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实力者暗影大人身份被发现(暗影)(1)

套用一句名言:幸福的人生是相似的,不幸的人生却各有各的不幸。亲人间的生离死别尽管是一件谁也无法躲避的事情,但却至为凄濋,而与那些人生刚刚开始就倏然殇夭的亲人别离尤为惨烈,它足以使活着的人形成笼罩在生活旅途中的性格“暗影”。

之所以有如此的感慨,是因为我在人生的懵懂时期遭遇了一场亲人突然永别的变故——起因是1967年春天的流脑疫情。

早春的那一天傍晚,成为纵贯一生的痛彻记忆。

那一年我刚刚十岁。尽管家里很穷困,但作为对于人生还懵懵懂懂的我来说,并没有很深感受。尤其是我有一个大我一岁的姑姑和小我一岁的妹妹。姑姑已经是家里的主要劳力,每天都要去生产队里干活,而我和小妹则要在放学之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春去坡里剜菜,夏去洼里砍草,秋冬时节则去收获后的田野里、树林中拾柴捡粪。此时刚刚开春,咋暖还寒,万物复苏,田野一片绿油油的生机。每天放学之后,我和小妹挽起小筐到坡里去剜菜。剜菜的地点有两处,一处是西北坡,那里的一片绿油油的麦田。刚刚返青的麦田里生长着一簇簇麦蒿、荠菜、苦菜之类;而在村西南坡里,则是预留的棉花地,由于秋天就已经深耕耙耘,那些松绵平整的白茬地里全是细嫩的茅草芽、节骨草、曲曲菜。春天里剜菜是一件特别惬意的事情,在暖风习习的暮色里剜满一筐青菜并不困难,剩余的时间则是撒欢疯跑,做着与那个年龄十分相衬,与那个时代十分契合的游戏:用土坷垃当手榴弹,树棍当枪枝抓“鬼子”、炸“炮楼”;女孩子在喜欢把那些早开的野花扎成花环戴在头上,时而叽叽喳喳,时而悄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此前,都是与东邻西舍家的小伙伴们商量好,一起决定是去西北坡还是去西南坡。而我之所以愿意与小妹在一起,是因有“私心”作祟,因为十分贪玩,常常是玩疯了,别人的篮子里的菜已经满满当当,而我的篮子里还空空如也。每到这个时候,小妹便不声不响的把她篮子里的菜匀给我,使我回家免受责骂之难堪。但是这一天,我与小妹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她坚持要和几个小女伙伴去西北坡,理由是西北坡麦田里麦蒿开花了,她们在放学路上就叽叽喳喳地说定,要采一些麦蒿花做花环,戴在头上或挂在胸前。而我们一群男孩则高门大嗓地坚持去西南坡,松软平整的白茬地里非常适合“战斗”。就这样,我和小妹分开了,她与一群女孩为采摘麦蒿花环去了西北坡,而我则为了“战事”而去了西南坡。临分手,她撅着小嘴,满脸的不高兴。我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邪劲,义无反顾的与她分开了。

哪曾想,这一分手竟成永诀!

西南坡的“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玩疯了的小伙伴们在雨后的土地里摸滚爬打,一个个像是泥猴,早已忘记了时间。突然间,没有任何来由的打了一个激灵,感觉到有些不对头。往时,都是小妹柔柔地提醒:哥,该回家了,晚了的话,奶奶和妈不放心哩。边说边走到我面前,为我拍打衣裤上的泥土,而此刻不但没了小妹的提醒,而且不远处的村庄也有些异样。以往的这个时候,村头都会在霭霭暮色中有暮归老牛的哞哞声;井台上人们汲水工具的碰撞声,男人女人的调笑声。期间最响的是一声声招呼孩子回家吃饭的喊声:女人们的声音是柔颤里略带着焦急;而男人们的声音则是不耐烦甚至有几分恼怒的责骂。今天不知怎么了,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整个时空处于某种可怕的寂静中。

是不是出事了?不知是谁怯怯地说了一句。刚才还疯跑的我们刹那间心里“咯噔”一声,各自提起菜筐就急匆匆往村里跑去。一到村口,就见我家大门口围满了黑压压一片人。人群里有的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有的长呼短叹;还有的悄悄抹眼泪......

