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文明元年(684年)九月六日,高宗李治的葬礼刚刚结束不久,太后武则天就从洛阳宫内发出一道诏书,其内容让满朝大臣瞠目结舌:
- 一,改元大赦:改年号为“光宅”,大赦天下;
- 二,改服饰:旗帜从红色改为金色,官员服饰按品级重新界定;
- 三,改官名:尚书省改为“文昌台”,门下省改为“鸾台”,中书省改为“凤阁”,吏部改称“天官”,户部改称“地官”,吏部改称“春官”,兵部改称“夏官”,刑部改称“秋官”,工部改称“冬官”,等等;
- 四,改都城:将东都洛阳改称为“神都”;
- 五,改宫城:将洛阳宫改称“太初宫”。
武则天像极了高宗李治,这两口子都有一个怪癖,总喜欢改名字,有时候一年中改两三次年号,搞得大伙儿脑仁发胀。
没办法,这是人家的特权,忍一忍也就习惯了。不过这次可不一样,眼尖的人就会发现,如果再加上一条“改国号”,这就是一套新王朝建立的标准流程。
你武则天想干什么?难道想篡夺了大唐的江山不成?
从弘道元年十二月以来,九个月时间唐帝国发生了太多的大事,可谓目不暇接,惊心动魄:
弘道元年(683年)十二月,高宗李治驾崩,四天后太子李显灵前即位,是为唐中宗;
嗣圣元年(684年)二月,中宗李显被太后武则天废黜,豫王李旦即位,是为唐睿宗,母亲武则天临朝称制;
文明元年(684年)五月,高宗李治移灵长安,睿宗李旦亲自护灵;
八月底,高宗李治的葬礼结束了,李旦从长安返回,按理来说,武则天应该将皇权还给儿子了。但大臣们没等来太后的归政,而是“五改”诏书,以及一段慷慨激扬的讲话:
“励精为政,克己化人。使宗社固北辰之安,区寓致南风之泰。以斯酬眷命,用此报先恩。冀上不负于尊灵,下微申于至恳。”
意思就是,我老武太太将把余生献给国家,发誓要建立一个国泰民安的天下,上不负老公的托付,下不负儿子的期望。
隐含的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玉玺还得由我掐着,龙椅还得由我坐着,如果我自称“朕”,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临朝称制,为武则天称帝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因此她的这个举动遭到了宗室和大臣们的激烈反对,也引发了徐敬业、李贞、李冲的反叛,以及宰相裴炎、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等人的遇害。
大唐建国六十余年来,从来没遇上如此兵危战凶的时刻。
古代太后称制一般都是因为皇帝年幼,可当时李显已经27岁,李旦已经22岁,完全有能力独立执掌皇权了,武则天为何要逆潮流而动呢?难道真的如后人所言,她那时候就已经产生夺位称帝的野心了吗?
如果我们从结果向前推,做出这个结论一点也不奇怪,但它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事实。
其实武则天称制并非出于初衷,而是被两个儿子逼的,她的行为顶多叫半推半就、顺水推舟。至于夺位称帝,那个时候她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心思。
李治驾崩时留下遗诏:太子李显灵前即位,凡军国大事如有不决者,听由天后裁决。按照遗训,武则天被儿子册封为太后,只在幕后辅政,并未走到台前。
李治的这个遗诏留下了一个“隐患”——将重大事项的裁决权交给了武则天,也就是说,李显的皇权不完整。那么,李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对儿子不放心呗。
李治最中意的两个儿子李弘和李贤一个早逝,一个被废,李显是意外占了个便宜。跟两个哥哥相比,李显无论是才学还是德行都差了一大截。
据史书记载,李显监国期间耽于田猎,荒于政事,曾经遭到宰相薛元超的批评。从李显后来的表现看,这位新天子就是一位胸无大志、能力低下的富四代。
这种情况下,李治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强相权,用辅政大臣来匡正皇权,二是让太后掌舵,大事上替儿子把关。
第一个选择有点“饮鸩止渴”的味道,想当年,李治吃够了被舅舅长孙无忌“欺压”的苦,为此他花了十年时间,才扳倒了父亲给他留下的所谓辅政班子。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皇权是断然不能与外朝分享的。
武则天协助李治搭理朝政二十余年,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其才华得到了李治的高度认同。
晚年的李治苦于“风眩”的困扰,差点禅位给武则天。虽然在大臣们的劝阻下李治改变了主意,但他所推进的“二圣临朝”,早就奠定了武则天无可替代的政治影响力。
有这么一位太后在,为何还要求助于辅政大臣?
