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左脸颧骨处的皮肤上有一块弥漫性的红斑,他挤一下眼皮,模糊的边界便向上聚拢,好像要嵌进眼球里楼上马桶的冲水声响了两回,他对着镜子已经足够久了,始终无法判断这块红斑到底是什么,它发出瘙痒的信号,但是他知道不能伸手去抓挠,他对着镜子里的同一部位做了几个假动作,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过敏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过敏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过敏反应)

过敏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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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脸颧骨处的皮肤上有一块弥漫性的红斑,他挤一下眼皮,模糊的边界便向上聚拢,好像要嵌进眼球里。楼上马桶的冲水声响了两回,他对着镜子已经足够久了,始终无法判断这块红斑到底是什么,它发出瘙痒的信号,但是他知道不能伸手去抓挠,他对着镜子里的同一部位做了几个假动作。

魏如清告诉他这可能是过敏了,在这个季节交替的时节,有可能是植物或者是食物导致的,要么就是乱用化妆品。他从来不用化妆品,皮肤算不上好,但是也不差,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有过类似的情况,他觉得自己脸上的这块皮肤像是口红印,像是女人的嘴唇在上面深深地嘬了一口留下的颜料和淤血的混合物。

我是不是要死了?他从卫生间走出来后问魏如清。她坐在沙发上,在看新闻,一个想要复出的劣迹艺人原定同意的演出因一些不可控的情况被取消了,他在网路上表达了不满。他在指责这个世界,魏如清说。王川也坐在沙发上,继续问她,我是不是要死了?你看一下,我感觉这一块变大了,它在往我眼睛里渗。我还有点头疼。他及时补充,几乎是没有间隔的。魏如清依旧盯着电视机,里面传来那几首曾经炙手的歌曲。我听过他的歌,我们都听过的,她说,够无聊的。有时候跟你也有点像。她也补充说。你这话什么意思?他问她。我是说有点无病呻吟,不知道是不是人设,总跟这些过不去,抑郁症什么的,她说。他说自己得抑郁症了吗?王川继续问。没有,真的会有人在乎他到底得什么了吗?她侧头看他说。他们之间相隔几十厘米,她又往前凑了凑头,几乎把眼睛贴到他的左脸,皱起眉毛,说,你这里长了一层小疙瘩。他下意识闪躲,然后又迎上去。你能记住这个大小吗?他说。什么大小?她表情起了厌恶。你帮我记住这个面积,我觉得它在疯狂生长,他说着睁大眼睛,我的眼睛里有没有这些东西,我感觉开始发痒了。我说过了,你就是过敏了,这是客观事实,三四天就会好,最多一周,你在担心些什么呢?说实话,你总是这样,我有些累了。魏如清说了很多,他觉得她是在因为新闻的事件而烦恼,也许跟他没有关系,她给出了很中肯的看法和判断,他过敏了,痊愈时间是一周之内,尽管她是一个牙科医生,但是也是一个医生。他应该相信。

她关掉电视机回到卧室,在穿过门框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他捕捉到这个信息,她这一天过得很累,看电视新闻是当天的终点线,她刚刚冲刺了,现在已毫无精力。他又走进卫生间,他刚才在里面待了大概一个小时但是什么也没做,只是看镜子,现在他小便后洗过手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停留地走出去,也进了卧室。

魏如清仰面躺着,被子盖到胸部以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他进来时她让他关上灯,并且把手机放到离床一米半远的书桌上。两块手机是静音状态,反扣在桌面上。灯一灭,浓郁的黑铺展开来,他爬上床躺在她的身旁。

他们都没有话。他觉得那块红斑隐隐发烫,像是表层的皮肤被铺了地热,催生着她说的那些小疙瘩,他想去挠一挠,屋里黑得不见五指,他看不见自己挠,也就相当于自己没挠。皮肤表层被他指甲尖端刮擦着,细微的声音从脸颊传出,他得到了深厚的放松,像是沉入凝滞的海底,瘙痒一时被完全满足,只有指端的凉和肌肤的热偷偷碰撞。我们结婚多久了?魏如清问。他停下手指,认真地想。有十几年了吧,他说。那我们不考虑要个孩子吗?她问。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之前说好要丁克的。为什么这么问?他说。你有事情没告诉我吧,她说。我有什么事情?他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一阵沉默之后,她说,那个地方别挠,就让它自己好就行了,要不会越来越糟糕。那我会死吗?他接着她的话问。你真是个神经病,如果你会唱歌,我觉得你会比电视上的人更无聊,她说完侧过身去,背对着他。王川看着她的身子,觉得她有时候很远,他们的床有十几米宽,他和她分别睡在两头,如果他恰巧在夜里死去了,她会在充足的睡眠之后醒来,花费足够多的时间爬到这头来凑巧偶遇他的与世长辞。

