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作者是溧阳市作协的扎根在农民的文学爱好者,作品带着泥土的芳香,爱写发生在老百姓身边的事现把发表在《溧阳时报》上的作品十篇一结集,通过软件制作音频,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西部散文选刊2022年第十二期目录 黄和福在溧阳时报上发表的作品集?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西部散文选刊2022年第十二期目录 黄和福在溧阳时报上发表的作品集

西部散文选刊2022年第十二期目录 黄和福在溧阳时报上发表的作品集


作者简介:作者是溧阳市作协的扎根在农民的文学爱好者,作品带着泥土的芳香,爱写发生在老百姓身边的事。现把发表在《溧阳时报》上的作品十篇一结集,通过软件制作音频。

第一篇《我的第一次开学》

文/黄和福

我一九六六年出生,读一年级时是一九七三年初春。

拖着鼻涕要上学了,心里多少有点兴奋。父亲早已教会了我从一数到一百,母亲利用下雨天休息时间,帮我用拆了的旧衣服布缝了一个书包,又用零头布做了个放铅笔橡皮的长形小袋子,开口一头穿了线,可以收扎起来。

报名这天,高挂在枝头的红彤彤的太阳令人感到暖洋洋,电线杆上高音喇叭里正播放着洪亮的革命歌声。

父亲从箱子里掏出二三元书费放在我枕边(枕头其实就是自己脱下的衣服),又闷了一锅香喷喷的山芋,蒸上一瓷盆隔夜吃剩的咸粥,早已干活去了。

爬下床,抹了把脸,啃着山芋,背着瘪书包揣着钱,记着父母“到学校要听老师的话”的嘱咐,就一路往学校赶。

巷上还有很多去学校报名的孩子,穿着不合身的脏兮兮的衣服,套着扇风露絮的开档棉裤,背着各式各样布做的书包,蹦蹦跳跳着像一只只快乐的麻雀。

学校就在村中心,原来是黄家祠堂,分大书房和小书房。大书房十分高大,里面有好几根一抱粗的高大木柱,木柱下面是硕大的鼓形石墩子,地面铺着一尺见方的青色光滑地砖。正墙上挂着长两尺宽一尺多的大青砖做的匾,砖上阳刻着“仁慈,仁爱”等字,这当然我是后来才认识的。屋的南面全是一扇扇可开关的木格窗门,窗门上面的横梁木板上刻着许多人物图案,大概是讲述着古人忠孝礼仪故事。当时年幼,感觉这图案上的人物怪怪的,戴着奇形怪状的帽子,穿着“东郭先生”一样的长袍。后来才知道和“批林批孔”宣传画里的孔老二形象一模一样。

大书房和小书房之间是一个大天井,天井里栽着两棵已有百年树龄的高大丹桂树,一到金秋八月,全村连猪圈羊圈里都闻到丹桂飘香。还有吃死蟹的人偷偷爬上去折枝采花放在馅里包馄饨,胆小的折根小枝放在盛水的小瓶里,放在床头催人入梦。这两棵丹桂树曾是游子的回忆和牵挂,是黄家家族的骄傲和镇祠之宝。可惜后来村里又在隔壁建了一排新教室,那在冬天不能挡风只能遮雨的大书房便废弃了。后来在七五年学校响应勤工勤学,在桂花树一侧小屋养了兔子,不久丹桂树便被兔子窝里淌出的脏水活活腌死了,现在想起让人扼腕叹息。

周山是个大村落,那时每家每户都有三五个小孩,所以一个周山小学里就有三四百个学生。一进校门,里面已熙熙攘攘,满眼全是东奔西跑,追追打打的孩子。

校门口放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报名所在的教室。我一字不识,比我大两岁的同宗姑姑牵着我的手帮着去报名。

班主任徐道珍老师我早就认识,是个剪着短发的中年女人,她家在宜兴新芳桥,所以难得回家,便和其他几位老师以校为家。吃了晚饭经常在村上踱步,走到任何地方,不论男女老少都尊敬地喊着:“徐老师。”

轮到我报名了,徐老师笑嘻嘻地问我叫什么名字?父母又叫什么名字?然后又让我从一数到十。程序很简单,就连白痴也能通过这种面试。

交了学费,发到了两本散发着油墨香的崭新的语文和算术书。我迫不及待打开语文书一看,里面的图案太丰富多彩了,我看到了毛主席和天安门,顿时一颗心随着《我爱北京天安门》的嘹亮歌声飞到了北京。

“小么小儿郎,背着书包进学堂……”从此我开始接受启蒙教育,走进了人生第一课……

第二篇:牵挂一个人,跨进一座城

作者/黄和福

白若梅在《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中说,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其实不然,爱上一座城,也许是为城里的一道生动风景,为一段青梅往事,为一座熟悉老宅。或许,仅仅为的只是这座城。就像爱上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没有前因,无关风月,只是爱了。

而我爱的那座城,却是因为我牵挂的人恋上了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我足不出镇的少儿懵懵时,只知天堂是飘渺美好的传说,苏杭更是如天堂般遥远而糊模。最早听到苏州源自俗语,家乡人常把已睡觉的人戏称“去苏州贩席条去了。”少时愚钝,不明就里。后长大些才知苏州出产床上铺垫的席条,故引申出如此幽默风趣的说法。还有俗话讲:“破归破,苏州货。”意指这种物件虽破旧,却质量很好。褒奖苏州的物件和敝帚自珍之情油然而出。后来念中学读到叶圣陶的《苏州园林》,才知苏州有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留园、网师园、怡园等古典园林。园林用写意山水的高超艺术手法,蕴含浓厚的中国传统思想和文化内涵。姑苏古城果然名不虚传,别有洞天。

