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先生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在近郊买了一套别墅，还在自家的塘中豢养了一些水鸟。不但有一对美丽的天鹅，而且还有一对鸳鸯。只见鸳鸯飞向塘中心，一前一后，前者频频回顾，后者紧紧相随，表现出依依眷恋的深情。真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有一天我去马先生家做客。当看到水鸟们在悠哉乐哉地游动的时候，我问马先生：“它们不会飞走吗？”
“不会，”马先生肯定地回答道：“从动物园里买回来的，早就被驯化了，没有人的地方，它们反而不去了。”
“天鹅和鸳鸯，你更喜欢哪对？”
“都喜欢，天鹅有贵族之气，鸳鸯有小家碧玉之美，难分伯仲啊。”
“听说，鸳鸯鸳鸯，雄者为鸳，雌者为鸯，鸳不离鸯，鸯不离鸳，一旦分离，岂叫鸳鸯。不知这里面是否有什么动人的故事。”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两个月后，马先生突然打来电话：“真是惊心动魄啊，真是惊心动魄啊。我的心到现在还在扑通扑通跳了。”
“在光天化日下，难道你们那高档别墅发生了凶杀案，血流成河不成？”我问道。
“不是，不是，但是在我的庭院中，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大搏斗。”
于是马先生语调激动，侃侃而谈起来：
那天，我正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抽着烟斗，一个人好不快活。正当我要磕尽烟斗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定眼细看，竟是一只老鹰，只见它抖抖头上的翎毛，动动它那折叠的翅膀，企图从水潭里攫取到一只水鸟。水鸟们见老鹰来了，惊得四处逃窜。两只天鹅噗啦噗啦地赶快跃到岸上。老鹰一袭未成，又俯冲下来，这次是那只雌鸳鸯。可怜水塘力，除了几株荷花，没有供水鸟们藏身的地方。正在雌鸳鸯命系一发的时候，雄鸳鸯不再逃窜了，它游到雌鸳鸯的面前，张开双翅，和老鹰搏斗起来。只见它用双翅噗呲噗呲，山打老鹰的利爪，拼死保卫着雌鸳鸯。而岸上的天鹅，看到这番情景，也加入了战斗，而其他的鸭啊，鹅啊，看到此番情景也不再害怕，先后参入到战斗中。水塘里一时间大乱……。
待马先生不再发呆，回个神来，冲出别墅，战斗已然结束。老鹰已不知去向，水面上羽毛散落一片，有水鸟的，也有老鹰的……
我听了也入神了，睡意全消。待马先生讲完，我关切地问道：“那只雄鸳鸯后来怎样啦？”
“一个惨啊。只见它羽毛脱了一地，只剩下光溜溜的身子，遍体鳞伤，两只眼睛也瞎了。”他说他已经打电话给宠物医生来给雄鸳鸯治疗了。医生认为，如果可能地话，它应该还能活下来。
到了春季，我来到马先生家，来看看那只战斗英雄——雄鸳鸯。
只见它一只翅膀搭在雌鸳鸯的身上，在塘中缓缓地游来游去，好似一对手挽着手散步的恋人。
而那只雄鸳鸯，往日的漂亮已不复存在。只见它的背上，翅根处，有几处地方裸着，露出褐色的呈现出创疤的皮。可以肯定地是，这几处 地方，永远也长不出那些美丽的羽毛了……
而其他的水鸟，就连那两只高贵的天鹅，看到它们经过的时候，都自动地给它们让路，而当它们经过的时候，其他水鸟的头都埋得很低，仿佛在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
我见了这番情景，对马先生说：“在我看来，每只鸟都是高贵的。”马先生听了，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过了之后不久，马先生突然打电话来说：“它们死了！”
“谁死了？”我一听愕然问道。
“那对鸳鸯。”马先生答道。
我这时才想到，已与马先生没有见面有三年之余。而在这三年中，马先生先是发生婚变，找了一位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妻子。结果他出了车祸，后半生只能和床为伴。他后妻见此情景，闹着和他离婚。还转移了他的财产。后来婚离了，家散了，财产也没有了，结果马先生现在只能坐吃山空，剩下这栋别墅与他作伴。
“那其他的水鸟呢？”
“也都飞走了？”
“你不是说，它们不会飞走的吗？”
一阵呜咽。马先生没有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我不禁一阵唏嘘。动物都能做到的事，人却不一定能做到。
万物互为师学，天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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