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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凤来榭
蓬水居通往融市西门的土路上，一群壮汉有说有笑，嗓门很大，老远听见。
“看来筒二这顿揍算没白挨，晚上街主竟然用瘦马招待咱哥几个，真是少有！大哥，你说是不是？”
“筒六，你别老惦记着瘦马，每家的罩门费收不上来，晚上就会连个屁都没有。”
“不就那几家玉石商铺，好说，咱们一到，立刻搞定。”
“甭吹牛，就数那几家玉石老板难搞，十有八九说老板不在。还有廷尉家的亲戚，为什么姚主事自己不去收？他也怕得罪人！”
“他怕得罪人，我可不怕。姚主事既给街主办事，又在廷尉那儿供职，拿的可是双份俸禄，咱们又要吧街主的事情办好，别的事不管！”
“筒四，你就在咱们哥几个面前说大话，在姚主事面前怎么啥也不敢！”
“谁说我不敢！”
“哈哈，上午还在拍姚主事马屁，什么，主事，您是不是杯子忘记了，我给您去拿。哈哈！”
“你！”
“都别废话了，时辰不早了，咱们抓紧过去！”老大筒大发话了，这一行叫麻将筒的混混，便不再相互吵嚷，他们歪巾斜衫，叉着步子，往镇子而去。
这伙人正在兴头上，前方出现三人，穿着红、黄、白的醒目衣衫。
三人是一老二少，穿白衫的是个婆婆，另外是一对年轻男女，就像和他们身上的红黄颜色衣衫在一起那么搭配一样，这对少男少女看着也很般配。这三人正是斑大妈和荀望灵儿兄妹。
“大妈，你是说前面那些人都是那扁头的人？”荀望问。
“是的，少侠，都是那扁头妖怪的喽啰打手，一群不干人事的家伙。”
“看样子他们好像又是去干坏事去？”
“嗯，是的，少侠说的没错，看他们走路的样子，个个都像螃蟹一样。”
“那把他们全部收拾了？”
“别！少侠，咱们要出其不意，不能打草惊蛇。”
“怎样是出其不意？”灵儿问。
斑舵主笑着解释：“就是不让敌人知道，突然给它一击。”
“可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你看他们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呢。”灵儿道。
“咱们假装行路人，别理他们，直接过去。”
“那他们可是去做坏事的，我们难道不管吗？”荀望疑惑。
“咱们的重点是扁头妖怪，那扁头妖法很强，咱们只有出其不意，乘其不备才能胜算大些。咱们可以回头再收拾这些喽啰，不要因小失大呀，少侠！”
原来如此，荀望笑了起来，看来大妈一直对他们没有信心。荀望对灵儿道：“灵儿，想不想比赛一下？”
“啊，哥，比什么？”灵儿极为兴趣。
“去把那几个混混放倒，看谁放倒的多。”
“哈哈，好玩！哥，那我们用什么打？你又没有剑！”
“灵儿，虽然是一群混混，还是不能大意，你还是用剑，我就用竹竿。”
“不好，这样不公平，我去找个棍子去。”
兄妹俩说笑，语气中对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超过自己的那几条大汉充满着不屑一顾，这让斑大妈感到不那么舒服，好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是有些太自大了吧！
而筒大几个也远远瞧见他们，也在议论。
“大哥，前面那几个人是那小东西吧！看那小丫头的红衣衫，那么亮眼，就是她！”
那筒大也看出来了，那火红色太有特点，虽然他当时在醉仙楼的楼道上，只望房间里瞥了一眼，便印象深刻。
“咦，大哥，街主不是说将他们放了吗？怎么这两个小东西又转回来了？听姚主事说这两个小东西是交给他们师傅管教，那白衣老太太是不是他们的师傅？”筒四在问。
“什么师傅，那白衣老妇是北街摆摊的老斑婆！”筒六眼尖，认出了斑舵主。“一定是那小妞被咱们街主迷住了，让老斑婆带着来找街主来了，哈哈哈！”
“不可能吧！就你会扯，哈哈哈！”
“那咱们可要上去问问那小妞？”
“哈哈，当心街主治你的罪！”