一九九三年春晚,毛宁的《涛声依旧》风靡大江南北,更增添了我对姑苏城的向往。我的表姐从西安某大学毕业后,居然在苏州成家立业了。于是一份牵挂从历史博物名城长安一直南下到了富庶天下的江南古城。姑苏在我脑海里慢慢清晰起来,不再是儿时那种幼稚的猜想,苏州比溧阳城大多少?又比北京城小多少?表姐在苏州有了一个家,就等于我也有了半个家。我携十三岁的儿子终于首次踏进了装满故事的古城,贪婪地闻着古城的气息。

我走进了如梦如幻的姑苏,姑苏也悄然走进了我的家。也许真有缘,在表姐跨出校门在苏州成家立业后,儿子又高考坚持己愿,如愿考上了苏州的大学。四年的大学生涯,我徒添了几个春秋的挂念。

从此我关注桃花坞的春暖花开,金鸡湖的夏风习习,拙政园的秋枫似火,灵岩山的白雪皑皑。儿子学成毕业,又在苏州某单位上班,从此在姑苏安居乐业。随后小外甥女在徐州念大学毕业后又欣然在苏州找到了心仪的工作。从此我逢闲必去苏州新家小住几日,全家欢聚一起,一杯浊酒,一杯清茶,问一声安好,道一声珍重,浓浓亲情写下了姑苏城的又一故事。在人海茫茫的姑苏有个家,又有几个亲朋好友常来常往,那感觉真好。亲情满满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客在异乡,蓦然回首,姑苏已成了我的第二故乡。

美了,醉了,梦里的姑苏历历在目,昨日的星辰伸手可触,牵挂的人依偎身边。原来只要惦着一个人,便会跨进一座城,梦想是一张崭新的船票,我已登上姑苏这艘焕发青春的千年客船。

第三篇:最后的顾客(小说)

作者/黄和福

阴历八月十四的月亮,已快追上中秋的满月。江南某古镇上,披了银纱似的石拱桥的半月桥洞和水中的倒影拼接成一轮“圆月”,而当空皓月又倒映在“圆月”怀抱之中,泛着粼粼波光,似梦似幻。

古镇并不大,一条新街高楼林立,路灯矗立在街道两旁,偶尔有几家商场东施效颦地闪烁着不伦不类的霓虹灯。老街两边仍是老旧的商铺,只是门头被政府统一改造得焕然一新。

老街上人流稀少,绝大多数店已关门打了烊,只剩下几缕亮光从门缝里射到狭窄的街道上。只有李记糕饼店仍店门大开,灯火通明。李记月饼第八代传人李真见店门外已无客人踪影,长舒了一口气,整整一个月忙得通宵达旦,身心疲惫,现在终于可以收摊了。

他儿子见月饼供不应求,曾劝父亲购一台糕饼机代替手工制作,省时省力又出效益。李真眼一瞪,指着高悬的百年店匾,反问道:“我家的月饼,历来是靠手工做出,所以有灵性。你靠冷冰冰的机器能做出祖传的味儿?”

儿子拗不过父亲,心里却埋怨父亲榆木脑袋不开窍,做事一根筋。不过细细回味父亲的话也对,镇上有好几家糕饼店规模很大却门可罗雀,做饼的机器早就歇了。只有自己店里顾客络绎不绝,排了三小时队的最后一位顾客刚满心欢喜地捧着热气腾腾的月饼回家。

店里剩十块月饼,是李记糕饼店上代传下世的老规矩,铁打不饶——那是让全家明天中秋尝月时享用的,品尝的同时顺便检测一下今年的月饼是否保持了始终如一的美味。

李真脱下洁白的工作服,摘下帽子,正要拉下卷帘时,一辆小轿车在店门口缓缓停下。一位三十岁出头的英俊小伙子跨出驾驶室,又急忙打开后车门,一鹤发童颜的老人小心翼翼走了出来。老人一下车,用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李真糕饼店高悬的店匾,对身边的小伙子高兴说:“找到了,就是这家。”

小伙子迈着轻盈的步子,跨上店门前青石条铺成的台级,神采飞扬地对李真喊道:“师傅,买月饼!”

李真望着这陌生小伙子一愣,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您来晚了!”

小伙子满脸失望地瞅了瞅紧跟身后的老人,慈祥的老人心平气和地微笑着问李真:“你就是李轩的儿子真真吧?你太像当年的你父亲了。”

李真盯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老人,一时记不起何时曾见过面。

老人笑着说道:“记不起我是谁了吧?我是当年住在你生产队里牛棚屋里的司徒叔呀!”

