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琪玖走进快割鸟的啼声里,我已不再年轻的心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我眷恋,我爱这流溢着麦香,蓬勃着欢欣的岁月,但我不愿把它留住,更希望它成哦永远的过去,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王琪唱歌万爱千恩?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王琪唱歌万爱千恩(王琪玖夏收之忆)

王琪唱歌万爱千恩

王琪玖

走进快割鸟的啼声里,我已不再年轻的心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我眷恋,我爱这流溢着麦香,蓬勃着欢欣的岁月,但我不愿把它留住,更希望它成哦永远的过去。

——题记

“哥哥!——快割……”

“哥哥!——快割……”

嗨,鸟儿哟,那里还用得着你催迫呢!连做梦都想着吃新麦面大白蒸馍的沐惠村人,早就把镰刃片磨得飞快,只等着队长一声令下!一春里包谷稀饭苜蓿菜,把人吊坑日塌啦,有谁不想赶紧割麦碾场,咥一碗酸辣油香的臊子面?

看,就连弯腰驼背的聋子老汉都憋足劲儿,窝在自家门前老槐树下的磨刀石上,给女子郭转儿磨镰哩!村南门外的皂角树下,亚霞、蕙贤、芳梅、三旺妈一人一叠刃片儿,围着短矮粗胖的木成不放,要他磨呢。木成青茬茬的光葫芦摇得像个拨郎鼓:“顾不过来嘛!耽误你的行程!——寻旺子去!”

旺子也是磨镰刃子的老把式,这阵儿正在院子里挨批斗哩:“你能把一村子的镰刃子都包了?”老伴惠芳穿着月白短袖衫子,手之舞之地怨老汉:“年年都是,给人家磨得细之又细,给自家胡凑合!”旺子一脸的不以为然:“早着哩嘛,你急啥呀!”

早哩?不早了!村前村后成百上千亩麦子已经熟得焦黄透亮,一波掀着一波的麦浪闪亮耀眼的铜光;穿村过巷的热风里,弥漫着浓郁的诱人的麦香。蚕老一时,麦熟一晌。听!那穿梭在千倾麦海里的鸟儿啼叫得更急促了:

“哥哥,快割!——哥哥快割!”

“哥哥快割!——哥哥,快割!”

不敢再迟慢了!村里的全挂挂庄稼把式德兴老汉天没明就进了西门口的麦地啦!老汉看天哩,看地哩,粗硬的大手揉搓着麦穗儿,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着麦颗儿,嚼着嚼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翘起来了:“这个二凉喜成,再迟慢就剩下收麦杆啦!”老汉正打算寻喜成队长去呢,绿树掩映的村子里猛然间响起了炸响脆亮的铃声:

“铛铛铛!铛铛铛!……”

啊,急迫响亮的铃声在四野八村引起一连串回应:“铛铛铛!铛铛铛!……”笼里的鸡,圈里的羊,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胡扑腾乱跳,咩咩乱叫,更甭说枕镰以待的沐惠村人了。“起!快起!”“走!快走!”你听,瓜芦架前的厦房里,晨光熹微的巷道里,人影憧憧,脚步咚咚,男男女女你催我叫,小姑嫂子掏空儿嬉闹:“草帽忘了?算了!胜利又不嫌你黑!”“洗啥脸呢,又不是相女婿去呀!”“快!再迟慢只丢下人家割脚后跟了!”

可还是迟了!紧赶慢赶,麦成妈的裹脚带带还没缠完呢,起身早的小倩儿早已钻进麦行子里,放倒一大片了!

——撵!不知是谁把镰刀一挥,瞬时,一溜排开几十把镰刀银光闪闪,如冲阵的骑兵,跃马挥刀,杀向滚滚麦浪!——嚓!——嚓!——嚓!听不到半声人语,只看见那金黄透亮的麦子一行一行成片成片地往下倒,麦堆子在割麦人的汗雨里一溜一串地倒卧着。啊,你看!郭转儿割得多快,眼看就要撵上小倩儿了!咦,好好儿地停下来做啥呢?——唉,麦根子底下的鹅卵石,把镰刃儿碰了个豁豁,割不动咧!——倒霉!郭转儿心疼地看着镰刃片,有什么办法呢?——赶紧换嘛!好在绑腿上还裹着两张镰刃片,卸下来,换上去,利索得就像老战士换弹匣。好了!弯下腰,扬起镰——再撵!