趁着人们不注意,我迅速遛进院子,扔下菜筐往屋里跑。奶奶见我进来,一边拍着双手,一边哽咽着说,咱家遭祸事了,你妹妹在坡里剜菜,猛不丁地就头疼,浑身发热,脖颈发硬,不省人事了。多亏在坡里干活的人们把她背回家,已经不会说话了。这时,邻居婶子大娘们都围着奶奶,宽慰她:兴许不要紧,这不是已经去医院了吗!

这时姑姑悄悄告诉我,去医院很费劲,现绑担架太慢,父母亲等不及,和两个叔叔以及村里的几个年轻劳力轮流背着妹妹,跑着去公社医院。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照往常已是吃完饭该睡觉的时候了。村里人们也陆续散去。家里只剩下我和奶奶、姑姑三人。姑姑啜泣不止;六神无主的奶奶念叨着:“这个时候该赶到医院了。要是夜里他们不回来,就是人还没有事,说不定能救过来,就怕这时候他们敲门回家,那人可就完了”一边念叨,一边哭。

我倚在炕边,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攫捏着,手脚发凉,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夜空,盼望着千万别有敲门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朦胧胧间听到远处有哭声,紧接着就是敲门声。最让人恐怖的事情还是来了。奶奶发疯似往外跑,我也急忙下炕想出去看看,却被姑姑紧紧地摁住,她哭着说,你千万别出门。这时院子里已经是一片哭声,母亲和奶奶声嘶力竭,父亲叔叔他们则是低闷哀嚎。村里的乡亲们又重新集结到我们家的院子里,人影瞳瞳,纷乱的脚步声和着哭声。从院子里的纷乱声音中,我知道小妹的身体此刻正临时搁放在柴房里,老辈人低声商量着埋葬事宜。

不大一会,纷乱的脚步声从院里挪到大门外边,估计是妹妹被抱走了,母亲和奶奶的哭声再次骤然增高,一边哭一边呼喊:你们把她埋到哪里啊!很显然,她俩想奋力往外追赶,被邻居的婶子大娘们摁扯住。沉重的脚步声从院子外的屋后面渐渐消失了,奶奶和母亲也哭昏过去,院子里又是一阵乱纷纷。我和姑姑在屋里既害怕有悲伤,六神无主,胆战心惊,只有嘤嘤地哭,浑浑噩噩中睡过去。

等到醒来时,天已大亮。院子里寂静的可怕。我悄悄地溜到柴房门口,透过门缝向里张望。想到昨天夜间小妹就躺在那些杂乱的柴草堆上,眼泪就禁不住流下来,不敢放声,只好躲在大门后面啜泣。

那几日,就像天塌下来一般,家里的气氛极为压抑,全家人失魂落魄,目光呆滞。小妹死去之前和我一起剜菜的那个篮筐、镰刀一直在放在墙角,不忍直视,想把它们藏到柴房去,刚刚打开柴房门,猛然想起她曾经躺在那座柴堆上面,头“嗡”地一声,吓得连忙跑了出来。每逢吃饭,全家原本说说笑笑,尤其属小妹活跃,但此时都低头闷声不言语,只有奶奶忍不住,泪水直往饭碗里流。

村子被封闭。据学校的老师说,这是一次流脑疫情。来了几个穿白大褂的陌生人给我们熬药汤喝。不时传来邻村也有孩子去医院抢救的消息,生产队的社员们尽管该干嘛还干嘛,但从匆匆的脚步和长呼短叹中明显感觉到恐怖的气氛在笼罩着。

大约十多天的功夫,疫情慢慢过去了。家里的气氛也在渐渐地转变。表面上看起来,该出工的出工,该上学的上学,实际上都强忍着突如其来的悲疼,尤其忌讳着一些诸如与小妹有关的话题。有时候得思量着说话,恐怕无意中触碰着敏感的神经,惹出大家的眼泪来。

