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怨:这个诅咒来自死者深重的怨念。死者死亡的地方积聚着她所有的怨恨。接触到这一诅咒的人将会死去,从而再产生一个新的诅咒。

千禧年将至之时,末世论甚嚣尘上,人们的恐惧感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实。

氛围之下,亚洲恐怖片迎来了黄金时代。

20年之后的今天,当人们的生活因科技进步近乎被虚化成一种数字化的生存,日常最大的恐怖转变为手机没电与没有wifi时,一部经典日本恐怖片再次登上屏幕,它就是《咒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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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2020年,网飞决定将这部经典恐怖片重新设计成一部6集电视剧《咒怨:诅咒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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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报

日本恐影优秀,但欧美并不是不擅长拍摄恐怖片种的地区。

从上世纪80年代起,其地生产出一系列兼具艺术与恐怖的作品:《闪灵》、《阴风阵阵》、《罗丝玛丽的婴儿》、《魔女嘉莉》、《十三号星期五》、《月光光心慌慌》等,偏好用暴力与血腥情节来表现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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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灵

而亚洲地区,如日本、韩国、泰国的恐怖片相比欧美,更看重气氛与心理,如《女高怪谈》、《鬼铃》、《午夜凶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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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高怪谈

尽管差异分明,但日恐却一直能调动欧美制片人的神经,不少作品被买版翻拍,而其中又以《咒怨》最为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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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海报

要理解一切,我们不得不回到梦到开始的地方,即恐怖的源头-《咒怨录像带版》。

神话的开始

1972,清水崇出生在日本群马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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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崇

10岁那年,他观看了斯皮尔伯格的名作《ET》。

这部讲述外星人的电影中蕴含的"古怪"让他萌生了拍电影的想法,但好笑的是,他从没想过自己后来会成为著名的恐怖片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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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

在初步打入电影圈时,清水崇以恐怖短片练手。他的风格与咒怨的雏形在早期作品《44444444444》、《片隅》中就有所体现。

1999年,《咒怨》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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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海报

当时,它还只能通过录像带和电视播送,现在看来甚至制作也略嫌粗糙。但就这么一部制作费不很宽裕,由新人导演执导的恐怖电影却成功成为无数人的心中噩梦。清水崇自此被贴上"恐怖大师"的标签,《咒怨》更出乎意料地形成一个庞大的作品链条:电影、游戏、书籍,在余下的数十年继续让几代人难以安然入梦。

到目前为止,通常认定的咒怨作品有以下几部:

尽管清水崇亲身参与的只有《咒怨录像带版1、2》、《咒怨1、2》与《咒怨美版1、2》,但这并不妨碍咒怨系列成为最成功的恐怖片IP,还在世界范围内带出了翻拍电影、连续剧与游戏等不同形式的衍生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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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游戏

东西方的文化隔阂、世代更迭都无法阻断那间闹鬼的房子继续在屏幕上发光发热,这无疑是一件相当耐人寻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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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首先,不同年代的观众的观看偏好完全不同。

如今,能心平气和坐下看完《美国往事》的人并没那么多。

我们在经历现代社会一天的暴击之后,更爱看点爆米花大片或者甜宠、古装、耽改剧,也难怪之前斯科塞斯怒而斥责复联系列不算真正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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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制作人选择也体现了这点。

艺术电影几乎没有出路,挑现成IP,请流量几乎成了项目策划中"项目亮点"不可或缺的一环。

而时至今日,一部20年前的旧恐怖片仍然获得改编,拥有不低的讨论度,是非常难得的。

当然这么干的人也不少,前段时间《阴风阵阵》被翻拍。

但为票房考虑,不仅请了《五十度灰》女星达科塔·约翰逊、实力演员蒂尔达·斯文顿 、人气女星科洛·莫瑞兹,导演还是《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卢卡·瓜达尼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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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阵阵

卡司阵容已经足够有话题度,而这次的《咒怨》出演大部分为新人,可以说是相当信任咒怨IP的号召力。

除此之外,东西方对恐怖的理解也差异巨大。

清水崇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曾在外国朋友的推荐之下观看了名作《驱魔人》,却看得睡着,足见东西方在恐怖这件事上确实属于完全不同的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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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魔人 剧照

一般来说,欧美更偏好直接乃至血腥的恐怖表现,吓人的方式更加粗暴。

咒怨同时代美国正掀起校园逃杀类恐怖片的热潮,《惊声尖叫》、《死神来了》、《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做了什么》等都发展成系列,而咒怨与它们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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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声尖叫

因为亚洲地区的恐影观众更害怕那种"渗透性"的恐怖。

一个人被孤立在某个昏暗的日常场景内,衣柜里忽然闪过一个人的眼睛,上班回来出现故障的电梯,厕所里忽明忽暗的灯光,这种暧昧模糊又日常的场景很容易使观众联想到自身,达到一个人躺床上回想情节时不寒而栗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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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剧照

但《咒怨》作为“日式恐怖”的代表,却仍然可以打破文化与时间壁垒,在世界范围内获得承认。根据数据,美版《咒怨》世界票房收益高达1.87亿美金,美国累计票房收益为1.1亿美金;美版《咒怨2》国际票房3914万美金。

所以,清水崇那两部初代《咒怨》中到底是如何展现于与理解“恐怖”这回事,以至于成为了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恐怖IP呢?

