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伊始

宋冉遇见李瓒的那天,是很平凡的一天。

六月三日,位于东国中北部的阿勒城看上去和往常的每天一样。早上八点,宋冉推开旅馆的窗子,楼下有一座南北走向的街道直通尽头的小学校。路两旁商铺建筑矮而平,高低错落的民居掩映树后。

放眼望去,街上灰扑扑的,纸屑落叶无人打扫。但天空是蓝色的,阳光也很灿烂。

故事的女主人公宋冉是一名战地女记者,因为东国战争,她被外派到前线进行战事报道,在她要撤离的最后一天,遇到了改变了她一生的人—阿瓒。

白色橄榄树在哪里有(白色橄榄树上)(1)

战争突然爆发,交通线全面封锁,此时的阿勒城街道上挤满了开着汽车架着摩托捆着箱子行囊携家带口逃亡的人群。出城方向的路被堵的水泄不通。答应带宋冉出城的司机也因为逃亡临时毁约,这对于撤离的宋冉来说简直困难重重,她跑了十几条街终于重金买下一辆摩托车,带着全部家当开始了撤离。就在撤离过程中,她一脚踩到了恐怖分子埋下的炸弹上,这时只要她抬脚就会被炸的尸骨无存,而恰巧在这时,一个身穿绿色迷彩服,带着头盔和面罩的男人从二楼翻跃而出,他排除重重难关,最后安全解救了宋冉,并且在他的护送下宋冉成功的登上了回国的飞机。在炮火纷飞中匆匆的相遇又从匆匆的别离,留给宋冉的只是他一双清澈的眼睛和他同伴口中的一声“阿瓒”。

白色橄榄树在哪里有(白色橄榄树上)(2)

回国后的宋冉继续投入工作,经过连日奋斗,她把在东国所拍的战前普通人民生活的真实面貌的材料给整理了出来,以记录片的形式播放出来,内容真实,角度新颖,很快便取得了不错的收视率,这让宋冉在梁城也小有名气了一把。然而名气的增长并没有给宋冉带来太多的喜悦,反而六月漫长的梅雨季让她心情低落。匆匆的一别和繁忙的工作并没有让宋冉忘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阿瓒”,一次和朋友的聊天中她得知去东国参与撤侨的军人就是江城军区派去的人,她冒着雨开车四个多小时赶到江城军区,但是令她失望的是这个人并不是她要找的那个“阿瓒”。从江城返回,她看到路两旁绿油油的稻田和青蓝色的江水,夏日的阳光铺天盖地,她觉得,她应该再也遇不到他了。

宋冉家境普通,父母也离婚多年,她的父亲再婚并且给她生了个妹妹,而她的母亲一个人去了外地。宋冉长这么大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情感经历如同一张白纸,她长相清丽秀气,自带书卷气息,但是因为她的安静沉默,也给人带来了一种疏离清冷的感觉,让很多男生望而却步。六月三十日这天,宋冉起身准备去帝城看望母亲,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机场大厅发生了暴乱,而在这场暴乱中她再次遇到了救她的“阿瓒”,并且在这场混乱中她问到了他的名字“李瓒”,但是显然李瓒并不认识她了,甚至把她的追问当成了影响他维持秩序的捣乱。但这再次的相遇却让宋冉重新燃起了认识李瓒的信心,她放弃了去帝城,转身回去决定采访制止这次机场闹事的警察。这一次她终于如愿以偿的遇见了那个“阿瓒”。真是奇怪的缘分啊,每次见面都是兵荒马乱,一座城接一座城的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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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相遇让宋冉多了和李瓒相处的机会,因为暴雨李瓒送了宋冉回家,因为还雨伞宋冉再一次见到了李瓒并留下了联系方式,只是不巧的是,这个带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被宋冉弄丢了。但是宋冉没想到之后的一次相遇让她彻底伤心了,在一次同事的聚会上,宋冉竟然发现,李瓒是她同事沈蓓的男朋友,晴天霹雳一般,沈蓓家境好,人也优秀,甚至这次宋冉奔赴前线,冒着生命危险拍下的《战前·东国记》这么出色也没有拿到奖,相反沈蓓却获得了上半年的优秀记者奖。是啊,哪有这么多公平可言。在伤心和无奈中宋冉再次递交了去东国的申请书,想把这些绝望和无耐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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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宋冉登上了去珈玛的飞机。那天气温很高,太阳很大。飞机起飞的时候,阳光折射进来,灿烂得晃人眼。她眯上眼睛抵抗,不可避免地,忽然又想起那个人。过去的两个月,她心里自顾自地开着花儿。多傻啊。她望着舷窗外大片的绿色山林和青蓝色的江水,想起六月三日那天干燥而灰败的阿勒城。他拉着她在艳阳下一路奔跑,在最后一秒将她揽到怀里扑倒在地,救下了她,那一刻她的心跳无法控制。可那一刻的心跳…或许,终究只是一场虚幻的误会吧。