可还是慢了脚步,小倩儿又向前窜了一大截,而且葱娃也跟尻子撵上来了!没办法,灵人快马是天生的。小倩儿胖嘟嘟,圆滚滚的像个皮球,可割起麦来就是个快,谁个也比不上。那腰,那腿,那胳膊上就像安着弹簧,手中的镰就像杂技演员手中带绳的飞刀,刷地飞出去,刷地飞回来,嚓!——嚓!——嚓!闪电似的,三五下就是满满一怀的麦子;小倩儿弓着腰,头也不抬,腿儿一踢,满怀的麦子就刷地顺地卧成一堆,还没倒地呢,小倩儿又一弓腰,镰光一闪,嚓!——嚓!——嚓!又是满满一怀的麦子,再一脚踢出去,又是还没倒地呢,又一弓腰,镰光一闪,嚓!——嚓!——嚓!又是满满一怀的麦子……这那里是割麦子嘛?简直就是在戏台子上耍把戏哩嘛!轻巧、利索、和谐、优美!可怎么又不是割麦子哩嘛?你看她那装扮,——穿一身上白下黑的老粗布长衣长裤,袖口扣着,裤脚扎着,后脖窝搭着一条蓝条羊肚子手巾,脚上呢,套着老娘的布袜子,穿着老哥的高腰黄军鞋,满脸泥汗,活像砖瓦窑上烧窑的老汉!啊哟,甭笑话小倩儿难看,这才是真正的割麦人的样样哩!不穿长衣长裤,不把袖口裤脚扎紧,不把脚面遮得严严实实,等着又粗又硬的麦芒儿往身上钻哩?你看那个下乡知青闫淑君,长得长腰细项,白白净净的,可没有谁教给她这个窍道,穿着短袖花衬衫,胳膊让麦芒扎得满是红道道,汗水一浸,火烧火燎的;再看她脚面上,薄尼龙袜子上扎满了麦芒,像刺猬背了,难受得快哭咧,还能割成个麦?嗨!这下你可明白了吧?怪不得小倩割得快,最起码不怕扎嘛!

嗨!除了不怕扎,割麦的学问深哩!要想割得快,先得把镰刃子磨成飞刃,刃口要薄得跟纸一样,放一根头发,吹口气就能断成两截!你想,那薄格棱铮的麦杆,还耐得住?稍稍一用劲儿,就齐格茬茬倒下来了,割麦的人当然就省劲,手底下自然就快捷了。若是老爹不会磨镰刃片呢?百分之百,割麦的女子就要受罪了!淑娟和鲜娟的爹是个教书先生,只知道“工欲善须先利其器”这个理儿,可磨的镰刃片儿呢,钝得连鸡也不怕。不信你看,她姐俩满脸是汗,连砍带锯地对付着那几行麦哩;后边的镰,却嚓嚓嚓地撵了上来,只差削着脚后跟了!多亏她俩后边是老实巴脚的麦香,要是别的人,恐怕早就毫不留情地越过去了呢!甭说越过去就越过去吧,没啥!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噢!向前越,撵上来的人不说,你也得退后到她那个位置,不多,只差一镰把长短,二三尺吧,你就吃了亏!因为你本来就慢,又凭空多了二三尺,自然又慢,要是三四个人越你,你就吃亏大了,起码要多割两三丈远的麦!所以,从进麦地的那一刻起,每个婆娘女子就泼出命尽力往前割,狗撵兔似的,一个撵一个,一个催迫一个;每个人都怕被别人越过,都想越过别人!谁没有争胜心呢?谁不想显夸自己的能耐?你看老五刚娶的那位黑牡丹似的新媳妇吧,镰扬得多高,步子迈得多大,就想让村里人看看,北山畔里的姑娘也不是熊货下家!哈,错了!瓜女子哟,那不是割麦的架式!看人家老行家吧,腰弯得像一张弓,镰压得低低的,像贴弦的箭,一来一往,就是一大片!要知道割麦子,个子高腿长可不占便宜!咋哩?腰弯得时间长了,难受!这下你明白小精豆似的小倩儿为啥割得快了吧?

