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八艳”之寇白门：女侠谁知寇白门？
文：老张在路上
01
崇祯十五年（1642年）某个秋夜，18岁的南京秦淮名妓、秦淮八艳之一的寇白门上了花轿，嫁给了大明朝崇祯皇帝朝中曾经的抚宁侯、守备南京、总督京营的朱国弼。这场婚礼之所在夜里举行，是因为明代乐籍女子，脱籍从良或婚娶都必须在夜间进行，这是当时的风俗。
朱国弼，河南夏邑人，明初抚宁侯朱谦的七世孙。朱谦后代子孙世系如下：
朱谦是朱国弼七世祖，土木之变时，也先挟持明英宗到宣府城下，令宣府开门。朱谦与参将纪广、都御史罗亨信不应，也先遂去。之后朱谦升右都督。北京保卫战后，以左都督任宣府总兵。景泰元年（1450年），在关子口抵御住也先进犯，战后封抚宁伯。
景泰二年（1451年），朱谦在任上逝世。天顺元年（1457年），追封抚宁侯。
第二代：朱永，朱谦之子名朱永，景泰二年（1451年）袭封抚宁伯，予伯爵世券。成化三年（1467年）进封抚宁侯，予侯爵世券。成化十五年（1479年）进封保国公，予公爵世券。弘治八年（1495年）去世。
朱永之子朱晖，弘治九年（1496年）袭封保国公，正德六年（1511年）去世。子孙世袭抚宁侯。
朱晖之子名朱麒，正德七年（1512年）袭封抚宁侯。嘉靖十七年（1538年）去世。
朱麒之子名朱岳，嘉靖十七年（1538年）袭爵。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至隆庆二年（1568年）间去世。
朱岗（一作朱冈），朱岳之弟，隆庆二年（1568年）袭爵。万历十八年（1590年）去世。
朱岗之子朱名继勋，万历十九年（1591年）袭爵。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去世。
朱国弼，朱继勋之孙，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袭爵抚宁侯。
02
天启初年（1621），东林党人杨涟弹劾魏忠贤获罪，朱国弼为其不平，魏忠贤大怒，停其岁俸。
朱由检即位后，崇祯元年（1628），朱国弼守备南京，总督京营。不久又因为弹劾温体仁和唐世济徇私受贿，引起唐世济忌恨，以致朱国弼被崇祯皇帝朱由检夺爵。
明朝从万历年间开始，朋党之争不断，党同伐异，成为明朝灭亡的原因之一。朱国弼被夺爵也是党争的结果。
温体仁（1573年—1638年），字长卿，号园峤，浙江乌程南浔辑里村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进士，改任庶吉士，授予编修官，累任到礼部侍郎。崇祯初年升为尚书，协理詹事府事务。崇祯三年（1630年）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入阁后他逼迫周延儒引退，自己成为首辅。崇祯十年（1637年），温体仁因为党争失败请辞获批，第二年在家中病死。
唐世济（1570~1649），字美承，号存忆，浙江乌程乌镇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进士。历任南京刑部右侍郎、兵部左侍郎，后被权宦魏忠贤矫旨罢官。崇祯元年（1628），官复原职，因参劾参军高出放归。崇祯五年（1632），擢南京右都御史，上书崇祯帝应该分类剿抚起义军，得到采纳，擢升左都御史。
朱国弼守备南京，总督京营，虽然被朱由检夺了抚宁侯爵位，然而他仍然是南京城里的达官贵戚，只不过经此挫折，在花柳繁华的南京，在秦淮河畔，他尽情流连花丛，眠花宿柳，成为众多妓家眼里的豪客。
就在此时，朱国弼结识了秦淮八艳之一的寇白门。
03
秦淮八艳，最先见于余怀的《板桥杂记》分别写了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六人。后又加入柳如是、陈圆圆而称为秦淮八艳。
南京市夫子庙秦淮河南岸，有一条钞库街，东北起文德桥，西南至武定桥。
钞库街在明代是国家金库——宝钞库的所在，明朝钱币为“大明通行宝钞”，街以库名。明末钞库街是名妓李香君的媚香楼的所在。
钞库街明时又称沉香街，清代钮琇在《觚剩》的记载：浙江嘉兴人项元汴，字子京，号墨林，生活在明朝中后期。项元汴在南京游玩时，爱上了一个妓女，相处很长时间后，项元汴要回家了，姑娘拉着他的手，眼泪滴滴答答，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项元汴回嘉兴后，到处去收购沉香木，做成一个精致玲珑的卧床，又用上好的丝绸做了几箱衣服，然后把这些东西装上大船，去南京找他的相好。
进妓院后，相好的姑娘正陪着别的客人，看到项元汴，好像不认识一样不加理睬。项元汴只好上前自报姓名，并说明是来送东西的，那姑娘这才有了一点笑容，对项元汴也客气了一点。项元汴吩咐把妓院大厅打扫干净，把沉香木床抬进大厅。妓院里的人都来祝贺，漂亮姑娘群集一堂。
