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蔡银环
“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第一次读到这句话，你会相信这是一个清朝人说的吗？
这句话出自诗歌《木兰花令》，全诗是这样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首句是说与意中人相处应当总像刚刚相识的时候，美好而又淡然，没有后来的怨恨埋怨。一切只停留在最开始的美好。可是能做到这样的又有几个人呢？
纳兰容若，被人称作拥有世界上最好听名字的人，就是本诗的作者。名句不必留存太多，只这一句就够了。
而事实是，他有好多句像这样有分量的名句。
并且，纳兰容若本人，比他的名句更让人称道。
首先，是他高贵的出身。他的父亲是康熙时代权倾朝野的重臣纳兰明珠，母族是皇室。他是康熙大帝的御前侍卫，终日陪王伴驾，有无尽的风光和荣耀。如若出现在今天的清宫剧里，他必得是男一号。
其次，是他个人才华的非凡和全面。“性德少聪颖，读书过目即能成诵，继承满人习武传统，精于骑射。在书法、绘画、音乐方面均有一定造诣。”“性德”，即是荣若。“以英俊威武的武官身份参与风流斯文的诗文之事”是对他生活状态的经典概括。他留存的《饮水词》共有349首，大有南唐后主遗风。王国维有评：“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当时盛传：“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他的词作传至朝鲜，被赞为“谁料晓风残月后，而今重见柳屯田。”
再次，纳兰性德是入关不久的满族显贵，能够对汉族文化掌握并运用得如此精深，是不得不令人大为称奇的。况且，他生活的年代早已不是词这种文学样式的鼎盛时代了。真真正正是一朵词界“奇葩”。“当时领略，而今断送，总负多情。”“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既有文字的精致纠缠，又有白话般的自如坦然，真是语言运用的天才。
最后，是他个性的多情、忧郁和人生阅历的悲剧色彩。他的词作中，充溢着无边无际的感伤和愁绪，因而被王国维称为“千古伤心人”。连他的父亲读了他的《饮水词》后也老泪纵横：“这孩子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会这样不快活？”这种不快活首先来自他对官场侍从生活的厌倦和无奈，对淡薄人生的向往。“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跟随天子出巡，是别人求之不得之事，容若却只感到懊恼和苦闷。别人追求一辈子的东西，他生来就有，他的一生注定是富贵荣华，繁花著锦的，但他从未觉得这有什么幸福。真是造化弄人，投错了凡胎！他的身上有贾宝玉的影子，至情至性，应该是男人中水做的骨肉的特例吧！相敬如宾，琴瑟相和的爱妻卢氏的早亡，更加重了他生命中的悲情色彩。悼亡词可谓字字泣血：“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而他本人在三十一岁就早亡，这就更让人痛心感叹，悲伤不已了！
有人说，小资生活的三个标准是：看王家卫的电影，读张爱玲的小说，读《纳兰词》。只是，读了《纳兰词》，心中会有汹涌的痛。
作者简介：蔡银环，滨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第一中学语文教师，滨州市作协会员。借文学参悟人生百态，用文字传递苔米之芳——亲近文学是最好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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