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之间流转,因经验死而更加热爱生——向死而生,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永远不要等到晚年孤独终老?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永远不要等到晚年孤独终老(此生向何处去对自己的临终关怀)

永远不要等到晚年孤独终老

在生死之间流转,因经验死而更加热爱生——向死而生。

1.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正飘在空中,地上摊着一具狼藉的身体。从旁边一辆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往后走时弯腰检查轮胎,轮胎的红色部分,有血在流动。

男人再往后一看,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从另一个车门下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刚到车后就捂上了眼睛,那一声“啊”太刺耳,像是惊雷滚滚而来。

接着越来越多人围上来,有的人靠近又离开,有的离开后又转身挤进人群,一个个拿着手机在拍。

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靠近了人群,我定睛一看:那不是周辰吗?他不是出差了吗?刚才还在C城给我打电话呢,心急火燎说儿子病了,让我快点去学校接他,怎么转眼就回来了?

只见他挤进人群,伸头往前看了看,接着使劲扒开人群,朝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扑去。

他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能允许自己身上沾染血迹和灰尘?

正纳闷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大棒子击打一般,又像被一块巨石砸中,接着五马分尸般拉扯,难受极了。

我从空中俯冲下来,使劲想把周辰拉开,但他纹丝不动。我让他不要嚎叫了,那声音在我耳边像滚雷不断,但他像没听见,根本不理我。

我正着急,突然周辰像被地上的机关弹开一般,跳起来冲向旁边从地上爬起的男人,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又一阵滚雷声响起:“是你,是你把我的老婆撞死的!”

“我死了吗?”我有点迷糊,但我确实是周辰的老婆无疑。

我仔细看看地上那具有点面目全非的身体,像我,又不像我,但穿的衣服是我的。

随着救护车更大惊雷的声音从远处滚过来,在人群旁停下。穿白大褂的医生俯身靠近我的脸观察,手指在我鼻下停了一会儿,招呼人把我抬起来,放进救护车。

这时周辰还拉着那男人嘶吼,一听我还活着,有点变了脸色。

2.

我烦透了,医生们在我身上扯来扯去。静静地躺着挺舒服,灵魂还可以自由游荡。

我这时明白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分开了。有意识的是我的灵魂,身体只是身体,没人动的话,跟一块石头或泥土没什么区别。

但是身体一被人动,就把我的灵魂拉回来了,各种感觉也回来了,而且异常灵敏,痛感和噪音是平常的很多倍。

我以前听说,人死前后,最好不要动他的身体,不然各种感觉是活着时候的七倍。

难道我要死了?

不过我终于可以安静下来,灵魂趁机摆脱身体,准备再去游荡。

我挺喜欢到处游荡的,像风一样,心想到哪儿,身体同步到达,不需要买机票火车票什么的,仿佛我就是交通工具本身,而且绝对神速。

我想,我是不是真变成神了,不然何以有如此神通,逍遥又自在。

前提是,如果没有人动我的身体的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的灵魂又被身体的痛感召唤回来了,就像被风筝的线扯着,不由自主被往回收,真讨厌!

我一看,又是周辰。他这是怎么啦?以前那么忙,想见他一面都难,怎么现在却阴魂不散地频频出现?

可我现在不需要他啦!

我以前又是为什么需要他呢?

我想起来了,作为同一个家里的成员,他不该总是夜不归宿,所以我要打电话找他。

有时是孩子想爸爸了,有时是父母来家里了,有时是有什么事,有时是什么重要日子……我要打电话提醒他:该回家了。

有时是我想他,总是一个人在家太孤独了,就算有孩子陪着,心里还是孤独。

但渐渐地,我不想他了,想也没用。也不打电话了,打电话也没用。

3.

还好,周辰动了我几下,就不再动了。

趁他出去打电话,我赶紧溜了。

儿子瓜瓜还在学校呢?他什么病?怎么那么着急?老师不打我电话打给他爸,说一定快点,快点!

那一刻不是周辰催我,我怎么可能闯红灯飞奔过马路,又怎么可能正好被车撞?