项元汴在妓院里大摆酒席，招待那群女孩子。酒喝到一半，项元汴突然站起来，指着与自己相好过的姑娘大声说：“我原来以为世上懂爱情的女孩都在妓院里，所以不惜花费千金来让你高兴。不料才几个月时间，你就把我忘记了。人们说你们这种女孩子的感情就像杨花柳絮一样轻飘飘，我过去不相信，今天相信了。”说完就叫来仆人，把箱子中的衣服都撕裂了。又用榔头敲碎了沉香木床，放在院子里焚烧。烟雾升上天空，满城香气缭绕，过了四五天香气还没散去，从此这条街被人叫做“沉香街”。
秦淮八艳中，李香君的媚香楼在钞库街，寇白门家也是这条街上，和李香君不同的是，寇家是这条街上著名的世娼之家。
寇白门又名寇湄，余怀称她“风姿绰约，容貌冶艳”。《板桥杂记》又曰：“白门娟娟静美；跌宕风流，能度曲，善画兰，相知拈韵，能吟诗，然滑易不能竟学。”
朱国弼和寇白门交往细节现在已不可考，陈维崧《妇人集》记载了朱国弼迎娶寇白门时的情况：“寇白门，南院教坊中女也。朱保国公娶姬时，令甲士五十，俱执绛纱灯，照耀如同白昼。”
坊间写寇白门的文章，都说朱国弼为了显示威风和隆重，特派5000千名手执红灯的士兵从武定桥开始，沿途肃立到内桥朱府，盛况空前，成为明代南京最大的一次迎亲场面。从这个记载来看，说5000名士兵过于夸张，是人云亦云。然而动用50名军士，也是不同寻常之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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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2年，对于大明朝已是生死关头。在这一年的前一年，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二十日，李自成攻克洛阳，杀了万历皇帝的儿子福王朱常洵。李自成没收福王府中金银财货和大批粮食、物资，发布告示大赈饥民。
之后，在一年多时间里，李自成三围河南省城开封。最后一次崇祯十五年（1642年）黄河决堤冲毁开封。
也是在这一年，李自成起义军先后杀死陕西总督傅宗龙、汪乔年。十月，在河南郏县击败明陕西巡抚孙传庭。
还是这一年，松山、锦州失守，洪承畴降清，崇祯帝想和满清议和，兵部尚书陈新甲因泄漏议和之事被处死，与清兵最后议和的机会也破灭。
就在这样“未有之大变局”行将到来之时，南京的达官贵人依然夜夜笙歌，秦淮河畔照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朝廷命官竟然动用手下军士迎娶名伎入府，这样的政权焉能不失败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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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崇祯十七年（1644），朱国弼起提督漕运，镇守淮安，加太子少保。北京沦陷后，朱国弼擅自截留福建押解到京城的银两十万两。
明朝灭国，崇祯皇帝吊死煤山，清朝入主中原，南明弘光政权建立。朱国弼因拥立有功，晋爵保国公，列群臣之首。
朱国弼昏庸无能，依附权臣马士英、阮大铖，与赵之龙沉迷酒色。1645年，清军逼近南京，朱国弼为南明弘光朝留守。最后在清军围城时与赵之龙等百官，马步兵二十余万降清。
弘光小朝廷灭亡后，清朝廷命朱国弼带领家眷北迁京城。没想到一家老小刚到北京，朱国弼就被软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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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禁之后，朱国弼一家失去了生活来源，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说，还要想办法上下打点，指望解禁后再谋得一官半职，没有银子哪行？
朱国弼想的法子，居然是 “贱卖家中妾室”。
寇白门自然也难逃此劫，她不愿意坐以待毙，就对朱国弼说：“若卖亲身所得不过百金，若使亲南归，一月之间当得万金以报公。”朱国弼半天才答应，寇白门便带着婢女归还金陵。
关于寇白门南归，陈维崧《妇人集》是这样说的：“国初，籍没诸勋卫。朱尽室入燕都，次第卖歌姬自给。姬度亦在所遣中，一日谓朱曰：‘公若卖妾，计所得不过数百金，徒令妾落沙吒利之手。且妾固未暇即死，尚能持我公阴事。不若使妾南归，一月之间，当得万金以报。’公度无可奈何，纵之归，越月果得万金。”