然而，这几个麻将筒马上就高兴不起来了。只见红色黄色两个身影闪动，就几下子，少男少女便到了这几条大汉跟前。
荀望还是他那根绿竹竿，灵儿手里却是一个桂树枝。这是她刚刚用她的银剑在树上削的。
荀望朝灵儿对视一笑，灵儿道：“开始！”
红衣裙旋转起来，黄衣衫却是瞬移。就听哎呦，妈呀，一通惨叫，那些麻将筒们便被竹棍树枝连打带点，不是抽中脑袋就是点中穴位，轻者也是胳膊腿和屁股挨了重击，全被打翻在地。
“呀！正好八个，哥，你四个，我四个，不分胜负呀！”灵儿数着，不禁失望。
可不是嘛，总共九个筒，筒二养伤没来，可不是就只有八个。
斑大妈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呻吟哀嚎的打手们，这些人平时她可都得低声下气地应酬，不由地心里对两位少年升起敬意。刚才少侠们的身形实在是太快，常人如何能有这样的速度！看来我是小瞧人家了，人家兄妹可是身怀绝技的，真是英雄出自少年呀！
“少侠，可要问问他们那扁头街主可在那什么蓬水居？”斑舵主语气恭敬道。
随着灵儿的枝条起落，只用二分功力，那枝条抽在身上立刻显出一道血痕，“你们快说！”
那些筒子们呲牙咧嘴，纷纷连忙求饶，说出那扁头妖就在那蓬水居里，有的讨好便将晚上还要开宴会之事也全盘供出。
“少侠，咱们最好晚上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斑舵主道。“不过这些家伙怎么办？”
“哥，我看把他们用绳子捆起来，丢在没人的地方。还有，有做过坏事的，就把手砍下来。”
这丫头长得那么招人爱，却是一个狠毒的小夜叉，刚才被她用枝条抽在身上还在疼得难忍，现在又要砍他们的手脚。灵儿在这些筒子眼里已经从小仙女变成了小魔头。
筒六是他们几个筒子里头脑灵光的，他心的话：捆起来扔在荒郊野外，到了晚上还不被狼给吃了去！这老斑婆平日被他们欺负惯了，不会替他们讲话的，这毒辣丫头更不会饶过他们，不过她喊少年为兄，看样子很听那少年的话，也只有在那少年身上做文章了。于是他满脸堆笑，对着荀望道：
“小爷，报告你一个重要情况！”
很少有人在自己面前这样卑微，荀望不由应道：
“什么情况？”
“小爷可否让我起来，我想私下报告情况。”那筒六故意表露得神神秘秘。
“少侠，这个家伙是最滑头的，你当心可别上了当！”斑舵主提醒。
那筒六暗骂，这老虔婆，你是不打算摆摊了吗！等这两个小魔头走了再收拾你！嘴里却道：“斑大妈多虑了，小爷神功盖世，我岂敢诓骗小爷！”
荀望道：“好吧，你就站起来吧。”这筒六是被灵儿点中麻穴，就对灵儿道：“灵儿，解了他的穴道吧？”
灵儿应声出手，这筒六顿感血液畅通，他笑道：“请示小爷，可能去那边的避人处？”
荀望将他带到离开众人十丈远处，道：“好吧，你说吧。”
那筒六附耳低声道：“那扁头街主是有法力的，他会钻水，有时会从蓬水居突然不见，那就是钻水走了，所以您一定得当心。”
这有什么奇怪的，荀望知道那扁头是妖怪，而且通过螺壳帮斑舵主的描述确定还是个水妖，水妖会水不是正常的事情嘛，干嘛要这样神神秘秘的。
“这个我已经知道，那厮是个水妖。”荀望见那筒六面色凝重，但不再言语，好像再等他的反应。不禁接着问道：“就这个事情？”心的话，就这事你至于这样神神道道的嘛。
那筒六脸色又故意装出的凝重转成了实实在在的惊讶，他不禁有些结巴：“小爷，你，你说什么？街主是个水妖！”
“是呀，怎么。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你们助纣为孽，给害人的妖怪当帮凶！你可知道那些妖怪曾害死了一帮会的人？”
“我们真的不知道！小爷，如果我知道街主是个妖怪打死我也不会在他手下做事，就是我同意我爹妈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筒六一番肺腑表白，倒像不是撒谎，荀望有些相信，便问：“你们其他人知道吗？”
“我们都不知道，真的！那街主，不，是那妖怪，平时模样就像和人一样，我们这些肉眼凡胎的如何能知道呀。”
