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玄龙王朝,以龙姓为尊,檀氏一族世代为君王效力,使江山代代出君王,贤明声誉之下,周边五国及其他附属小国无不臣服叩拜行君臣之礼。唯独到昌和二年,新君龙朝子九岁刚刚登基上位,北漠大军压境。
檀氏嫡出长女檀秋落请缨出征,一走便是七年。七年来战绩累累,军功赫赫,一时名声大热,被帝君亲封“护国将军”,并加封长公主,此后,人称“护国长公主殿下”,遂,无人再记得其名。
七年后,护国长公主殿下班师回朝,上缴兵符,从容而退,只一旁协助帝君内抚流民,施行新政。直至昌和二十一年,北漠联合西藩再攻东离边地,帝与长公主各自领兵,御驾亲征,那时长公主方才与驸马安瑾成婚半年。
此一去却是不料,护国长公主被奸人所害,无故失踪六年,再次出现时却是奄奄一息,伤痕累累,却舍命在沙场护帝一命,此后,檀氏一族在玄龙王朝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又两年,西藩再攻,帝因痛失一子而大病,遂再封长公主为“护国天佑大将军”,命安瑾为副将随侍左右,率二十万大军赶赴边地。夫妻二人同心厮杀敌场,连连取胜,只一年便将西藩杀的元气大伤,此后再不敢来犯东离。
一年之后大军回朝,胜果累累,帝大喜,亲赴城门相迎,不料等来的,却是全军缟素,灵柩一尊。
帝大恸,百姓之前痛哭大呼“王朝此后再无人敢犯,吾姐却再无福安之于世”,追封护国长公主殿下为“孝安懿德长公主”,以皇室嫡出长公主之礼迁入陵墓,尊檀氏一族为皇室异姓王,号“檀王”。
而就在玄龙王朝满朝素服之际,却是有人禀告长公主于苦寒边地之地育有一女,安瑾副将在半途之中失踪,只余下一封书信交由帝君。帝君展信而阅,遂泪流满面,封安家家主为安国公,享世袭爵位,亲手烧毁书信,此后再不言一字一语。
另,为祭孝安懿德长公主在天之灵,此后玄龙王朝女子与男子享同等地位,胸怀大志之女子亦可入朝为官,并于皇室学堂内另单独设立梧桐书院,意寓“秋落梧桐”,以此缅怀孝安懿德长公主。
岁月辗转流逝,一转眼便已是整整十六年……
***NAN***
本就是清明时分,灰蒙蒙的天空遮住了阳光,沉沉的压在心头,细细的雨丝若有若无的飘下来,像是谁断断续续留下的眼泪,那一片灰蒙蒙的山一眼看去全是一桩桩灰白的碑,仿佛聚集了所有的悲,一踏入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灰白的墓碑之前,女子一袭黑色的烟罗裙垂及脚踝,披着银黑色的大氅,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在空气里轻轻的飞扬,露出女子微微消瘦的下巴漆黑的瞳孔里折射出骇人的冷光,眉心轻描了一朵黑莲,衬得她的面容几分冷冽的妖娆,而她的视线却久久的落在墓碑上,慢慢的眼中就溢出了悲伤。
灰白的碑上,只孤零零的刻着几个字——“已故乔氏嫡女乔若素之墓”,右下角不知被谁刻了一株玉兰,盈盈的绽放开来,自成姿态。她的名字,像极了她的性子,安之若素,处之泰然,不论遇事如何,总能够波澜不惊。
女子慢慢的跪下来,伸手轻轻的拂过那几个字,石碑的触感让她的指尖微微的刺痛,冷漠的眼神里慢慢融化了冰雪,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骤然之间低下头,掩着嘴泣不成声。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年素素没有回来,她们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那些秘密是不是能够永远的成为秘密?她是不是会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简单的生活,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她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年她不曾和那个人在一起,素素是不是就会被上天眷顾着幸福的活下去,她们六个人会不会永远的想初见那般豆蔻年华?她会不会依旧活在甜蜜安然的谎言里,安稳的岁月静好一辈子……
如果,一切都不曾开始过,她们,或许还只是平静的生活着,想笑的时候就放声的笑,想哭的时候就放肆的哭,毫无顾忌、毫无顾虑,那样该有多好……
可是,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那些曾甜蜜过、美好过、温馨过的时光,却也悲伤过、哭泣过、崩溃过的日子,是她安之珞永远都回不去的,也永远无法再奢求的。
她说:“江湖儿女,只讲情义,不言其他。”于是,就为了她操心了一辈子。
素素……
这个名字镌刻在心脏上,安之珞每每想起都只能是无声的泪流满面。
那些已然过去的在她的记忆里一遍遍的回放,不断的提醒着她曾经所拥有过的美好,也不断的提醒着她如今全然失去的那些美好。她曾以为自己很幸福,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可是到最后,一切都只是梦一场。
她重视的人,与她阴阳相隔;
重视她的人,为她命丧黄泉;
她爱的人,却是求而不得;
爱她的人,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她恨的人,一个个死在她的手里
恨她的人,临终诅咒她不得好死……
现在,她除了满手的血腥、满身的杀戮,还剩下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了。友情,昔日的姐妹接连远她而去;亲情,多年的家人朝夕间视她如敌;爱情……呵,她这样的人,都还有什么资格去奢求爱情?