不过,割麦子的老把式们并不一味地图快,——割麦是场拉力赛!没有三天五天,沐惠村的几百亩麦是割不完的。因此上,你看林林妈,头上顶块帕帕,不慌不忙,细刀慢火地割着,额颅上茸茸地一层细汗,不像那些争胜逞强的女娃子,快而粗糙,狼刨儿子似的,一会儿就前胸后背汗水淋淋,腰酸腿疼胳膊困!

暂且先甭说割麦的人了吧?这会儿,天高云淡,太阳红得像火一样,地气蒸腾,热浪炙人,麦杆脆得一碰就断,正是割麦的大好时光。听,快割鸟儿都不叫了呢,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们吧,去村子里看看老婆婆们在干啥呢!唉!留在家里的老婆婆们也不轻省哩!就说庚郎妈吧!从媳妇女子挟着镰走出门那阵,老婆婆就忙活开啦!拉羊呀,圈猪呀,喂鸡呀,哄孙子呀,把老婆婆忙了多半个早晨,泡泡(发髻)还没梳完呢,看看天井,哟,太阳爷晒到窗台沿上了!割麦的人快回来了,赶紧拾掇做饭!啊,做啥饭呀嘛?庚郎妈纳谋思量,媳妇女子钻麦行子哩,热、累、渴、乏!啊,媳妇是才过门的念过书的北姚村娃,没受过苦嘛,额外的要精心吃喝哩!啊,女子倒是自小做惯了农活,可身薄力小的,瞅了几个对象,人家都嫌黑,嫌瘦,唉!吃喝不好嘛!——啊,干脆先烧一锅绿豆麦仁,再擀一大案哨子面吧!

搭火!鼓风机呜呜地响了,炊烟袅袅;擀面!庚郎妈从厨房最深处拐角的瓦瓮里舀出一盆白面——那还是过年时藏起来的呢!唉,可怜的庄稼汉人,除了过年,再就是收麦时节,才舍得大口大口地吃白面。庚郎妈一边揉着面,一边想着年轻时候那些年,吃白面算个啥嘛,肉都吃厌嫌啦!这些年农业社不晓得是咋搞的,还是那么些地,还这么些人,春夏秋冬,一天也没闲着嘛,咋日鬼的,就是打不下个粮!唉,甭想了,擀面!媳妇女子还有老汉进门就要吃哩!绿豆麦仁熬好了,刮满一大脸盆,晾在方桌上;面擀好了,切得细长细长地,一把一把地搁在案上,拿笼布盖着。咦!巷道里脚步乱鼓咚咚的,笆笆门咯吱一声开啦,啊!媳妇女子倒筋卧项地相跟着回来了,步履蹒跚,腿沉得就像灌了铅一样。满脸泥汗,一身的灰土,头发粘成毡片子了,——赶紧洗!洗了喝麦仁!看,今个吃臊子面!

庚郎妈像待功臣似的,把媳妇女子敬在方桌上,舀麦仁哩,拿扇子哩!及至把面下好捞出来拌葱花呢,这才想起老汉!嗨,老汉这阵正戴着草帽,挟着本子,在麦茬地里挨着数行子,订对人名记工分哩!待到老汉回来,媳妇女子早己经吃过了,躺在大房底下的凉席上歇晌哩!

老汉回来,悄没声息地把脸洗了,又悄没声息地端了碗凉面,拿了蒜,圪蹴在门口槐树底下的碌碡上吃去了!——媳妇女子过一阵又要钻麦行子割麦呢,辛苦!趁凉能歇就多歇一阵嘛,你听,快割鸟又叫了:

“哥哥——快割!”

“哥哥——快割!”

作者简介:王琪玖,作家,现当代文学教授,秦文化研究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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