“那你们现在知道了都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要和扁头一刀两断？”
“嗯，我肯定是一刀两断，别人，小爷，我不敢肯定。”筒六转着眼珠。他们几个被蓬水居招纳进来时，那街主便根据年纪大小排序，给他们起了麻将中筒子的名字。曾有人壮着胆问为什么是筒不是条，或是万字，街主倒没怎么发火，仅告诉他们条子，万子，已经有了，所以他们只能叫筒子。筒六是偷偷见过街主施展功法，那身形竟能在空中，像一阵狂风而去，也能水中像鱼儿一样快速游动。不过，他没见过街主现出原形，否则他定会私下逃掉。
现在的他也在想着如何逃掉。这少年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是街主的对手，那街主又是妖怪，就更难为敌了。就算是对手，那也是两大高手对决，像他这样的小喽啰还是躲得远远的为好，否则伤及生命都不知道是谁伤的。
“这样吧，你去告诉你们同伙，问问他们的想法。如果是愿意改邪归正，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们要将功折罪，同我们一道消灭妖怪。”
“是是是。”筒六忙不迭地点头。
众筒子听说老板街主是个妖怪，全部表示要改邪归正，与其划清界限，重新做人。荀望见了非常高兴，他终于做成一件有益的事情。不过，斑舵主皱着眉头有些怀疑，这些混混答应的太过干脆，一定不会真心。灵儿也撅着嘴，改邪归正了她便不能随意打骂了。
荀望高声道：“好！现在我们大家都是朋友了，我们现在就去消灭那只妖怪，你们手上有家伙的就用家伙，没有家伙的就去找些木棍也行。”
众筒子一听，刚刚有些欢愉的心情马上又如大山压来，惶惶起来。怎么？我们投降认怂却不放过我们，让我们去打前老板，本来伙计喽啰如何能打得过老板，而且老板还是妖精，那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不过，摄于少年特别是少女的威力，筒子们不得不垂头丧气地起身，那老婆斑在后压阵。走得慢的，想偷着溜的，在挨了婆子几脚之后，方才知道，这老斑婆原来也是个练家子，让她在融市街上假装了这么多年却无人觉察。看来今天人家是预谋已久，凶多吉少了！
蓬水居是一片房屋，一半建在岸上，一半建在水面。花格窗棂，高翘飞檐，造型很是好看。
这蓬水居就是原来螺壳帮融市分舵建的水上客栈，那水上阁楼外侧有一个码头，陆上正门通着一条道路，是个水陆互通的客栈。
门外石狮旁站着两名护院，午后的太阳斜照过来，护院靠着狮子，眯眼眼睛，打着瞌睡。
等到听见动静，惊醒起来，那一群人已经到了院门附近。护院们手按腰刀刀柄，厉声喝问：“什么人！”马上发现原来认识，是那几位筒子。
筒大他们随着荀望兄妹来到芍湖边的蓬水居，一路上筒子们比谁更能缩头缩项，他们都尽量低头，像是生怕别人认出。可是再怎么低头，他们的个子还是比那少年们高出许多，猛地一看，筒子们倒像是主角，荀望灵儿却像是随从。
“筒大，你们怎么快就收完租子啦？可不要弄虚作假呀！街主可是明察秋毫的。”这护院可是昌街主的亲信，所以一贯趾高气扬。
筒大没有回应，他低着头在等少年发话。
“去，你问他，那扁头妖怪可在？”荀望对身后的筒大道。
筒大知道躲不过去了，谁让他是这帮人的老大呢。看来背叛这个事实无法隐瞒了，不过他还是心存幻想，最好是街主这边以为他们是受制于人。于是，他硬着头皮上前，斟酌着用词道：
“在醉仙楼和街主一道饮酒的红黄少侠来了，街主可在水居？”
护院没去醉仙楼，并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所以态度依旧。
“什么红黄少侠？”这护院注意到一男一女两个陌生少年，“找街主什么事？蓬水居可是一般外人不得进入！”
“找那胖扁头街主算账的！”灵儿移步上前，怒斥道。
护院登时大怒。他们平时护着蓬水居，也就是护着街主，权力极大，谁敢对他们不逊？“黄毛丫头说什么！赶在此处撒野，可是吃了豹子胆了！”