有一天下午放学路上,几个小伙伴约我一起去坡里剜野菜,家里太沉闷,于是就答应了。奶奶稍微犹豫了一会也没反对,我们便去了西北坡。

谁知这一去,竟然差一点丢了性命。

那一天天晴得格外好,晚霞瑰丽,和风拂面凉爽,心情畅快惬意。一群小伙伴们来到西北坡的麦田里。麦陇间的野菜密密麻麻,叶茎肥壮,有的野菜顶端已经长满了花蕊,含苞欲放。这段时间里没人出门剜菜,这些野菜们撒欢疯长。按照“老规矩”,我们几个划分好了各自的范围,开始剜菜,等把菜篮筐弄满之后,就可以开始作打仗的游戏了。剜菜的时候,大家距离比较远,基本上没人说话,自顾在自己的范围内忙乎。就在篮筐就要剜满的时候,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土堆。这是一个新培的土堆,土堆上的野菜花因为土质松软长得格外茂密,尤其是有几朵苦菜花开的分外艳丽,在风中摇曳着。我也没多想,就扑上去想把那几朵小花采下来。

别动,千万别动!

闻听一声断喝,伸向土堆上野花的手赶忙停了下来,我回头一看,是一同来剜菜的伙伴,他神秘兮兮地说,你怎么能爬那个土堆呢?你知道那个土堆是什么吗?

知不道啊。我怯怯地回道。

那是你妹妹的坟,她就埋在这儿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但是那一刹那间的震惊、悲伤和极度恐怖交织在一起的感觉仍然记得非常清晰:我一下子就蹲坐在那个埋葬小妹的土堆旁,望着那几朵摇曳的苦菜花。随即就大脑一片空白。几个小伙伴是怎样围拢过来,架着我劝解,我全然听不到了。

事情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小伙伴们才告诉我当时的情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像是丢了魂,失了魄,目光呆滞,任凭呼喊,毫无反应。他们也吓坏了,一个劲的相互埋怨,不该来西北坡剜菜;不该告诉这里埋葬着的是刚刚去世的小妹。这边发生的异常情况被在附近干活的村里人看见了,他们迅速把我背回家。这一下子,全村再次陷入恐怖之中。他们以为流脑疫情卷土重来。甚至有人喟然长叹:唉!这老朱家怎么这样倒霉啊!刚刚走了一个,可别再......

多亏公社卫生院有一位孙姓大夫恰好巡诊路过。他迅速来到我家,很快就判明,与流脑疫情无关,主要是受到惊吓和极端刺激导致的暂时性失魂。

等我醒来时,奶奶正在给我喂水,一勺一勺的。朦朦胧胧的只见她的眼里含着泪花,全家人由悲转喜。

尽管与流脑疫情无关,也吃下了孙医生留下的药片,但仍然昏昏沉沉,精神萎靡。

勉强支撑着去学校。正好那几日要期中考试。那时候“文革”闹的正凶,但是我对于读书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兴趣。老师张罗着给我补课,同学也借给我作业本。白天在学校,似乎忘记了其它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但是,回到家还是不行,害怕黑夜,躺在炕上不敢闭眼睛。只要眼睛一闭,身体就感觉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擦贴着地面向西北坡而去,直到看见那座坟堆,看到坟堆上开得灿烂的苦菜花。赶紧睁开眼睛,朦胧中的情景既刻消失。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奶奶正在纺线。纺线车发出有节奏的“嗡嗡”声。她专注于纺线,自然不会注意到我的恐惧情绪。夜已经很深了,最害怕的是她停止纺线,躺下休息,因为这样一来,那盏煤油灯就要熄灭,漫漫黑夜中,我害怕自己的身体再次漂浮起来,飘向西北坡.....

