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守马
汾阳王郭子仪没显贵的时候,某天借住郊外一个农家。当晚夜色朦胧,郭公辗转难眠,忽听床下有人对话:“我们轮流看护,每人一个时辰。”另外一人答应。他很吃惊,探首向床下窥探,什么都没有。他知道是鬼神,并未害怕。
半夜时,透过窗户,看到一个小偷来盗院子里的马。郭公赶快起床,正要呼喊主人,却看到床下爬出两个黑影,从门缝迅速钻出去。黑影对着小偷大喊:“哪来的毛贼,竟敢偷汾阳王的马?”边说边把马夺回来,然后不见了。《青琐高议》
(郭子仪:唐代名将,只要成就是平定安史之乱。)
开路神
我们州五通庙后的小巷子有开路神出没,时常作祟路人。相传胡大宗伯未显贵时和朋友酒后夜间路过。(指的是胡长龄,大宗伯就是礼部尚书。)
一个两丈多高的大鬼忽然出现,白袍蓬首,狰狞可怖。胡宗伯大声呵斥,鬼缩小到三尺高,跪倒在路旁。宗伯走过,鬼又恢复原样挡在他朋友面前。朋友也大声呵斥,鬼笑着说:“不要装腔作势,你不过是个老秀才,我不怕你!”幸好又来了一伙路人,大鬼不见了。
果如其言,那个朋友多次落第,以秀才的身份终老。《鹂砭轩质言》
神不食乖戾之家
王锡侯曾夜行淮西,累了在一棵树下歇息。忽听远处有一个鬼呼喊:“某人家祭神,我们去吃宴席啊!”有几个鬼回答:“祭神的酒席我们哪敢去吃?不要鲁莽!”喊话的鬼说:“那户人家父子不和,兄弟相争,满门都是乖戾之气,神怎么会吃他家的祭品呢?我们赶快去,不要被别人抢了先。”
王锡侯站起来四处观望,几团黑气盘旋着从他身旁飘过,不知道去了谁家。
正狐近正人
宋某家的仓房里有狐狸,夜里靠近的人经常被砖瓦打中,看不到抛砖的是谁。王德庵先生在那个院子乘凉却平安无事。
一天晚上,他乘凉时看到一个人顺着墙根走过,似乎是个老翁。先生大声问道:“你是狐吧?听说狐狸不靠近正派的人,你不怕我,是因为我不够正派吗?”老翁转身拱手说:“只有作祟的狐狸才不敢靠近正人,知书达理的狐愿意接近正人。先生是君子,妇女都不用躲避您,何况是我呢!先生不要自我猜疑。”
王德庵说:“虽然是这样,人神殊路,还是不接触的为好,以后不让我看到可以吗?”老翁说声好的,然后消失再也没出现过。(以上两则出自《阅微草堂笔记》)
馤澜
我们(原作者)乡郎姓是巨族,有个女儿名叫馤澜,端庄淑丽工诗词,自幼许配同城任家。她住的房子一侧是父母,一侧是兄嫂,只要出去就必须经过家人的房门。
有一天,馤澜忽然失踪了,到处寻找没有踪迹,没有一个人看到她外出。全家惊慌猜疑,莫知所以。大家正聚在她的卧室商议,忽然看到一只手从床下伸出,还握着一支山茶花。接着,馤澜从床下钻出来,神态安详,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家人喜且惊,问她是怎么回事。馤澜说:“昨夜我正在桌边整理首饰,回头不见了床榻,只见一扇大门,门口鸾鸟飞翔。一个小丫鬟从门里出来招手,我不由自主走进门内。里面富丽堂皇,阁门重重。厅堂里坐着一个大汉,锦袍金甲,面貌狰狞,像庙里的灵官模样。我非常害怕,小丫鬟拉着我的衣襟,示意不要紧张。
大汉说:‘妹妹不要害怕,我们只有香火的缘分,今夜邀你来清谈。你喜欢诗词,知道诗词发展的渊源吗?’我说:‘小女子足不出户,只是认识几个字,对诗词的渊源一点不知。’大汉从六朝诗词说起,一直到唐宋明清,最后他说:‘现在的人自诩名士,却重八股轻诗词,连诗词的发展渊源都不知道。’
说话间,婢女已经摆上宴席,大汉给我倒了一杯香茶,自己用一个大杯子喝酒。又开始点评李白、杜甫、陆游、苏轼、高启、唐寅等等。口若悬河讲了好久。又说道:‘闺阁之中,写诗不过是为了消遣,不必刻意学习各朝大家,徒增些辛苦,看看《随园诗话》就可以了。’(随园诗话是清代袁枚著作,讲得是诗歌美学和理论。)吃完饭丫鬟送我出门,却是在床底出来。”
馤澜当时十四岁,虽然喜欢诗词,但对诗词的发展以及理论全然不知,也没听说过随园诗话这本书。她哥哥是秀才,确定妹妹的确遇到了奇事。
从此后,每隔十天半月馤澜就消失一次,每次都是从床底回来。就算是家人守护也不看不到她去了了哪里。这样过了三年,馤澜诗词大有进步,而且精通经史,还学会了下棋弹琴。她说,每次去都是盘恒半日,除了学习就是吃一顿饭。时间长了,也不觉得那个汉子丑陋。
这一年,她哥哥参加科考,大汉对馤澜说:“嘱咐你哥哥,不要在文章中抨击古人。前贤也难免失误,恭敬地反驳可以,诽谤就要被圣人不容。后世人从圣贤的错误中吸取经验、扬长避短,这才是要做的。”哥哥牢记告诫,在文章中以此立意,文章被考官青睐,中了举人。
又过了一年,馤澜已经十八岁了,母亲担心他和神鬼涉及到乱。馤澜说:“无妨,每次去都是兄妹相称,从未有一点亲昵的举动。”父亲还是担心,想找法师驱妖。大汉让馤澜传话:“我和馤澜有缘,所以相聚清谈,不违礼法,为何驱逐?另则,我是上神,岂是寻常术士所能降服的?假如触怒于我,大祸就不远了!”父亲由此打消了降妖的想法。
馤澜出嫁的前夜,大汉在她房间出现,黯然说道:“妹妹就要嫁做人妇,我们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馤澜说:“哥哥不要伤心,我嫁人后还可以照旧来往。”大汉说不可,然后大哭起来,馤澜的父母都听到了他的哭声。大汉送馤澜一副金手镯然后消失,此后再也没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馤澜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对这段奇遇并不隐瞒,经常讲给夫家的人听。《骇痴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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