那护院拔出腰刀，刚一挥动，啪地一声，手腕被一根树枝击中，腰刀脱手飞出。
灵儿一击便中，再一击，将飞起的腰刀击成离弦之箭，嗖地一下，正插在大门门框。那刀子定在高高的门框上微微发颤。
那护院疼得哇哇直叫，还想再说话，又被一树枝抽在腰间，便弯腰直不起来了。
另一护院见势不妙，转身跑了进去。
“街主！主事！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些人，说是醉仙楼的红黄少侠，要找街主您，算，算账呢！还有筒大那几个好像也在！”
昌街主和姚主事正在谈论各地的风俗习惯，那属下护院慌里慌张奔了进来。
“红黄少侠？”昌街主和姚主事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一个穿黄衣，一个穿红衣；一个男，一个女；闯红衣的女的凶的很，还打伤了殷护院！”
姚主事还有些迷糊，昌街主已经知道谁了。昌街主不禁暗自叫苦，这两个小魔头真是难缠，还找上门了，真是欺人太甚。和他们一决死战？自己的水宫里还有不少的虾兵蟹将，来个群殴，不见得就会输掉。嗯，这样不好！这样的话它们水族在当地的隐秘势力便要全部暴露给人族了。而且，那小魔头的凶狠火功法力也会让水族伤亡惨重，大统领那交代不过去。还有更坏的，一旦输了，那他也完了。好吧，既然大统领要求蛰伏，那我就依命做缩头乌龟。
“什么？敢打人！”昌街主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那两个小东西是看着其师傅的脸面，也放过他们。是谁？姚主事，就是醉仙楼那两个小东西，刚才被本主训导过，现在就故态复萌！看来是要好好教训教训！姚主事，你先去给那两个不懂事的小东西做最后一次开导，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我去拿我那很久没用的家伙，是要给小辈一些厉害瞧瞧了。”说着，向姚主事挥挥手，便进到里间后院去了。
去拿家伙！什么家伙？姚主事只见过街主使用他那柄折扇，其他没见他用过，一定是刀剑那样厉害的家伙，看来那两个小东西要倒霉了。原来街主认识小东西的师傅，怪不得那么俏丽的女孩子他会忍住不下手！得不到手就要狠狠修理一下，哈哈，街主真高！
姚主事一边思绪放飞，一边对护院道：“走！带我带前面看看。”
荀望和灵儿未等到胖子，却等来了瘦子。只见姚主事迈着八字步，来到众人面前。
这是姚主事一天当中第二次见到荀望和灵儿。这对少男少女在一群人中格外醒目，姚主事不禁有了气：不过穿了件火红色和土黄色衣服，这就成了红黄少侠！还有，在醉仙楼包厢，当他们进来，这两位依然是大大咧咧，坐在那里吃喝，竟对他们视若无睹，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街主阻拦，当场我便叫人教训过了。现在让我开导，我看得好好训导才是。
姚主事将手一背，却向荀望灵儿身后低着头的筒大道：
“筒大！你们现在怎么就回来了，给你们交代的事情做完了？不可能吧，这一来一回路上的时间都要比现在长，你们这帮偷懒的家伙！见有机会就要偷懒耍滑！是不是！”训人之前是要立威，姚主事先拿筒子们开刀。
“你们竟然敢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不但街主要惩治你们，廷尉大人那边也不会放过你们，我看你们以后也不要去收罩门费了，改去阿山挖矿吧。”阿山挖矿是蜮民国的一个苦役，都是犯了大罪之人以及奴隶们去做的劳动，现在被姚主事用来吓唬这些不听话的筒子们。然而，没有丝毫效果，筒子们依然低着头，没有一人吭声。姚主事察觉异样，这和之前的筒子完全两样了。之前的筒子们是围着他马屁声不断，特别是那个筒六，更是会讲话，每次都是将他讲得心酥酥的，今个儿是怎么了，屁都不放一个，嘴巴叫人给缝上了！姚主事看到后面站着的斑大妈。那不是北街摆摊的老斑婆吗，她怎么也敢到这里来？