概念中心化

《咒怨》的一大特点在于其概念中心化。

大部分恐怖片都是采用事件中心化,也就是创作者的主要意图是通过描述一个事件,讲某个故事来传递某种情感,肯定或否定某种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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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传厄运

比如之前的口碑之作《遗传厄运》,就通过描绘一个美国家庭内各个成员的崩坏,来揭开隐藏在家族史背后的邪教存在。

再如《隐形人》,讲述了一个女主角摆脱有着病态控制欲的科学家前男友的故事,表达后科技时代下人心与科技的冲突与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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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人

但《咒怨》的整个中心就是"咒怨"本身。

其余都是希望放大、加深这个概念带给观众的惊悚感,而人物的经历、人格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

比如《咒怨》的核心人物-伽椰子,本身就是一个悲剧性人物。

她的童年十分孤寂,双亲冷淡没有朋友,只有一只黑猫陪伴她,但这只黑猫最后也死去了。她又在一场事故中失去双亲,整个人生跌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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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老师

可以说伽椰子一生唯一的亮色,也是最美好的组成便是她的同学-小林俊介。小林是伽椰子的小学同学,也是唯一给予过她温暖的人。伽椰子一直暗恋他,还专门备有一本笔记本记下小林的活动、喜好以及自己对他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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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本

但两人并没有更多交集,小林成年后娶了别人,做了俊雄的老师。伽椰子也嫁给了佐伯刚雄,并生下了儿子俊雄。

好景不长,刚雄发现自己患有少精症,又看到了伽椰子暗恋小林的笔记本,于是怀疑俊雄非自己亲生,在盛怒之下杀害了伽椰子和俊雄,伽椰子生前的种种痛苦,在这一刻汇聚成强大的煞怨,咒怨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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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可以看出,伽椰子本身是一个很有故事性的人物,但清水崇却用一种非常中立乃至冷淡的手法解释这段过往。

伽椰子形象最立体的时刻不是她暗恋小林的时候,也不是被佐伯虐待的时候,而是化身为鬼,行使咒怨的时候,由此可见导演人物让位概念的创作理念。

相对其他电影,《咒怨》中的人物自身几乎没有显示出任何复杂性。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被杀戮,就是为了让观众惊慌不已。

其实,恐怖片通过创设概念来完成故事构架并不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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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期日本另一部经典作品《午夜凶铃》也有类似处理。片中那盒录影带有很强的象征意义,任何看过的人都会在七天内死去。

但与咒怨不同的是录像带的存在更像线索,而非中心。

《午夜凶铃》女主角浅川观看了录像带,而电影的重点显然并非向观众展示她如何死亡,而是聚焦于她如何发掘录像带背后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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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与《咒怨》是完全不同。

录像带更像一种引入,一种媒介,而"咒怨"却在作品中占据绝对中心位。

所有人物、事件都只是咒怨的注脚,它是无处不在的,而伽椰子与俊雄则是这种怨念的具体化,在电影中担当执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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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每个人物的死亡都是对"咒怨"概念的再次强调,让观众时刻不忘它的绝对与恐怖。

这种绝对无遗难以忘记,其他电影一般需要借助情节或人物使人们对其产生印象,而《咒怨》却忽视这些传统记忆点,只通过对"咒怨"概念的不断的重复使恐怖感牢牢寄生在观者脑中,模糊人物的人格特征,不让观众的重点发散。

就像一只手牢牢按着你的肩膀切断了你转身或偏头的退路,自始至终你只被允许注视整场杀戮中最恐怖、暴烈的一面。

绝对BE

相信很多人一定对咒怨的全灭结局记忆犹新。

对人物全部死亡的处理在主流电影中并不常见,因此《咒怨》这种毫无希望的结局是很能震撼观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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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声尖叫女主 西德尼

就像《惊声尖叫》与《林中小屋》对恐怖电影产业作出的调笑那样,一般恐怖片一定会安排一个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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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小屋 女主

