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妃子的故事大全(乡野女子一跃成贵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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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生,注定颠沛流离,永无安稳。

1

我叫张枕钰。这名字还是当今圣上,大楚一百八十七年时的太子李丞钰给我取的。

大楚一百九十一年的冬天天气格外明媚,大雪初霁,宫殿的琉璃顶被白雪遮掩了,冰柱倒挂在红色的宫墙之上,初升之阳照得它们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要说美景,秋池的锦鲤才是宫中一绝,两年前我刚进宫便知晓了。

傅婉喜欢秋海棠,李丞钰就在秋池边给她种了一整排的秋海棠花,这般时节,昔日开着粉嫩花的树就剩下枯枝败叶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了,我很开心。

因为我生来就不是什么善茬,我要得到我的东西,一切阻碍都要被我除掉。见着傅婉连同她的花一起失意,我心上喜悦一分一分添了上来。

我正望着池里的游鱼,婢女青兰拉了拉我的绢子,小声道:“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说的便是傅婉。我转头眯眼一看,不远处果然就是浩浩荡荡的皇后仪仗,为首的女人穿凤袍戴凤冠,笑容像七八月的秋海棠似灿烂,但她面色苍白,不如那般姣好了。

“娘娘真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小姐,即使失了宠爱,还能这般若无其事摆着皇后的架子。”我扶了扶发间的红玉髓花鸾步摇,冰凉的流苏划过我指间。我看着傅婉病怏怏仍充着端庄的模样,她若不挡我的道,我当真会欣赏她这般会演戏的女子。

就像我一样。

她抿唇一笑,眼里不见波澜:“妹妹此言差矣,陛下不过是政务繁忙,本宫何来失宠一说?皇上子嗣单薄,妹妹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才是。”

傅婉竟然怀孕了!我让身边的人仔细盯着凤仪宫的动静,李丞钰三个月没去过凤仪宫,她如何来有孕一说?我行事一向小心谨慎,替我办事的若兰也从未出过纰漏。

傅婉不理会我的惊愕,绕过我,把鱼食投进湖里,几条金尾鲤鱼张口吞了鱼食,池面泛起波澜,不一会就重新归于平静。

她这才挑了挑她的远山眉,一双潋滟凤眼直盯着我,慢悠悠道:“妹妹不必惊讶,本宫有孕乃是宫中喜事,妹妹没有不高兴的道理不是?放心,若兰的家人我都安置好了,你大可放心她一人死去。”

“娘娘这可是草菅人命呢。”

傅婉突然嘲讽地笑出声:“一个婢子而已,倘若差点要了本宫腹中孩儿性命,妹妹以为,皇上会如何处置呢?算这若兰安稳在凤仪宫做事,本宫想让她出些差错,又是什么大事呢?”

凭此人之言语,便知晓她性情一二,她并非是什么心思纯良人。

我盯着游鱼,这盘棋下到这里,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2

我与傅婉的梁子,是在她与李丞钰的婚宴上结下的,是我毁了她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宴。

即使数年后,我犹能记得太子爷娶太子妃那夜,长安街灯火通明,百姓站在朱雀楼之下等着他们的陛下和太子给他们恩赐。太子府里烛影照着房梁上的红绸缎,王公贵戚觥筹交错,好一番热闹。我偷偷从朱雀楼飞跃而上太子府里月楼的琉璃顶,跳进庭院中。

来之前,我换了一身蜀锦织就的如意月裙,别别扭扭地有了几分富家女儿的样子。

婢女忙着招呼宾客,有人见我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便领着我进了正厅。

酒未过三巡,李丞钰便回了太子府,我撑着脑袋,得意洋洋地看着李丞钰看到我时惊诧的样子,那般眉眼,和我在悬崖底救下他后,他醒时第一眼看见我的样子并无半分差别。

其实我把那些苟且事抖出时,并没有醉,我且十分清醒。

李丞钰挨个敬酒,碰杯盏到我时,我抿唇一笑,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衣领上留了一个吻。只不过他那日衣服红得热烈,一个唇印并不明显,蜻蜓点水的吻却能引起轩然大波,实在值。我笑道:“阿钰,原来你是太子啊。”

