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5年,54岁的英国国王查理二世出现了轻度中风的症状(他老爸查理一世就是被克伦威尔送上断头台的那位),但生命体征稳定,生活尚能自理,头脑也清醒。
Charles II,1630年5月29日-1685年2月6日
国王的“龙体”并非儿戏,一点都不能耽搁。
于是,12位国内外医学专家进行了周密会诊后,讨论出了一个“科学治疗方案”。
首先是“包治百病”的放血疗法。
医生们切开了查理二世的血管,放了足足有一个半品脱(1品脱=0.568升)的血液。国王昏厥了过去。
除了上刀切血管,还有一种水蛭放血治疗,在查理二世时代已经不太流行了
等国王醒过来,他们又赶紧给查理二世灌下了大剂量催吐药。
查理二世狂吐不止,整个人都虚脱了。
医生们看到国王的呕吐物,认为治疗非常有效果,为了尽快把体内的“黑暗物质”全部排除,马不停蹄的进入了下一个治疗环节——灌肠。
他们放了有毒重金属锑,混合着茴香、肉桂、豆蔻、紫罗兰、甜菜根调制出的一种药水,用来给查理二世灌肠。
灌肠治疗持续了整整三天,频率还非常高——每隔两小时就要操作一次!
这时的查理二世完全虚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文艺复兴时期的医生,记录了大量催吐草药
为了给国王补充体力,医生们搞到了两剂高效的“神药”:
1.他们把死人的头盖骨磨成粉,加入“草药”,调制成饮品,让查理二世服下。
2.他们选了一只山羊,强行喂它吃小石子,然后杀掉山羊,从羊体内取出石子,再磨成粉末,加入草药,给查理二世灌了下去。
总算补充了点水分的查理二世,再加上点“神药”的心理暗示,又稍许恢复了些神智,还跟大夫们客气道“感谢各位的全力救治,辛苦你们了”。
除了医疗手段,祷告也属于此时的一个重要的治病途径
这些御医们一看,果然是效果明显,于是抓紧操持第二阶段——外部治疗。
大夫们给国王全身涂满了热膏药,脚底抹上鸽粪,以引导病魔从脚下“飞走”;同时还不断往查理二世的鼻孔内塞喷嚏粉,让其不断的打喷嚏,以期望将病魔从鼻子里喷出来……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查理二世再次昏厥过去,生命体征日趋微弱。
这时,大夫们做了最后的“努力”——他们剃光查理二世的头发,并用烧红的烙铁在头皮上烫了多次——他们断定,国王之所以昏过去不省人事,正因病魔都集中在了脑袋里。那么,把脑袋烫出血泡,然后再挤掉血泡,这不就把病魔一点点地给抠出来了么。
不出一个星期,在这帮顶级御医们的共同“努力”下,欢乐王查理二世被送去提前见了上帝。
要说这查理二世国王的身体素质原本应该是挺不错的,如此残酷的治疗,竟然还能硬撑了五天多!
在西方,整个中世纪和近代早期,寻医问药,基本就靠运气,而且还充满了魔幻色彩。
这时的基督教文化圈,给人看病的“科学基础”主要分两部分——“体液平衡”论和魔鬼控制论。
所谓的“体液平衡”论,主张人体内存在四种体液,分别是血液、黑胆汁、黄或红胆汁、黏液,各自代表水,火,空气和土地四种元素。如果人生病了,肯定是因为这四种体液不“平衡”——所以,不管你得了什么病,治疗手段都是一样的,得想办法让体液达到平衡。而他们又认为,放血这种操作,不但能排除体内杂质,而且还能调节体液平衡。
是不是古人都比较“皮实”?咱们现去医院扎个针眼都觉得疼,看人家血管被切开,鲜血哗哗往下流,还面带微笑
据说,这是因为,人们观察出,女人大姨妈完成之后,气色会好很多,而大姨妈里面正好存在着一些类似“杂质”的深红色血块,所以,他们推断出,放血就是搞平衡、排除杂质的好办法。
开始的时候,用刀子放血显得很不体面,干脆就交给连理发师去做。所以,中世纪早期,Tony老师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治病的大夫,拿着自己给顾客刮脸用的剃刀,为病人放血。
至今理发店的招牌,还保留着旋转的红蓝白的圆柱,其本意,就来源于Tony老师当医生的这段经历。
红色代表动脉,蓝色代表静脉,白色代表纱布
Tony老师们还发展了一整套的放血操作规程和工具,切割血管的刀片就叫做“柳叶刀”。
英国著名的医学杂志“柳叶刀”,真的就来源于中世纪的Tony老师放血用的刀具。
后来,专职医生们以科学的名义,接过了放血这门手艺。而他们的“科学操作”,除了继续放血,就是开头说的催吐、灌肠,还有大量颇具魔幻色彩的“怪力乱神”疗法。
