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夏天,毛泽东主席来到秦皇岛北戴河避暑,诗兴勃发,挥毫写下这首著名的《浪淘沙·北戴河》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 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 魏武挥鞭, 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 换了人间。

主席的词自是慷慨悲歌,细细品味,意境甚是苍凉,大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之感。其中有一句“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与一千七百多年前的曹孟德遥相呼应。

曹操长歌行但为君故(曹操北征乌丸东临碣石)(1)

曹操

曹操,字孟德,年轻时就获得了许劭“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月旦评语,其后从洛阳北部尉一路青云直上,在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尔后,曹孟德迎天子于许都,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官渡以少胜多,靠着自己的实力将四世三公、富有河北的袁绍打败,可谓英雄。袁绍败北,其子袁谭被斩,袁尚、袁熙(甄宓的第一任丈夫)兄弟二人带着幽州和冀州十余万户往三郡乌丸投奔去了。

当曹操开始肃清袁绍的残余势力时,乌丸作为劲敌出现了。前文说到袁尚、袁熙二兄弟仓皇逃往三郡,怎么个仓皇的样子呢?袁熙连自己的妻子老小都未曾提前接走,才让甄宓成了“三曹”父子都想得到的女神。

曹操长歌行但为君故(曹操北征乌丸东临碣石)(2)

甄宓(剧照)

区别在于,曹操想给儿子找个姨妈,曹丕想给曹植找个嫂子,而曹植想给自己找个媳妇儿,也才有了千古奇文《洛神赋》(亦名《感甄赋》)。姑且按下不表,再说曹操要清理的袁氏势力。建安十一年,曹操北征袁绍的外甥、并州刺史高干,高干往奔南匈奴而匈奴不敢纳。《三国志·武帝纪第一》云:

干闻之,乃留其别将守城,走入匈奴,求救于单于,单于不受。

但是乌丸的态度就完全不同,辽西单于蹋顿毅然收留了流亡至此的二袁,这让刚刚取得大胜的曹操非常忌惮。

曹操长歌行但为君故(曹操北征乌丸东临碣石)(3)

三国

乌丸,亦称乌桓,《三国志》皆作“乌丸”。长久以来,我们只知匈奴、突厥,却不知乌丸,殊不知,乌丸骑兵是有汉一代的重要军事力量。汉代掌管宫城都城宿卫安全的官职就有长水校尉,据说领七百乌丸骑兵。对,没错,就是马伯庸写的《孔雀东南飞》中可能与江东孙氏有联系的许都种辑的官职。公孙瓒破韩遂要靠乌丸骑兵,袁绍“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靠的也是乌丸骑兵。可以说,谁有这三郡骑兵,谁就能纵横天下。这是一支可与西凉铁骑相媲美的突骑,是中国北方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二袁带着十万户投奔三郡,二者兵合一处。在这样强大的敌人面前,曹操终于下定了决心,与乌丸人一决高下。在所有的将领都反对北征的时候,军师祭酒郭嘉却说:“刘备、刘表不足为虑,北征乌丸才是正确的选择。”《武帝纪第一》以极为豪迈的语言记录了这一段历史:

夏五月,至无终。

秋七月,大水,傍海道不通,田畴请为乡导,公从之。引军出卢龙塞,塞外道绝不通,乃堑山堙谷五百余里,经白檀,历平冈,涉鲜卑庭,东指柳城。未至二百里,虏乃知之。

八月,登白狼山,卒与虏遇,觽甚盛。

曹操长歌行但为君故(曹操北征乌丸东临碣石)(4)

骑兵

曹操的辎重尚在后方,而以铠甲武装起来的士兵太少了,“左右皆惧”。孟德不愧是孟德,“公登高,望虏陈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先锋,虏觽大崩,斩蹋顿及名王已下,胡、汉降者二十余万口”。这样敌强我弱的军阵不知道见过多少,曹操没有后退,反而登高临远,看清楚了乌丸和二袁的真正实力。两军对战,阵形不齐整,说明军心不齐,不但没有攻击能力,而且可能在撤退的时候互相踩踏。“乃纵兵击之,使张辽为先锋”,张文远一出马,果然将辽西单于蹋顿斩于马下,投奔三郡的人口、原本在三郡的胡人也都降了曹操。而“辽东单于速仆丸及辽西、北平诸豪,弃其种人,与尚、熙奔辽东,觽尚有数千骑。”什么样的溃败能让主帅完全不管不顾自己的民众?张文远之实力可窥一斑。

初,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及公破乌丸,或说公遂征之,尚兄弟可禽也。公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

九月,公引兵自柳城还,康即斩尚、熙及速仆丸等,传其首。诸将或问:“公还而康斩送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

十一月,至易水,代郡乌丸行单于普富卢、上郡乌丸行单于那楼将其名王来贺。

有趣,真是有趣,东汉末年实力为王,刚刚大破三郡乌丸的曹操挟着刚猛之气往还邺城,走到萧萧易水,连代郡、上郡的乌丸单于都要来朝贺。翌年六月,曹操升为丞相,七月,下荆州征刘表,九月,长坂坡前追击刘备,势如破竹。

且说曹操大破三郡,行至碣石山,登高望远,以观沧海。这碣石山亦非凡山,秦皇汉武都来此勒石记功,而有混同天下一统之功的曹孟德也来了。秦皇是始皇帝,灭六国,扫六合,天下混一;汉武帝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把西域、交州尽收囊中。曹操于乱世之中平河北、征乌丸,正是天大的功绩。曹公眼中之海必是辽阔之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山岛耸峙,水何澹澹。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太阳、月亮、银河都在这沧海之中吞吐运行,而我的功绩正如这沧海一般雄壮。事实上,曹公此时军队的状态并不好:

时寒且旱,二百里无复水,军又乏食,杀马数千匹以为粮,凿地入三十余丈乃得水。

郭嘉早丧,军马乏食,天寒地冻,虽然刚刚赢下了旷世之功,却又如何呢?孟德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去年来时,郭嘉尚在,助我平定河北、征灭三郡,今日回时,秋风萧瑟,波浪滔天,物是人非。恐怕曹公胸怀天下、临山观海的雄壮也只有主席这样的伟人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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