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雪忆柔
能够被称为诗人,一定有一两首耳熟能详的代表作,就如戴望舒,若提及此人,首先便会想到《雨巷》。“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让后世对他的感情事猜测不已。戴望舒一生爱过三个女子,他深爱初恋,甚至以死相逼,而他的最后一段感情也以死亡告终。
民国作家曹聚仁曾说:“诗人住在历史上,是神人,飘飘欲仙的;但住在你家隔壁,那就是疯子。”
这话用来形容海子、戴望舒这样的诗人一点也不为过。可以说,戴望舒的爱情始终是悲壮的,无论爱与被爱,他总是求而不得。若人生可以重来一次,他还愿意集才华于一身,却与爱情始终擦肩吗?
一、痴迷挚爱初恋,惨被爱人离弃
“她有清朗而爱娇的声音,那是只向我说着温柔的,温柔到消融了我的心的话的。”—《我的恋人》
这是戴望舒写给初恋情人的诗,那么他深爱着的女子真的如此娴静温柔且深情厚谊吗?
戴望舒的初恋情人叫施绛年,相遇的那一年,戴望舒22岁,风华正茂,施绛年17岁,亭亭玉立。只消看了这个女子一眼,戴望舒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了。
施绛年是戴望舒好友施蛰存的妹妹,1927年2月,戴望舒因参与革命宣传被拘留,后来为了躲避搜捕,遂到上海松江的施蛰存家中避难。本是逃难却结下姻缘,这是戴望舒始料不及的。
施绛年
面对爱情,戴望舒极尽真诚,初恋的热烈盲目和义无反顾最终也让他伤得体无完肤。
大概是施绛年太过年轻,她对爱情还处于懵懂阶段。或许是戴望舒那一首首扑面而来的情诗撩拨了她的心弦,总之,她心动了,但依然不知“爱”为何物。
在施绛年眼中,与其说戴望舒是自己的恋人,不如说他是如同兄长一般的好大哥,她有对戴望舒的依恋,也有与戴望舒的蜜恋时光,但一切仿佛只是仅此而已,离“爱情”还是差了一点。是哪一点呢?就是那种,你向着对方所在的位置走了999步,对方才愿意迈出那一步的感觉。
情到深处,戴望舒灵感迸发,他为她写下了《我的恋人》,那诗中的女子大概是人间最美的娇娘,她的一切美好地不真实。
他们也有恋人之间的肌肤相亲,甚至敢于公然地挽着对方的手臂,从林间小路穿梭进市井烟火。有时,施绛年也会赐予戴望舒一个娇俏的吻,意乱情迷的戴望舒于是又写下了《林下的小语》。
“走进幽暗的树林里,
人们在心头感到寒冷。
亲爱的,在心头你也感到寒冷吗?
当你在我的怀里,
而我们的唇又粘着的时候?”
戴望舒的诗歌并未给人恋爱的明快和轻松感,不知这是否一语成谶,他的这段刻骨初恋果然悲凉得令人心寒。
戴望舒成名是因为《雨巷》,人们都在猜测他是为施绛年而写。从这个角度来看,即便后来施绛年负了他,却也成就了他在诗坛的地位。
其实,施家对戴望舒与女儿的婚事并不认可,只是碍于施蛰存的撮合,也只能成其美事。遗憾的是,随着相处渐深,施绛年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戴望舒的情感似乎不是爱情。戴望舒是敏感的,常年的热爱得不到积极地回应,他内心早已五味杂陈、痛苦不堪。
1929年,戴望舒出版了诗集《我的记忆》,并在扉页上写下了:“愿我在最后的时间将来的时候看见你,愿我在垂死的时候用我的虚弱的手把握着你。”戴望舒将其献给了施绛年,却未能打动芳心。伤心绝望的他打算跳楼自杀,这可吓坏了施家。于是,戴望舒的极端终于换回了对方的怜悯。
1931年,戴望舒如愿地和施绛年订了婚。可是施绛年当众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戴望舒考取一个外国大学的文凭,她才肯正式地嫁与他为妻。
戴望舒
1932年10月,带着对施绛年的思想和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戴望舒远赴法国巴黎求学。这期间,他的越洋情书一封封如雪花般飘至上海,得到的始终是施绛年不冷不热的敷衍回应。
1935年5月,戴望舒远渡重洋偷渡回国,他在船上渡过了难捱的一个月,他本想给爱人一个惊喜,却成为了人生忘却不了的耻辱。
施绛年移情别恋了,她偏偏爱上了一个世俗的小商人。戴望舒当着施家人的面,给了这个心爱女子一个响亮的巴掌,登报解除婚约,从此恩断义绝。八年苦恋,惨绝收场。
二、一婚幸得贤妻,失去方知珍惜
“岁月在窗外流,不来打扰,屋里终年常驻的欢欣,如果人家窥见我们在灯下谈笑,就会觉得单为了这也值得过一生。”——《示长女》
无关爱情,只有亲情眷恋,这首戴望舒写给女儿的诗,就是戴望舒这第一段婚姻的谶语。他终其半生渴望的灵魂相通的爱情,以及充满欢声笑语的平凡人生,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戴望舒与长女
刻骨初恋,悲剧收尾,却未曾影响戴望舒迅速地走进婚姻,这在当时让太多人讶异。一向渴望灵魂共鸣,且如此痴情重情的男子,又是如何将另一个女人变为新娘的呢?