安之珞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抬手胡乱的擦干脸上的泪痕,再睁眼时便再不复方才感伤的模样,听着身后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安之珞嘴角微微一样,眼中隐去伤痛的痕迹,一抹冷冽的幽光顿时占据整片眼底,银黑色的大氅骤然被风吹起,她的背影忽然间有些萧条。
“之珞……你也来了。”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女音,安之珞缓缓转过身,看着站在她不远处的三个少女,她们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不曾有过分毫的改变,站在中间的那个娇小的少女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看着她的视线却是冰冷冷的,眼底说不上是怨恨还是不忍,挣扎着,化成了一道复杂的无奈。
安之珞紧抿着嘴角,视线略略扫过最右边的人,曾经帅气的少女如今依旧帅气,一身骑装英姿飒爽,此时正撑着一把油纸伞为身侧的少女挡去雨丝。当日,她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清晰的仿若昨日——
“安之珞,你的手上沾了那么多的鲜血,你的背上负了那么多条人命,你有什么资格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哥哥?!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训斥我?!该下地狱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是啊,她是该下地狱去的……
安之珞眼神微微一晃,在少女投来视线的前一秒移开自己的视线,转而看向了方才开口的少女,只见她手捧着一束纯白的玉兰,一袭白裙翩然如雪,轻挽起的长发垂下一支蔚蓝的蝴蝶步摇,清雅绝丽,一如记忆里的她。
微微一笑,安之珞对着她点头:“嗯,今日难得有空,所以就过来看看。”
明月如看着安之珞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明明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她说,可是在肚子里辗转几番,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叹息:“之珞,你瘦了很多,最近很累吗?”
“还好。”安之珞浅笑点头,这样的动作像极了当年的乔若素。退开一步,安之珞从明月如的身边越过,“我还有事,先走了……”
“之珞!”明月如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眼中水光波动,压抑了许久的话终究还是颤抖着说出了口,“之珞,回来吧,我们……都很想你。”
回答她的,是安之珞长久的沉默。
抬起头,灰蒙蒙的天空像是终于托不住倾盆的大雨,细细密密的雨漏出云层飘荡在天地之间,雨不知不觉间就大了,空气里渐渐的溢出冰凉的气息。
这样的天气不知怎的忽然让安之珞想起了那个微凉的清晨,视线渐渐的有些模糊,记忆翻涌在胸膛里,酸涩在鼻尖聚集,可是干涩的眼角却像是哭干了一般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回不去了……”
安之珞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么说,然后,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猛地一顿,而后渐渐的便松开了去,手臂自由落体般的垂回到身侧,安之珞的声音像是在喉咙里哽了又哽,才又接着说出下一句话来——
“从素素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曾经那样信誓旦旦的相信着,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自己也绝对不会变。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她们六个人当中,谁都没有变,唯独她一人——
变得面目全非。
时光的齿轮在飞快的倒退回拨,倒转回到两年前,那个时候一切的一切都看似那样的温暖。她好不容易踏出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生活正在一步步的回到原来的轨道,她满心欢喜的等待素素的归来。
可又有谁曾想到过,乔若素的归来,不仅成了她们相识的契机,更是成为了一切噩梦的开始,玄龙王朝,甚至是整个东离,都因此而陷入了巨大的阴谋沼泽之中。
记忆的回溯,时间倒退回昌和四十四年,一切都才刚刚开始的那个时候……
2灵山,午后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落下来,微冷的空气里透出些许花香,已是开春,漫山的花已经开始争奇斗艳,桃林已经开始结出花苞,粉粉嫩嫩的一个又一个,林间长风吹过,带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少女面容安详的躺在藤椅里,火炉在脚边烧的正旺,不知从哪里吹来的花瓣轻轻的落在她的肩头,微微颤动的睫毛透出主人的几分无奈,身边站着的白须老人捋着胡子正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另一边正在捣药的男子看着少女装睡的样子宠溺的失笑摇头。
冷言走进庭院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心里微微一颤,手上拿着的那一份急报骤然变得无比的烫手,脚步顿时像是被谁死死的拉住了一般,再挪不开一步。
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一步步的走上了前去,顶着老人几乎想要杀了他的目光,冷言面色平静的开口,递上被蜡封住的信件:“小姐,长安急报。”
少女眉眼清冷,接过密报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的内容,转眼敛了笑容,手中骤然握紧,眼中蔓延上一片冰冷,浅黄的宣纸被揉成褶皱的一团,看也不看的丢进脚边的火炉中。明亮的火光在瞳孔里升腾着跳跃了两下。
少女的声音夹杂着细碎的冰响起:“冷言,准备一下,回长安。”
“不行,小素,你的病不能再……”白须老人顿时出口阻拦,但在触及少女冰冷的眼眸时却蓦地没有了声音,顿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口气,“是如此重要的人吗?”
