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之衰,到底始于何时?可以肯定,是在敌伪统治和国民党统治两个时期,这也就是新剧逐渐减少的两个时期。我们并不否认,京剧的盛衰,是有其内因和外因的。
什么是内因?这时京剧界“宗派”(也可说是艺术流派,但却不全是)形成,很多青年男女艺人(尤其“四大名旦”弟子),只想依靠并标榜师承号召观众,自已不再排演新戏。但这也和外因(观众鉴别力的减退)有着密切联系。我们不能孤立地来看问题。比如许多名演员病死,或者不肯在敌伪时期出演,息影舞台,也影响了排演新戏。
杨小楼、金少山之死,早有很多人这样说:如果他们活到解放之后,寿命必会延长,王又宸也不会劳累致死。解放后,党和政府对老艺人的关怀无微不至,怎会听其戕贼身体(杨、金俱困于烟瘾)和拚命作马牛呢?
杨小楼、余玉琴之《青石山》
解放以前,由于社会经济逐渐崩溃,剧团开支浩大,不要说添置服装、布景、道具,就是维持艺人生活已很困难,加以不能保留固定组织,配角来去无常,这又造成了不能排演新戏的又一困难。往往戏将排成,主要配角一人告假出外,只好全盘搁置。
再说,国民党统治时期发行金元券,物价一日三涨,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就更无法谈到排戏演出了。因为生计迫人,剧作者日趋职业化,靠写作生活,而剧团又不愿“分一杯羹”出来,这又是造成新剧目少的原因之一。
更因新剧必须保证叫座,从剧作者到演员,都不能不去设法迎合当时部分观众的心理,满台神怪色情,乌烟瘴气。所谓这部分观众,主要是些附丽于日寇敌伪政权的汉奸、买办、投机商人、烟土贩子,他们对于正常新戏绝无欣赏能力,只是追逐色情、嗜爱庸俗、低级趣味(一般观众迫于生活,也无暇研讨提高戏剧水平),因而无论主题思想怎样正大、刻画人物如何生动、穿插结构如何谨严,也都不如女演员的一“劈”一“纺”(《大劈棺》与《纺棉花》)。这样,谁还肯不惜工本(包括金钱、劳动)来排演新戏呢?
吴素秋、贾多才之《纺棉花》
例如,吴素秋在当时是有力量排演新剧的一位演员,可是她演《比翼舌》还是不如《纺棉花》叫座,同时演新戏还须提出一部分“加钱”来酬劳作者。因此她不但不排演新剧,甚至连演过的新剧也不愿再演出了。
这时,合作戏之风又盛。既名“合作”,当然属于临时性质,排演新剧乃势所不能。而“合作”之风愈炽,个人班社优秀演员愈少,排演新剧也就愈感困难。这种情况都是内因外因相互影响下促使新剧式微消亡的。
另外,无论敌伪政权或国民党政权都在大量地摧残新剧。不但《反徐州》被禁于前,《文天祥》停演于后,就连关汉卿名著《救风尘》一剧的改编,也很难获得通过。走狗们的嗅觉,确是很“灵敏”的。象一出《和平之神》末场有10个好战者被火山阻住,他们就看出了这是指的“兵犹火也,弗戢自焚”,不准上演。编演新剧受到如此阻力,自然都要视为畏途了。
李少春、叶盛章之《文天祥》
在这时,有不少戏还给观众造成一种假象。这假象是,从表面上看也是新剧(如荣椿、鸣春两科班所演出的),实际上却很少创作。
他们都是把老戏或个人“独有本戏”改头换面任意增删,或改剧名、或改剧中主要人物姓名,添上一些荒诞无稽和庸俗低级的噱头,或者形式主义地从服装布景上面脱离剧情制造华丽,以伪乱真。这样做,不但欺骗了观众,也破坏了传统,造成了不良影响。在此影响下,有人竞提倡使用这种手段来“整理”老戏,致使“整理”二字也被蒙上了一层灰尘!
今天,上述时代已是一去不复返了。在党和政府的领导和关怀下,我们戏剧工作者应大力展开编演新剧运动,大胆尝试,勇往直前。我们今天不但没有过去的重重障碍,而且还积累了很多宝贵的经验教训,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条平坦大道。我们要以争分夺秒的姿态,为创造中国戏剧史上的奇迹而努力。
(《京剧谈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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