与施绛年分手后,失恋的戴望舒每日长吁短叹,好友穆时英看不下去了,便将自己的妹妹穆丽娟介绍给了戴望舒。穆丽娟久闻戴望舒大名已久,她通过哥哥口中的描述,早就对这个大才子爱慕已久。那一年的穆丽娟刚好19岁,这让戴望舒忘记了已经27岁的施绛年。
穆丽娟很乖巧,因为心仪戴望舒,她几乎成了他的头号粉丝,帮他抄稿件、听他读诗。同时,她也是他的玩伴,为他学会了打牌、跳舞。穆丽娟的懂事让戴望舒坠入温柔乡,从前在施绛年那里受到的冷遇早已忘却,以至于在他们相识的第二年便迅速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戴望舒和穆丽娟
1936年6月,戴望舒和穆丽娟在上海举行了婚礼,不久女儿出生。这样的三口之家本该可以和美地度过一生,然而戴望舒大概把一生的热情都给了施绛年,他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去爱。曾经的幸福恋爱变成了婚后的冷漠相处,他们的关系逐渐地陌生和疏离。
穆丽娟曾对人说:“他把感情都给了施绛年,他和我没有什么话说。”
这样的爱情不禁让人想起了鲁迅和朱安,鲁迅一生待身边人宽厚,只把坚硬留给敌人,还有可怜的朱安。鲁迅和朱安是无爱无性的婚姻,冷漠几乎成为了他们生活的常态。然而有爱有性的戴望舒竟然和妻子走到了这一步,这个中过错,戴望舒本人要负全部责任。没有人可以轻易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穆丽娟的爱意得不到回应,就如同戴望舒得不到施绛年的关怀一样。
戴望舒和穆丽娟
这段婚姻濒亡的导火索源于戴望舒为电影《初恋》修改的诗歌《有赠》,作为电影的主题曲,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传唱“你引我到了一个梦中,我却又在另一个梦中忘了你。”
这让穆丽娟十分痛心,自己难道只是一个影子吗?还是只是丈夫爱的替身呢?联想到戴望舒婚后的沉默寡言,穆丽娟的心慢慢地凉了。
戴望舒渴望有共同语言的伴侣,其实穆丽娟完全符合要求,她美丽娴雅,持家有方,且颇有文艺才能,又极具情趣。但凡戴望舒愿意拿爱施绛年的五分爱意去关心穆丽娟,这段婚姻都可以琴瑟和鸣至白头。
穆丽娟曾说:“我们从来不吵架,很少谈谈,他是他,我是我。他喜欢窝在书房看书、写作,很少和我说话。”
穆丽娟
1940年,穆丽娟向戴望舒提出了离婚,戴望舒突然意识到自己离不开妻子,并与其恳谈,渴望能够挽回妻子的心。人们常说,在一段感情中,若女人决绝其实往往比男人更狠心。穆丽娟攒够了失望,只想用离开换取解脱。
同年12月,戴望舒写了一封遗书:“我选择了死,离婚的要求我拒绝,我们不能让孩子苦恼,因此我用死来解决我们间的问题。”
这个男人再次用自己幼稚的行为拖延了分手的时间,只不过这一次他付诸了行动,幸得友人发现,终是继续留在这令他痛苦的人间。
这段维持了4年的婚姻,这段相差12岁的爱情,终于在戴望舒的悔恨不已中走向了尽头。
三、二婚始于才华,分手却因琐事
“寂寞已如我一般高:我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寂寞》
或许戴望舒始终是个敏感又不安的人,诗人的灵魂多半是寂寞的,而有了爱人依然寂寞,只能说明所遇非良人。戴望舒的第二段婚姻就如同他这一首《寂寞》一样,再次从繁华到落寞,爱情始终未能开花结果。而这首大彻大悟的诗,正是写给他的第二任妻子杨丽萍的。
