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村,种地的人里,我父母几乎是最年长的,看上去最勤勤恳恳的,日子过的却是最糟糕的。
我不用回去就想得到家里的样子。
黑乎乎的房子,昏昏暗暗的灯,到处都是灰尘,破家具,快塌了的火墙,门上大大小小的洞。妈妈煮的一锅菜,烂烂的,没有颜色没有滋味,做一顿恨不得吃三天。再过些日子,天冷了,水缸里一层冰渣渣,洗菜会冻手。用些大功率的电器,线路可能会着火。
在邻居都陆续搬到楼房后,我家还在过这样的日子。我说至于吗,我不止一次想把窗前挡光的凉棚拆掉,想去买涂料把墙刷白,想换一个亮点的灯泡,想把家里的电线都换成新的,想搭一个温温暖暖的火墙。可我妈不让,我爸不做,“凉棚拆掉下雨了车往哪儿放,墙刷白了一烧炉子还得黑,灯泡看得见就行太亮了费电,换线路找不到电工。”
我偏又是个没有行动力的女孩!
11月是收红枣的季节,很累,他们却不舍得雇人,在爸妈眼里雇工就是把钱都白白给了别人。
不得已,去年,我跟导师请了四天假。想着我多干父母就能少干,这四天我一点儿都不敢休息,几十公斤的红枣一袋袋往车上扛。偏赶上例假,这腰疼女生懂得。回学校的路上,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睡了一路没醒。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雇个人帮忙啊。他们满口答应好好好。回到学校后就赶紧打电话确认,我妈说找了三四个人呢,一天二三百的工钱。我竟然信以为真了,知道老妈心疼钱,我开导了半天。后来才知道他们骗我,竟然学会骗我了。
收完红枣没多久,我妈就得了急性阑尾炎穿孔,住院的一个星期没怎么吃东西,因为有糖尿病,伤口三个月才愈合。等我再回到家,看到老妈躺在床上,虚肿的连鞋子都穿不上,伤口插着引流袋,还有血水慢慢往外渗。我伤心的已经不想流泪,只想咆哮了。
今年妈妈的胃又病了,出院后在我宿舍养了一个月。化疗后身体虚,自然是乌鸡、鲫鱼、骨头每天炖上,各种菜变着花样做给她吃。一个多月我都在跑医院做饭陪妈妈晒太阳。每天做她的思想工作,以后不要生气,多喝水,多吃菜,再不要吃剩菜,不要把钱拿来买药了。我都把自己说恶心了,她当然还是不听。两天的馒头我扔在垃圾桶,她又要捡出来,真正是恨铁不成钢,都从鬼门关擦边几回的人,怎么就想不开!
后来就闹着要回家,我算算也出来好几个月了,目前身体恢复的还行,就回家看看吧。走之前答应的好好的,回家看看就去我姐那儿养着,不干活,好好做饭,按时吃饭,多喝水。自然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死活再不肯来了。
今天本来想回宿舍收拾收拾去照证件照,心情美美哒。路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妈果然又去收红枣了。我一下就崩溃了,在马路上对着电话大吼。她无动于衷。难过的只好给对象打电话,狠狠大哭了一场,把对象心疼坏了。
晚上来找姐姐,我妈竟然在电话里笑着对我姐说:“今天把你妹都气哭了”。劝说无果后,我姐说她跟单位请假,回家干活,要不过年妈又得住医院。姐姐的对象不放心我姐,也要跟着回。两张机票1700,加上他们这段时间耽误的工钱,出的劳力,不知道这样爸妈是不是就不心疼了?!
睡不着,想起不省心的爸妈,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日子过的好坏,很大都在个人的态度。何必如此呢。爸妈啊,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挂念。
骂我狼心狗肺了,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整个高中三年住宿,在学校几乎没吃过一顿好饭,一个月生活费45~90元,每顿几乎都是馒头 辣椒酱,或者食堂打份米饭让师傅给浇点菜汤汤,如果哪天运气好,能浇到家常豆腐呀红烧肉呀的菜汤,甚至能带两片豆腐或者一块土豆,那就像中奖一样,高兴。有时候晚上饿的睡不着,难受的蒙在被子里掉眼泪。睡前必做的一件事,就是想想:啊,明早有牛肉饼吃(五毛钱),幸福呢。”
有人问我,这是哪一年的事,怎么会这样。这是05-08年的事,我成绩好,去了城里,学费比在镇里读书的孩子高。一方面家里穷父母真心不容易,另一方面受父母压抑的生活方式影响,我不敢吃好,吃好了想想父母常年萝卜白菜就觉得愧疚。那种心情比挨饿更难受。
上大学后,还是很难开口向父母张口要钱。大一刚入学花的最多,拿了家里八千吧,老妈把一沓子钱递到我手上,我的心都在颤抖。这钱挣的多不容易呀。后来一多半的花费都是奖学金、助学金、兼职来得,没有了就借,拆东补西。还是没钱,但那种压抑感渐渐消失,我绝不再在吃上节省,想想高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么亏待自己,很是后悔。读研自然是不会再问家里要钱的了。
我能做的有限,但家里需要的肯定都会买上。豆浆机、足浴桶什么的都有,他们不坚持用。逢年过节买的牛奶零食,必要放到快过期了才肯吃。钱给他们,他们定是存起来,不会拿去雇工。我很少对别人发火,唯有爸妈轻易就可以把我的火药包点炸。
今年确诊后,妈妈一直不愿意去医院治疗。姐姐有一天说:你看妹今年也领证了,她婆婆耳朵听不见,以后有了孩子谁能帮她一把?你好好的,以后还抱外孙呢。
我就在一边悄悄抹眼泪去了。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只希望爸妈能照顾好自己,再多给我两年时间,等等我,让我有机会好好孝敬。这日子可以美着呢,为什么就看不开?
育儿分享说(yefx99)
农村的父母很多就是这样,拼命地干活和省钱,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活的太苦太累。即使子女劝的再狠,也还是舍不得花钱和休息,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已经将自己的劳累和痛苦看成应该的,很可怜又很可爱,他们只为子女而活。中国的农村里有太多这样的父母了,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感到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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