李丞钰没叫人拦着我,我便站起来,把我与他的往事讲给每个人听。

大楚一百八十七年,李丞钰正是十七时。

前朝余党仍在江南一带活跃,前朝皇帝的公主秦琮正在计划北上。

南方不太平,他当了九年太子,急着立功,向皇帝请命愿亲自下江南。后来他的军队除了叛军,他被逼坠下山崖,若不是我救了他,他哪里还有立功的机会。

我看到他腰间一块四爪龙玉佩就知道他是太子,他还以为我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晓得。

李丞钰昏迷三天,终于醒过来,他问:“你叫什么?”

我想了想,傻乎乎地说:“我还没名字呢,只晓得我姓张,弓长张,小字枕。”

他只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低头喝我为他煎的草药。

后来是我带着他回了他驻扎在南方的军营,他疑我,隔着几里外就不让我再上前去。

那些日子正是江南烟雨季,秦公主的军队神出鬼没,他的军队整顿,他有大把的时间与我同游。我在断桥那侧同李丞钰挥了挥手,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向我走来。

李丞钰为我取名“枕钰”,意思是有我也有他。可是他皇帝为保南方太平,让他娶江南傅将军的女儿傅婉,我与他的万千浪漫,都只是野史里供他人作乐的笑柄。

“阿钰,是你负了我啊。”故事讲到此处,宾客窃窃私语,李丞钰的脸色很不好看。

在我的故事里,知书达礼的傅家大小姐是个可怜虫,亦是破坏一段姻缘的人,故事从我口中传出去,皇帝很快就知道了。

我入住太子府一日,流言传进傅婉的耳朵,她脸上全无新妇初嫁的欣喜,一个耳光掌掴到我脸上,嘴角气得抽搐道:“本小姐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般委屈!原以为你是京里哪家小姐,也值得陛下来让阿钰娶你,如今我看,不过是个野丫头!”

“阿婉!”李丞钰过来,控住了她再要打我的手。

傅婉气得窝进新房中,连给皇上皇后请安都只能由我去。

我看得出来,李丞钰一家都不喜欢我,不过不要紧,只要我能抓住李丞钰的心,这些又有什么要紧呢?

3

等我回到锦华宫,青兰跪在我面前,面色哀婉地道:“娘娘恕罪,奴婢自知接下来的话是以下犯上,却还是要同娘娘您说。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说些忤逆的,就算是皇后失宠,陛下也要顾着她的面子,必然不会全心护着娘娘,娘娘同皇后交谈时,要为自己留些后路。”

青兰是宫中的老人了,年纪虽不大,却懂得宫里上下尊卑、嫡庶分明,李丞钰亲自选了她来伺候我,她常拿这些话劝我,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只好摆摆手告诉她下次不会了。

四角宫墙里的日子是十分无趣的,既无绿水青山,也无俊俏公子。

入春后锦华宫里飞来成群的鸽子,每天“咕咕”叫着,搅的我心烦意乱,不过这些鸽子都是信鸽,它们是有方向也有家的。

趁着青兰不在我身边守着,我伸手抓了一只灰色的鸽子,假意抚了抚它柔顺光滑的毛,将它足边的纸条取下来,放进左手袖子中。

“娘娘!”青兰不知从何处赶回来,忙站到我身边,把鸽子抱下来,“这些野东西脏的很,娘娘仔细染病!”

她这丫头惯爱大惊小怪的,我挑了挑眉,说:“也不知是谁引进的鸽子,叫人赶走就是了。皇后的肚子大了不少吧?本宫去探望探望她。”

“奴婢同您一块儿去。”

她才要跟着,我立即打住她:“你帮本宫把这些鸽子赶走,本宫回来时一只都不许有。这几日被烦的本宫头都疼了,你要是再跟在本宫身边念叨,也不怕降罪于你。”

锦华宫到凤仪宫好长的一段路,路上遇到几个花匠搬着百合花往长宁殿的方向走。我拦住一个宫女,问:“宫里来新人了?”