好在心到身到,我即刻就看到瓜瓜在学校门口,正在朝我每天等他的地方张望。

我急切地扑到他跟前,上下左右查看,他好好的,不像生病的样子呀。

我问老师瓜瓜怎么了,老师不理我,瓜瓜目不转睛盯着我往常出现的路口。

他这是放学了,同学们都走完了,只有老师在陪着他等家长来接。

我伸手去拿瓜瓜背上的书包,但是拿不动,他也没把书包卸下来给我。

我一着急,突然想起来我的身体在医院病床上,我的灵魂他是看不见的。

这真不公平,我对他能看见、听见,能说话、能触摸,我甚至连他心里想什么都一清二楚,但他对我却一无所知。

我急死了。我急的是瓜瓜很着急,老师也很着急。

老师在我旁边打电话给我,我赶紧摸包里的手机,但是没有包,没有手机,也没有身体。

我除了灵魂什么也没有,我也看不见自己的灵魂。

我的手机去哪里了?

我瞬间跑到车祸现场,那地上除了一摊血迹,什么都没有,依旧车水马龙,人们避着那滩血走来走去,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着,很害怕的样子。

我赶紧又跑去医院,看到了我的包,粘着血污的包在病床边的地上,没有熟悉的手机铃响。

我的手机去哪儿了?车祸当时,我正在接周辰的电话。

我又去找周辰,要让他赶紧去接瓜瓜。

周辰在走廊尽头接电话,听他是和老师通话,我松了口气,放心了。

但他没有马上去接瓜瓜,而是打电话给他妈,让他妈去接瓜瓜。

4.

我突然想起我的父母,瞬间就到了老家。

老家的院子里,我妈正摊在地上哭天抹泪,嘴里喊的是我的小名,老爸魔怔了一般呆在旁边。

我赶紧过去,想扶起妈妈,但怎么都扶不动她分毫。

我对她说:“我没事啊,我这不好好的,你别哭了,去找瓜瓜吧,以后得靠你们照顾他啦!”

我又去劝老爸,站到他跟前,我这才发现他的头发都白了。我使劲推他,但他也是连头发丝儿都不动一下。

我沮丧地意识到自己对谁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大哭一个发呆,想帮他们查查机票火车票什么的,但是没有手机,纵使有,我还是无能为力啊!

我一着急又跑了。我一心牵挂的只有瓜瓜。

学校门口已经不见人了。

我跑到他奶奶家,正在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电视呢。

这孩子,只要一脱离我的监督,也就脱离了学习。平常这时候,得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家教机上的课程预习。

我想催他快点吃完写作业,但是没用。眼睁睁看他吃完西瓜吃薯片,看完光头强又看《斗罗大陆》。这可是没完没了的连续剧,平常我是不允许他看的。

作业呢!作业呢!我急得使劲敲桌子,但是没用。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出车祸了,包括爷爷奶奶都不知道,不然怎么都稳若泰山呢?

“好!好!”我咬着牙说,“不告诉瓜瓜是对的。”

这时我被“风筝线”扯了一下,接着又扯了几下。“好疼!”我呲牙吸了口气,瞬间灵魂又回到身体。

5.

原来是医生又在给我检查身体。

我听他们说虽然手术成功了,但情况并不乐观,让家属注意观察,一有情况马上通知他们。

周辰满脸悲戚,点头如捣蒜。这段时间,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我,我不禁有点感动。果然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

可是医生护士们前脚刚走,周辰也拿起包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乐得没人动我,很清静。灵魂又离开身体,想想去哪里游荡。

一时无处可去,我看周辰匆忙往外走的样子有点奇怪,就跟上了他。几次他回头看,我怕被发现,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后来想到完全没必要,我现在是绝佳侦探了。

我跟他进了一个陌生的小区,陌生的楼层,他拿出钥匙开门,我急忙也闪身进去。

一个女的迎上来,面若桃花。我也满脸堆笑,心想:“这是谁呀,在哪里见过?”

看她伸出双臂要抱过来,我赶紧躲开。

但是周辰没躲开,很自然就投怀送抱了。

我一时诧异,难道我不是他的老婆吗?

接下来我更诧异了,弄不清周辰的老婆到底是那个女人还是我,因为我眼看着他们做的夫妻之事,周辰和我很久没做过了。

我听周辰说:“亲爱的,你再等等,快了。”

那女的说:“她真命大,我看车子偏了,装作无意打了一把方向盘,怎么还是偏了?”

周辰说:“我在电话里一直催她快点,她看是红灯犹豫了,耽误了时间,你动了方向盘?有没有被你老公怀疑?”

“不会,那死鬼吓蒙了,在警察面前都说不成话了,都是我替他回答的。我的老公是你,宝贝!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没人会怀疑,你太棒了!”那女人的声音忽而阴毒忽而娇滴滴。

我突然想起来,这个女的,不就是从车里出来那个尖叫的女人吗?