少女凌厉的眼眸微微柔和,转而清浅一笑:“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缓缓起身,素白蜀锦织就的望仙裙逶迤散开,少女抬头看向莹蓝的天空,浅浅的笑了,记忆里的那个人,还是一样的明丽动人,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浅浅琥珀色,纯净的就像是世间最干净的宝石,忍不住想要触摸却又是不敢伸出手去。
视线恍若穿透云层,少女眼中的光明亮的宛若夜幕里的星辰。
安,我要回来了……
而远在长安城的郡主府邸,一个丫鬟打扮的妙龄少女看着手中的密报,面色一喜,急匆匆的就望着府外跑去,穿过繁华的林都街,一路的往桦桉街而去……
***NAN***
半个月后,长安城。
天子脚下的城池,玄龙王朝最为繁华的地域,集聚了众多的皇室贵胄的地方。如今的朝廷,檀氏一族一家独大,而后是安国公一脉与皇后母家的谢侯府,
再往后便是韩家、颜家、宫家、玉家名门四大望族,朝中局势分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风起云涌,为了争权夺势,各方势力皆是暗中较劲。
只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帝君龙朝子却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处在华丽而庄严的皇宫里,龙朝子有时候只觉得浑身冰凉,想要逃开这个牢笼,却怎么也做不到,最后的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只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立在摘星阁最高的地方,隐隐可见太白星在天空的东边一角闪耀,龙朝子久久的凝望着蒙蒙的苍穹,沉默的宛若成了一樽雕像。身后,一华衣女子缓步上前,为他披上披风,静静的立在一旁,不发一语。
“秋苧,朕又梦见阿姐了。”龙朝子已经年过半百,可是每每回想起从前,他的心里除了悔恨还是悔恨,哽咽着,每次说到长公主,这位帝君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若是当年,朕不曾……”
檀秋苧是为长公主嫡亲胞妹,与长公主手足情深,也唯有她长年以来盛宠不断,如今已是位列贵妃,视为众妃之首。每每帝君说起自己长姐,记忆里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便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长姐当年为国捐躯,是陛下之福,亦是我朝之福。长姐若是在天有灵,得知陛下如此牵挂,她必心怀慰藉,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顿了顿,檀秋苧隐去眼眶泪光,笑着对龙朝子说道:“臣妾倒是瞧着之珞那孩子,随着年龄的渐长,与长姐越发的相似了。陛下……陛下能够那般恩宠于她,长姐、长姐必定……”话未说完,檀秋苧已是掩着嘴泣不成声。
当年的檀秋落是何等的英姿,又是何等的纯善,她的离去是整个檀家的悲痛。当年她跟随着祖父与父亲,满心欢喜的等着长姐归来,却只等来一樽冰冷冷的棺椁灵柩,祖母受不住打击一朝病倒,不久后便撒手人寰,就连母亲,也因此而缠绵病榻,今日檀家颇受恩宠,整个家族只有父亲一个在苦苦支撑。若是、若是长姐还在……
龙朝子看着檀秋苧眉眼与长公主的几分相似,眼眸之中水光涌动,日渐苍老的面容透出几分隐隐的愧疚。伸手揽过檀秋苧,龙朝子呢喃的声音几乎听不见:“秋苧,你不懂,你不懂啊……”
***NAN***
黎明刚刚破晓,长安城的城楼之上,男子一袭深蓝色深衣孑然负手独立,黑色披风在风中轻轻拂动,剑眉星目,眼神锐利如鹰,看着远处迷蒙的山脉,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唇微微勾起,眉眼顿时摄人心魄般透出一股霸气与威严。
“少爷,消息确认,颜家的人确实是准备今日动手。”身后黑衣人单膝跪地,低垂着头沉声一板一眼的说道,隐匿在阴影里,几乎要看不见他的身体。
男子沉默了许久,长年练武而成的一股威势慢慢的在空气里沁透出来,长久的沉默让空气都沉重起来,身后的黑衣人开始一滴滴的冒冷汗,就快支撑不住时,男子才冷冷的开口问道:“云天山庄那边,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动静,只是灵山那边的探子来报说,云天山庄的嫡女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其余的……属下还没有查到。”黑衣人表情平静,其实心底里已经开始打颤,什么时候少爷的气势竟然是如此逼人了。
“乔家嫡女……”男子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沉吟了半晌,“既然她回来了,应该就不需要我们动手了。所有人都撤回,不许留一丝痕迹。”
“是。”黑衣人低头应声。
周围再复一片寂静,男子立在城楼之上双手叠在身前,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手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寂的空气仿佛就要凝固,骤然的被一声驼铃的铃声打碎,男子蓦地就笑了。抬眼看去,一道火红色的身影正骑在马上,驰骋着往郊外而去。
一声娇喝“驾”被夹在风中传入耳中,男子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到最后满满的笑意溢出眼眶,转身便开口喊人:“阿缙,牵马。”
“是。”被唤作阿缙的少年闻声后忙不迭的小跑着跑下城楼,牵来骏马到男子的身边,“少爷,追风来了。”
男子利落的翻身上马,轻喝一声,马儿清脆的一声嘶鸣,而后风驰电掣般的便消失在城门口,徒留下阿缙一个摇头晃脑的捡起被男子随手扔下的黑色披风,而后眼观鼻鼻观心的走到一边的小摊上坐下,照常向摊主大娘点了一碗馄饨,慢悠悠的吃起来。
不多时的,一匹红色的骏马随即赶到,坐在马背上的是一个美到天地都几乎为之失色的妖媚女子,估摸着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可是眉眼之间已然可见倾城之姿,一袭粉色的骑装勾勒出青涩的身段,腰身微微用碧色的玉带束住,长发被松散的束在颈后,仅用一根发带打了一个结。
骑着马刚到城门边,少女眼神微微一扫就看见了路边小摊上穿着青灰色衣衫的阿缙,顿时脸色就变了:“阿缙,你家少爷今天居然又赶在我前面?!”妖媚的桃花眼微微眨了眨,知情的人却是看出了她眼底浅浅的怒意。
阿缙敛眉屏息,这位可是他惹不起的人,听见她如是说来,整整衣衫站起来微弓着腰回道:“回花大人,是的,一刻钟之前,少爷刚追着安小姐的马出了城。”
花英听着阿缙的回话,顿时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好,很好。”高高扬起马鞭,用力的挥下,马儿受了疼,不要命的开始狂奔,转眼的,粉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阿缙的视线里。
阿缙叹叹气,坐回去继续……吃馄饨。
3而此时此刻的长安城,却是暗藏着隐隐的杀机,颜家家主的密室里,黑衣的男子颤颤巍巍的跪立在高座男子的脚下,冷汗一滴一滴的冒出额头落在地面晕开一片深色,他听着自己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家、家主,乔家嫡女突然归来,莫、莫不是……”
“一群废物!”名贵的松墨被狠狠的砸向黑衣男子,顿时血色的腥味混着墨香在暗黑的密室里弥漫开来,颜家家主震怒的脸在黑暗里显得异常的狰狞,“一个小小的安之珞你们都解决不了,我要你们有何用?!”
