,傻子还晕车。

那群蒙面黑衣人站成了一个五行十列的方阵,规规矩矩,看不出谁是领头人。

夏芩只好对着一整个方阵双手抱拳,朗声喊道:“诸位好汉行个方便,在下十两纹银奉上,予诸位打口酒。”

车厢后传来细微的嘟囔声:“真大方,逛花楼一扔二十两,给一群人买酒就出十两。”

唔,这下更加可以确定,竹远确实,脑子不太好。

真可惜,明明长得那么俊。

夏芩思绪又飘回昨晚融融烛光下精致如玉铸的面容,那张脸除了好看,似乎还隐隐有些眼熟。

曾在哪里见过……

马前倏地一声簌簌响,夏芩回过神,看着面前情景目瞪口呆——

乌压压的方阵忽然就矮了一截,五十个黑衣人整整齐齐单腿跪地,抱拳行礼:“恭迎教主!”

喊声振聋发聩,甚至惊起了远处树林中几只飞鸟。

夏芩捂着被震的发疼的耳朵,一脸茫然。

教主?什么教主?她什么时候成了教主?

车厢里,一身脏乱青袍的竹远跳下来,捂着胸口,面色发白,深吸一口气,用能抵得上五十个人的声音吼道:“本座没聋!不用那么大声!”

在被震晕过去的前一刻,夏芩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傻憨!

05

夏芩醒来的时候,周围是轻盈纱幔,身下是被褥软襟,盖着的素色锦被上绣着紫藤花纹,精致清雅,像是哪家大小姐的闺房。

夏芩回忆着昏迷前的事,一拍床铺,两腿一蹬跳下床。

完了完了,猫呢!

“呀!”一张冰雕雪琢的脸凑的过来,琥珀色的双眸晶润剔透,左眼角下方一颗泪痣媚意撩人,纤长浓密的睫毛几乎戳到了她的脸上。

“你醒啦!”

对着这么一张能勾走人魂魄的脸,夏芩不禁神思晃荡,下一刻才想起,这可不是竹远那傻憨!

就是他那一声喊把她震晕的!

夏芩下意识自腰间去抽鞭子,一摸却摸了个空。

再一看,自己只衣着白色亵衣,脸顿时红了个透。

竹远还凑的老近盯着她,眨了眨眼

纤长眼睫扇过面颊,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夏芩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莫与傻子计较,莫与傻子计较。

她挤出一丝笑,语气平缓而温和的问道:“猫呢?”

竹远懵了一瞬:“猫?你喜欢猫?我去给你抱一只来,要什么毛色的?品种……”

夏芩咬牙切齿地打断:“跟你一起的那个大箱子里的猫!”

“哦哦哦。”竹远睁着双水润眼眸无辜的看着夏芩,“猫已经送到了。”

送到了?你知道送去哪吗你就送到了?

许是夏芩眼神着实太明显,还没等夏芩开口问,竹远便道:“猫宿山,这里就是猫宿山。”

哦?夏芩挑挑眉,环顾了下四周,又转回目光上下打量竹远:“弄了半天,那猫你的?”

竹远腼腆一笑:“我阿姐的,本来是我在养,后来因为我想教它弹琴,整天把它他爪子往琴弦上按,它见到我就躲,只能还给阿姐养了。”

夏芩:“……”算了。

见夏芩不说话,竹远抿抿唇,又把脸凑过来,眼中像是闪着星光,期期艾艾看着夏芩:“现在你有没有想起我呀?”

夏芩一愣。

“我们曾见过的。”

06

如果目光有实体,夏芩可能已经把竹远的脸盯成了筛子,才总算想起来。

那时夏芩十三,第一次单独出镖,走到邬城抓住了个偷钱袋的小乞丐。

夏芩心软,不仅未责怪,还带他去清洗了一番,置办了身干净行头。

换了行头的小乞丐像个小仙童,小小年纪便已隐隐露出风华,夏芩给他取名叫竹远。

竹舞千蛟影,远似在人间。

夏芩身上盘缠也不多,于是一连问了好几处店铺,终于找到一家愿意收他做工,包吃包住的店。

夏芩的印象中,那家店铺花红锦簇,装饰十分华美,来往进出的人极多,似乎是家酒楼还是客栈。

尤其店中掌柜,是个俊俏红衣公子,一点也不似前几家那般冷若冰霜,看到竹远眼睛都弯成了一对月牙儿。

夏芩与竹远约好,她走完镖便来找他,将他引荐给师父。

然而那趟本极为简单,货物仅是一块玉佩,一条官道走到底的镖,路上却遇上了夏芩师父的宿敌。

千钧一发之际,师父赶到了,夏芩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初涉江湖,经过这么一遭,将走镖途中的记忆忘了个干净。

07

找回了记忆,再面对竹远,夏芩就不那么自在了。

她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摆,干脆抱揣到怀里,有些讪讪的道:“年幼,不知花街柳巷。”

竹远忽地笑了,眼角那颗泪痣更显勾人:“不碍事的,我运好,那之后不过几日,阿爹便寻到了我。”

“我担忧你回去找不到我,求阿爹在那附近买了座宅子,与红执约好,一有你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自那一别近五年,你终于来啦!”竹远笑着,琥珀色的眸子晶亮透彻,看的夏芩不敢对视。

尽管竹远那颗钝脑子居然没想到,去打听一下她的名号,很轻松就能找到她,硬是傻愣愣的在原地等。

但说到底,还是她不守承诺。

好在现在皆大欢喜,她也可以拿她的护送费了。

然而比起银子,夏芩其实更好奇,为什么他们那么宝贝猫。

猫宿山隶属星罗教的地盘,星罗教擅推演,求卦者无数,一卦千金,然出门在外,衣着打扮却不见如何奢华,看这架势,得的千金都用来养猫了?

难道只因为这座山叫猫宿山?

夏芩问出这话时,居然在竹远的眼中看到了对她智商的怜悯。

竹远一脸理所当然道:“当然因为算卦都是靠猫算呀。”

夏芩:“……不观星算卦,你们为什么叫星罗教?”

“叫猫罗教不是太奇怪了吗?而且谁说不观星,只是不是人观,是猫观。”

夏芩沉默,想想一路经历,觉得星罗教高金养猫也十分有道理,毕竟目前身为教主的竹远,脑子可能真还没有那只白猫好。

竹远见她不语,以为她不信,过去扯住她的袖子摇:“猫卜卦可准了。”

“哦,那你让它卜一个?”

“它早就卜过了。”

竹远从怀里拿出一支签,目光罕见的带了丝狡黠。

“卦文上说,你我有缘,乃是命中注定,天造之合!”

文 / 昔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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