他们是算计好的?我和从车里出来那男的,都中了他们的奸计?

6.

我此时的思维和感觉一样敏锐,这是从前本就迟钝或故作迟钝的我完全不能比的。

周辰几次提出离婚,我没同意,因为儿子,也因为我辛苦创下的公司和家产不想便宜给他一半。

原来他想要的不是一半财产,而是全部。不仅谋财,还要害命。

思前想后,我气炸了。

数倍的愤怒中,我感觉自己在下坠。

我不是可以自在地控制自己吗?东西南北上下左右前后,“方向盘”随时随心而动,怎么突然失灵了。

下坠中,我看到一个很大很大的洞,洞口黑雾蒸腾,一只手,不,一双手,不,许许多多手,正在奋力往上伸,手指弯曲像牙齿,那叫张牙舞爪。

它们向我伸来,有几双手都快够到我了。

那个黑洞,应该通往地狱。

我的手也拼命向上伸,想抓住一根绳子什么的。我不要被抓下去,也不能再往下坠。

突然,我被一股力量往上提起来,离开了那双快够到我脚的手,然后逐渐上升。再往上,我恢复了自主转动的心的方向盘。

松了一口气,我回头看那股力量。但是晚了,已经飘走了,像是另一个人。

他救了我,他是谁?

我又是如何“方向盘”突然失灵的?

我眼前浮现出周辰和那女人,一口气上不来,憋在胸口,血往上涌,我牙都要咬碎了……

我又开始往下坠。

不行!我紧急往上找绳子,没有!到处都是空的。

危急时刻,耳边传来声音:“平静,平静,不要生气,控制愤怒!”

慌乱中,我紧急调整情绪。我心里有一团怒火都要把我燃烧了,怎么才能控制呢?

眼前出现瓜瓜的笑脸,一只小手往上画弧形,稚嫩的声音说:“妈妈,微笑,微笑!”

Ok,我微笑了。

下坠停止。“方向盘”功能恢复。

但是,那女人动了一下方向盘,她要我死!

我突然想起那女人的声音,和她从车里走出来的样子。

7.

算了,为了远离愤怒,远离堕入地狱的风险,我还是远离那对狗男女。

但是心有不甘啊!

我又去看我的父母,他们正匆忙走出家门,行李箱里装的大都是攒给瓜瓜的礼物,边走边商量怎么去赶火车。

他们每次没有我陪着出远门,不管去哪里,火车票和机票都是我先买好,再交代他们怎么走。

这次,谁会一路照应他们呢?

他们当心尖宝贝疼爱的瓜瓜,没有我,一定轮不到他们抚养照顾,以后还能见到几次呢?

周辰一向和他们合不来,很难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他们忍着想念瓜瓜,毅然回老家居住。

如果我不在,他们自然用不着和平共处。但是我半生心血换来的遗产,会有多少到二老手里?

哦,不是半生,是短暂的整个一生!

此生未完成。

不行,我不能死,至少我得把身后事料理清楚,该给孩子的,该给父母的,该报的仇……

我仿佛看到周辰狞笑着,把我的父母赶出家门,把我的孩子丢给他的父母,然后他和那个女人,开着我的车,住着我的房子,在我的办公室,对着我的员工指手画脚,把我的心爱之物,统统丢进垃圾桶,或者在殡仪馆一把火烧了……

我再次血往上涌,怒目圆睁,简直要喷出火来。

突然一阵狂风席卷着我眼前幻象,夹着飞沙走石,瞬间把我吹远。

飘飘摇摇中,我的周围只剩下无边虚空,所有人啊、车子啊、房子啊、心爱之物还有钞票等等,全不见了。

虚空中,来来去去着一些什么东西,巨大的肚子,线一般细的脖子,他们在寻觅着什么东西,游丝般的声音,好久我才听清喊的是“饿啊!渴啊!”

我以为他们是即将临盆的孕妇,不然何以这么大的肚子,好像在为肚里的孩子喊着“饿啊!渴啊!”我想起即使我的孩子已经八岁了,我还总是担心他会饿啊渴啊的。

我想瓜瓜即使长到八十岁,为娘我还是会为他这么担心吧。

8.

正想着,突然有人发现了我,不顾山一样的大肚子向我奔来。他的反常举动引起别人注意后,也都改变了走来走去的轨道向我奔来,一个个加大了音量喊“饿啊!渴啊!”

我回身逃命,心想他们那么大的肚子肯定跑不快。可是跑着跑着,我身前也有了障碍,低头一看,我的肚子——天哪,我的肚子也在长大——啊啊啊!