他的脸又痒起来,他没有再挠,而是仔细想着她说的话,觉得不可理解。

2

他给她打电话,质问她那天晚上往他脸上涂的是什么东西,他真的有些生气,他开始接受这种过敏反应,接受的另一个含义就是要承担这个行为的后果,他完全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只是完全不得已。胡柔柔在电话里就笑起来,虽然她看不见他左脸这块红斑,但是她也可以肯定这是她干的。

那天晚上,她一共带了两个面膜,并用小勺子和碗进行搅拌,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它们像糨糊一样被挤出密封袋,然后在小碗里与两瓶盖清水勾兑。他躺在床上,脸在床尾边上,她穿着内衣蹲下来,用小勺在他的脸上涂涂抹抹,并用指腹推平,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涂满这种蜂蜜黄的溶胶,他盯着她,觉得她的脸是世界上最美的存在,不知道是她喜欢不停地美容还是单纯年轻,总之他满心欢喜地让她的手指把胶状物涂在他的脸上。他睡过去,醒来她已经拿好湿毛巾坐在床边等着,再为他轻轻拭去这些凝固后的蜂蜜壳。你知道吗,我刚刚在你脸上破费了300块,胡柔柔说。等她清理干净他的脸后,他把她抱进被子里,说,我感觉脸上干干净净的,你看我是不是年轻了?她哈哈笑起来,把披散的头发再撩拨开,说,你是指哪方面?

胡柔柔还是笑。王川呵斥住她,并且严肃地告诉她他要去看医生了,他感觉这块红斑正在以无法遏制的速度变糟糕。她认真地问了问他的感受,他说是痒、热、胀。她说,我怀疑你在暗示我?然后扑哧笑了出来。他也笑了,说,乖乖,你别闹,我现在没这个心情。你去你老婆那个医院吗?她问。你要来陪我吗?那我就去别的医院,他说。那我陪你,她回答。

魏如清给他在医院里找了一个皮肤科大夫,他手机挂号的时候看了医生的样子,说觉得这个年龄太大了不一定行,她说那随你便吧,他假装划了划手机,然后说还是去别的医院看看吧,去她的医院也是给她添麻烦。她白了他几眼就出门了,她一天的预约又是满的,她不是一个工作狂,但是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可干。

她出门后,王川按之前约好的时间来到城南的一家医院,时间尚早,等医生上班后看病大概需要三十分钟,之后他和胡柔柔可以去附近开一间房,待到傍晚再回家,最近他不会再出差了,学校里没有什么新的立项,他没法和她过夜,不过总是有机会的,等她毕业的时候他说会给她一份大礼,他已经在利用社会关系找一个悠闲又离学校近的单位了,只是他的社会关系也很有限,至少到那个时候还有半年多,他不急,她也不急。他有时候会想她为什么要和自己在一起,那些比他年轻将近二十岁的男孩满地都是,挤满了她们所在的区域,他心里发怵又因为获得胡柔柔而感到满足。他也并不老,他懂得多,风趣幽默,年轻时喜欢写诗歌,是的,如果他会唱歌的话,他也许不会进高校,他骨子里是有一种颓废的艺术气息,也许这是吸引胡柔柔的原因吧。他不想去想了。胡柔柔斜挎着米色背包,穿着束脚蓝色牛仔裤和高帮白色运动鞋站在医院门口的石刻前早就等好了,她看到王川走过来,接着迎上去,像只鸟一样蹦蹦跳跳的,要看他左脸颧骨处的红斑。