“家主息怒!”黑衣男子顾不得自己头上的窟窿,忙不迭的伏地磕头请罪,“是属下没用,是属下失职。安之珞此人身份莫测,一直以来身边都不乏高手暗中保护,我们确实是找不到机会下手。
今日早晨,突然有一队人马撤离露出了破绽,属下正要伺机动手时,就收到了云天山庄嫡女归来的密报,这……”
“够了!”颜家家主大手一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指着下面的人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好半晌,才慢慢的平息了怒气,“一群没用的东西,交代的事情一件都办不好!都出去,让二小姐过来找我。”
“是。”黑衣男子就等着这句话了,忙不迭的应声退出了密室。
不多时,密室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慢慢的走了进来,对着颜家家主俯身微微行礼道:“父亲,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莫要动怒,免得伤了自己的身体,说出来,让女儿出出主意可好?”
颜家家主看着少女渐渐长开的身子和面容,感觉着和记忆里的人越来越重合,眼中慢慢的隐去了怒火,透出几分溺爱来,拉过她的手叹道:“还好有你,能够让为父舒舒心。”叹了一声,他将今日的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嘉仪,你说该如何是好?”
少女跪坐在榻上,靠着颜家家主,那双继承了颜家独有的丹凤眼微微一闪,想了想忽的勾唇一笑,没由来的,那张美丽的脸突然透出了几分狰狞,樱唇亲启,声音温糯甜美,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心惊胆寒:“那药……不是炼出了一个试验品么?我听说那位乔家嫡女可是天生的体弱多病,不如,就让她来为父亲试试药,如何?”
颜家家主听着少女说出来的一字一句,手掌交叠着,右手拇指抚着左手带着的翠玉扳指,沉吟了半晌忽的朗声笑开来:“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女儿,此法甚妙!”
少女坐在一旁,笑的眉眼弯弯,眼中却是一片阴冷的杀意,自言自语的呢喃着:“既然乔家嫡女拦住了去路,那便除掉好了,也不过就是个商户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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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渐渐明朗,薄暮之后的微微晨光似是让黑夜里一切的阴暗都仓皇着逃跑藏匿起来,清晨的空气一口吸进肺里,只觉得透心的凉。已经是立春的季节,可是温度却依旧没有回升,淡淡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梅花的冷香,夹着些许方才盛开的桃花香,只觉得神经都被冷冽的香气给包裹住了。
长安城外有一片桃林,安之珞每天来这里只为了来练练剑法、松松筋骨,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身边就怎么也甩不开两个人了,其中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位俊朗无双的深衣男子,韩天佑了。
身为韩家嫡长子,本不该和她有任何的牵连的,可是自从三年前一场剑比之后,他便再没有离开过她的生活,久而久之的,她也就是习惯了。
刚练完一整套的剑法,安之珞大汗淋漓的走到一旁坐下,也不管是否合乎礼数,直接在桃花花瓣幽幽飘下的草地躺下来,吸一口清冽的空气,
眼下不过是卯时刚过,可安之珞却丝毫没有醒来时候的惺忪朦胧,反而精气十足,精致的瓷娃娃脸上带着一层薄汗,脸颊两边晕开一抹粉红,看着很是诱人。
是的,诱人。
韩天佑看着这样的安之珞,第一个想到的确实是这个词。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安之珞不过年幼十一二岁,不怯生,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乔庄主的身后,而后乖乖的跟着夫子进了梧桐书院,不骄不躁,落落大方,
举手投足间竟是隐隐的透出几分华贵之气。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一介商户之女是从何养来的这一身的尊贵气质?
