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有妈的孩子像个宝)(1)

作者

蒋春林

黛玉笑道:“虽如此,下句也不好,不犯着又用‘玉桂’‘金兰’等字样来塞责。”因联道:“色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湘云笑道:“‘金萱’二字便宜了你,省了多少力。这样现成的韵被你得了,只是不犯着替他们颂圣去。况且下句你也是塞责了。”黛玉笑道:“你不说‘玉桂’,我难道强对个‘金萱’么?再也要铺陈些富丽,方才是即景之实事。”

——《红楼梦》第七十六回

75回中秋节当天,此时贾政在家,一家子团圆,然而气氛却很微妙,清冷和寒意从热闹的表面丝丝渗透出来,遮挡不住。贾母带领女眷们先是在嘉荫堂前月台上上香拜月, 然后率众去山之高脊处的凸碧山庄厅前平台上赏月,列下桌椅,用一架大围屏隔作两间,一间是贾母和儿孙们及贾珍,一间是女眷们。

贾母所在的是主圆桌,上面居中贾母坐下,左垂首贾赦、贾珍、贾琏、贾蓉,右垂首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团团围坐。只坐了半壁,下面还有半壁余空。一张桌子坐了九个人,还有半壁余空,可见桌子够大,贾母嫌桌子空人少,向围屏后邢夫人等席上将迎春,探春,惜春三个请出来。贾琏宝玉等一齐出坐,先尽他姊妹坐了,然后在下方依次坐定。大家族的规矩很大,这个主桌上除了老祖宗贾母外,坐的均是贾姓的嫡系子孙,王夫人邢夫人是媳妇,没资格坐的,而客居在贾府的黛玉和湘云也是没资格坐的。即使书中说,黛玉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此刻贾母也不可能将黛玉一并让出来同坐一桌。黛玉初到贾府,凤姐一见到黛玉就说过:“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嫡亲的孙女和外孙女儿在夫家的地位还是有相当大的区别的,否则凤姐也不会如此遗憾式的比较。湘云就更是亲戚了,纯属外人,探春袭人等人若议论起来都不会说“就只不是咱家的人”这样的话。

真的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有妈的孩子像个宝)(2)

虽然是规矩,然而毕竟有了亲疏之分,黛玉见贾府中许多人赏月,贾母犹叹人少,不似当年热闹,又提宝钗姊妹家去母女弟兄自去赏月等语,不觉对景感怀,自去俯栏垂泪。在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黛玉和湘云触情生情,感同身受,就有了别样的身世之叹。此时此刻两位寄人篱下同病相怜的姑娘陪伴取暖,宽宏大量的湘云此时此刻联想起自己的处境,竟然也发出一句:“我也和你一样”。令人心酸,大家的眼中心中都觉得湘云活泼可爱,没心没肺爱热闹爱说笑,其实她和黛玉一样是个孤儿呢。黛玉的孤苦摆在桌面上,人人都可以表示下慰问和同情,况且还有个宝哥哥低声下气,处处为她考虑。多少小伙伴忽略了湘云是襁褓中父母叹双亡。湘云,也是个孤儿呢。

但是孤儿湘云愿意过另一番积极向上的生活,有花堪折直须折,远离伤春悲秋,有月即赏,何必心苦?这个心宽乐观的菇凉马上就安慰黛玉:“你是个明白人,何必作此形像自苦。我也和你一样,我就不似你这样心窄。何况你又多病,还不自己保养。”埋怨几句宝钗后,豪兴大发:“咱们两个竟联起句来,明日羞他们一羞。”转移黛玉心思,若二人互相诉苦,互叹身世,那就落入俗套,少了多少锦绣文章可看。联句到冷月葬花魂时,栏外山石后转出妙玉,邀请黛玉和湘云去栊翠庵喝茶,龛焰犹青,炉香未烬,妙玉提笔一挥而就十三元中十三韵二十六句,妙玉也是孤儿呢,三位父母双亡的姑娘在中秋夜相聚,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共同完成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也算是抱团取暖吧,不幸而幸,在这合家团圆的时分。

“色健茂金萱”,萱草茂盛,金色的色泽健康鲜明。萱草,又叫萱苏、谖草、金针、宜男草、忘忧草,多年生草本植物,根茎肉质,细长的枝顶端开出黄色的花,十分艳丽,花蕾叫金针,晒干后是美味佳肴,就是黄花菜,因为是金黄色的花朵,所以称金萱非常合适。西风东渐,康乃馨已经成为母爱之花,而我国古代一直是将萱草花作为母亲之花的。《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谖草也就是萱草,我到那里弄到一株可忘记忧愁的萱草,种在母亲堂前,让她忘记想念孩子的忧愁呢?母亲的别称为萱亲、萱草,母亲居室为萱堂,母亲的生日为萱辰。

父亲的代称是椿树,古人称父亲居室为椿庭,父母合称椿萱,椿萱并茂比喻父母都健在健康。唐牟融《送徐浩》:“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

真的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有妈的孩子像个宝)(3)

这句是黛玉对的湘云的上句“香新荣玉桂”,为此二人还互相争论,黛玉道:“虽如此,下句也不好,不犯着又用‘玉桂’‘金兰’等字样来塞责。”作者比较偏爱十三元,第一次海棠社就用了十三元的韵字,十三元的韵字共有75个,好用的字用掉一个少一个,剩下的字越来越少,来对句正如湘云所说:“作排律只怕牵强不能押韵呢。”五言排律对句除了押韵,还需要和上联对仗,湘云的出句最后两个字是:“玉桂”,金对玉,萱对桂,“金萱”的确是好对,湘云笑道:“‘金萱’二字便宜了你,省了多少力。这样现成的韵被你得了,只是不犯着替他们颂圣去。况且下句你也是塞责了。”据考证,历史上康熙皇帝给曹家老太太题匾“萱瑞堂”,以感激保母也就是曹寅母亲孙氏之功劳。桂花和萱草花都盛放在秋天,黛玉此句算是有所指,有实物事实依据,所以黛玉笑道:“你不说‘玉桂’,我难道强对个‘金萱’么?再也要铺陈些富丽,方才是即景之实事。”色健茂金萱,黛玉形容萱草颜色时用了健康的“健”字,是表达对母亲健康的祝愿,落到湘云眼中,却是扎眼,所以不以为然:“只是不犯着替他们颂圣去。”对于这两位早早失去母亲之爱的姑娘来说,金色萱草花是灿烂的却是伤痛的,莫报春晖伤寸草,空余血泪泣萱花。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无妈的孩子是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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