王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变,他牵起她的手,像拎起什么东西一样往外撇,不让她靠近。她倾倒在他的怀里咯咯地笑,说让我看看。医院门口人很多,他四下打量,开车四十分钟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熟人,他彻底放下戒备,搂她进怀里。他的脸还是很痒,这块皮肤在太阳光的直射下既干裂又滚烫,他说,那你看吧,你看看它有没有变大。他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捏成个圈,想着魏如清给他比划的大小,说,之前还是这么大,现在呢?胡柔柔皱起眉,说,你别冲着太阳,我再看看你的眼底。她用细嫩的手指拨开他的眼睑,触碰他那块皮肤时,他竟然感觉很幸福,她的指腹按压在红肿起满小疙瘩的肌肤上,他觉得他在某种程度上被接纳了,他说不清,他在脑子里开始对比两个女人,他很少把她们放在一条线上,这不是一个客观的标准,但是他放了。他用力握着胡柔柔的另一只手,她叫了一声,努力抽出来,然后又拉起他走进医院。

他看着她的背影,单马尾左右摇晃垂到脖颈,肩膀窄小瘦细但又不乏生机,他紧紧地跟着她,好像很多个小时候母亲带着他去看病的瞬间,抛却年龄和身份,此刻他的内心是一致的,那里始终藏着个孩子,他能感觉到愉悦。他笑着快步走上去,和她并肩。

3

医生依然是一个老头,花白的头发偏向一侧梳得整齐,带着棕色大框眼镜,眼镜后是细薄的眼皮,眼睛眯起来盯着他的左脸。几分钟后,他又拿起放大镜看,然后问了几个问题,多久了,痒不痒,用了什么东西,有没有被昆虫蛰咬,然后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平时的性生活频繁吗?有没有不良的爱好和习惯?他一下被问蒙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胡柔柔捂着嘴笑。他说,她是我老婆,生活还可以,一切正常。老头点点头,说,你这是过敏了,对生活不满意了,吃点药再抹点药膏几天就好了。王川点点头,问,大夫你再看看我的眼睛,我觉得它也很痒,这里面有什么异常吗?老头凑过来看了几眼,说,没什么,就是普通过敏,你身上没有的,胳膊没有的,不是别的病。他瞄了几眼胡柔柔说,没别的毛病,那些小痘痘摸完药膏就下去了,没事儿。说完又瞄了几眼胡柔柔。

他坐在诊室方形木凳上回头看她,她戴着口罩,其实不用捂嘴,整个下巴都在蓝棉布的里面,两个眼睛露出来呈柳叶状,好像在用眼睛笑,就看着老头。他不太喜欢她和老头对视的感觉,他觉得被侵犯了,不过老头年龄实在是大,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我觉得这个医生挺好玩的,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胡柔柔出了诊室门口说。看出什么了?他说。我不是你的老婆,她说。王川白她一眼,拉着她往一楼药房走。在楼梯上,他问,那你想当我老婆吗?他问完就后悔了,他们之间不该有这种想法,就像他和魏如清之间也不该有生孩子的想法一样,谁作为被提出的一方,都会感觉平衡被打破了而约束起来。胡柔柔从来没有想过踏足谁的生活,她是一个乐天的年轻人,只是跟着感觉在走,对于以后的事她没跟他说过什么,只是他在偷偷打算,他想把她一直留在身边,就这么平衡着两个女人。但是,是真的平衡吗?他不知道。胡柔柔停下脚步,站定在楼梯的拐角处,把挎包挪到胸前,期间有七八个人从他们身边走上又走下,王川紧紧地拉着她的另一只手,想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一点,不过她没动,反而往墙边靠了靠。没想过,也不想做你老婆,每天给你洗衣服做饭吗?还要做什么,我想想啊,她说。不想了,他拉着她说,继续往下走去。

药膏并不贵,是医院自制的,白色小圆盒子,只贴了个标签,写着名字皮炎膏和一天三抹的使用方法,没有出处。胡柔柔躺在床上看得出神,王川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瞧自己的左脸。那块红斑确实变大了,向西周蔓延起来,表面除了小疙瘩还有部分隆起,他伸手按了按又觉得恶心,他的手指触碰到的疙瘩里还流出了脓水,很细微,但是他感觉到了粘腻,立即用水冲洗,并用带水的手拍打了几下面部。他站在酒店的卫生间里,觉得自己异常的陌生,左侧脸颊的红斑像是天生长上去的,他看往别处,头顶的头发贴在头皮上,早就已经不再浓密,眼睑低垂,法令纹有些深,他抿了几下嘴唇,试图提拉起皮肤,但很快就又恢复了疲态。你洗好脸了吗?我准备给你涂药膏了,胡柔柔在门外喊。