又是危急时刻,有点熟悉的那股力量又来了,他推着我往前,几乎飞起来了。我抽空摸摸肚子,小了,小下来了。

等我身后推动的力量渐缓,喊“饿啊渴啊”的声音没有了,应该安全了,我回头一把抓住那力量——

“你,怎么是你?”我惊得花容失色,赶紧整整头发衣服,可惜没有镜子,不过也来不及了。

“你这个傻子,怎么还是不会照顾自己?”他一点没变,还是当年那么帅气逼人,只是嗔怪怜惜的表情和声音里多了清冷,让我很不适应。

我到处看看,那些大肚子孕妇没有了,到处仍是虚空,无边的虚空。

“这是哪里?”我向他扑过去,想看他是真的假的。

无数的梦里我就是这样扑过去,结果全都是假的。

这次也一样。

但不同的是以前扑空的同时,连影像都消失。这次,他只是闪到一边了。那速度之敏捷,是以前没有的。

“你是人是鬼?”我生气了,追过去捶打他。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飘走了。

“这次你别想跑!”我大叫着拼死拉住他:“杰哥,你不要又丢下我。”

他停下了,回头了——我眼前又出现那座吊桥,江水滔滔,没过中间的桥面,他一定要去试试能不能过,我跟在他身后,他让我停下。

“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江流中显得微弱,但我听见了。我让他回来,我说再等几天都行,不走了都行,不要过去……他回过头,大喊一声:“抓紧!”

桥断了,江水汹涌地拖着他的身体向前,他拉着缆绳的手松了,松手之前的最后力气,是回头看了我一眼,他随江流去了。

9.

杰哥说:他死了以后,看我一天天守在江边,即使天晴了,桥修好了,同行的游客都走完了,我还是不走。我不走,他也没法走。七七四十九天后,我走了,他却走不了了。

他完整地耽误了投胎转世的机会,成了孤魂野鬼。

阎王说:看在他生前少有作孽的份上,如果他救一个人脱离三恶道,即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可以再给他一次投胎转世的机会。

他本来有很多机会救人,也就是早就可以投胎转世了。但他这个傻子,一直傻傻要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我。

我忽然庆幸,竟跳起来拍起巴掌来:“我死得好死得好!早知道我就早点死了,这样你就可以活了!”

他拧住我的脖子:“你说什么呢?你这个傻子!”

我们这两个傻子,就这么在无极的虚空中哈哈笑了很久,然后听我们笑的回声很久。

突然,我又有了痛觉,那是“风筝线”又在往回收了。

“我不要回去,不要!”我挣扎着大喊,“杰哥救我!”

这次,杰哥动也不动,眼瞅着我被拉走了。

一群白大褂在我眼前晃动,我被推进了急救室。

听他们七嘴八舌说:“我们给他老公交代过,一定要寸步不离看着的。”

“出现这么危险的情况,竟然没有人在她身边。”

“已经很长时间没人管她了,她老公不知道去哪儿了,也没有其他家属。”

“哼,什么老公?哪有老公设计把老婆害死了还要救她的?你们这些傻子!”我气哼哼地想,压根不满意他们的瞎忙活,却又不想让那个老公称心如意。

但我现在有了杰哥,我不能让他继续等下去了。

我必须得死,他必须得活!

10.

在我被医生们撕扯得生不如死之后,我又被推出手术室。

刚一出门,我听到一声炸雷在我耳边爆响,吓得我浑身一抖,接着身体被乱石砸中一般,我睁眼一看,是我妈妈,眼睛都哭肿了,拉住我胳膊就扑下来。

幸好她被护士和我爸拉住了。

爸爸看着我,不轻弹的眼泪也滚下来了,冰雹一样砸在我脸上,被他赶紧拂去。

此情此景,让我怎么忍心死去?父母把我养大,我还没来得及报答。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能是黑发人的罪过。

还有我的瓜瓜,我父母还没见到吧,如果他知道妈妈就要死了,会怎么样呢?

如果他知道妈妈是被爸爸害死的,而且一起害死妈妈的人以后会是他后妈,他又会怎么样呢?

他才八岁,我怎么能死呢?