正当姚主事在那迟疑，荀望讲话了。他能看出面前的瘦老头不是个妖怪，便皱着眉毛道：“你是何人？那扁头胖子呢？看你讲话的样子，还是个管人的呀？”
立威未成，姚主事马上不再训诫筒子们。他很清楚，这帮粗俗混混说不定时候就会和你翻脸，而且他们才不会计较什么后果的，若那样便是弄巧成拙，立威不成反倒会失了面子，那直接就按街主意思开导开导这两个小东西吧。
“你是在问街主大人吧？街主大人马上就到，你们到时候不要讨饶！问我是何人？告诉你年轻人，本人乃融市守备主事，融市的一切官商民生本人都要过问。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仗着自己会几下拳脚就要欺负旁人，长者的教导也不听，难道说要给你们师门蒙羞吗！”
姚主事振振有词，倒把荀望说愣了，彷佛觉得自己犯了错似得。可回过神来，又不是那回事，打人不对，可那人该打呀，一时间自己也对自己出手惩治的做法是否正确产生动摇。
“哎，老头！都是他们先要动手，我们才动手，难不成让我们挨打不还手吗？”灵儿上前一步，边说便将手中的枝条晃着。
荀望连忙喊住灵儿，他生怕他这个火爆妹妹拿树枝抽这瘦老头，人家可是官府的人。
“原来真是个管人的官，不好意思，未向你们报告就惩罚了这些坏蛋。”荀望语气和蔼许多。
后面的斑大妈暗道，什么官儿，最坏的就是他了。
“不过，官爷。”荀望一脸的诚恳。“这个地方坏人很多，我们给你们帮忙不少。”说着，回手一指筒大众人，“看，这几位以前都是干坏事的，现在都学好了。”说着，荀望又一脸堆笑，“贵地官府是否应该奖励我们一下呀？”
姚主事气坏了，自己的手下做事是干坏事，那自己不成了坏蛋头子了！这小子是变着法子骂自己，还挺会演戏，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
“哼，小东西，少要油嘴滑舌地耍贫嘴，马上街主出来就由你们好瞧的。本来想给你们最后机会，让你们迷途知返，看来你们是冥顽不灵呀。”姚主事是个文官，只有嘴皮上功夫，让他意外的是现在筒大一帮人好像随了这小子的麾下，所以再怎么生气，他此时也只有等着昌街主出来。
“你说的是谁呀？是那个扁头吗？我们正要找他呢！”灵儿叉着腰道。若不是哥哥不让她动手，她便早就抽了这讨厌老头几下了。
斑大妈和众筒子们知道，那扁头胖街主一旦出现，他同这两少年将是决定一切的一场决战，故而每人都在紧张地等着决战的到来，没人言语。
然而，左等右等那个肉嘟嘟的胖子也不见影子。姚主事觉得和这两个少年说不到一起，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主要是这两个小家伙实在不懂礼貌，对他没有一点敬畏，便也不想讲话，更不会想着去开导了，那是顽石，说什么都没用，还要把自己给气着。荀望一般是不主动惹事，灵儿则是听哥哥的。因而，一时间现场安静下来，气氛很是尴尬。
终于，姚主事忍耐不住，他对护院道：“去看看街主来了没有？”
把门的护院，包括前面挨打的那殷护院，急忙进门，忙不迭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会儿，上次报信的那名护院便跑了回来。
“主事，不好啦，街主不见啦！”
众人一听，顿时乱了。
斑大妈几下来到荀望近前。“少侠，八成是这姚老头诓骗咱们，那胖街主压根就没在水居。”她是最担心那扁头妖怪不在，几十年的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姚主事叫道：“老虔婆，你竟敢污蔑本官！我看你是不想再摆摊了！”
斑大妈上前抬手一掌，重重打在姚主事的瘦骨嶙峋的脸上，打得姚主事毫无防备，不敢相信，一时间疼得嗷嗷直叫，几颗槽牙都在活动。除了那扁头妖怪，这里的人没有斑大妈怕的，她早就想揍这个尖嘴猴腮的狗头军师了。
“说！那扁头怪，就是扁头街主到底在哪？”说着，斑大妈拔出刀来，横在姚主事的脖项，手法显得特别凌厉。
