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叔敖“身负绝世之才,有大贤次圣之质”,其斩蛇之高义、治水之奇能、谏王之智慧,教化导民不以威严,富国强兵终成霸业。其才其智其功,足可以彪炳千秋,永载史册。
然其可歌之处,不仅在于他的富国充民的丰功伟绩上,更在于他的廉洁无私的高尚品德上。
孙叔敖上任之时,狐丘丈人的话时时紫绕在耳边:“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恶之,禄厚者怨逮之。”这些话语已经成为孙叔敖执政警示录。他时刻牢记当时向狐丘丈人的承诺:“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
楚庄王自从任用孙叔敖为令尹,“尽傅其境内之劳与诸侯之忧于孙叔敖。孙叔敖日夜不息,不得以便生为故,故使庄王功迹著乎竹帛,传乎后世”。(《吕氏春秋。情欲》)孙叔敖夜以继日,日理万机,楚国在他的治理之下,国富民强,“世俗盛美”,“民皆乐其所生”,可谓天下太平。
老百姓都过上幸福生活,而孙叔敖却仍然安贫乐道。他身居高位,享有厚禄,却过着异常简朴的生活。《韩非子·外储说左(下)》称赞说:“孙叔敖相楚,栈车牝马,粝饭菜羹,枯鱼之膳,冬羔裘,夏葛衣,面有饥色,则良大夫也。其俭逼下。”
他不仅对目已、对家人也是这样的严格要求,据桓谭《新论·国是》记载:“叔敖妻不衣帛,马不食粟,尝乘栈车,牝马,披羖羊之裘。”就是说,孙叔敖担任令尹之后一家生活仍然很俭朴,他妻子从不穿锦绣之衣,为他服务的马匹,他也嘱咐家人,不要喂食稻粟。他经常外出乘坐驿站或一般士人所用的破车,用的马匹,只是瘦弱的马,彪悍肥壮的马用于军队。冬天冷了他也只是披件羊皮大衣。
有人看到贵为令尹,其穿戴和所乘驾舆却十分简单朴素,心里就忍不住向孙叔敖说:“现在国家富裕了,人民也都能安居乐业了,您做为一个大国的令尹应该穿戴威武,乘坐彩车,用肥马拉车,穿上暖和的狐裘,这方能显示出大国的威仪。您为什么不换彩车、用肥马、穿狐裘呢?”孙叔敖听后,十分耐心地向他解释说:“现在我们国家虽然富足了,我们仍然要勤俭节约,假如我带头铺张浪费,会让楚国上下养成奢侈之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每一个楚国人都要有忧患意识,要时刻保持清醒头脑,艰苦奋斗,廉洁奉公。只有这样,我们国家才能越来越强大、人民才能越来越富裕,我们的楚国才能长治久安。常言说了,君子穿上好衣服会更加谨慎、虔恭;小人穿上好衣服会更加傲慢、无礼。我没有好的品德配乘坐新车,使用肥马,穿上好的衣服。”
《光州志 孙叔敖庙碑记》
《光州志 孙叔敖庙碑记》
汉朝王延寿《孙叔敖庙碑》 :“其忧国忘私,乘马三年,不别牝牡。”“专国权宠而不荣华,一旦可得百金,至于殁齿,而无分铢之蓄,破玉玦,不以宝财遗子孙。”宋朝欧阳修《孙叔敖庙碑跋右》“孙叔以忠廉治楚,不以宝财遗子孙,玉玦尚犹破之,盖季文子公议休之伦也。”他为相数年,竟是两袖清风,他生前不受封地,死后一钱未入私门。乃至“病甚临卒,将无棺槨。”
《固始县志 孙叔敖庙碑》
邲之战过后约两年,公元前595年春三月,令尹孙叔敖积劳成疾身患疽疮,这是一种局部皮肤肿胀坚硬,而皮色不变的毒疮。这种毒疮当时无药可治,孙叔敖已是病入膏肓。
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孙叔敖便把大儿子孙安叫到病榻前,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说:“我有遗表一篇,我死后请替我转呈楚王,楚王若封你官爵,你不能接受,你的才能很平常,不堪大用。楚王若封你大的城邑,你也不能要,若辞不掉,你则可以请楚王把寝丘之地封你。此地贫瘠,一般人不想要,你则可以和后世子孙以此为禄奉。近王事繁,恐难及封赏之事,吾为相一任,无财物遗汝。汝后必困,若此,汝往见优孟,言'我孙叔敖之子也',他必助你。”言毕而逝。
《楚梼杌 寝丘》
孙安向楚庄王报丧并把遗表呈递给楚王。楚庄王展开一看,只见表册上曰:
臣以罪废之余,蒙君王拔之相位,数年以来,愧乏大功,有负重任。今赖君王之灵,获死牖下,臣之幸矣!臣子不肖,不足以玷冠裳。臣之从子蓬凭,颇有才能,可任一职。晋号世伯,虽偶败绩,不可轻视。民苦战斗久矣,惟息兵安民为上。晋若执意与吾族为敌,当同仇敌忾。吾王英明,当有良策。愿王思之,察之。吾死务求从简落葬,希王准。
楚庄王读罢,仰天叹曰:“叔敖死不忘国,寡人无福,夺我良臣也!”
