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是不能下雪的,因为……要美死人的,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湖心亭看雪意境鉴赏?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湖心亭看雪意境鉴赏
西湖是不能下雪的,因为……要美死人的。
雪是冬的形象大使,雪景在诗词中常秉寂冷之貌,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般,因而人在面对寒冷的自然时,常感伤而自觉卑小。
其实“一切景语皆情语”,人心倘若闲适安然,洒脱通达,移情入景,景也尽着人情,变得美好,可以亲近。
昔有谣称:“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诚如斯言。想来夜幕低垂,漫天雪飞,山水一体,天地相映,杨柳铁线勾勒,上浮层雪,反显肿胖,鸟兽俱寂,隐匿无痕,不坏雪之圆融。雪中断桥隐现,湖上孤舟缓行,偌大世界无灯而明澈,无花自妖娆,天地万象不分彼此,往日里汝高他低,诸生介隙,都如蝉蜕褪去,余下的,皆顺时惜物的和平。
这场景很像张艺谋的电影空镜头,干净唯美。
张岱白描,将个雪湖画得如同水晶仙宫:
遇罕见大雪,夜游西湖,赏雪景,已是乐事,却不想,遇到相同雅兴、深知雪趣的朋友,更是难得的意外收获,又一乐事。
“见余,大喜”,何尝不是张岱见到他们也大喜,冰天雪地,酒逢知己,本无酒量,也强饮三大杯,何须在意是否相识?知交零落,他乡遇同好,饮酒作乐,又何尝不是人生大快人心事!
张岱赏雪于他人不知赏时。
大雪多日,这日仍飞泻不歇,仿佛排练了一年的舞蹈,方得登台,不依不挠,非要舞得天昏地暗才肯罢休。湖上茫茫一片,白得泛光,将湖上人家远近高低照得明明白白——有几枚晚睡的人家,灯光从糊满窗纸的小窗透出来,暗红,闪耀,如星星掉落人间。
四野色彩消失,声音消失,人的活动也消失了,所有的生机和活力也消失了……半夜时分,人们都在享受世俗之乐:拥着火炉,睡觉,或饮酒,吃热腾腾的宵夜……总之,以冷夜而身暖而开心。
天地静,音尘绝,孤到万物止息,冷则折胶堕指,却起意出外,并不约人。这雪看得简直豪情万丈。
人呵出的气到空中马上就被凝固了,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虽冷而吾往,这本身就很独特,与他说的“独往”不相悖。“独”不是指数字上的人数(还有小童、舟子等人呢),而是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精神境界——后来舟子的“喃喃”言说“相公痴”的不解,也说明了审美和思想能力不在一个层次,所以,起身时,作者是有孤独感的,有点清高自许,也有点雪夜访戴的随性。
及至湖上,“上下一白”,四个字一铺,真是无字天书。他与这山水雪色同一,不分彼此,人与自然不仅和谐统一,还陡生愉悦宽和——与心理学相关,与大自然的巨大力量和不可思议的美好相关:人在面对自然时的欣赏体悟与自然的大美相互映衬、相互应和,愉悦油然而生。
此时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孤独感已经一扫光——这种大荡涤之下,根本没什么遗憾和矫情的存身之处。
这是《湖心亭看雪》所以高妙绝尘的第一层。
再以影片作比:上半部分全程黑白画面,宽幅,无配乐,背景乐则为《广陵散》,大量长镜头,景深多变幻,镜头语言表达的强度、广度、完成度都几近完美。如果说雪西湖为西湖四时景观之最美,那么,此篇则传出了雪西湖的神,使西湖美到没朋友。
本文之所以好看,令人念念不忘,更是因为“不孤独”。
看他下半部分写到的人,“金陵客”:
张岱本以为到湖心亭看雪是“独往”,却不想在亭中遇见了同好,彼此见面,惊喜非常:哇,湖上居然有此超凡脱俗之人(我们都是有高雅情趣的人呐)!哇,湖上居然有此志同道合之人(难得难得)!哇,我们都是超人(我骄傲)!你看,罕见大雪中的西湖美死了,我们竟有缘看到(好大的福气)!……
——写金陵客见“我”之喜,其实也是“我”见金陵客之喜。
人世求荣同贵、勾肩搭背的情谊,终有些机关算尽的意思,倒不如此偶遇的无欲无求:此境此人,都来得刚刚好,有这些“好”垫底,双方兴致都更加高昂,于是同赏雪景,把酒言欢,随后飘然离去。可以想见,言的定不干官场浮华,也无涉人事纠纷,而是些最纯粹的人间美好,譬如眼前大雪。
离去其时,内心有剔除色相后的空白,又柔又暖的东西,似云,似水,如忽而悟到的禅宗,此世荣枯都不见,当下只剩淡淡喜悦。淡淡喜悦比大喜要好上许多倍。
作者的“痴”,恰是对自然的“深情”,是将人的感性自我在自然中尽情舒展张扬,将主体与客体完美结合,从而散发出的浪漫主义气息,闪烁着人的生命光芒和自由精神。
而“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暗写:我有这样的真性情,他人也有,这是心灵的“不孤独”,这样的不孤独,不孤傲,在文学史里真是难得。
写此文时,明已亡,清已立,但张岱仍以崇祯纪年,不难看出故国之思。但也仅仅是纪年上的缅怀而已,文内没有惆怅。张岱也忧郁,也孤独,为国,为家,于无声处,暗掩风雷。
张岱说过:“人无癖,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他自己有癖也有疵,喜欢的也是不虚伪的人——这两个金陵客的所作所为,是作者赞许的真性情:“拉”自己饮酒,自己的“强饮”也暗点金陵客的豪爽,雪夜看湖这个想法与作者也相同,焉得不喜?所以,如说他感觉孤独,说“拉”“强”是被迫,有些牵强。一口气喝三大杯,不可能不高兴啊——不喜欢肯定推脱了,况且对陌生人,没有勉强自己去迎合的道理。“强饮三大杯而别”,喝完酒说再见,也不应该是不高兴、赶紧走,反如雪夜访戴,兴尽而归而已。
再看他写的景:
张岱特别善用数目字,连顺序都不可以错。如果这样安排:“湖上影子,惟舟中人两三个、余舟一艘、湖心亭一座、长堤一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倒是符合人的心理需求,然诗意顿失;而“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中的“痕”“点”“芥”“粒”,就是想把后面的景物写得很小很小,好和前面的“上下一白”形成对比。
他又特别善用介词——虽然全文惜字如金,看“与天与云与山与水”句,连用四个“与”,并不多余,它将“天、云、山、水”四个景物做无缝连接,造就了天地苍茫的大气象,如果去掉,好像景物之间的界限很清楚似的,味道全无了。语感是阅读的灵魂,对文字的敏感和敏锐感知,需要天赋和大量的阅读培养。带着和去掉介词,可以试着读读——有这四个“与”,这一句才文气饱满,后文的“上下一白”也才衬得更有气势。
而“上下一白”,字面圆满盛大,如同哲学里掺和了宗教,肃穆又端庄。
“上下一白”是雪对世界的重新捏塑,一切都为“上下一白”服务,一切都在增益“上下一白”——“上下一白”,无天无地,又处处即天地,恍然宇宙苍茫无际,人格外渺小,而融入其中,天人合一。“上下一白”是文字内的中心,“天人合一”是文字外的中心。四字了了,为雪西湖大美之所在。正如唯美是此文面貌的好,雄阔才是它的灵魂所在。
面对万物,只能记录它的一瞬和局部。刻录到的有关它的时间太短,有关它的体积也太小,所以,艺术家常体察到自己的卑微,以及面对神迹的无力。
面对一场创世纪似的大雪,感觉也是一样。
如同本文的惜字如金,平素他动笔不算勤。对于准备写到死的人来说,写作需要节制,因为它将耗尽创作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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