李真恍然大悟,当年自己七八岁时,经常看到一位住在牛棚里的叔叔拿着稻草把蘸着牛塘里的水在打谷场上写字。后来据说回了城,临走时还留给父亲十斤全国粮票,这事被父亲唠叨了半世,直到临终时还惦记着这事。

“原来是恩人,司徒叔,快请进!”李真忙拍打着身上的粉尘,把两个人请回了家。

“爷爷,这是?”小伙子疑惑地问老人。

老人“哎”了一声,紧紧握着李真的手不胜感慨地说:“你李家才是我的恩人呀!在上山下乡的岁月里,我孤苦伶仃漂泊异乡,每逢中秋倍思亲,只有你父亲才送两块月饼以解我思亲之苦,那月饼美味至今唇齿留香。后来我虽辗转国内国外,品尝了各地美食,没再品尝到你李家那种月饼的美味。李家真是德艺双馨,让我念念不忘!”

“可惜我父多年前驾鹤西归,否则肯定要留您举杯邀明月。”李真敬完茶,忙把十块月饼从柜里捧出,熟练地包好,对司徒老人说道:“店里正好留着送给熟客的,您就笑纳吧!”

小伙子掏出皮夹要付钱,被李真拦住了,真诚地道:“侄儿,你要付钱就看轻我了,何况这几块月饼原本就不是卖的。”

司徒老人不客气地含笑接过月饼,小心地取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小口,仰首闭目慢慢咀嚼着,片刻翘起大拇指道:“就是这个味,还是这个味!”他立刻吩咐小伙子道:“快把车上我写的题词拿来,李记糕饼店名副其实德艺双馨!”

李真不解问司徒老人:“您今天来就为了送题词?”

司徒老人捋捋白须得意道:“我这题词写了多少年了,一直忙于俗务未曾赠予贵府。今特地从几百里外一路驱车赶来,心怀忐忑。一则想品尝念念不忘之美味,二则又担心传统美食变了味。现亲口品尝,也不枉我题词之几十年的良苦用心了!”

不一会儿,小伙子捧着三尺之匾郑重地走进屋,上面书写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字:“德艺双馨”。

数日后有个眼尖的读书人告诉李真,写匾的司徒先生是赫赫有名的书法家。他的作品十分走俏,一尺见方市场价至少值一万。

李真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埋头专心致志地做他的糕饼。

第四篇:七斤伢的血压(小说)

作者/黄和福

七斤伢一世有三大爱好,喝酒、抽烟、钓黄鳝。从他喷着酒气的热哄哄嘴里冒出的口头禅就是:“养的是囡囡,吃光用光,身体健康!”

妻子望着丈夫这个脱底棺材了,烦心了:虽然养了两个囡囡,也不能做倒手光呀!于是提出和七斤伢约法三章:平时挣的钱可以用光,但农闲钓黄鳝卖的钱必须存银行,天晴要防落雨。夫妻俩为这事吵了一星期,七斤伢终于屈服允诺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村,还是山青水秀,鸟语花香,鱼跃虾跳。七斤伢一遇农闲,就喜欢搭着竹篓,带杯开水夹点干粮,到野塘或田埂上去转悠。发现黄鳝洞耐心地一蹲半天,头不昏眼不花,最狡猾的黄鳝都逃不过他的钩子,每次总能满载而归。

七斤伢老婆卖黄鳝很起劲,乐滋滋起早把黄鳝往街上市场上一摆,几十元就到手了。凑到一百两百就送到了银行,一年能存一千多元。后来黄鳝价格一路走高,可越来越少,十年下来共钓了一千多斤黄鳝,也存了一万元。

夜深人静时,夫妻俩瞒着女儿捧着一叠存条数着偷着乐,盘算着这一笔钱加上利息足足可以养老。平时有空也可再钓点黄鳝补贴一些家用。

谁知后来田间农药用多了,黄鳝几乎绝迹,鱼塘又改了蟹塘,“汪汪”直叫的看塘狼狗让人生畏。七斤伢从此钓黄鳝寸步难行。后来年纪也慢慢大了,终于扔了锈掉的钩子,死了钓黄鳝的念头。

七斤伢有天突然感到眼睛模糊,似乎有蚊子在直飞,懂医的朋友说患上了白内障。谁晓得祸不单行,没几天又生了小肠疝气病,一发作只能躺在床上,把脚高高挂在叠起的被子上,整个人身体被拗成了L形。

妻子说,上医院把白内障割了吧。七斤伢一听要花五千元钱,头“轰”了一声,“五千元?要钓五百斤黄鳝呀!”他心疼钱,死活不肯上医院。

一天,时来运转,村委通知七斤伢去市医院参加红十字会举行的“光明行”白内障免费复明活动。

七斤伢喜出望外,心想:这下省了五百斤黄鳝。

护士给他量血压时直夸他身体棒,心跳血压都正常。笑问他有什么养生决窍?

“多吃了黄鳝!”七斤伢一本正经答道。

眼睛手术一动,眼里又是一个新世界。又看见村头远处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林了,七斤伢好兴奋,心里又开始盼望红十字举办免费看小肠疝气的活动。村干部被他整天打听这事弄烦了,搪塞道:“我们打个报告去红十字会申请一下!”

“报告”打了数年杳无音信,七斤伢小肠疝气发作了几次,他像上了刑具一样只好在床上L着。

妻子看不下了,催着女儿把父亲送到医院。

可七斤伢一听手术要花费一万元,虽然有女儿掏钱,可头还是一“轰”,心里又打起了鼓:“乖乖,要一千多斤黄鳝呀!”