要说被放血“治死”的名人,那数量可多了去了。比如,法王路易十五,医生用“放血法”给他治天花。十五临死的时候,身上的血液几乎都被抽空了。
还有美国国父华盛顿,卸任总统后,身体一直很硬朗,年底的时候冒着雨夹雪骑马去巡视了一番庄园感冒了,开始发烧。原本给冷敷一下,发发汗就好了,不算大病。没成想,被大夫硬生生地放了3.5升血(大约为一个50kg成年人的全身血容量),很快就撑不住了。还差三个星期,没能跨进19世纪。
“万人迷”诗人拜伦勋爵,1824年,在希腊“搞革命”的时候,也是因为感冒,放血给折腾死的。
在19世纪末巴斯德的“细菌感染”理念被医学界接受前,“消毒”相关的词汇,根本就不存在。甚至做外科手术前,大夫都不会去专门洗洗手,各种刀具器械,简单拿抹布擦拭后,下次接着用。
克里米亚战争时,南丁格尔在前线推广“消毒”意识,还曾被军医们讥讽为“臭讲究”,“女人向男人普及科学,就是在发神经,胡言乱语”。
大家想想,拿着可能携带各种传染病的器械,给免疫力本身就很低的病人放血或者开刀,有可能病没治好,却死于新的感染;或者一不小心切了动脉,失血而亡。
不过,即便通过放血疗法,病人没被治好或者给治死了,无论是之前的Tony老师或者专业的宫廷御医们,也并不会多被动,只要淡定的解释——“病人的罪孽过于深重,上帝为了救赎,把他召唤走了”。
你看,发烧时的胡言乱语,那就是魔鬼在试图操控他的意识。上帝为了帮助他摆脱魔鬼的控制,直接给召唤走了,他的灵魂和精神已经和上帝在一起了,魔鬼将被留在了躯壳里,活活饿死。
江湖医生治病的环境,杂乱肮脏,地上还蹲着一只猴儿
如果病人的免疫系统很给力,最终好起来了呢,就说——“上帝原谅了他”。
总之,只要提到上帝,大家都心服口服,一点都不会多想。毕竟,多想属于不虔诚信上帝的表现,又该遭报应了......
除了“体液平衡”理论,第二种最流行的治疗手段当属一直延续至今的“驱魔”了。
16世纪初的版画,演绎了一场“成功”的驱魔仪式
一般来说,凡是有条件的人,多会“双管齐下”,来上一个放血/手术 驱魔的“套餐”。比如那位悲催的查理二世国王。
在当年相对先进和理性的阿拉伯医生的笔记中,曾批判地记载了欧洲人各种“荒谬”且一本正经的“治疗措施”。
一个患了结核病的女性,在多次放血后,症状反而更加严重,于是,她被认为恶魔已经转移到了头部。
集体“会诊”后,得出的具体治疗措施是,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直接用剃刀在病人的脑袋上划了一个十字并剖开脑子,然后在她脑袋的伤口上抹盐,要把恶魔“逼”出来。
最终,女病人在极度痛苦中,悲惨死去。
鲜血四溅,病人还能笑得出来……
还有一种叫做“禁食”的驱魔方式。顾名思义,给病人“断水断粮”,旨在把体内的魔鬼“饿死”。试想,被治疗者的结局,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一下。
中世纪插画,描绘的就是耶稣通过禁食祈祷将恶魔从女子体内驱逐的场面
另有各种花样百出的“驱魔仪式”,这个还为当今的影视剧提供了无尽的想象空间。
本来病人就需要静养休息。结果一大帮外人热热闹闹地过来搞仪式“驱魔”,对体力不支的病患拉拉扯扯,还乱涂乱抹,折腾和消耗体力不说,烦都能把人烦死。
说到这儿,大家也别觉得古代西方人有多愚昧。其实,就算当今汇集了全球智力资源的美国,据2016年盖洛普民意测验,竟然仍有42%的公民相信“附体”的真实存在,认为驱魔仪式和上帝,确实能解疾病带来的困扰。尤其是在美国“圣经带”的福音派聚集区,以红脖子们为主的农业州居民,对上帝和驱魔疗效的认同,竟然超过了70%....
驱魔工具箱
就看去年特朗普在某些地区的竞选演讲,曾反复强调“病毒是上帝带给我们的考验”、“我们只要保持对上帝的虔诚,打动上帝,病毒就会奇迹般地消失.....”
而只要懂王搬出“上帝”,台下就会出现高潮,即便他表达的意思,在咱们看来,大多是荒谬的、反科学的。
可能,对这些“反智”人士而言,倒在病毒下的,那是心不诚;没患病的,说明上帝青睐于你,你要继续好好表现,时刻保持对上帝的“敬畏之心”;得病后治愈了呢,救了你的不是呼吸机或者各种治疗措施,更并非医护人员,而是因为上帝听到了你的祷告,做出了“奇异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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