不否认,一开始的时候,他接近她确实是带着目的性的,毕竟安之珞在梧桐书院里委实是一个太过于特殊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介商户的养女,更是因为帝君对她的颇多关照,若非她拒绝,恐怕如今她早就是一品郡主了。
不过,即便她没有接受郡主的封号,其实也都差不多了。如今她在长安城里的住处是帝君亲赐下的郡主府邸,一应的用度甚至是比照了公主的份例,见到公主可行平级之礼,见郡主可行点头之礼,命妇见之需行半礼……如此,是郡主或不是郡主,也不过差个头衔而已。
韩天佑知道,长安城里有不少人调查过安之珞的身份背景,但是查不来的无外都是除了云天山庄庄主乔盛的义女之外,其余一片空白。而他,在调查了整整三年之后终于查到了除此以外的些许眉目。
云天山庄的庄主乔盛与其夫人伉俪情深,自成亲后未纳一妾,膝下唯有一子一女,外有一个义女。嫡子乔若隐官居三品,正在朝堂之上颇为重用,与礼部尚书明大人的嫡女明月如早已定下有婚约;
嫡女乔若素生来体弱多病,自年幼八岁起就被送入灵山交由神医靳雀翎照看,从未在外人面前出现过,而且从没有人能够调查到她;义女乔若安,原名安之珞,备受帝君宠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云天山庄的生意如日中天,渐渐的把握住了玄龙王朝的经济命脉,除却乔若隐,只剩下了安之珞一人……
可是,以帝君的性子,又何故对一介商户如何低声下气?为何对安之珞这般的照顾,不仅为她设了郡主的一切权利,更是在诸多的场合对她几乎是无条件的包容,这又何止是一个云天山庄的关系这么简单?
自然是不可能如此简单。韩天佑既然能够查得到别人查不到的事情,自然也能够查到云天山庄另外的势力,而这一层的背景却不是与乔盛或是乔若隐有关系,而是和那位素昧出现在世人眼前的乔家嫡女,乔若素有关系。一介商户之女,不可能做到将自己的周围身侧做的滴水不漏,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身后的江湖势力极为庞大。
4玄龙王朝有一个声名赫赫的组织名叫“神门”,神门之下四大分部各自为朱雀桥、青龙天、白虎堂、玄武楼,各有一位堂主代为掌管,势力几乎遍布整个玄龙王朝,而这位藏匿在幕后从未示人过的神门门主,就是这位乔家嫡女了。
若说帝君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对安之珞颇多照顾的话,以安之珞和乔若素自幼交好的情分,这个理由倒也不是说不通。只是,韩天佑隐隐的觉得,似乎还有什么理由,一个……牵扯了帝君心里极度不愿意向世人提起的理由……
问题到这里基本就是一个死结了,因为,就连韩天佑自己也丝毫查探不出接下来的事情。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去关心这些事情了,眼下他最最关心的……
是安之珞本人。
“之珞,是不是该回去了?”韩天佑走到安之珞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眯着眼小憩的面容,安详的就像一个瓷娃娃一般,忍不住伸出手戳戳她粉嫩的脸颊,在顺手捏了捏,“再不回去又要赶不上荀夫子的课了。”
安之珞嘟嘟囔囔几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火红色的劲装在衣领口和袖口处都圈了一圈圈白狐的狐毛,看着她就像是看见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在睡饱之后的慵懒,韩天佑不禁轻笑出声:“还赖着,好好的每天跑到这里来练剑,练完后又懒得不想骑马,郡主府里不是也有后 庭院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安之珞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搭着韩天佑的手站起来,伸开双臂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从鼻腔进入而后侵入大脑,顿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抬头看向韩天佑,安之珞眉眼弯弯的一笑:“郡主府里哪有这么好的一片桃林,那四四方方的一片地方哪里能够让我痛痛快快的舞剑,没的身后跟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劝着什么‘安小姐,春寒料峭,别是受了风寒’之类的,烦都烦死了!”
“噗、”韩天佑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要是被月牙儿听见,估计又该哭了。”
月牙儿是安之珞的贴身侍女,从安之珞住进郡主府开始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做事勤勤恳恳,就是说话太唠叨了一些,小小年纪就管着管那的。本事的确是不错,把郡主府的一应事宜都打理的妥妥当当的,就是那张嘴,只要呆在安之珞身边,就不会有停歇的一刻,虽是护主心切,但委实是烦了些。
安之珞望望天,想起月牙儿的那张脸,一掌拍在自己额头长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估计府里就该水漫金山了。”想起月牙儿的那个哭功,安之珞就觉得自己整个脑仁都疼了。
“等等。”韩天佑却是在她转过身的前一秒握住了她的手腕,而后俯xiashen慢慢的靠近了她,温热的呼吸在慢慢的靠近,安之珞不明就里的看着他渐渐逼近的俊脸,眨着眼睛就那么立在原地,“安安,你……”
“韩天佑,你这个无耻之徒!你要对我的安安做什么啊啊啊啊!”凭空飞来的一记鞭子似乎是有眼睛一般的钻空在韩天佑和安之珞的中间,硬生生的将韩天佑逼开一丈远,长鞭重重的鞭挞在地上,清脆的一声猎响,震的桃花瓣都簌簌而下,粉色的身影就在这桃花雨中翩然而下。
一踏上地面,花英就忙不迭的拉过安之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安安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怎么样?都怪我今天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我可怜的安安肯定被吃了不少的豆腐吧?”
一叠声几乎不带喘气的说辞结束,花英又气势汹汹的转身看向了轻巧躲开她的鞭子此时又慢悠悠的踱步过来的韩天佑,一脸警惕的将安之珞藏到自己身后,“韩天佑,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说!是不是又趁着我不在又占我家安安的便宜了?!”