护士帮他血压一量,一百到一百六十,连连摇头,这么高的血压可动不得手术。

七斤伢和女儿都不信,平时血压一直很正常呀?什么时候血压又高了?这么一想,七斤伢头又“轰”了一下,血压又更上了一层楼。

说来也奇怪,七斤伢一回家血压又正常了,可一到医院血压又“噌噌”上去了。

医生摇摇头,双手一摊:这手术又做不成了。

可疝气发作越来越频繁,这是病,总得治,但对这间隙性高血压,医生也束手无策。

这怪事一传十,十传百,被村主任知道了。村主任听了一琢磨,一拍大腿就把七斤伢的囡囡喊了去,耳语了几句。

没几天,女儿又把七斤伢送进医院。血压心跳一切正常,肠疝气手术顺利完成。

七斤伢很快康复出院,他逢人就乐滋滋说:“红十字会真好,又免费为我做了小肠疝气手术。”

第五篇:扁豆红丝瓜青(小小说)

作者:黄和福

老刘和老张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两家隔着一道低矮的煤屎砌的围墙,东风能吹到西家,西风能吹到东家,厨房的香味也常常一飘两家,一只猫吃两家的食,一只狗看两家的门,鸡立墙头两边啼,黄鼠狼拖鸡两边打。

老刘在围墙边种了几棵扁豆,老张在隔壁种了几棵丝瓜。

六月一到,丝瓜棵长得生机勃勃,藤蔓像一条条游动的小龙向四面舒展着肢体,粉黄的小花像爱美的姑娘头上插的朵朵黄色玫瑰花,错落有致地点缀在相绕相缠的藤蔓上。总有几根独领风骚的藤蔓攀附着墙,然后又伸起长颈好奇地探望着邻居家的风光,于是翻过围墙就地落户成家了。

老张对老刘说:“过了围墙的丝瓜就算你家的了。”老刘说:“那我不客气了,我帮你留条丝瓜种吧!”

到了七月,老刘家的扁豆棵如十八岁的姑娘一天一个样,仿佛一夜间冒出了许多藤蔓,细长红嫩的藤茎长着张张鲜嫩欲滴的叶子,枝头在夏风中摇拽着“噌噌”地往上长着,附着墙,攀着竹枝,每时每刻在努力延伸着自己的躯体。同样,茂盛的藤茎伸到了隔壁,就地扎根,就地开起了朵朵粉红的花蕾。

老刘对老张讲:“过了围墙的扁豆就算你家的了。”老张讲:“我也不客气了,这扁豆长得多喜人,我来留种吧!”

这一年,老刘和老张一夏天都吃到了新鲜的丝瓜和扁豆。

第二年,老张种了扁豆,老刘种了丝瓜。丝瓜花开到了老张家,扁豆花同样开到了老刘家。

就这样,冬去春来,花开花落过了几十春秋。围墙还是这道围墙,邻居还是这俩家邻居。只是他们的儿女都长上了翅膀飞出了农家小院。

一年,老刘一个趔趄中了风,幸亏抢救及时保住了命,可从此口齿不清,行动不便。

老张探望老刘时讲:“今年的丝瓜棵和扁豆棵我来种吧,老规矩,长到你家这边就是你家的!”

夏天一到,青青的丝瓜藤和红红的扁豆藤爬满了两家人的围墙,黄色的花和红色的花相嵌着格外漂亮,长长的丝瓜和青红的扁豆唾手可得。

老刘坐在轮椅上采着丝瓜扁豆抹着泪,隔壁老张浇着水抹着汗。

第六篇:归 家

作者:黄和福

“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我的家乡在山西,离河还有三百里。”这是黄河大合唱里的一段台词。

前年年底贷款在苏州买了一套房,断断续续装修了大半年,今年二月份儿子终于搬进了新房。亲戚朋友都恭贺我在苏州有了新家,我笑盈盈点头答应时,脑海里浮现了新家的轮廓:在一座车流络绎不绝,呼啸声不断的立交桥下,有一座叫大运城的商城,旁边是耳熟能详的大润发商店。沿店门口大路往里走一百米,有数幢高达百米的大楼,其中一幢的顶楼就是新家。

至于邻居,紧闭的大门始终如牢房般密不透风,偶而听到“呯”地一声关门声音。电梯里遇到的人却很多,大多面无表情,一脸麻木得如在梦游。朝我笑的也有,都是些衣着肮兮兮的装修工人,他们把衣着整洁的我当成了房屋的主人。我此时总会送给他们一个微笑,或主动地打个招呼。他们会略感羞涩地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很友好地傻笑着。

一家三口团圆在一起,确实有一个家的样子。有房没人或有人没房总不是个完整的家。夜,站在屋里,遥望窗外,璀璨夺目一片,整个城市就如一朵绽放的烟花。

此时此刻,农村的老家已酣然入睡,繁星点点下偶而有一家农户窗户透着一丝光亮。几声吠声划破村庄的宁静。

呆在农村的家,想着城市的家,呆在城市的家又想着农村的家。家已渐渐变得模糊,像空气般不可触摸。

在苏州小住了几天,终于熟悉了一个年老的邻居,她也是来看望住在这楼里的女儿的。她问:“你的家在哪里?”我答:“在常州长荡湖畔!”

分手时我客气道:“到我家玩,十二层二十号就是我的家。”讲完,我自己纳闷了,我的家到底在哪里?

