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报业·大众日报记者 卢昱 王佳声 周学泽

稷下学宫是这样建起来的(稷下学宫大门打开)(1)

稷下学宫是这样建起来的(稷下学宫大门打开)(2)

稷下学宫是这样建起来的(稷下学宫大门打开)(3)

稷下学宫11号主体建筑遗迹

初春的临淄齐都镇小徐村西,考古工作者们正在探方中忙着清理现场。

“经过我们近5年的考古发掘,可以确定这里是稷下学宫的遗址。”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馆员董文斌从遗址南端向北挥手比画道。

2000多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稷下学宫”的大门向今人缓缓打开。

齐人为何给自家学宫命名“稷下”呢?这与当时国都临淄那座叫“稷门”的城门有关。据史料记载,齐桓公田午在稷门附近建了一座学宫,故名“稷下学宫”。学宫设立后,吸引了天下学士,历时一百五十余年,繁盛时达“数百千人”。

当时各国著名的文学游说之士多曾先后或长期在此著书讲学,互相切磋驳难,掀起了当时思想界的一大波澜。稷下学宫中常常会有思想家、学者名流的身影跃动。奴隶出身、赘婿身份之淳于髡,雄辩家田骈,道家接予、赵人慎到、荀子,满口锦绣牢骚的楚人屈原,邹人孟子等。司马光曾在《稷下赋》中说稷下“致千里之奇士,总百家之伟说”,这便是后世所称羡的“百家争鸣”。

后来,稷下学宫随着齐国的衰败而终结。而对于其旧址所在,在古人的记载中,也有蛛丝马迹,有多处文献指向其应在齐故城西门外。如西汉刘向《别录》:“齐有稷门,齐城门也。谈说之士期会于其下”;十六国时期南燕国临淄人晏谟《齐地记》:“齐城西门侧,系水左右有讲室,趾往往存焉”“临淄城西门外,有古讲堂,基柱犹存,齐宣王修文学处也”;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水经注·淄水》记载:“系水傍城北流,迳阳门西,水次有故封处,所谓齐之稷下也”。

2000多年来,有数位学者曾到过稷下学宫旧址,受限于各种限制,他们都没有用文字写清楚,所见荒草萋萋的遗迹,到底位于齐故城大城的西门外,还是小城西门外。这也使得后世有学者认为,稷下学宫也可能在小城南门外,甚至在稷山之下。

从稷下学宫的历史作用看,其属于古代城市中的思想文化功能区,不同于统治者居住和处理政事的宫殿区、纪念祖先或进行祭祀的礼仪活动区、生产物质产品的手工业作坊区,或是从事商品交易的市场区等其他类型的城市功能分区,其独特的功能属性必然会呈现出能代表其自身性质的考古学特征。

“历史上所办官学都附属于政治中心,往往处于国家中枢的西侧,因此稷下学宫不会建在荒郊的稷山山下,只会处于齐故城附近。”作为此次考古项目主要参与者的董文斌说,通过考古勘探和发掘工作,可知齐故城小城西门外建筑基址群为整个齐故城西墙及南墙外侧唯一一处战国时期高等级的院落式建筑群。“除了齐故城小城西门外这处建筑基址群,其余文献言及的地方都被我们通过工作排除了。”

院落内,建筑基址分布规律,东西成排,南北成列,南北四列共计14个夯土基址。这些建筑基址可分大中小三等,大者约650平方米,中型的约400平方米,小型的多为100~200平方米上下。整体上看,这些建筑基址之间存在一条纵贯南北的规整的空白带,虽然整个院落不是中轴对称的布局,但这条空白带似乎将整个建筑区在空间上平分为二。

在面世的建筑遗迹上,董文斌向记者介绍了相对核心的11号主体建筑。“这是一座连廊式的建筑。从建筑形式上看,与普通民房不同,它前后左右是成排的房子,与今天的学校相似。从建筑的剖面能看出来,所有的建筑都是夯打起来的。它在建筑群中是比较小的,只有一百多平米。”

管中窥豹,从较小的11号建筑中,可以看出最初建造时,施工方是有整体规划、精心设计的。而建筑遗址上,出土的蝌蚪文、饕餮纹铺地砖,更是当时平民百姓承担不起的。作为屋顶、屋檐防水、装饰用瓦当,也能透露出一个信息,“如果用这些瓦当,那房屋的地基、承重柱都得十分结实牢靠。”董文斌说。