她往往是个女孩,往往善良,往往能活到最后。

这个幸存者同时也是恐怖事件的亲历者与终结者,情感上通常会经历害怕-悲痛-愤怒-冷静的变化,观众跟着她走完整个事件历程,在此期间体会惊险刺激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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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小屋中 张扬开放的金发女形象

而其他受害者成为牺牲品往往是有理由的:太恶劣、太张扬、太愚蠢,或者因为天道好轮回,总之总有个理由。

但《咒怨》完全忽略因果:那些惨死的人们之所以非得死,只是因为他们走进了那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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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这种对人物、情节逻辑漠视的设置让作品显得无比诡异,观众完全无法预测情节发展,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们一个接一个全部死去。

全死结局不仅残酷恐怖,还营造出一种"事情还没完,咒怨依旧存在,下一个会不会是你呢"的恶寒感,让恐怖与不安如达摩克里斯之剑般悬于观众头顶。

诡异结构

《咒怨》的结构很耐人寻味,它采用章节式结构,每章标题都是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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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之间是独立的,这种分割内容的做法其实与之前提到的概念中心与忽略因果相呼应。

因为《咒怨》的中心在"咒怨",所以不需要任何质疑或挑战其的人物与情节

咒怨相当于最高纲领,绝对意志,无人能逃。所有人都是受困的,注定被害的,作品不过是在展现"咒怨"本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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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故事中的每个人物、每个家庭近乎无机物,存在的意义就是用他们不同的惨死突出"咒怨"来惊吓观众。

每一个名字出现,就意味着杀戮即将开始,下一个牺牲品已经到场。

观众几乎是在观看某种行刑这种置身事外与无能为力,似乎任何个人意志终归无法抵抗他人庞大的恶与痛苦。

日常中的异常

《咒怨》成为噩梦代表,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观众很容易与其中内容共情。

换言之,这部作品的场景与人物设置都太日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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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前文提到过,清水崇表示很多亚洲观众觉得最恐怖的时刻不是发生观看电影时,而是在看完电影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情节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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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这种恐怖感之所以强烈,是因为观者对作品内容产生了共鸣,所以不由自主把屏幕上的情节设想到了自己身上。你可能很难对一个发生的19世纪的吸血女伯爵产生多强的共鸣,但你一定很难接受自己被子里突然钻出一个女鬼。

所以我们不难发现"咒怨"的背景非常非常日常,《咒怨录像带版1》中受害者只是过去时间线上的家访老师与现在时间线的偶然搬进房子的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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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咒怨很快现形,连家庭访客也难逃一死。

  1. 家访的老师小林,在房里被杀;
  2. 小林的妻子,在自己家中被杀;
  3. 来找女儿的由纪在房间悠闲听着音乐时,突然进入一个里世界般的空间,被杀;
  4. 儿子、女儿、儿子的女友,在学校被杀;
  5. 母亲回到家后被杀。

可以说恐怖的发生都在人们习以为常的空间内,上一秒还在自如地进行着生活节奏,下一秒诅咒便现形夺命。剧中人的停顿、怀疑与被害都让观众很容易地想到自己的日常,联想则会滋生恐惧,从而产生非常恐怖的观后回想。

客厅、卧室、教室、卫生间……我们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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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由此可见,《咒怨》的经久不衰不是没有原因的。

诡异、残酷、可怕,是很多人对它的观后感。正是这种无限放大与加深概念,冰冷的章节标题,被压缩人格特征的受害者,以及永远无法抵抗的怨念,让《咒怨录像带版》成为噩梦经典。

清水崇的手法与概念非常巧妙,而这种绝对又毫无逻辑的杀戮展开则为咒怨系列提供了极大的创作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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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诅咒之家

理论而言,不论年龄身份地位,只要走入诅咒范围都难逃一死。

因此在人物和情节的设计上有无数的可能性,毕竟重头戏是在人物如何被害,而人物之间并不需要过多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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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诅咒之家

2020年的网飞剧《咒怨:诅咒之家》就充分利用了"咒怨"的概念,中心思想仍然是每个进入房子的人都无法逃离诅咒。

但显然加入了更多的原创剧情,对人物的刻画也比原日版略有加重,使整部剧显得更主流,更易被观众接受,也是制作组结合新情态后作出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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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诅咒之家

在老观众看来,不论时代如何变迁,房子里的怨念恐怕只会增不会减,而当年《咒怨》留下的阴影也总在等待机会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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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怨

也许会再次害怕一个人的房间,半掩的出轨,昏暗而悠长的走廊,水龙头开着的卫生间……我们却还不由自主地被咒怨吸引,想跟着那些人走进房子,想知道接下去等待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也许,这就是咒怨的魅力,也是人的复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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