因湖里养了围网,几天需喂一次饲料。我吃过晚饭对儿子说:”明天我要回家了。”

儿子笑着道:“这不也是家吗?”

是呀!两头都是家,为什么还讲回家呢?原来家不仅是有屋有人,还有更多深深留恋的东西……

返回第六版:天目湖

第七篇:添福与添寿(小说)

作者: 黄和福

玉珍婆是孤老太五保户,村里把她送进敬老院没三天,夹着被头铺盖又偷偷溜回了家。

村里人笑问:“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供吃供住,还要归家?”

玉珍婆瘪着嘴,有些害羞地呵呵一笑道:“金屋银屋不如自家的狗屋。”其实她心里离不开的,是邻居先生嬷嬷。

先生嬤嬷丈夫是老校长,上月刚仙逝了。两儿一女都培养成材,办完父亲丧事又远走高飞了。

玉珍婆一回家,还没顾上收拾一下积满尘埃的屋,火急火忙上了先生嬷嬷的家。

先生嬷嬷正泪眼婆娑,两眼忧郁地望着堂前丈夫的遗像。门“吱呀”一声,突然欣喜地发现玉珍婆闯进了家。

玉珍婆一进门就“格格”笑着嚷道:“我又逃回家了!”

先生嬷嬷笑道:“你格活狲婆,敬老院里怎么会呆得习惯。”又连连说:“家里好,家里好!”

玉珍婆道:“躺上敬老院床上睡不踏实,做梦都想回家的。昨晚又梦到你,唉,不讲了。”

先生嬷嬷突然脸又阴沉了下来,对玉珍婆说道:“我先生一走,其实我也和你一样也是五保户了。”

先生嬷嬷肥胖得像专演肥婆的港台女演员,玉珍婆小三五岁,精瘦却精气神十足。自从校长两脚一蹬走后,她便一有空就陪先生嬷嬷讲老道,三天不见,如隔三秋。

玉珍婆摸了一下自己瘦骨嶙峋的屁股,自嘲说道:“你子孙满堂怎么和我这光屁股比呢?”

先生嬷嬷苦笑一声 ,拉着玉珍婆麻杆似的手臂,轻轻地抚摸着,慢言细语说:“你是政府的五保户,我不过是子女的五保户罢了。”

玉珍婆不知怎样安慰才好,心想自己怎么能和先生嬷嬷相比呢?虽然她两个子女不在身边,可老校长留给她的积蓄和子女孝敬的抚养费,足足让她羡慕不已了。

村西昏黄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屋里的光线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屋里两张苍老的脸更显孤独无奈。

玉珍婆和先生嬷嬷聊了一会,看天色不早,便要起身回家收拾一下,顺便烧夜饭。

先生嬷嬷又轻轻把玉珍婆一把拉住,和言悦色地一本正经道:“你我俩人都是快闻到土香的人了,活一天算两个半天。我俩在世见面的天数也一天少一天,即使有下世也不一定会重相遇。从今你就在我这吃饭吧!”

玉珍婆不好意思说道:“这怎么好呢?又不是一天两天,一餐两餐。”

先生嬤嬷又抓紧玉珍婆手道:“哎!不就是添一双筷一只碗,还怕你把我吃穷?”

厨房里开始热气腾腾,屋里便又有了生气。俩老人围着桌,晚饭吃得格外有滋有味。

盛夏的傍晚仍炎热逼人,呼啦啦的电风扇似乎在消极怠工,飞转的叶轮吐着一阵阵热风。俩老人吃得汗流浃背,俩人索性脱了上衣光起背来 。

先生嬷嬷笑玉珍婆整个身体就像个男人,玉珍婆不服气,说自己年轻时身材不要太好,至少有五六个男人动过她的脑筋。

玉珍婆笑先生嬷嬷胖得就像一只吹了气的肥猪,那滚圆雪白的肚子手指一弹会破。

先生嬷嬷按摩着大肚皮叹了口气:“都说千金难买老来瘦,看我一身肥肉却挂着几颗定时炸弹在身上。这三高症说不定哪天就送我去见老头子了。”

先生嬷嬷吩咐道:“吃好晚饭,你回家洗把浴就到我房里吹吹空调看看电视吧,反正添一双眼晴。你家那台熊猫黑白电视机有三十年了吧?又没通有线,一只收音机也不如了。”

玉珍婆被说笑了,她边收拾着碗筷边嘻嘻哈哈说道:“当年这是我村里第一只电视机呢,天天家里像个电影院,我乘机卖卖瓜子香烟也赚了点钱。这电视机是我死鬼老头子瞒着我买的,真是败家子,一下子用光了三百八十元存款。”

先生嬷嬷笑着朝玉珍婆点着手指道:“还好意思说,俩人相了一星期骂,你逃回娘家后你老头子软磨硬泡让我去接你回家。我家的液晶电视是老头子走前一年买的,他怕老电视机伤我眼晴,谁知,唉!”