近五年的考古发掘工作,出土了一千多件文物。其中,让记者印象深刻的是,是建筑构件中使用了螺钿工艺。“这种装饰是高等级的,当时螺钿构件新装在建筑上,太阳打上去,会呈现出七彩光,很漂亮,也侧面证明了建筑物的宏大、壮观。”董文斌说。遗迹中,还出土了用于盛放食品的陶豆,或是学者们分餐时所用。

更关键的是,这处建筑基址群,被战国末期齐国铸币遗存打破,同时基址下叠压战国中期灰坑,可知其建筑年代的上限为战国中期,下限为战国末期,整体年代应处于战国中晚期阶段。

通过对建筑基址叠压灰坑出土兽骨进行测年发现,其略早于文献记载的田齐桓公田午在位时间。根据文献记载:“昔齐桓公立稷下之官设大夫之号,招致贤人而尊宠之。自孟轲之徒皆游于齐。”

如此一来,建筑的时间线与史书记载可以对得上。

在考古现场的东侧有一遗址,记者从剖面看到,整个稷下学宫旧址的东墙与齐都小城西墙之间,有一条道路,道路上的车辙痕迹清晰可见。

“齐故城小城是田氏代齐后新修建的政治中心,不啻是一次迁都,目的是重整政治秩序。我们发现齐故城小城西门外建筑基址群紧贴小城而筑,小城城壕还直接把它圈护在内,可见两者是一体规划、一体建设的。当初田氏代齐后把宫城从大城内迁到小城时,就决定了同时兴建稷下学宫。”董文斌对此的解读是,如此一来,既把这家官学置于肘腋之处,便于利用和控制,也将之与中枢相隔,内外之间判然有别。

“战国战争,国与国之间也有间谍,相互刺探情报。很多学者、学生可能有多重身份,不能否定他们中间没有间谍。把稷下学宫设在城外,一是学者、学生们从外地自由往来,恰可以离权力的核心、消息多的地方稍微远一些;二是距离适中,也便于齐王随时召见、咨询这批‘智囊团’。”山东省文物局原副局长,山东考古学会名誉理事长、二级研究员王永波说。

当年的临淄,甚为繁华,其民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蹋鞠。闹中取静的“稷下学宫”呢,到底长什么样?考古显示,该处建筑基址群处于封闭院落内,面积近4万平方米,规模大,规格高。但从建筑布局、基址形制来看,不是宫室建筑,也与一般衙署、宗庙等高等级建筑不一样。

11号建筑遗迹南侧,是一处广场。整个广场也是夯筑而成,相比起房屋,建筑过程略微“敷衍”。地面偶尔出现的圈形遗迹,其实是圆柱体的夯筑物件所留,最初修筑时,工匠们是携带工具,在高的地方打一下,力求平整即可,以至于夯窝不连续。这处广场,兴许是学者、学子们的活动场所,整个区域超过一千平方米,或许可以作为蹴鞠比赛场地。

广场南侧,是稷下学宫墙垣的遗迹。这中间折射的信息也十分丰富:一是墙体很厚,有六米宽,相比较起来,高度应该不低;二是这么厚的墙体,应该围出一处封闭性的院落,这更显示出院落等级比较高,也更坐实了学宫之宫的称谓。

在建筑基址群西部,还普遍出土铸币遗存,其中发现齐刀币范残块2500余块,为近年来全国先秦钱范出土数量之最,面范文字均为“齐大刀”,还发现少量“益化”范母钱范以及大量的硫渣、浇包、鼓风嘴、冶铸沙等遗物。据此可判定此建筑基址群废弃后被用作铸币作坊。

“这处建筑基址群废弃后用作铸币作坊,其中性质的转变或与重大历史事件相关,但作为国家命脉的铸币机构能够放在此处,也与此处为封闭区域且受国家控制有关。这也是此处曾为稷下学宫这类官办机构的一个间接证明。”

有趣的是,穿过该建筑遗址中部的乡间道路历来皆称黉大道,由此路进入村庄的大门名为黉门。“黉”的意思是学府,此路及门址名称至今仍沿用“黉”,很可能是当年关于此地的记忆保留下来的结果。

而今,“稷下学宫”的真容浮出黄土,但仍有许多未解之谜等待更深入的探索。“我们现在的发掘工作只能作为稷下学宫考古项目的开端,完成全部考古发掘工作预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接下来将进行更为深入、详细的勘探和发掘。”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孙波说,2022年,我们将继续对南门进行完整揭露,并寻找西墙垣和北墙垣,还将发掘遗址内建筑基址,进一步探明这些建筑的具体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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