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味道
周末,我缠着老公回老家做红薯角,老伴说:“费那劲干嘛,想吃就买点。”我笑而不语。
老家,年迈的公婆收获了成堆的红薯。我精心挑选了一筐个头大,光滑的红薯,洗净,去皮上锅蒸烂,撒入白芝麻,倒入刚蒸熟的热气腾腾的糯米饭里
,混合在一起。然后又拿出“现代工具”搅拌棒,“嗡嗡嗡……”伴随着电动机高频率的轰鸣声,一桶又烂糊,又均匀,金黄透亮的红薯泥大功告成,接下来,我要做的是把红薯泥整理成型,晒干,炒熟,密封好,等着孩子们回家品尝“妈妈”的味道。
妈妈的味道,对于年过不惑之年的我来说,别有一番滋味,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的味道有很多,麦芽糖果,水萩粑,糯米糍粑,红薯圆子……妈妈把这些最地方,最原始的食物从小根植在我的味蕾里,成了我基因的一部分。这些年,我像一朵无根的萍,四处流荡,而父亲早些年已离我而去,母亲也已到了耄耋之年,故乡对于我来说就是一栋上了锁的老屋。对于童年的记忆,有很多都是从日常的柴米油盐当中由“妈妈的味道”而触发出一串串,一件件美好的回忆。
我的童年,物质匮乏,春节时候吃到的红薯角是我记忆当中的美食之一。那是做法简单,粗暴,把红薯洗净,上锅蒸熟,压成泥,整理成型,晒干,然后被高高地束在屋檐上,等待春节的来临。我们兄妹几个总是想着法子偷得一些,找来冬天捂手用的“火塘”,然后从外面捡来一根树枝,折成两段,当做筷子。丢进碳火里的红薯角遇热极速变软,表皮上“吱吱”地冒着热气,紧接着冒出一缕青烟,我们赶紧用筷子掏出红薯角,接住,塞进嘴里,吃进嘴里未熟透的红薯角软糯,嚼劲十足,还夹杂着未拌匀,嚼不烂的红薯疙瘩,有时,稍不注意,又烤糊了,黑乎乎的,如一截小木炭,苦得我们龇牙咧嘴……。一场“盛宴”结束,我们的手上,嘴上,脸上,头上全是灰蒙蒙,黑乎乎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小花猫”。但这一切掩饰不了我们开心,满足的笑脸。
除夕前夕,村子里炊烟四起,大人们杀猪宰鸡,烙糍粑,炒葵瓜子,花生,黄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香甜的气息。母亲捧出一罐珍藏多年的油亮发黑,大小均匀的河沙,倒进铁锅,大火烧透,紧接着倒入红薯角,上下左右一阵猛炒,直到红薯角发干发红,散发出一阵阵焦香味,接着又飞快地拿出筛子,盛出混合在一起的河沙,红薯角,三下两下团出沙子,只留下一堆红灿灿的红薯角。我们像饿瓷实了的仓鼠,卯足了劲,头也不抬地“咀嚼”着这难得的美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谁也不会计较谁多谁少,也没有人呵斥我们少吃点。一抬头,我看见母亲斜倚在灶台前,用桦皮树般的双手摩挲,顺拢着花白,蓬松的头发,满足而又疲惫地望着我们笑。灶台后,父亲一边用火钳拨弄着灶台里的柴火,一边慵懒而又惬意地吧嗒吧嗒地吸着半截纸烟……。
比起当年母亲做的红薯角,我做的更酥更脆更甜一些。我拿出从母亲那里珍藏的河沙石,学着母亲的样子认真,细心地炒着,脑海里尽是对母亲,对父亲,对儿时往事的回忆,心中洋溢着当年全家围坐在一起贪吃美食的温馨场面而滋生的幸福感。
时间过的飞快,我由一个单纯的宝妈成长为孩子们口中的老妈,我的孩子们也如一只只羽翼丰满的鸟儿,各自在找寻自己飞翔的方向,终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他们记忆中的母亲,我时常在想:“除了这些严肃,严谨的生活哲学,我该给他们留下什么样的记忆,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让这带有特殊意义,饱含温情”的“妈妈的味道”传承下去,让它成为乡愁的一部分,时常不经意的温暖着他们,牵引着他们,让他们有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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