九月在东国中南部的加罗城,宋冉在这驻扎了一个月,一个月前东国战事恶化,平民伤亡不计其数,各国的战地记者、慈善组织、志愿者、无国界医生以及联合国维和部队都驻到了这个国家。梁城卫视也派了记者过来,几个男同事去了前线,宋冉留在UN维和部队的驻扎地加罗,负责对当地东国军民和维和部队的情况进行报道。在一次去中国驻地的时候宋冉又一次的遇到了李瓒,这次相遇也许才是故事的真正开始,让两人更深的了解了彼此,这一段时光也让彼此终身难忘!在这段时光里宋冉更加的了解了李瓒的工作,作为军队重点培养的排雷专家,李瓒的每一次出勤都是在用生命完成任务,而宋冉的摄像机每一次都认真的记录下了李瓒的一举一动。在这段时光里宋冉和李瓒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暴乱分子炸伤他们的队友,用糖果欺骗无辜的孩子然后扔下炸弹将她们炸的血肉模糊,年迈的老人在炮火纷飞中收割着麦子,路边暴晒的无人安葬的尸体,饥肠辘辘无家可归的难民。李瓒和宋冉都在尽自己的全力想做些什么,李瓒冒着生命危险解救下被捆满炸弹的男孩,宋冉拍下战争最残酷的一面,展现给世人,希望大家能有所反思,热爱和平。可是战场假象重重,现实远比人们看到的更加残忍。李瓒和宋冉在解救一个恐怖分子伪装的孕妇时,炸弹被引爆。宋冉也在这一次解救事件中深受重伤。

卷二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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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爆炸造成的后果宋冉很久之后才知道。而爆炸的那一瞬间,她被正面的冲击波撞上,脾脏破裂,眼角膜局部受损,身体多处受伤。她被紧急送去无国界医院,之后被转移至首都伽玛,很快又被转移回国内。这一路,宋冉大部分时候昏迷不醒,有时似乎有一丝意识,但剧烈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世界一片黑暗,耳旁充斥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她依稀记得被人拾上担架,记得直升机螺旋桨扇起巨大的风浪,记得医生们的争论,记得某一刻在飞机上听见的熟悉的中文。但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里,没有李瓒。更多的时候,她沉睡在无休无止的噩梦里。梦里,身着黑衣举着枪支的极端分子面无表情地扫荡着街道,子弹击穿女人的胸膛,刺刀砍下孩子的头颅。在噩梦的尽头,她听见有人喊了声“阿瓒”,而李瓒朝她身后扑去和她擦肩而过。她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炸弹爆裂开。

这次的人肉炸弹事件,让宋冉身心俱伤,回国后各大网站对她拍下的战场上的画面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说她记录下了最真实的残酷景象,有人却说她为什么在恐怖分子伤人的时候,不去提醒而是按下快门去记录。最让她担心的是,李瓒到底怎么样了,她昏迷了这么久,也从东国回来了,但是她一点李瓒的消息都没有,在那场爆炸中,他到底是受伤了还是真的不幸遇难了?她疯狂的四处打听,得到的答案却是:军事机密,不予回答。其实那次的爆炸,李瓒差点就没命了,李瓒离爆炸物太近,当场昏死过去,送到临近的战地医院抢救,颅内受损,肋骨断裂,刺破肝脏,小腿骨折,更别提多处脏器受损和皮开肉绽的外伤。如果不是防护服,他早就丧命了。三个多月的治疗,最好的医生和技术也无法让李瓒再重回原来的状态了,听力减弱,频繁的耳鸣和头晕让李瓒备受折磨。