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窗帘紧闭着,但还是会有光透进来,零星地洒在地板上。这跟晚上不一样,他们没法一起安稳的睡觉,他喜欢在夜晚偷偷醒过来看她的侧脸,她的呼吸很温润,有时候张着嘴,脸上没有一点皱纹,牙齿洁白。他觉得她是个仙女,他可以把她藏在口袋里,只有在必要且无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把玩一番,她的服从和活力像一张网,他深深地贴在上面,从来没有想过挣脱。

她迟迟没有动手,还是看着这个小盒子。我觉得这东西多少像我,她说。什么意思?他问她,干脆把她搂进怀里。她坐在他的腿上,浑身被洒满过滤后的光。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会对你有用,她说。手里的小盒子在她两个手指之间旋转着,他透过那个缝隙感到有风吹来,吹到他的左脸,发出一阵灼热。他吻她,她没有拒绝,只是睁着眼睛看他的患处,然后推开他,准备给他涂药。

药膏均匀地涂抹在红斑上,他被她的手指轻柔地挤压着,然后圈状般扩大,他感觉他的整张脸都在她的抚慰之下,他闭上眼,又像沉入海底一般,空荡又安静起来。猛地,她说,你脖子上也有了,就在这。她向下拉开他的衣领,他低头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摸到一层细微的凸起。

4

魏如清仔细看了看他的全身,他除了左脸和脖子处的红斑外,左侧小腿后部、右侧屁股上也有,她皱着眉头,说她找的那个专家明天还坐诊,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她有点觉得是学校的某些东西导致他过敏了,他所在的办公室外满天飞尘,正在进行设施的重新建设,她把原因归结到这,已经对他的工作透出反感了。你总是出差,谁知道你接触了些什么,她最后说。

王川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如果是那次面膜的话不应该全身都有这种情况,他没法像之前一样推测这件事的原因了,他现在浑身都痒,他觉得这些红斑不出一周便会爬满他的全身,他害怕起来。他想起新闻里的一些事件,他不在乎有没有人得抑郁症,里面说的是一个行为极其不检点的女人,她的丈夫因此得了可怕的血液疾病,他不敢细致地想那三个字。他穿好衣服,对魏如清说,我会不会死?这次他的提问没有之前那么轻佻了,他也没有开半点玩笑的意思,他心里想的都是胡柔柔的私生活。她会有什么私生活呢,魏如清能有什么私生活呢,胡柔柔不可控制,她爱美,年轻,朝气蓬勃,他觉得是她害了她,不光是面膜。他们上次出差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他带她去看海,海面上的海鸥成群,围绕着游艇叽叽喳喳,他还吟诗一首,天海共长天一色,小胡胴体与海鸟齐驱。他现在觉得都是假象,他根本不是一个诗人,为什么偏偏要为了某个女人写诗,或是为了某个鸟,他搞不懂自己,瘙痒让他越发真实,他欺骗自己太久了。

他想告诉魏如清他偷偷做了什么,可是她只是联系了医院的专家,约好了时间,说明天陪他一起去,语言平和,不紧张,不疑虑。她的冷静和客观彷佛并不能接受他所做的一切,如果他告诉她,他和学生在海上打炮,并且她还有可能怀孕,他觉得魏如清会疯掉,会在他睡觉的时候拔光他的牙齿来报复他。她并不在乎自己,他努力让自己这么想,尽可能把责任撇出去,她太忙了,怎么会乐意跟他在海上看鸟呢,她觉得什么都是无趣的,怎么会和他去海上呢。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她,他和胡柔柔的事,哪怕他真得了病,就这么死去,他也不会承认。

晚上,他联系胡柔柔,问她在哪里。她说她在和同学一起吃串,他先是表示关心,说那些垃圾食品尽量少吃,然后又问,你最近和谁在交往吗?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很无能,他挠着脖子又说,你是不是有没告诉我的男朋友了?她在电话里表示诧异,突然就生气了,她说,老王你是不是有病,要我把做爱视频发给你吗,要吗,我和我男朋友的!他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他先是听到了有病两个字,浑身颤抖着听完了所有的字。他说,什么时候的事?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她呢,天平已经不见了,他现在是一片混乱。你去死吧,胡柔柔说完挂了电话。