韩天佑耸耸肩,嫌弃的看了一眼花英的打扮,而后摇摇头凉凉的开口说道:“花人妖,你就这么喜欢穿女装吗?不得不说,你还真的穿出了女人的感觉,当真是让在下佩服至极。”
没错,是你,不是妳,花英是个十足十男人!不过就是因为梧桐书院只有女子才能够入学,花英为了时时刻刻呆在安之珞身边,女扮男装了好几年倒也没有人发觉。当然,这一切都还要归功于他的貌美如花,不过,虽然这是他的优势,但是却也是他的痛脚,知道他的人一般都会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个话题,除了眼前的这个……与他死对头已然三年之久的韩天佑。
韩天佑话音一落,安之珞就从身后死死的抱住了花英,她很清楚,这句话正中红心的扎在花英的雷区,再不拦下两个人估计又要开打了:“娘子娘子,冷静!冷静!”
花英不止是外貌比之女生要美艳三分,便是声音也是被女生要动听悦耳,对于“娘子”的这一戏称,那渊源可就长了,不过安之珞一直叫着顺口,花英也没有厉声厉色的一定要她改过来,这么一叫也就叫了许多年了。
死死的拖住花英,跳到他和韩天佑的中间将两个人隔开,安之珞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马上拉开话题:“刚刚你说在路上耽搁了,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花英被安之珞一整个的抱住,力气大的出奇,要是他没练过武,估计脊椎骨都要被她给压断了。不过,听着安之珞说起来,顿时就反应了过来,瞬间就变了脸色,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推开几分,正色道:“安安,素素回来了。”
安之珞的动作蓦地一顿,抬起头几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张张嘴几度没有说出话来,呆呆傻傻的样子让花英顿时就急了。
“安安,你先别慌,慢慢说,慢慢说……哎哟!”花英正轻拍着安之珞的后背安抚她,却是被她一把用力的推开,顿时没有防备的就跌坐在了地上,来不及拉住安之珞,慌慌忙忙的站起来只看到了安之珞驾马离开的背影,“哎!安安……”
“娘子我先回去了,告诉荀夫子今日我暂且不去上课了!”安之珞风风火火的跑远,拉过自己的马儿脚一蹬就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对着花英喊了一句,转眼人就跑远了。
花英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安之珞离开,僵了半晌后才将手收了回来,无奈的苦笑一声:“素素说了到了入了城就会直接去梧桐书院找你,你去了乔家大宅也见不到她的!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
韩天佑在他身后冷冷的一哼,继而也转过身朝着自己的追风走过去,想起方才安之珞丝毫不顾礼节的环抱住花英的场景,他的眼底就显露出几分暗沉的流光,眉头不自觉的紧紧皱起。
“哼什么!”花英瞪他一眼,若非今日事出突然,他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他,“韩天佑,不要再接近安安了,你和她不会有结果的!”
“这样的事情,你又知道了?”韩天佑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花英,眼中隐隐闪动着冷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顿时杀机四起,“花英,不管你扮的多像女子,你始终都是男儿身,该和之珞保持距离不是我,而是你,不是吗?”
说罢,也不等花英再开口,韩天佑便驰骋着离开了桃林,留下花英在原地陡然面色一变,挥手扬鞭打落一地的飞镖,听着他在身后的咆哮,韩天佑却丝毫没有了平日里轻松的心境。
三年了,从一开始抱有目的的接近,到如今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着靠近,已经三年了。韩天佑伏xiashen体贴近马背,在快到极致的马速中迎着冷风思路清晰的回忆,若不是那年他偶然间发现那位荀夫子对安之珞的情意时,自己心里突然涌出来的那一阵慌乱和紧张,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发现自己对安之珞的心意。
虽然和她朝夕相处的人当中便有两个人对她深情不悔,一个是梧桐书院最年轻的夫子荀簖羽,另一个便是花英。不过,幸好安之珞对于感情迟钝到了一定的境界,到如今依旧是懵懂的不谙世事,如此他便还有机会。
不过是等着她情窦初开而已,他不着急的,一点也不。
5一辆通体黑色的楠木马车缓缓的驶进长安城,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里面坐的是怎样一位尊贵到极点的人,才能够将这出行的马车都装点的如此奢华尊贵。且不说那马车上的华贵无比的装饰物,便是说那每一处精雕细琢的雕刻都该是出自大家之手,还有那坐在车前驾马的车夫,居然还是一个俊美到极致的男子。
“小姐,我们已经进入长安城了,接下来是先回府还是直接去梧桐书院?”冷言隔着车门对着里面低声的问道,神色恭敬,同时也一一的扫过周围的人群,冷笑着看着一些莫名出现的人和一些莫名消失的人。
“言管家,小姐说先行回府。方才在路上遇见了花公子,安小姐必定不会再去书院,暂且回府等候。”马车内传出一阵宛若黄鹂般的声音,脆生生的霎是好听,不过也就这么一句话,也便没有了声响。
冷言敛眉收回视线,稍稍调转了车头,朝着略微清冷些的桦桉街驾马驶去,身后的车厢里,隐隐的传来几声说话的声音,可是却听不清讲的什么内容,想来是把隔音的木帘挂起来了。
车厢里,月栀子为乔若素盖好狐裘,又细细的为手炉添上银碳放到她的手里,看着乔若素的眼睛下方因为连日的赶路而没有睡好形成一圈乌青,心里蓦地有些心疼:“小姐,为什么此事不直接同安小姐说?以安小姐的身手,挡住这些人自保倒也是不难……”
月栀子的话消失在乔若素冰冷的眼眸里,一股寒意陡然的从脚底升腾而起,乔若素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月栀子却是不由自主的将下面的话全部都咽回了肚子里,只一眼,她就觉得迎面而来的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压得她直喘不过气来。
乔若素收回视线,淡淡的看向窗外,沉默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问道:“栀子,我以为,有些话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是,是奴婢越矩了。”月栀子有些慌乱的垂下眼睑,菱形的唇慢慢的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她知道小姐与安小姐自幼姐妹情深,可是,为了安小姐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亲自出灵山?小姐也真的是……太让人操心了。
只是,她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小姐养在身边,即便是小姐做了错误的决定,她也不会反驳,于这件事情,也一样。
“月牙儿那边怎么样了?”乔若素躺的有些累了,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躺着,开口问道,“郡主府里可是一切正常?”