可是看到周辰,想着这娑婆世间,不由得我心灰意冷。

怕下地狱,我连生气也不能够了。

此时我才想起,那些喊饿和渴的大肚子孕妇不是孕妇,他们是饿鬼。永远在饥渴中煎熬寻找的饿鬼。

是我的贪欲,贪着我的钱、车子、房子、遗产、心爱之人、心爱之物……让我差点也进了饿鬼道。

如果不是杰哥又一次救我的话。

上一次在地狱黑洞口,也一定是他,只有他会救我,只有他在等着救我。

他等了我这么多年,只为了再救我一次。如今我不死,他怎么能活?

我到底是死还是活?

这由得了我吗?

正纠结间,我又被扯得死去活来。

11.

我的瓜瓜终于来了。

小脸满是鼻涕眼泪,使劲摇晃着我,哭喊着:“妈妈醒醒……”

我除了眼珠子,丝毫不能动弹。除了呼吸,说话都没有力气。

我只是医学上的活着而已。

还有,就是我的神智是清醒的。这才是我的痛苦之源。

这时我做不了别的,一心在想:要不要让孩子知道真相?

或者,我如何把死因透露出去,我是如何被车撞的?

这也是周辰最担心的,也是我的危险所在。

比起报仇,让恶人有恶报,让孩子不生活在骗局中,应该是更重要的。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呢?

孩子除了失去妈妈,还会失去爸爸。

也许这样能让我父母和他在一起,但是父母老了。

孩子的爷爷奶奶,也老了。

相比这样的结局,或者相比我只是意外死去,一切维持原状的可能性,我以前那么逼孩子学习,各种兴趣班培养才艺,各种要求让他养成好习惯,显得多么可笑啊!

他爸爸倒是学习好,曾经成长的路上貌似品学兼优,毕业后也有个好工作,和我成立的家庭貌似和睦圆满,但实际上呢?

我闭上眼睛,这样的人生,就算死了之后转世投胎再来,有意思吗?

但我还是如此牵挂,眼看要结束的零乱的此生,还是放不下。

睁眼看看孩子,看看他身后的四位老人,一个竭力掩盖着紧张恐慌的中年男人,我万念俱灰,心想:算了,算了,放过他吧!

决心刚下,又一阵飓风刮来。

13.

穿过虚空,这次我来到的地方是个动物世界。

先是各种养尊处优的宠物,但在这里已没有宠,只是物,因为没有人,它们都成了被遗弃的流浪动物,被别的野生动物弱肉强食。

野生动物和家畜之间也在弱肉强食。

东张西望间,我突然听到“哼哼”声,定睛一看,这不是猪圈吗?无穷无尽的猪们,仰着头噘着嘴,正等我从天而降呢?

猪八戒不就是这么投胎转世的吗?

我心里一惊——畜生道!

我这是进了畜生道,因为愚痴,我愚痴,为什么?我不是挺精明吗?我那么善于算计……

我逼瓜瓜学习的时候,我也在学习啊!

各种考试,各种经商之道,各种提升培训,我也是一样没落下啊!

我冤枉啊!

就在我要将入猪圈之际,心里突然灵光一闪,大喊:“杰哥——崔杰——救我——”

幸好,我又得救了。

我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很善于学习了还要入畜生道。

杰哥说:“面对他人的恶保持沉默,是另一种恶。作恶而不自知,不是愚痴是什么?”

“但我是为了保护我的孩子呀!”

“你以为让孩子生活在欺骗和谋害中,就是对他的保护吗?”

“你什么都知道?”

“我只是对你什么都知道。”

“那我该怎么办?我是一个快死的人,我什么都做不到。”

“那你只能进畜生道了,我没法再救你了。”

“对了,你只能救一个人脱离三恶道才能投胎转世。”

“我谁都救不了,人的贪婪、愚痴和愤怒,是救不了的。”杰哥长叹一声,又说:“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执着于改变他人的贪婪、愤怒和愚痴的人,是更大的愚痴,我也该入畜生道。”

14.

“杰哥,你不会入畜生道,但是告诉我,怎么才能惩处那恶,凭我一己之力不行。”我连话都说不出来,而且如果不是杰哥救我,我从地狱道就已经死了。

“你想继续活下去吗?”杰哥问我。

“我还能活吗?”我摇摇头,几次急救已经让我痛不欲生了,我连苟延残喘也不想了,就这样死了,其实挺好的,起码不用受罪了。

“我去向阎王求情,我用我投胎转世的机会,或许能换你不死。”杰哥说。

“不!”我赶紧阻止,“我活够了,至少这一生,我不想再继续了。你看病床上我那个样子,连行尸走肉也不如。”

“只要活着,你就可以惩恶扬善,也可以照顾你的孩子和父母。”