她是骗我的吧,她怎么可能突然就有了男朋友呢,他站在楼下的草坪里想,我是不是问的太直接了,或者太不应该了,我不应该不信任她,在这份感情里索取的太多了?还是投入的太多了?她这个年龄,怎么会没人追呢。他想来想去,给她发送了个信息过去,写着,我身上多个部位都起了红斑,我怕是得了艾滋病了。艾滋病三个字他又一一删掉,改成得了什么病了。他等了一会,她没有回复,他上了楼。

他没有睡在卧室里,魏如清问他怎么了,他蜷在沙发上浑身发冷,说,没什么,我怕传染给你,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从卧室走出来,拿起药膏坐在他旁边,准备给他上药,她掀开他的衣服,肚子上是三五成群的红点,红斑到是少了,一一散开,变了形态。她不知道该涂哪里,又把目光定到他的左脸上,那里已经开始溃烂,起了一层白皮,白皮底下是另一层密集的红点,她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打开盖子用手指抹出一豆粒大小的药膏,涂到那片患处。你觉不觉得家里有点空荡,我是说有时候,她说。他闭上左眼,让头部保持稳定,他知道她又想表达什么。同事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那天给了我一个橘子,你别说,还真可爱。我不是说橘子可爱,她强调说。王川点点头,他不想说话,他不喜欢孩子,当初她也是同意了的。魏如清继续说,你那天问我的问题,我仔细想了,如果你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明白吗?我不是说你会死,只是顺着你的假设去想,你还是那样,总是想着一些离谱的事情,电视里的总归是电视里的,生活还是生活。他睁开眼,看着她的脸,这是一张不怎么好看的脸,不圆润也不干净,有些劳累过后的疲倦,头发盘在脑后,没有刘海,符合中年人所有的特征。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她把药膏涂完后,他还是感觉脸部发烫,她抱住他,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说,你就是过敏了,能有什么事呢,有时候我也有点无聊,和电视上差不多,还总说你呢,人啊,说不清。她把头侧过来,呼吸贴着他的脖子,他想低下头吻她,但是没动。可能就是累了吧,跟你也没关系,我去拿个被子,一会给你盖上,想睡这就睡这吧,她说。

5

他上一次和魏如清性生活是什么时候,他努力去想,可是眼前总是浮现她的后背,她侧过身去的后脑勺。这种事情在他们之间已经很罕见了,他的精力都在别处,也不是精力的问题,就像她抱着他时,他感觉不到陌生,像是自己抱着自己,这应该吗,他回答不了。魏如清先说了,她说他们很忙,大半年没有这种行为了,这个有什么关系吗?医生很瘦,把眉毛挤成个十字,没有特别观察他左脸的发源地,而是把上身和腿部的红点仔细看了看,建议他去抽个血,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他把单子给魏如清,示意她去缴费,然后等她走出诊室后凑过头来跟王川说,你这有点麻烦了。王川说,是很严重了吗?医生说,你没说实话。王川吓了一跳,他没再说什么。下午看结果吧,医生补充道。

等待抽血的时候胡柔柔来了信息,他点开手机看到她发了一个位置,在海湾的一处沙滩上,那里没什么人,常年一堆垃圾漂在水面上,没法处理也不好处理,跟大海两个字毫不沾边,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感觉跟他有关。抽血的时候护士愣住了,他的胳膊上都是红点,护士有些害怕,不知道针头该往哪里扎。魏如清抱住他的头,不让他看自己,他感觉一下刺疼,两管血就已经抽好了。她说别担心,看不好我们就去北京,反正离得也不远,那里她还有几个朋友,正好是血液方面的。为什么是血液方面的,他心想,感觉她比自己知道的多,他拉住她的手说,你先去忙吧,我就在这等会,或者出去转转。

王川打了辆车,往海湾去。司机盯着他看了很久,几次问他脸上是怎么回事,他说是过敏了,司机就没再问什么,一路上通过后视镜看他。他坐在后座上给胡柔柔打电话,对方不接,微信里就只有一个位置,地图上是一片半弯的蓝和一半弧形的绿。