月栀子浅浅的笑起来:“有小姐在背后助力,牙儿自然是要把郡主府打理的妥妥帖帖才是。只是,到底埋的眼线多了一些,牙儿年幼,难免有些时候经验不足导致手忙脚乱,有大公子暗地里帮衬着,到现在也算得上是一切安好。”
“那就好。”乔若素淡淡的应了一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悠远,半晌后才回过头来看着月栀子,浅笑道,“你们姐妹两个也是许久未见了,等月牙儿过来,你们姐妹就好好的聊聊吧。”
“谢小姐恩典。”月栀子喜形于色,忙不迭的垂手谢恩。
乔若素弯起嘴角,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我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女,恩典二字还够不到用的资格,以后可莫要快人快语说错了话让人抓了把柄才是。”
月栀子眼神一顿,继而再次垂下头,冷声道:“是。”
“小姐,已经到了。”车厢门被叩响三声,冷言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安小姐已经赶过来了。”
车厢门被从里面打开,乔若素看见来人,倒是蓦地一愣,随即一脸哭笑不得。看着气喘吁吁明显是狂奔过来的安之珞,乔若素搭着月栀子的手慢慢的踩着台阶走了下来,雪白的狐裘几乎将她全身都包裹起来,明明已经开春了,可是她却还是像在冬日一般的装备齐全。
不过,说来也是因为长安地处偏南,湿气太重,又不易回暖,到如今了气温也只降不升,还没到暖的时候,比不得在灵山的时候,地气温暖,四季如春。乔若素身体向来不好,如今这样还算是简单的了。
见乔若素走了出来,安之珞上前一步就紧张的扶住了她,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一下:“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刚才娘子碰见你和我说了,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这么急着回来身体可是大好了?我怎么看着还是很虚弱的样子?你回来靳大夫同意了没有?你不会是自己偷偷回来的吧……”
乔若素笑的一脸无奈,掏出手帕细心的替她擦了汗,任由着被她护着走进云天山庄在长安城安置的乔家大宅,边走边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安离了我这么久,却是变得这般唠叨了,想来这中间的变化,月牙儿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吧?”
安之珞猛地一噎,幽幽的飘了一个小眼神给乔若素:“我当初都说了要你把栀子给我的,你都不知道月牙儿那小丫头又多会说,跟在身边一天到晚的就没听她停下来过,我有时候都在想,她怎么就不会口渴呢?”
“月牙儿心细,而且主意多,虽然闹腾了点,但是在长安城这样风云诡谲的地方她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既不会引人注目,也不会太默默无闻,这几年你的郡主府邸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乔若素被安之珞拉着绕过影壁,一路走进正厅,身后冷言亦步亦趋,紧跟着就走了进来,倒是月栀子不见了踪影。
安之珞和乔若素走入偏厅,那里早已经有下人暖了火炉,里面暖烘烘的。两个人一起在榻上坐下了,谴退了所有服侍的人,安之珞才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一次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乔若素靠在软枕上,眼眸轻轻一闪,看着安之珞微微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担心你,所以就过来了。”顿了顿,乔若素截断安之珞的问话,复又开口问道,“我且问你,你在长安城,帝君待你如何?”
“挺……极好。”安之珞正想脱口而出说挺好,可是想到乔若素向来不会问些没用的问题,脑子里飞快的运转了一圈,骤然脸色变了一变,斟酌了一下又换了一个词。
她平时是不太注意这些事情,她在朱雀桥忙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从梧桐书院回来后一般就直接从密道去朱雀桥,郡主府的事情全部都由月牙儿一人全权打理,她倒是没有投入什么心思。
6这会儿想想,似乎帝君对她真的很好,而且……有些好的过头了。她不过是一介商女,如何有资格进入皇室贵胄女子才能够就读的梧桐书院?又是何德何能受沐皇恩赐住郡主府邸?更何况似乎……还有过一道加封郡主的旨意却被她拒绝了,而且事后她居然没有被以抗旨不尊论处!
除却这些,其余种种,皆是数不胜数。平时不在意,如今细细一想,竟然是如此之多。安之珞忽然的有些白了脸色,神情渐渐的凝重下来。
乔若素在一旁看着,见安之珞脸色的一系列变化,终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那我再问你,梧桐书院和你一组的人都有谁,你可曾留意了?”
