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到底厉害不(古今第一狂人王阳明)(1)

小编按:

阳明心学创始人王阳明被称为中国两个半圣人中惟一没有争议的圣人(一个是孔子,半个是曾国藩),他不但是个圣人,更是一个狂人。中国文化中这些被称圣贤的人总给人道貌岸然正襟危坐的样子,其实他们还有狂的一面,魏晋的“诞狂”、李白的“诗狂”、苏东坡的“酒狂”等等,而王阳明之狂则被称为“圣狂”。

中国从古到今多狂人

王阳明提出不以孔子的是非为是非的主张,对明代学人影响很大。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孔子思想就被奉为圭臬,所谓“曾经圣人手,议论安敢到”(韩愈)。历来狂客的所谓“狂言”,大都涉及对儒家权威地位的置疑。王阳明、李卓吾如此,李白、阮籍、嵇康亦复如此。

李白示“狂”的“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嵇康的名言则是“非汤武而薄周孔”。不过他们所置疑的不是原孔子和孔子的原思想,而是后来附加在孔子头上的放大的光环,以及从孔子思想中“支离”出来的部分。因此李卓吾和王阳明之所为,都是要还原真孔子,并不是简单的“非圣”。

狂人王阳明是怎样炼成的

王阳明不用说更纯粹是一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狂之圣者”和“圣之狂者”。阳明的思想向有“三变”、“四变”及“五溺”之说,少年时期“驰骋于词章”,随后出入于佛道二氏,然后“居夷处困”,最后豁然开朗由悟道而入于圣学之域。而入于圣域的标志,是“致良知”学说的发明和建构完成。令人讶异的是,当阳明子入于圣境之后,对“狂”的义涵又赋予了新解。

《明儒学案》记载:“门人叹先生自征宁藩以来,天下谤议益众。先生曰:‘我在南都以前,尚有些子乡愿意思。在今信得这良知真是真非,信手行去,更不着些覆藏,才做得个狂者胸次,故人都说我行不掩言也’”。毫无疑问,此时之阳明子已完全进入圣境,但他不仅不排拒“狂”,不摈弃“狂”,反而视“狂”与“圣”为一体,甚至把“狂”视为成圣的必要条件。所以他说到南都之后“才做得个狂者胸次”。就是说,一个人只有拥有了狂者的胸怀和雅量,才有可能成为圣人。显然阳明子和李卓吾等明儒对“狂”的诠解,把“狂”的道德境界和义理品阶大大提升了,变成与孔、孟相继而不相同的儒圣和儒狂的思想。

“狂狷”PK“乡愿”

孔子对中行、狂、狷、乡愿的“四品”取向,态度原极分明,传统的解释,特别是孟子的解释,中行为第一,狂为第二,狷为第三,乡愿第四。也可以把狂和狷合而为第二。孔子对乡愿的深恶痛绝已见之“德之贼”的四字恶评,后来的儒者对此均无异词。孟子解“乡愿”义最切,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絜,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意即这种乡愿的人,你要非议他,却举不出证据,想骂他一顿,也不知从何骂起。他不过是与庸俗的社会现象和习惯同流合污而已。看上去一副忠诚老实的样子,行为上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廉洁的地方。这样的人有谁不喜欢呢。他自己因此也以一贯正确自居。

但是很可惜,这种乡愿的人永远也不能成为圣人。至于不能入于圣的理由,王阳明讲的非常清楚,认为此种人的“忠信廉洁”是为了“媚君子”,“同流合污”是为了“媚小人”,他的心已经破坏殆尽,所以不能与人尧、舜之道。可是“狂者”呢?阳明子说:“狂者志存古人,一切纷嚣俗染,举不足以累其心,真有凤凰翔于千仞之意,一克念即圣人”。

此可知“狂狷”和“乡愿”是“四品”中完全对立的两极。狂可以入圣,可以让“一切纷嚣俗染,举不足以累其心”,如同凤凰翱翔于高空,一念之间即可实现超越。所谓入于圣域,就是实现精神的自我超越。既然如此,那么“四品”的排序,“中行”还能够居诸品之冠吗?难道不应该将位置让位给“狂”吗?其实最有可能与“乡愿”同流合污的恰恰是“中行”。

“点也虽狂得我情”

孔子慨叹“中行”的“不得而与”,是求之不得,还是“中行”本身就是一个流动的范畴,不容易和人类的生命体发生稳定的连接?也许“中行”只是一个假设的状态,是孔子希望的道德理想,现实生活中并不真实存在。所以孔子游走周遭,终于不曾遇到这类人物。最后在陈国,出于不得已,发为慨叹说:“回去罢,回去罢,我的那些学生虽然狂简,但都很有文采,想办法施之以教,不愁他们没有作为。”然则孔子已然改弦更张,不再寻找“中行”之人,而将把目光投向了狂狷之士?其实孔门弟子中有一个叫曾皙的,也就是那个不好好回答老师的问题,却一个人在一旁鼓瑟的“点”。他的这个独特的举动,构成了“点也狂”的典故的来源。但孔子似乎喜欢这个特立独行的学生。“吾党之小子狂简”里面,大约一定包括“点”这个特长生吧。

王阳明对《论语》此章有另外的解说——

以此章观之,圣人何等宽洪包含气象。且为师者问志于群弟子,三子皆整顿以对。至于曾点,飘飘然不看那三子在眼,自去鼓起瑟来,何等狂态。及至言志,又不对师之问目,都是狂言。设在伊川,或斥骂起来了。圣人乃复称许他,何等气象。圣人教人,不是个束缚他通做一般,只如狂者便从狂处成就他,狷者便从狷处成就他。人之才气如何同得?

阳明子对曾点的“狂态”极尽赞美之能事,且对小程子的态度作了一个带有微讽的假设,此可见见宋学和王学的异同所在。

而当明嘉靖三年(1524)王阳明和门弟子共度中秋的时刻,他写了《月夜二首》,其第二首又颇及“点也狂”的本事,兹特抄录出来供读者赏观。

处处中秋此月明,不知何处亦群英。

须怜绝学经千载,莫负男儿过一生。

影响尚疑朱仲晦,支离羞作郑康成。

铿然舍瑟春风里,点也虽狂得我情。

诗的头两句交代时地人背景,据《王阳明年谱》记载,此次中秋宴聚有百余名友朋和门弟子参加,在浙江绍兴乡下天泉桥的的碧霞池上,当时阳明五十三岁,平生难得之盛。第三四句自叙怀抱。五六句对朱子的学理表示置疑,认为问题主要出在为学的过程过于繁琐支离上。当年朱陆鹅湖之会,陆九渊所示诗中便有“易简功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之句,阳明显然是借用鹅湖之典。最后两句“铿然舍瑟春风里,点也虽狂得我情”,是为全诗的点睛,赞美“点之狂”深获他的胸襟怀抱。因此阳明子不愧为“圣狂”的典范。

王阳明到底厉害不(古今第一狂人王阳明)(2)

(选自刘梦溪《中国文化的狂者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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