如果李显真的是块料,或许武则天永远只能在幕后,因为这一年她都已经60岁了,愣是跟儿子抢夺权力实在占不到优势。
问题就出在李显身上,才登基不到两个月,老爸的灵柩还没下葬,他就跟宰相裴炎水火不容了。
这个稚嫩的皇帝太自以为是,龙椅还没坐热就想踢开父亲给他指定的辅政大臣裴炎,企图提拔岳父韦玄贞为宰相,打造自己的粉丝团。
韦玄贞当时只是个八品的普州参军,李显如此迫不及待,既暴露了自己意图,又将自己推向了裴炎的对立面。
最神奇的是,面对裴炎的反对,李显竟然口不择言:“我把天下让给韦玄贞都没什么不可以的,一个宰相又算什么?”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说错话往往很要命,哪怕是皇帝,一个把江山社稷当作礼物送人的天子,还有资格当皇帝吗?
你不能将李显的话单纯地理解为失言,它暴露的恰恰是李显的浅薄、轻浮和无能。
如此浅薄的人坐在龙椅上,丢尽了大唐的脸面。这一句话既惹怒了裴炎,也让所有的大臣们都为之侧目,更激怒了武则天。
于是武则天大手一挥,一干文臣武将齐行动,御林军陈兵大殿,收缴了李显的皇帝印玺,龙椅上的主人换成了豫王李旦。
我们承认武则天是有野心的,但没有理由在废黜李显问题上指责她,更不能因此说这是一件有预谋的举动。客观讲,废掉儿子,武则天也是迫于形势的压力。
李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仓促上位了,作为李治和武则天的幼子,他恐怕从来就没想过皇位会落到他头上。
李旦这个人是个比较另类的皇帝,他始终视皇位为洪水猛兽,一生三次辞让皇位,先禅位给母亲,又辞让给哥哥,最后又提前退休禅位给儿子。
李旦的兴趣爱好在书法艺术和文字训诂,李治和武则天也从来没有将他当作接班人培养,因此毫无理政经验的他懵了。
于是李旦只好请母亲出山临朝称制,自己甘当傀儡。
对这个格局,大臣们虽然不大情愿,但也只能接受,他们期望新皇帝在处理完先皇帝的丧事后,能很快熟悉朝政,并且尽快从太后手上接过皇权。
由此可见,武则天临朝称制也不是她夺过来的,是李旦的请求,也是现实条件下唯一可行的选择,即便连裴炎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事实上,李治的葬礼完毕后,武则天曾经表示要归政于李旦,不过李旦拒绝了。
对李旦的这个举动,史书的解释是“畏惧”,担心老妈是故作姿态。我个人觉得或许有这个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他无力承担大任,甚至无意于承担大任。
如果李旦稍有担当,只要他站出来接管皇权,武则天是没办法阻止的。因为此时她已经没有任何备选的方案,哪怕李旦是烂泥,她也要竭尽全力扶他“上墙”。
至于后来的禅代,那是形势变化所致,当时的情况下她根本不具备,也不可能有这个心思。
这段历史告诉我们,不要轻易相信史书浅层的表述,而是要从繁杂的内容中去分析提炼才能得出真相:武则天临朝称制并非处于预谋,而是儿子们不争气,她是被逼上梁山。如果非要说她的野心,那也无可厚非,儿子们都不行,老娘替他们当家不行吗?
此时的武则天雄心勃勃:既然儿子愿意将皇权交给自己,那么为什么不大展拳脚,还儿子一个盛世大唐呢?
这就是她发布“五改”宣言的目的,她就是要告诉天下人:我不会辜负先皇和儿子的托付,请相信我,支持我。
假如武则天此时就有了夺位的野心,她有必要自寻麻烦,将自己的意图这么早暴露吗?那岂不是跟李显一样浅薄了吗?
但朝堂是复杂的,武则天大权在握就必然伤害到某些人的利益。
比如裴炎,你握着皇权,我这个辅政大臣岂不是吃干饭了?再比如李唐宗室,你这么做把我们老李家置于何地?再比如徐敬业,好啊,正愁没借口挑事呢,送上门来了……
武则天预料到这些潜在的危机了吗?当然预料到了,她还采取了一系列的预防和安抚措施,但可惜未能奏效。
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正是这些暴风骤雨,让武则天又经历了一次淬炼,她变得更加老而弥坚,也变得更加心狠手辣。
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由于史料的妖化,武则天的形象始终不能正面示人,也留下众多难解的谜团,比如武则天真的杀害了自己的儿子吗?坐着的结论或许令你大感意外。
《武则天传》从大量的史料中查找证据,为我们还原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武则天,是一本难得的历史科普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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