夏夜广袤的星空灿烂美丽,众星不知疲倦地捧月共辉。点点萤火像淘气的小孩,提着灯笼串家串户。

玉珍婆回家钻了把浴,摇把扇子又到了先生嬷嬷家。

推开房门,一阵凉气扑面来了,浑身起了鸡皮圪塔。空调在呼呼响着,先生嬷嬷正一边看着电视边等着玉珍婆。

“喔唷,真舒服,比我家里的电风扇强多了。”玉珍婆啧啧赞叹着,在床前小桌凳上坐了下来。面前的大彩电里正播放着戏曲节目《双推磨》。

先生嬷嬷跟着哼唱着,唱着唱着突然潸然泪下。她想起了老头子最爱唱锡剧《双推磨》,她俩人就是在宣传队演这节目时产生了感情,她演嫂嫂,他演了叔叔。

玉珍婆见先生嬷嬷又泪水涟涟,边嗔怪边劝慰道:“只怪你和校长感情太好,一个走掉了,剩下的就受不了了。你这样整天哭哭啼啼不要讲校长放心不了,我也放心不下。还是我好,死鬼活着辰光同我三天一大吵,小吵天天天有。他眼一翻,我哭了三天也就熬了过来。”她又叹了口大气道:“不过校长年轻时长得又帅,双推磨戏又唱得好听倒是真的。”

先生嬷嬷一听又“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玉珍婆后悔自己说漏了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弄得不知所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她眼珠朝房里滴溜溜转着,一把抓过电视机遥控器就擅自换了个欢声笑语的台。

先生嬷嬷仿佛刚从回忆中醒来,她抺了抹眼角的泪,电视机的画面也顿时变得清晰鲜活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拍了拍宽大的床上的凉垫,对玉珍婆说:“从今至后你就陪我睡吧,添一个枕头而已。”

玉珍婆高兴地“嘿嘿”一笑道:“你倒说得轻巧,添一张嘴一双眼一个枕头,不知要添你多少麻烦哦!”

先生嬷嬷一笑道:“就算我添了一个不要工钱的保姆好了,你一世讲我先生嬷嬷精作,我还真怕你讲到我老死呢?”

玉珍婆被逗乐了,她一生就佩服先生嬷嬷讲话,毕竟是校长太太,话一到她嘴里就听得格外舒服。难怪讲棒槌挂在城头三年也会讲话,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夜幕下的村巷已变得静悄悄,只有偶而有几声虫鸣从石缝间草丛中发出。

玉珍婆和先生嬷嬷相倚在床一头,回忆着年轻时疯狂有趣的事。

说着说着先生嬷嬷便没了声音,玉珍婆以为她睡意来了,打了个呵欠也就准备睡觉。忽然,她听到先生嬷嬷呼吸加重又抽起了呼噜,扭头一看,发现先生嬷嬷耷下了脑袋。

她猛一惊,推了推先生嬷嬷见没反应,心里立即乱了,忙喊“救命”。她使劲掐了掐先生嬷嬷的人中,见还不醒了。猛想起人家讲抢救心脏病时要拖着病人走动,便用尽吃奶力气一把抱起了先生嬷嬷下了床,一边拖抱着先生嬷嬷就在房里转了起来。

门外有邻居跑来急促地敲门,正当玉珍婆把先生嬷嬷肥硕的身躯拖出房想去打开大门时,先生嬷嬷突然深深叹了口大气,醒了过来。

她朦胧地望着满头汗水的玉珍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玉珍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你终于醒了,吓死老亲娘了。”

第二天,先生嬷嬷的子女都火急火忙赶到了医院。

先生嬷嬷拉着正服侍她的玉珍婆的手,笑吟吟对他们讲道:“我本想为你玉珍阿姨添点福,谁知却为自己添了寿。”

玉珍婆“哼”了一声,假装埋怨道:“一生一世,谁又有你精作?”

第八篇:邻 居(小小说)

作者/黄和福

三月底的春天夜风已暖,一弯月亮钓着众星。

长婆摸索着拉亮了灯,多年的白炽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昏黄的灯光从底部照着这间低矮的瓦屋。

她关门前习惯朝外面四周瞧瞧,夜幕下的村庄零星闪着几点星光,偶而的几下狗吠声也呜呜无力。

村庄还是这么大,房子还是这么多,可灯光越来越少。

“清明节到了。”她蹒跚着,自言自语地摸到挂历前,撕下了三月份的日历。

倦缩在桌椅上的老黄猫竖着耳朵,听着这嘶哑苍老的声音。

“都走啰,走啰。”长婆把猫抱在胸口,坐到了“吱吱呀呀”叫着的凳上。

“香瓜婆的儿子不晓着清明会不会回家上坟哦。”长婆抚摸着老猫,似对着猫嘟嘟囔囔说着。

香瓜婆是长婆的老邻居,活着时俩人就是钉头碰铁头,三天两头叨鸡骂狗,隔壁人家敲水缸。俩家人房子相邻,分的自留地也相邻。经常为了屋后一颗苗,地上一锄地吵得不可开交。

后来,香瓜婆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儿子考上大学又出国留学有出息了。长婆也就没底气和香瓜婆争了,香瓜婆也不屑再和长婆一般见识。俩人居然和平共处了。

天突然变得要下雨了,俩人都会互相帮着收收晒的被子,盖盖晒的酱缸;收稻场了,俩人都会帮着搬搬稻,晒晒稻;谁家吃馄饨了,都不忘先端一碗去尝尝味道。

谁知,前年长婆一向身子硬朗的老头子突然撒手走了。长婆突然少了个被自已唠叨的人,顿觉天塌了下来,整天以泪洗面。

香瓜婆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一空下来就陪长婆聊东聊西,聊到半夜,都哈欠连天了才回家。

这样陪了半年,香瓜婆婆突然脑溢血离开了人世。

长婆跪在香瓜婆灵位前边诉边哭,哭得天昏地暗。哭了半天又哭自已,恨老头子和香瓜婆怎么狠心抛下孤孤单单的自已。

香瓜婆的坟墓就葬在自留地上,可狭窄的地方容不下一个墓。

长婆对十分为难的香瓜婆儿子说:“地方不够我让点地你妈吧。想不到一锄地争了几十年还是还给了你妈。”

香瓜婆儿子十分感谢,问长婆这块地要多少钱。长婆斩钉截铁地说:“钱肯定要的,不要不作兴的,你就付一元钱吧!”