宋冉修养了一段时间后也决定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但是她的状态也无法再回到从前了,她经常工作的时候走神,晚上睡觉的时候失眠,东国残酷战场的画面总是不经意间涌入她的脑海,她的状态越来越差。白天还能强撑工作,夜里一个人的时候,她往往不自觉地在窗边枯坐数小时,哪怕是躺在床前也睡不着,一到液深人静,她便觉自己是这黑夜中的一片孤岛。而另一片岛屿上的李瓒就像消失了一样。他的梳子,他的苹果,他的红绳,他在月光下的一支舞……一切都像那天沙漠上的白色橄榄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同他一起消失的是东国的一切悲欢苦痛,是九月二十六日那天发生的一切,最后虽然知道了李瓒并不是他同事沈蓓的男朋友了又怎样,虽然是她误会了又怎样,而那个李瓒似乎真的就消失了。那段惨烈的过往,还来不及疏通消解,就被死死密封起来,她无法和任何人提及。因为,他们没有经历,没有见证,他们并不懂——一次战争而已,有什么走不出来的呢。人类的悲欢是并不相通的。所以,只有她被锁在一座孤岛土,看着来往的游轮里人们载歌载舞,夜夜笙歌。在极度的痛苦,纠结和挣扎中宋冉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距离去年爆炸,已经过去快五个月,能想的能用的一切治疗方法都试过了,李瓒身体各处都恢复了,可耳朵的问题自然没解决。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个残疾人。李瓒也没有办法再留在部队了。刚入部队时候的李瓒还是十八岁的新兵学生,长的嫩,没什么脾气,性格也温和,见谁都腼腆一笑,领导都觉得他不适合待在军营,可没想到他极能吃苦,又聪敏好学,为人作风正派,心头光明磊落,性格是个温和的,骨子里却又股劲儿,有他的追求和理想。本来领导想着他去东国能轻松立个功,升个军衔,这下好了,立了一等功,却……李瓒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他的性格里缺少情绪性,总是温和隐忍,不善表达内心的情感,开心的时候笑容内敛,痛苦的时候泪水无声。这次的离开部队对他打击是多么大,可是他仍然平静温和,这样更让人心疼,也许他的内心早就千疮百孔了。李瓒跟随父亲准备回老家了,这一次他和从母亲那回来的宋冉在机场又再次相遇了。他目光清澈,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像故人重逢,又像夙愿得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淡淡地笑着,弯弯眉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悲哀,转眼又恢复平静。两个人都无声地看着对方,那样浅笑着,微红着眼眶。匆匆相见匆匆又别,至少知道彼此都还好好的活着。

宋冉看望母亲回来后继续在电视台工作,她拍下在战场上恐怖分子给儿童分发糖果,并且引爆炸弹将儿童炸死的照片,获得了荷兰国际摄影大奖。同事们高兴的为她庆祝,领导对她开始特别关照,但是网络上却传来了许多铺天盖地的骂名,甚至有一家报社针对她的作品发布了一篇社论,抨击荷兰国际摄影奖的专业性本身,痛斥这个奖长期从人类的灾难中牟利,推使一拨拨记者以猎奇为荣,扭曲人性,追名逐利。面对这种种抨击,宋冉只能暂时关闭评论,让自己眼不看为净。李瓒从部队退出之后选择再次回到梁城做一名辅警,就算没办法再去战场发挥他的专长,也可以尽他的努力保一片安宁吧!接下来的生活似乎都回归了平静,不在战场上每天和炸弹打交道,不用再担心恐怖分子的突然袭击,宋冉也不用再亲眼目睹那些被战争伤害的无辜民众,但是战争给她们留下的伤害却非但没有在这平静的生活里磨灭反与日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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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瓒和宋冉在梁城再次相遇,这次不是东国的战场了,而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国内,没有地雷遍地,没有恐怖袭击,没有难民,人们安居乐业,生活井然有序。在经历了战争创伤和网路暴力之后,两个内心千疮百孔的年轻人也走到了一起,如她期待的一般他外表温柔平和,内心却有着钢铁般的坚韧,也如同他所期待的那般,她外表清丽秀气,内心却果敢而善良。两个优秀的人走到了一起,想用相同的经历来抚慰彼此内心的创伤,后来他们才发原来有些伤疤一旦烙下,就永远不会再泯灭,这些伤疤深入骨髓,流入血液,它们不会随着时间消失,而是根深蒂固,在无数个安静的夜晚它们会游离出来一点点侵蚀你的心灵,啃食你的意志,让你最后只剩下一具孤零零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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