杨丽萍又名杨静,是图书印务局的抄写员。两个人相识时,杨静才16岁,整整小戴望舒21岁。两个人迅速坠入爱河,随后时髦地闪婚。
杨静的父母并不赞同这段婚姻,可是年幼的杨静一意孤行。杨静爱戴望舒的才华和文艺,更爱戴望舒的骨气和气概。恋爱中的人总会一叶障目,年轻的杨静出于崇拜,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戴望舒的妻子。
结婚后,戴望舒还曾将杨静的照片寄给了前妻穆丽娟。此时的穆丽娟也有了自己的生活,甚至恩爱至白头,在她80岁那年回忆起第二任丈夫周黎庵时,依然会笑地像个孩子,她终于遇见了琴瑟和鸣的伴侣。而戴望舒的第二段婚姻则一如既往地凄凉,曾经爱地多么飞蛾扑火,分开时便有多么荒诞可笑。
戴望舒和杨静
嫁为人妇的杨静还是个少女,在她诞下两个女儿后,爱情变成了柴米油盐的琐事,那些鸡毛蒜皮的分歧也随之而来。如果说戴望舒在第一段婚姻中沉默居多,那么在第二段婚姻中却补回来了,他和杨静天天争吵,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1948年,杨静婚内爱上了一个姓蔡的青年,戴望舒得知后对杨静大打出手,这一打直接将婚姻打散了。杨静一心离婚,戴望舒再次做出多番努力,终是没能挽回妻子的心。
多年后,杨静对友人说:“那时候我年纪太小,对他了解不多,也没有想到好好了解他。现在看来,可以说是一件憾事。”
戴望舒和杨静
然而,这世上最是无用的便是“后悔”二字。与杨静的离婚终于将戴望舒逼上了绝路,他一生追求爱情,曾爱过三个美丽的女子,而每一个都成为了他人生中的过客。在万般绝望之余,戴望舒为自己注射了过量的麻黄素,最终抱憾离世。
那一天,戴望舒45岁,他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却是孩子们眼中的好父亲。只是,信仰也好,亲情也罢,似乎都不敌爱情可贵。他生而为爱,写也为爱,最终为爱而亡。他的一生,热烈地爱过,灿烂地活过,最终归于寂寞。
四、情痴一生,悲剧落幕
戴望舒以一首《雨巷》闻名,却也因它而惨遭非议。
诗人朱湘说:“《雨巷》与爱伦·坡的《安娜贝尔·李》这首诗真是异曲同工。”
诗人卞之琳也说:“用惯了的意向和用滥了的辞藻,却使这首诗的成功显得浅易、浮泛。”
戴望舒的同窗兼文友杜衡干脆直白地批判道:“这诗简直是凑韵脚。”
成也《雨巷》,他因而得名“雨巷诗人”。
败也《雨巷》,他自此失去了今生挚爱。
戴望舒的诗歌人生始终自成一体,他用诗歌抒发情怀,以诗歌记录人生。因为热爱,他的诗歌充满了对爱情的热忱。因为悲哀,他的文字也布满了人间灰尘。
纸短情长,诉不尽绵绵爱意和人生离愁。或许诗人的世界只适合瑰丽的想象,以及对爱情的妄念。即便深爱如施绛年,也会因岁月磨平爱情的棱角,毕竟生活和恋爱总归是两码事。当浪漫情调沾染了世俗尘埃,欲望破灭又怎能心甘?
我们回望戴望舒的一生,不禁感叹,除却他在文学上的贡献,其实又与普通人有何区别?爱而不得,得而不惜,失而不舍,凡人终归逃不过爱恨情痴的命运吧!
作者:雪忆柔心中有点墨 故事藏山河文字是坠入凡间的精灵灵魂唯有在书海中方能自由愿我的文字可以温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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