梧桐书院是帝君亲自下旨设的女子学堂,一年学时到顶了是要考核的,玄龙王朝的皇室贵胄女子的名声有很大一部分是与这样的考核挂钩的,而这考核中有一半的分数都是来自团体的分数,这个团体一般都是六人一组,大约都是家世相近、年龄相仿的,唯有安之珞所在的一组是个例外。
因为人数不足,这一组唯有五人,而且年龄家世等参差不齐。除却安之珞这个身份地位特殊的人之外,其余四位也是影响巨大。
先是韩家嫡女韩长樱,韩家位列名门望族之首位,这一位的分量可想是有多重。而其亲兄韩天佑如今更是朝中最年轻的左将军,他亲自培养的一支“铁骑”亲自镇守东离边地,宛若铜墙铁壁一般将东离保护的稳稳当当。而她本人也是继承了这样的将门之气,虽是女子但是却比男子还要帅气,俊秀中带着女子的柔美,轮廓分明却不显得太过刚毅,骑术、箭术等均是梧桐书院的翘楚。
再是礼部尚书之女明月如,梧桐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也是最貌美的女子,贤德之名在整个长安城里人人知晓,在她及笄之年上门提亲的人几乎要将礼部尚书家的大门都踏平,可是最后她却选了一个当时只是六品官而默默无名的乔若隐。多少人说她傻,可是乔若隐短短两年就官升三品,且极受帝君重用,众人又忙不迭的夸赞她慧眼识人,殊不知明月如只是一往情深罢了。
而后是慎律司唯一的女官锦汐婷,年纪轻轻就执掌慎律司中的三品掌司使,看起来瘦瘦弱弱、乖巧可爱,但是一身的本领却是让一些重罪的囚犯都闻风丧胆,天生一张娃娃脸,虽然看着却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但是已经年过十七,而且至今不敢有人上门提亲。而慎律司又是帝君手下最利的一把刀剑,她的婚事可是让帝君操透了心。
最后一位就特殊了,安之珞的这一组中,虽然各自家世背景都不相似,但是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女儿家,唯独这一位,在整个梧桐书院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她不是官家女子,甚至不是什么清白家世的女儿,而是一位风尘女子,名叫紫晨星。
说起她却是一个很悠长的故事了,当年在东离有一位名震四海的著名画家名叫紫遒,他的任何一张书画随随便便的都能够卖到上百两黄金,紫家也因此而发家致富。可是,一夜暴富总会招来无数红眼的人,紫家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数百条人命惨死在府邸之中,最后一把火将一切都烧的干干净净,连尸首都找不到。来缅怀的人也都只能够在紫家废墟的门前叩首上香,聊表心意。
在时隔多年之后,长安城的红映阁里突然出现了一位书画笔锋均与当年紫遒大师相似的女子,名叫紫晨星,乃是紫遒大师之女,当年为求保命而一路坎坷,不得不委身qinglou,直到成年之时。后来,此女被五国中骞国的大皇子看中并上门求娶,却被她以“身处风尘,不宜嫁娶”为由拒绝。
大皇子苦苦追求三年之久,帝君于心不忍,出手将她送入梧桐书院,并告诉紫晨星,期满三年后,若是她在梧桐书院取得优异成绩,便做主为他们赐婚。是以,紫晨星在梧桐书院里呆了整整三年,今时今日离期满之约已不足一个月。
看着安之珞的脸色,乔若素便知道她从未留心过,难为了她还特意将事情安排成这样,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不由的叹气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我倒是奇怪了,这三年你都是在忙些什么?竟是连近在眼前的人都不曾留心吗?在长安城里,你明面上没有一丁点的人脉居然还能够过的这么舒坦,看来帝君对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照顾……”
安之珞心虚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垂下头一点一点的听着教诲,半晌过后见乔若素也讲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些事情都是素素你安排好的吗?怎么都不和我说呢?”
“我原这么安排的时候其实也没想着要干什么,只是想着你在长安城里一个人没个依靠的,要是再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我可怎么放心?”乔若素轻轻的摇头叹气,“结果没想到,我不和你说你居然就……唉,哥哥也真是,自己忙着也就算了,偏还要拉上你,要不是我回来看你,都还不知道。”
听着乔若素是这样的心思,安之珞倒是毫不在意的笑了:“又没关系,长安城里哪一个不是人精,要我和她们交好指不定哪天就在背后给我一刀,我倒不如从一开始就防范着,免得以后还多出那么多麻烦的事情来。不过我也不是都没有交好,明月和我相处的还是不错的,大概也是知道我是乔若安吧?”
“明月倒是其次,只是星儿你不结交真是可惜了。”乔若素捧着手炉淡淡的说道,“娘亲说了,最晚不过今年年底,明月就要嫁到家里来,即便是你不与她交好,以后相处的时间也还是会有很多。至于星儿,她也是神门的人,你这位朱雀桥的‘修罗大人’居然和她相处多年却不闻不问,是不是有些好笑了?”
“紫晨星是神门的人?!”安之珞惊得长大了嘴巴,“可是,四大分堂里并没有她的名字啊!”朱雀桥里掌握神门里所有人的资料、活契、死契等,她素来过目不忘,没道理她对紫晨星没有印象。
乔若素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巧笑嫣然:“神门的四大分堂是明处的,还有一堂是在暗处的,你也是知道的。”顿了顿,乔若素饮了一口茶水,“天哥的麒麟山庄素来与我们云天山庄齐名,你以为他的背后就没有江湖势力在支撑吗?”
“冷家……”安之珞眨眨眼,“你是说麒麟阁?”
【长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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