.西北坡成了一种心理上的暗影。从来不敢去,甚至不敢想。越是不敢想,越是控制不住的想。尤其是看到小妹和我经常使用的那个盛野菜的篮筐,立马就想到西北坡里那座孤零零的土堆和那几朵苦菜花,立马想到她一个人躺在在荒郊野外,刮风下雨她怎么办?雷鸣电闪她怕不怕?朔风呼啸,白雪皑皑,她冷不冷?自己的这些内心独白,不敢向人倾诉,也没人听你倾诉。

在昏黄的灯光下,不敢闭眼也不是个办法啊!暗自思忖着解脱的办法。有一天,有位同学悄悄递给我一本少页无封、破损卷皮的书本。她的本意是向我炫耀,我则灵机突闪:有了书看,漫漫长夜便不再害怕黑暗。央求加威胁,她终于同意把书借给我。到了晚上,奶奶在炕边纺线,我则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书。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接触到课外的“闲书”,直到现在记得仍很清楚,书名叫《红旗飘飘》。躺在炕上看书,不一会就眼皮打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是好长时间以来入睡最快,身体没有漂浮感觉的一夜。从那以后,看书,尤其是文学书籍成了避免身体漂浮的良药秘方,尽管在偏僻的农村,能找到的书少之又少,也就是《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三里湾》和《艳阳天》之类,但这就足够了。意外的是,竟由此“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文学,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了好几年,直到要去公社的联中去读书才有所缓解。因为必须住校,几十个人挤在一条长长的炕上,连翻身也很困难,尤其是窗外的路灯成宿亮着,不用再担心黑夜,不用再担心身体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漂向西北坡......

不再担心身体向西北坡漂浮了,但心理上的暗影依然存在。虽然我比小妹大一岁,但是我俩上学是同一年级,她很聪慧,学习成绩在班里与我并驾齐驱,有时甚至暗中较劲。不被小妹超越成为刻苦学习的原动力。失去了这种动力,尽管仍然很努力,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于是,就如饥似渴的读课外书。学校的图书室虽然早已尘封,但我们班主任拿着图书室门的钥匙,她悄悄地把钥匙交给我,暗示我一个人“偷偷”地进去。于是,几乎是每天下午的课外,我都是藏蹲在书柜后面的暗影里中,在文学的海洋中徜徉。

到后来,我在回顾这段生活时固执地认为,是逝去的小妹的魂灵在冥冥之中引导着我义无反顾地走向文学之路,她疼爱大哥,不希望大哥沉沦。

摆脱小妹逝去的暗影是在几年后,她结婚了,是冥婚。

有一天,从学校放学回家过周末,奶奶告诉我,你不用挂念她了。咱村前几年死了一个和他年龄相近的小伙子。经媒人说和,他们俩结成了阴婚。前几天给她办了婚礼,怕你心里难受就没敢告诉你。她现在的住处已经不在西北坡了,有了新家,迁到婆家的祖茔里去了。听奶奶说完,仍不放心,于是,就在奶奶的引领下,去了那个让我恐惧的西北坡,去寻找那座让我牵挂的孤零零的坟堆。结果正如奶奶所说的,坟堆已经不见了,绿油油的麦田里,只有那些苦菜花开的依然鲜艳。

也许会有人嘲笑这些是愚昧,但我要说,对于经历了生死离别巨大伤痛的亲人们来说,还有比这更好、更恰如其分的心灵慰藉吗?

虽然摆脱了小妹逝去的暗影,但她冥冥之中给我指引的文学之路却是一条无法返回的单程道。尽管文学对于在“仕途”上奔波的人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但是,正是五彩缤纷的文学之海让我的内心充实快乐。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对小妹不仅有着无尽的思念,也充满着深情的感谢。

转眼之间,五十多年过去了。慈祥的奶奶和父亲、二叔先后谢世。除了夭亡的小妹,现在我们兄妹四人,虽然身处异地,但都相互牵挂。只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兄妹群中曾一位还没来的及开放就枯萎的苦菜之花。

去年冬天,身体突感不适,去济南省立医院检查。在济南工作的妹妹跑前忙后,比我还着急。望着她匆匆的背影,突然就想起了那位逝去的小妹,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检查完毕,我和弟妹们坐在医院门口一棵雪松下休息,无意中说到,清明节回家时,已经八十三岁的老母亲一个人在清明那一天的暮色中,手捧着一叠烧纸,颤抖着去坡里寻找小妹冥婚后的墓穴。心中五味杂陈,禁不住默默吟诵起苏东坡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是一首“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的悼亡词。爱情与亲情是相通的。在那棵雪松下,我和弟妹们相约,照顾好老母亲,活好当下的每一天。

影之实力者暗影大人身份被发现(暗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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