香瓜婆儿子料理了母亲的丧事后,屋上挂把锁,又急急忙忙越洋走了。

香瓜婆一走,再也没有说话的人了。长婆走出走进总要盯着香瓜婆的门锁看一眼,似乎香瓜婆只是去上了一趟街,随时会回家打开这把锁。

长婆总傻傻地想,香瓜婆和自已老头子倒又做了邻居,他俩热闹了,我却寂寞难守。唉!你俩别神气,我早晚也要去住那里的。

老猫依偎在长婆怀里呜呜地念着经,长婆盯着挂历发了半天呆。

她把老猫轻轻往地下一推,自言自语道:“唉!香瓜婆儿子没空回家啰,我来剪钱纸帮着飘飘钱吧,香瓜婆,还是你狠哦!”

说完起身,跌跌撞撞在旧线箩篓里摸出了剪刀,又从长台抽屉里拿了一张白纸,戴上老花眼镜,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剪刀一剪刀剪了起来……

第九篇:网(小说)

作者/ 黄和福

圆湖东南有座山,山脚下有个绿树掩映,鸟鸣虫唱的村,连着村和湖的是条约三里路长的蜿蜒曲折的河

绕村的河有个用长条青石堆砌的码头,透着青光的光滑码头似秃顶的老人,满眼都是沧桑的岁月。

磐石家的屋是由青砖砌在一人高的青石上建成的,夏天虫儿从石缝里不请自进,冬天北风吹着口哨大摇大摆掀着床上的薄被。屋大门正对着码头,也算是风水宝地。

磐石是从小趴在码头上,手伸进长满青苔的石缝里捉小鱼、摸螺蛳、掏石蟹长大的。当别的同龄孩子站在河边见到水还胆怯怯往后缩时,磐石已是浪里“小白条”,河里常客了。

磐石的父亲虽目不识丁,生活中却是智多星。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用山上的青竹和自己织的网做成捕鱼工具——搭网。一到农闲时便大显身手,竹篓里装满了活蹦鲜跳的鱼儿。

磐石自小多吃了鱼,分外聪颖淘气。一日乘父亲在田间劳作,便扛了搭网学着父亲的样子偷偷搭鱼。结果人小网大,用吃奶的力气把网往河中一甩,一个趔趄滑进河里滚到了网里。幸好被人发现,连着网裹着人被拉上了岸。

急火攻心的父亲把湿漉漉的磐石摁在沾满泥的大腿上,朝着小屁股就一阵“叭叭”乱抽,骂道:“没三分三就玩网,不把自己网死才怪呢!”

后来,磐石长大了,放假回家经常得心应手地玩搭网。磐石知道鱼儿贪吃,便预先撒了饵料,结果事半功倍,他搭鱼比父亲又快又多,而且鱼又大。

父亲坐在码头一旁的石块上抽着烟,望着魁梧的儿子熟练地玩着搭网,把烟吹成了一个个美丽的圈。

十年后,磐石考上了公务员并升了职,经常有人前呼后拥观摩他搭鱼。磐石把搭网用力一甩,然后把两根竹竿往将军肚上一撑,再用力一提举,嘴馋的鱼儿便自投了罗网。

四周一片掌声,在山谷里回荡着。

车队离开时,磐石指着挂满晶莹水珠的搭网,声如洪钟般对父亲说:“这网又旧又小了,再帮我我做一个大一号的搭网。”周边立马有人附和道:“今天局长的捕鱼技术让我们开了眼界。”

饱经风霜的父亲凝视着用了一世的搭网半天,朝儿子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崭新的新搭网终于完工。父亲双手反剪着朝新搭网打量着转了几圈,自言自语道:“这网太大了,一甩出去你小子可把握着住?”

儿子回家可以用新搭网了,父亲把新搭网的消息告诉儿子,可孝顺的儿子没接电话。他又让老伴拔通了儿媳的电话,歇了半天,儿媳才接电话,哪头却传来了抽泣声。

“儿子怎么啦?”父亲急着要夺老伴的电话。

“进去了!”老伴垂下了手臂,手机滚到了网里。

“什么?”父亲头嗡地一响。少倾,他把新搭网愤怒地一脚踢开。蹲下身子,颓唐地揪起鸟窠似的白发,自言自语起来:“没三分三就玩网,不把自己网死才怪呢!”