出租车停在海湾的远处,再往里有些腥臭,司机不愿意再去,地面泥泞,天上开始飘雨。王川按照位置的标识往前走,下了堤坝后沙滩都是块状的,有一堆乱石头在靠海的一圈丢弃着,上面交织着无限的垃圾。整个海湾像个垃圾收纳桶,海风吹过来带着废弃物,它们进不了沙滩,就在防浪石上固着着,一会儿漂远,一会儿又回来。

什么人也没有,整个海滩上什么活物也没有,王川觉得他被骗了,又给胡柔柔拨了几个电话过去,无人接听。他在细雨中爬上一块巨石,盯着远处的海面,雨滴渐大,拍打在他左脸的溃烂处。一股股臭味反复随着海水涌上来,他想起一些事情。

胡柔柔威胁过他,她说如果他敢离开她,她就会用某些手段制服他,什么手段呢,他没有仔细想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她。可是现在,他真的有点害怕了,他觉得她现在这就是在威胁她,她给他带来了某些疾病不是吗,她还在耍他,他有些气愤。如果她对自己的处境有什么难过的话她可以直接说的,比如,她不想当一个小三,她不想只能在出差的时候才能和他过夜,她也想和他生一个孩子,他也许会愿意的,她那么年轻漂亮,他都会同意的。她没必要对自己的现在做出这样的报复,他发送微信过去,上面写,如果你愿意,我会娶你,我为我说过的话道歉,我不应该那么怀疑你,也许就是过敏了而已。他的脸上很痒,肚子上,腿上都很痒,肌肤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说谎了,如果不是她的问题,那一定是魏如清的问题,难道他想错了。

雨下大了,他从石头上跳下来,看着手机,胡柔柔没有任何回复,她之前没有玩过类似的消失。他给魏如清打了一个电话,她接了,房间里牙齿钻头的嗡嗡声一并传过来,他说,我现在在海湾看一片垃圾,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她说,你等一下。过了一会,她那边的环境安静下来,她说,你说什么?他说,你是不是知道我得病了?你是不是知道我得了治不好的病,有时候我觉得你离我很远,你知道我会死对吗?她说,你在瞎说什么,你跑哪里去了?他继续说,我有个学生,她刚才联系我说她在这里等我,可是这儿什么都没有,你们为什么都在骗我呢?你在我水杯里放了什么吧,或者在我睡觉的时候给我做了什么手术,我现在浑身都很难受,我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其实是你吧,你为什么非要逼迫我要一个孩子呢,我也在指责这个世界,他们都烂透了,你们都烂透了,我自己都烂透了。

魏如清没有说话,电话里有人群经过,她应该在走廊里站着。他的眼眉被雨水浇灌,他睁不开眼睛,他最终还是说了,对,我有很多事都没跟你说,我有一个女人,她年轻漂亮,她跟着我出差看大海,我们差点就有了一个孩子,可恶吗,我甚至怀疑她还有很多男朋友,我现在得了病,她上一次见我还是在笑我,难道她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魏如清在听,他继续说,要么就是你,你每天真的是去上班吗,你回来只看电视,你觉得生活无聊吗,连电视机里的公众人物都在指责这个世界,我凭什么不能呢!王川像是疯了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胡柔柔好像跳进了垃圾海里,远处那堆浮沉的污物中就有她的尸体,她的手机在岸边的沙子里倒插着,他打的电话和发的信息她怎么可能回复呢。她的男朋友把视频发给了同学们,她迫不得己跳了海,她给出了最后一个地址是想和他一起死吗,他也应该跳进去,去抱住她冰冷的身子吗?

他在胡思乱想。

红斑已经连成一片,从脸部往他的脚趾间蔓延,他就知道他会死去。魏如清说,你的结果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过敏了而已。你也不用说什么其他的,我都知道,你有太多事没有说了,也不能怪你,人都有些欲望。她说话更加冷静,但是多了一份安慰,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他想不通。

他面对着大海,雨在天上飘,他手里紧紧地捏着手机,期待胡柔柔能说点什么,或者他该跟她说点什么了。黑云被视野中间的一道光猛地劈向两边,海面露出粼粼的波光。他挠着自己的脸,擦去落在上面的雨,天空即将放晴,什么事都会像没发生过一样,溃烂痊愈,生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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