姚主事才意识到大妈原来不是简单的摆摊大妈，还是一个会耍刀的。
“你，你，你到底是谁？是北街摆摊的斑妈妈吗？”
“对，我就是北街摆摊的，摆摊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收拾你们这些勾结妖怪的坏人。不让老娘摆摊？告诉你吧，以后老娘也不会摆摊了。想活命的话就快说，那只妖怪在哪里！”
姚主事知道了街主原是妖怪也是吃了一惊，不管怎样，他们蜮民国也是禁止与妖界来往的，他忍着疼，不敢再大声，低声向护院问明情况。昌街主以及他的那些亲信们确实是一个不见，的确与以往不同，街主那些亲信是原先便随他而来，不像这些筒子是后来招录的，难道真如老斑婆所言，这街主和他的亲信们都是妖物，如今全都逃之夭夭？这突然的变故让姚主事一时难以接受。
众人闯进水居。果然，除了打扫老妈子和几位侍女，没有见到一个亲信男侍，只有筒二靠在外面的围廊上打着瞌睡，见到众人是吃了一惊，是一头雾水，赶忙起身，加入筒子们的队伍，私下拉着筒六来问。在水居最里面的一排水上房屋，众人找到几位浓妆打扮的瘦马，里面正有姚主事心心念念的那中土扬州瘦马，不禁又有些精神头，眼睛放着光来。
荀望兄妹和斑舵主商议好一会儿，荀望站在一个板凳上开始宣布：
“这蓬水居之前是螺壳帮的水上客栈，被那个扁头胖妖怪占了去，现在物归原主。斑大妈就是螺壳帮的舵主，所以这水上客栈归斑大妈，也就是归斑舵主。”说着他望望斑舵主。
斑舵主对他一抱拳：“感谢少侠！”
荀望有些激动，一把手和副手还有随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现在就是在场男男女女的一把手，这么多人的前途都有他掌控，虽然内心不想做，但这些人的眼神目光，有筒子们隐藏着凶狠的眼神，有那些瘦马含着恐惧的眼神，还有侍女大妈们充满期待的眼神，更别说斑大妈、姚主事这边，一个鼓励，一个狡黠，两种截然相反的目光，所有这些都像一种推力，推着他不能放弃。难道这就是师傅七长老所说的责任！
荀望清了清嗓子，将心绪稳定一下继续道：“为了防止那扁头妖怪以后卷土重来，我们要齐心协力，共同对敌。筒大你们这些之前替那妖怪做了不少坏事，如今你们改邪归正，今后你们是如何打算？加入螺壳帮呢还是改行从事正当行业，还是另外有什么打算？”
众人表情各异，有人认真在听，有人忙着其他。灵儿对那几个瘦马很是兴趣，便过去和她们讲话。那几个女孩开始很是拘束，见这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少女无一丝身价，便慢慢放松，几个女孩在边说得火热，时而还传来几声嬉笑。
荀望见无人应声，有些尴尬，他望着灵儿那边的花团锦簇，可他的妹妹正和那中土女孩说的高兴，却没有注意到这边。
“小，恩，少侠，可否让我说两句？”姚主管忽然开口。虽然他不情不愿，依然还是称荀望少侠。
“少侠，之前我们都被这妖怪街主蒙骗，实属不知，俗话说不知者不怪。那街主职位其实是我们蜮民国官府任命，主要是为了方便在一些大的商贸之地征收税款，所以可以说筒大众人他们是在为官府做事，只不过他们不晓得头头是个妖怪，也是本人失察。如今少侠却让他们众人加入什么螺壳帮，这螺壳帮我们之前都是从未听讲，或是让他们另谋出路，我觉得都不合适。既然他们在为官府做事，就应继续为官府做事，以后再任命一个正式的新街主就是了，这里的事情我回去马上禀明廷尉大人，很快便有新的街主任命下来，到时，融市的商户们不受影响，商贸活动一切如故，岂不安好。少侠，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论讲大道理，荀望不是这军师的对手，照这主事所言，一切基本照旧，就只是再换个人而已，那他们是不是在白折腾，可又找不到什么错处。姚主事搬出官府说事，这是人家官府的事情，往大的讲是人家蜮民国的内政，你个东荒外来者凭什么干涉人家。