返回第六版:天目湖

第十篇:傻子“铁拐李”(小说)

作者:黄和福

“铁拐李”大名叫李响。当年他父母憋足劲一口气连养了五个如花似玉的囡囡,最后才终于心想事成,养了他这个带把的宝贝。从而正式对列祖列宗宣告:“传种接代工程圆满完成。”

谁知这小子自小体弱多病,弱不禁风。人家小孩嘴里塞点米糊,灌点稀粥就见风长,他天天小磨豆浆加鸡蛋,却只长骨头不长肉,脸小得只有河蚌壳壳大,一双滴溜溜的眼晴倒贼大。

老爹看着妻子手里日夜捧着小猴似的“秋瘪子”,哀声叹气,频频举起了酒杯又放下,愁眉苦脸的连酒都喝不下。

李响是黄杨木投胎,到十岁时还骨瘦嶙峋,矮小如七八岁一般大小。可伶牙利齿,那张干瘪的小嘴常常口吐莲花。

老爹见他东方不亮西方亮,便也欣慰了许多,长大后也许靠这张嘴也可顾上自己的嘴。

只是邻居见了李响不是摇头就是绕道而走,都讲他上天只差一张梯子,孙悟空的神通都不及他。

那年春天,突然流行小儿麻痹症,又被李响碰上了。弄得爹娘抱着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东边看到西边,上路看到下路,结果还是残了一只手一条腿。从此李响走路只好一手握着“手枪”,一条腿画着圈圈了。

俗话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几年后又来了一场脑膜炎大流行,李响又没逃过一劫。虽发现快,抢救快,拾到了一条小命。但智商却从此一二一原地踏步走了。

阿爹看着五个美若天仙的女儿,又望望吃屎不知香臭,睏觉不知颠倒的儿子,喝起了闷酒,经常酩酊大醉。

他喷着酒气,瞪着充满血丝的眼晴,把五个女儿一一叫到面前,指着正在撒尿玩泥巴的宝贝儿子,词不达意语无伦次地吩咐道:“你们给我记着,这弟弟今后一定要当、当你们的儿子养。”

谁知李响阿爹当夜暴亡,这句话竟成了遗嘱。

两年后李响大姐找了个老公,是部队连级干部,转业到地方后,任派出所副所长。

婚礼上,李响这个小舅子威风凛凛坐了个上座,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亲戚朋友都献媚地朝他点头微笑。先是一些拄着拐杖的男方长辈颤颤巍巍地见了他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娘舅”,后来大伙也就跟着戏谑地都喊起了他娘舅。

李响感觉真好,原来这个世界处处铺满鲜花,处处充满爱。从此李响的世界里阳光灿烂,风和日丽。

李响个子不长,年龄却在长,一晃十八岁了。书念不上,工作不会做,他只能一天到晚在街上乱逛。

李响有个特长,就是和大人聊天时经常会“妙语连珠”,所以街上的闲人和商贩特别喜欢和他“聊天”。他走到哪里,哪里常常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一片。

有人一本正经地问李响:“家里你大姐夫大?还是你大?”

李响想都不用想,挥舞着手脱口而道:“当然我大!”

那人疑惑地又追问:“为滴格?”

李响双手叉腰,仰面朝天白眼一翻,煞有介事道:“我睏觉要大姐帮我脱衣裳,大姐睏觉要姐夫帮着脱衣裳,当然我大!”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但李响拿捏很准,等围观的人正兴致盎然时,会突然提出饿了。于是还没尽兴的人便会掏出几个钢嘣买一块烧饼递给他。李响便又开始边嚼着烧饼边嚼起白趣来,那烧饼屑和芝麻沾了满嘴唇,不比京剧里小丑的脸谱逊色。

又有人逗道:“你唱首歌,我给一元钱。”李响抹抹嘴便嚎了起来:“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唱得好!”大伙都热烈地鼓起了掌。

渐渐李响成了街上的名人,名气几乎和又升到正所的姐夫一样大。街上可以十天不见镇长,但不可一日无李响。

李响走到哪里,人气就旺到哪儿。街上的小商小贩为了李响能在自己地盘上表演一番,都抢着塞一个苹果一个梨的给他。

后来李响也看出了这些人的心思,想吃也就不劳他们动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这下街上羡慕他的人啧啧说道:“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娘舅了,如今成了曹国舅了。”“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拐脚,简直是铁拐李呀?”

斗转星移,一晃又过了几年。

这天,李响照例无事又在街上大摇大摆横着身子逛了起来,只是觉得大街上有点冷静,一些熟悉的老面孔几乎都没看到他的存在,都面无表情地擦身而过,谁也不搭讪他一句。难道我在做梦?李响使劲掐了大腿一下,很疼。他使劲咬了一下嘴唇,也很疼。于是他又大声干咳了几声,可似乎人们都成了聋子,都似梦游者,谁也没理睬他一下。

几圈一转,李响肚咕噜咕噜唱起了空城计,他习惯地走到“老朋友”的苹果摊前,如往日一样,不客气地伸手拿了一个就想咬。谁知苹果还没塞到嘴,“老朋友”怒睁圆目猛地站起,伸长手臂从半空里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李响手里的苹果滚到了老远......

李响一懵,被打得眼冒金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嗡嗡”响的耳边响起一阵欢叫声:“打得好!打得好!”

李响从没受到过这种耻辱和委屈,“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他泪眼婆娑地指着四周的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要告诉大姐,让我大姐夫把你们通通捉起来!”

此时,不知谁操起一个烂柿子“叭”地砸到李响脸上,恶狠狠地吼道:“去监牢里去找你大姐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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