“但是代价呢?”我拉住杰哥说,“我宁愿重新开始,我们俩同时投胎转世,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我们一起,我欠你的,转世后统统还你,哪怕为你当牛做马——”

“谁稀罕你做牛马?”杰哥满脸嫌弃,又说:“你这一辈子都过不好,转世就能过好吗?再有一百个来世又怎么样?不过是个遇到困难只知道逃避的懦夫罢了,不,是懦妇。”

“要不我们就不转世了,就这样做孤魂野鬼,只要我们在一起,这样挺好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到处去观光旅游,到处看生死大戏,还不要钱。”

我想起杰哥,生前就是为了钱,给游客做导游,而且是风险最大最辛苦的探险徒步导游。如果不是那次大雨后,江上的吊桥被水淹没,游客滞留几天后纷纷投诉,闹着无论如何要过江,杰哥无奈,只好试探着先行过江,结果桥断了……他也不会做这孤魂野鬼。

如果不是那次我跟他的团去徒步,我都不知道他挣钱有多辛苦。他说辛苦不怕,只要平安,可是连平安也不能保障。

如果没出意外,能和杰哥过一生,我自然是渴望继续活着的。

这一生不行,来世也可以啊!

15.

但是要先惩恶扬善,不然我就仍是愚痴,猪圈还在等着我呢。

杰哥要救一人出三恶道。如果我都不能配合他拯救,他还能拯救谁呢?哪个人没有贪婪、愤怒之心呢,尤其是看不清生命及世间真相的愚痴。

我刚刚做下决定,身体一阵剧痛,瞬间把我拉回病床。

撕心裂肺的痛中,我听到医生和周辰商量,要锯掉我的一条腿,否则性命难保。

周辰紧张得汗都冒出来了,问医生:“如果锯掉了腿,能保证她活下来吗?”

医生说不能保证,但如果不锯的话,活下去的几率更低,随时都有危险。

周辰踟蹰一阵,慢腾腾地说:“既然结果可能一样,还是不锯了,她这救治的费用,我们已经撑不住了。”

这时我爸突然冲过来,激动地对医生说:“只要有一点希望,一定要救我女儿。”说着他怒目圆睁转向周辰,“我女儿这些年打拼挣的钱,就够救她自己啦,还有保险,还有肇事方的赔偿,怎么就撑不住了?”

他转头对医生斩钉截铁地说:“锯,我能做主,钱我们想办法!”

我听他们争了很久,也是两个家庭在争,瓜瓜在一边吓得哭起来,边哭边说:“我要妈妈,没腿的妈妈也是妈妈!”

我的心都碎了。

做完手术后,是我爸妈轮流守在病床边,周辰也来得殷勤。

人在濒死时不仅各种感觉敏锐,竟然还有读心术——周辰想让我死。

他越来越耐不住、等不及了,几次想支开我爸妈,好暗中做些手脚,但我爸妈就是寸步不离。

关键时候,还是亲生父母最给力,他们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

有一天,我醒来,爸妈都在,周辰不在。

我试着动了动嘴唇,竟然能说出话了。

我拼尽全力,捡最重要的话说:“周辰……害我,车是……故意……撞我的,那个……女的……”我又昏过去了。

16.

最终我如愿以偿,那对狗男女抓起来了。

我和周辰离婚,我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

但我再也见不到杰哥了,我已经离开濒死状态,灵魂有了身体牵绊,再也不能自由游荡,随心所欲了。

杰哥呢?他在哪里?我知道他看得见、听得见我,他对我有读心术,但我对他毫无感知,就算他就在我的对面。

如果我死了,没有进入三恶道,按阎王的承诺,他可以转世投胎。但是我没死,他没有机会再救我了,也就不能转世投胎。

他只能换一个人去救,但是就像他说的,他能救得了吗?人的贪心、嗔恨和愚痴,不是那么容易救得了的。

若他只执着于救我一人,那又会是什么后果呢?

我真想再死一次,成全自己,也成全他。

当我坐着轮椅去看杰哥的父母,才知道他妈妈因为不慎摔倒骨折,已经在病床上躺一个多月了。

我送她去了最好的医院,请了最好的医生。杰哥妈妈病愈后,我送了一张银行卡给杰哥爸爸,说是杰哥生前送我的,我没有花完。

我回去安顿好我的父母和孩子,趁没人注意,我把自己和轮椅推下了楼梯。

我又自由了。

我到处找啊找,最后在曾经夺去杰哥生命的吊桥边,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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