“你们官府是和妖怪沆瀣一气！”荀望没有讲话，斑大妈横插过来怒斥道。“几十年前，妖怪在这一代水域肆虐之时，我们螺壳帮多少子弟死在妖怪手里，那时你们官府跑哪里去了？这座水上客栈就是我帮会自己所建，被那些妖怪占了去。当时的官府明明知道这里已是妖怪巢穴，却要和妖怪合作勾结。你告诉我，你们每年收取的那所谓的罩门费有多少是妖物拿了去，又有多少才入进蜮民国国库，恐怕去了国库的费用还不到十分之一吧，绝大部分都被妖精拿去害人了吧！”
姚主事脑袋渗出冷汗，心道这么机密之事这老太婆如何得知的。是的，融市的保护费大部分被胖街主拿了去，上缴给廷尉的只是极少部分。他不知道街主拿去这么钱去做什么，他也不敢问，因为他的前任就是因为话多失踪没了人影，街主平日看似笑眯眯，可手段很是厉害，几下子就能让一个大汉骨折筋断生不如死，现在知道原来是个妖怪。而那街主对他还是不错，他的外财也不少，有时还有瘦马前来伺候，现在一下成为敌人还是不太适应。不过他是个聪明人，一旦知道这街主是个妖怪就必须一刀两断，不能再有瓜葛。同时他心里还打着小九九呢：如果廷尉让他来做这个街主，那这融市每年的庞大收入岂不是就由他掌控了吗！他就会有许多的属下，还有那边那些瘦马也都成了他的！只不过是去说通那个木头脑袋，不懂人情世故的廷尉罢了，就凭他的一张嘴，岂不很容易的事。然而，这老斑婆将他的美梦打破了。
最后，筒子们依然表示愿意留在蓬水居，听从斑舵主调遣。
“如今螺壳帮才开始重建，你们先是帮忙做些事情，还不算是帮里正式弟子，等到重建有了眉目，再给你们分配职位，那才算是正式的。”斑舵主态度很好，这帮家伙虽然以前见她是吹胡子瞪眼睛，不过现在成了她的属下，她便关心起来。啊
“那我们也在这儿呆上一阵子，帮着斑舵主重整旗鼓，好吗，哥？”灵儿和这里的女孩已经玩成了朋友，不愿即刻离开。
斑舵主非常高兴，她正在担心她一个人如何镇住这里所有人，她的林中庭院里的弟子又都太年轻，听到灵儿如此说，正好可以解她的燃眉之急，便急忙道：“两位若是留下那太好了，事情太多我正发愁，现在主要靠我一人，如果两位少侠在此再盘桓几日，也无需做什么，就在此压阵我好过多了。我知道东边几间房屋最合适居住，雅致又清净，夜晚湖风一吹，凉爽宜人，当初是我亲自设计的。两位若愿意留下来，就住在那边，定能令少侠满意。”
荀望笑道：“大妈，不用你说，我也会留下来的，等你把事情彻底搞定，螺壳帮重新建立起来我们再走。”荀望是个心底很软的人，他想去救师兄和杜兰兰也不在乎这几天，这斑大妈这边确实没有靠得住的人，万一那水妖再回来，事情不就糟了！
姚主事去融市守备处，他的任务就是要在官府为螺壳帮一是正名，二是报备，最重要的是第三：由他向融市最高廷尉长官禀明，降低融市的税负，并且未来的商户税款将由螺壳帮代为收取，定期上缴官府。并让他无论如何定要征得廷尉首肯。姚主事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从来没做过这样没有好处的事情，于是，他是垂头丧气地走了。
蓬水居的其他人等，主要是一些侍者，暂住原处。那些瘦马女孩，也原地不动，不过她们要跟着侍女学着打扫。那些筒子们则住在前部。后面又收拾腾出数间房子，以便外面螺壳帮的年轻弟子过来居住。斑舵主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舵主，你这个水上客栈该有个名字吧，要不还叫蓬水居？”灵儿提议。
“最好别叫那妖怪起的名字。两位少侠虽然年纪轻轻，可是见多识广，就请二位少侠起个名吧。”
荀望正待推辞，灵儿却高兴道：“好呀！哥，你游历那么多的地方，你看看起了什么名字好听。”
荀望笑道：“水边的房子，别叫什么居，还是叫什么榭好听。”
灵儿拍手道：“好呀，那就叫凤来榭！我娘说她最喜欢凤凰了，还有一个姓凤的人家是她之前最好的朋友呢。”
于是，蓬水居从这天起就成了凤来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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