看来，聪明的寇白门为了脱离魔掌，不但以利诱之，而且软硬兼施，以告发他的丑事而威吓，才使朱朱国弼不得不放她南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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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金陵，寇白门不负承诺，经多方筹措真的凑齐万两黄金，着人送给朱国弼，为朱解了禁。
《板桥杂记》说：“保国公生降，家口没入官。白门以千金予保国赎身，匹马短衣，从一婢南归。归为女侠，筑园亭，结宾客，日与文人骚客相往还，酒酣以往，或歌或哭，亦自叹美人之迟暮，嗟红豆之飘零也。”
这段筹金的故事为她赢得“侠女”称号。时人感于寇白门重义守信，一诺万金，曾作诗感叹：
短衣风雪返金陵，红豆飘零弱不胜。
尝得聘钱过二万，哪堪重论绛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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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京后，寇白门心灰意冷，整日沉迷于桃红酒绿之中，她陪客人时经常失态或歌或哭，她是在发泄、是在抗争不堪的命运。
关于寇白门后来的境遇，余怀《板桥杂记》中也有交待：“既从扬州某孝廉，不得志，复还金陵。老矣，犹日与诸少年伍。卧病时，召所欢韩生来，绸缪悲泣，欲留之偶寝，韩生以他故辞，犹执手不忍别。至夜，闻韩生在婢房笑语，奋身起唤婢，自箠数十，咄咄骂韩生负心禽兽行，欲啮其肉。病逾剧，医药罔效，遂以死。虞山《金陵杂题》有云：丛残红粉念君恩，女侠谁知寇白门？黄土盖棺心未死，香丸一缕是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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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后来她曾经和一位扬州的孝廉好上，时间不长以无果的结局，又回归金陵。后来她又交往了一位小鲜肉，此人叫韩生。金钱换得姐弟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包养了一个小白脸。
一日，寇白门病了，她把韩生叫来，留他共寝，没想到韩竟以无数个理由推脱，寇白门低声下气，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谁料他竟然还是离开了。
到了半夜，忽闻隔壁婢女房中传来嬉笑声，遂起身观望，让她大吃一惊的竟然是韩生和自己的婢女在调情，气得她浑身发抖，她把婢女痛打一顿，指着韩生大骂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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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白门就这么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明末清初文坛领袖，秦淮八艳之一柳如是的老公钱谦益作《寇白门》两首诗追悼她。除了上面《板桥杂记》所引的一首外，另有一首：
寇家姊妹总芳菲，十八年来花信违。
今日秦淮恐相值，防他红泪一沾衣。
除了钱氏之诗，另一个大诗吴梅村也有诗写白门：
朱公转徒致千金，一舸西施计自深。
今日只因勾践死，难将红粉结同心。
明朝遗老方文也曾给写诗赠白门：
旧人犹有白门在，灯下相逢欲断肠。
一到南中便问君，知君避俗远尘氛。
此番不见幽人去，惭愧秋江与暮云。
张生图晤甚艰难，此夕相期分外欢。
只当论诗良友宅，不应概作女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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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文人画家闵华在寇白门死后为其画像题的诗：
身世沉沦感不任，娥眉好是赎黄金。
牧翁断句余生记，为写青楼一片心。
（本文图片为网络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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