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蒲松龄
穷神,穷神!我与你有何亲,兴腾腾的门儿你不去寻,偏把我的门儿进?难道说,这是你的衙门,居住不动身?你就是世袭在此,也该别处权权印;我就是你贴身的家丁、护驾的将军,也该放假宽限施施恩。你为何步步把我跟,时时不离身,鳔粘胶合,却象个缠热了的情人?
穷神!自从你进了我的门,我受尽无限窘,万般不如意,百事不称心,朋友不上门,居住在闹市无人问。我纵有通天的手段,满腹的经纶,腰里无钱难撑棍。你着我包内无丝毫,你着我囊中无半文,你着我断囷绝粮衣服俱当尽,你着我客来难留饭,不觉的徧体生津,人情往往耽误,假装不知不闻。明知债帐是苦海,无奈何,上门打户去求人;开口五分行息,说什么奉旨三分,到限期立时要完,不依欠下半文。无奈何,忍气吞声背地里恨。
自沉吟:我想那前辈古人也受贫,你看那乞食的郑元和,休妻的朱买臣,住破窑的吕蒙正,锥刺股的苏秦。我只有他前半截的遭际,那有他后半截的时运?可恨我终身酸丁,皆被你穷神混!难道说,你奉玉帝勅旨,佛爷的牒文,摆下了穷神阵把我困?若不然,那膏粱子弟、富贵儿孙,你怎么不敢去近?财神与我有何仇?我与足下有何亲?您二位易地皆然,我全不信。
今日一年尽,明朝是新春,化纸钱,烧金银,奠酒浆,把香焚。我央你离了我的门,不怪你弃旧迎新。
01
说起来,蒲松龄还是个有家底的人。他老爸科举不利,转而经商,赚了点钱,日子过得还不错。可生不逢时啊,明清之际战乱频繁,生意渐渐没法做了。而蒲松龄家兄弟姐妹众多,上上下下多张嘴吃饭,这再大的家业也会坐吃山空。因此到后来,蒲松龄就成了一个没啥家底的人了。
那时,人们改变命运的方式不多,科举,经商,务农,是三条主流选择。蒲松龄家是有点读书传统的,要他去扛锄头,他愿意,他爸他妈还不同意呢!自己当老板呢,他爸已经证明此路不通,难不成老子比儿子运气好些?这比来比去,还是科举靠谱!是一条正路子,说不定祖坟冒了青烟,一下中了举,那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蒲松龄这一辈子,最专注的就是科举这事,从19岁,一直考到72岁。除了复习应考,再玩点个人爱好,比如写写鬼故事,写写小曲,他勉强算得上正经工作的,是做家庭教师。他这个家庭教师也了不得,一当就是三十年。一家子糊口,就靠他这点收入了。他生了4个孩子,44岁还当了爷爷。所以您看,他找的这点钱,这一大家子人怎么过日子啊?过的是个什么日子啊?
02
然而,蒲松龄就把他的这一生赌上了!他就跟科举考试死磕到底,就不信这个邪了,命运女神总会在某个时候青睐他一眼吧?
嘿,还真就这么邪!命运女神不喜欢他,穷神喜欢呀!咱穷神就让你这辈子,中不了举,当不了官,发不了财;咱穷神这辈子就缠定你了!
您说这蒲松龄有多么憋屈,多么恼火,多么苦闷呀!您看吧,这又快过年了,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月月光,一分钱存款都没有,拿什么去备年货,发红包,走亲戚呀?
这正是:两手空空脚难动,荷包瘪瘪头难抬!
据说2019年最热门的一句话,是:我太难了!看来在过去的一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到了年关,和蒲松龄一样处境的人,估计也不在少数。怎么说呢,兄弟我……也算是其中一个吧。
“我太难了!”
换句话说,真实的意思,是两个字:穷呐!
且让我们一起,来读一读蒲松龄写的《除日祭穷神文》,把穷神和一切晦气,通通赶跑吧,祈祷诸位在新的一年里,精神焕发,时来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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