孙叔敖的生卒之年,史无具体记载。但根据现在可以找到的史料进行换算推测,他他只活了三十八岁,最多不超过四十岁。孙叔敖任相时间,史志亦无记载。如前所述,依据现有资料推算,基本肯定了,孙叔敖是在前600年左右出任令尹的。据此可知,从600年左右孙叔敖出任令尹起,至前595年病卒止,孙叔敖的任职时间至多不过五、六年左右。四十年,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之中,如“白驹之过隙”,为相六年也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何其短暂。然而孙叔敖却在这短暂的人生里建立了伟大的功勋,如流星划过夜空,虽只一瞬,亦足以光耀千秋。
楚庄王想让孙安出任工正一职,孙安仅遵父亲遗命,力辞不拜,退而自耕为农。
《史记·滑稽列传》第六十六
优孟者,故楚之乐人也。长八尺,多辩,常以谈笑讽课。
……楚相孙叔敖知其贤人也,善待之。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死,汝必贫困。若往见优孟,言我孙叔敖之子也。”
居数年,其子穷困负薪,逢优孟,与言曰:“我,孙叔敖子也。父且死时,属我贫困往见优孟。”优孟曰:“若无远有所之。”
即为孙叔敖衣冠,抵掌谈语。岁馀,像孙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庄王置酒,优孟前为寿。庄王大惊,以为孙叔敖复生也,欲以为相。
优孟曰:“请归与妇计之,三日而为相。”庄王许之。三日后,优孟复来。王曰:“妇言谓何?”
孟曰:“妇言慎无为,楚相不足为也。如孙叔敖之为楚相,尽忠为廉以治楚,楚王得以霸。今死,其子无立锥之地,贫困负薪以自饮食。必如孙叔敖,不如自杀。”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贪鄙者馀财,不顾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赇枉法,为奸触大罪,身死而家灭。贪吏安可为也!念为廉吏,奉法守职,竟死不敢为非。廉吏安可为也!楚相孙叔敖持廉至死,方今妻子穷困负薪而食,不足为也!”
于是庄王谢优孟,乃召孙叔敖子,封之寝丘四百户,以奉其祀。后十世不绝。此知可以言时矣。
《光州志 孙叔敖庙碑记 优孟衣冠》
优孟是楚国宫廷乐人,身材矮小,优孟的正直和机智深得孙叔敖欣赏。优孟更为孙叔敖高尚的为官之道和人品所倾倒。他俩互为知己。孙叔敖死后不久,果如其言,其子孙安贫困潦倒,靠打柴为生,孙安一无长计,只好往见优孟,他在宫门口,恰遇优孟入朝,便上前说:“我,孙叔敖之子也。父且死时嘱我贫困往见优孟。”优孟就把孙安安顿好,并告诉他不要远离,等想办法。
优孟回到家,按照孙叔敖在世时穿着的衣帽剪裁制了一套,他每每公事完毕就在家中回忆并模仿孙叔敖的言谈声调,举止神态。大约一年多时间,优孟模仿得已经非常像孙叔敖,就连楚庄王和满朝文
武大臣也不能辨别了。恰逢庄王寿宴,优孟穿上孙叔敖的衣帽,学着孙叔敖的样子,前去祝寿。
优孟一到宴会厅,楚庄王和大臣们十分吃惊,以为孙叔敖复生,楚庄王就想让他当令尹。优孟说:“请大王让我回去与妇人商议商议,三天后,我答复您。”楚庄王同意了。三天过后,优孟仍然穿着孙叔敖衣帽,学着孙叔敖的样子来见楚庄王。庄王见过,忙问:“你妇人怎么说?”优孟说:“我妇人说千万不要为令尹,楚国的令尹不值得当。像孙叔敖在楚为相多年,尽忠为廉以治楚,大王您得以称霸。如今他死了,其家人无立锥之地,贫困负薪以自饮食。一定要让我做楚令尹,还不如我自杀算了。”
优孟十激动地说:“山居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贪鄙者余财,不顾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赇枉法,为奸触大罪,身死而家灭。贪吏安可为也!念为廉吏,奉法守职,竟死不敢为非。廉吏安可为也!楚相孙叔敖持廉至死,方今妻子穷困,负薪而食,不足为也!”
优孟说罢,遂歌曰:“贪吏不可为而可为,廉吏可为而不可为。贪吏不可为者,污且卑;而可为者,子孙乘坚而策肥。廉吏可为者,高且洁;而不可为者,子孙衣单而食缺。君不见楚之令尹孙叔敖,生前私殖无分毫,一朝身没家凌替,子孙丐食栖蓬蒿。劝君勿学孙叔敖,君王不念前功劳!”
其歌如怨如泣,楚庄王听之思之,不觉潸然泪下,说:“孙叔敖之功,寡人怎能忘却啊!”随命召见孙安。孙安身着破旧衣服,穿着双草鞋,走到大殿拜见楚庄王。“布衣孙安拜见大王!”楚庄王见状连忙上前扶起,说:“你真的穷困到这种地步吗?”优孟插语道:“不穷困,就看不出前令尹之贤德。”庄王叹曰:“孙安不愿为官,当初应该封他万家之邑。孙安,寡人现在就封你万家之邑。”
孙安坚决推辞。楚庄王说:“寡人主意已定,请你不唤推却。”孙安想起父亲临终遗言,忙上前奏曰:“君王倘念父之尺寸之劳,给我衣食,能得封寝丘之地,我愿足矣。”庄王说:“寝丘之地贫脊,那怎么行呢?”孙安谢曰:“先父遗命,非此不敢接受。”楚庄王就答应把寝丘四百户之地封给他做为奉禄和祭祀孙叔敖使用。寝丘之地因为贫脊,无人争夺,遂为孙叔敖后人世代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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