“回贵妃娘娘,长宁殿搬进一位高贵人,正是同州刺史的三女儿高宁。”

宫里来了新人,竟有我不知道的道理?高宁这人我或多或少听过些,从小被高刺史养在深闺中,饱读诗书,性子温软,也是个倾国倾城的人。

我点了点头,放那个婢女走了。

“听说宫里来了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娘娘倒也坐的住呢。”我踏进凤仪宫时,傅婉正侧躺在贵妃榻上,四个月的肚子已经十分明显。

她听我说话语气倒也不恼,玉手拍了拍榻,让我坐下,她慢悠悠地翻着书页,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坐了片刻,她便对外嚷着肚子疼,她看了我一眼,吩咐外面的侍女碧兰:“还不快去请医官!”

碧兰小跑着还未出凤仪宫的门,她大叫:“张贵妃,本宫的孩子若有半点损失,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碧兰终于出了凤仪宫的大门,傅婉的手紧紧抓住我的左手,嘴唇咬的发白,却是不说话了。我知道我袖子里那张纸条已经被她取走了。

李丞钰和医官一同来看傅婉的时候,我分明看得出他眼里对我的怀疑。子嗣在这宫里是多重要的啊,他再爱我,我没有孩子,在这宫里也是站不住脚的。等医官告诉李丞钰,傅婉的身体已无大碍时,李丞钰才允我离开。

已到了傍晚时分,长街的宫灯被点亮了,朱红的墙映着烛火明黄的光亮,天上最后一抹红霞已经被吞噬得只剩下一个角,我孤零零走在长街上,远处的宫殿只剩一个黑魆的剪影,叫人感到阴森可怖。

我正要入睡时,青兰来报李丞钰来看我了。

我穿着冰丝的白色长袍,头发也未梳妆整齐,妆容也未画好,从镜子里看,竟是有些失魂落魄的疯子模样。

养母去世后的无数个夜里,我仿佛都是这般模样,一闭眼,脑海里满是江南小河边,养母带着我与小姐念诗书,竹林里突然出现几个黑影。养母把我俩一推,对着我大喊:“护好小姐。”

我发了疯似的拉起小姐的手就往外面跑。我们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躲到天明再去河边看时,碧水已被血染红,养母的尸体上飞满了苍蝇,血液早已经凝固。

每每想起那夜刀光剑影,皆是满眼的血红色,满心的恐怖。

那是大楚一百七十九年。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直到李丞钰温热的怀抱把我拢住了,我才意识到,我现在已不是过去那个四处流亡逃窜的张枕,我在深宫中,不愁吃穿,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阿枕,朕知道今日是朕冤枉你了,你受委屈了。”

我压了压心中的愤怒,对着他笑说:“妾不委屈,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自然要以她的安康、皇子的安康为先。”

“朕最喜欢你这样懂事的丫头。”他眼里盛满柔情,真真是半分猜忌都没有。

我只消博他欢喜、博他信任,其余的也都无所谓。

这场博弈里,谁动真心,谁便是输家,我偏偏,就是要让他对我动真心。

4

高宁进宫半月后我才见到她。

春日末,李丞钰的妹妹许阳公主为护大楚边境平安,主动请愿和亲北疆,李丞钰特地为她办了一场送别晚宴。

高宁坐在我对面,安安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看着上座的李丞钰,嘴上还挂着浅浅的笑。

在青兰的口中,高宁也算是个可怜的人物,十五岁跟着高刺史进宫拜见先帝,就喜欢上了当时翩翩公子的太子爷李丞钰,非他不嫁。

听说,是高刺史担心女儿实在太倔强,上了十几封奏折请愿让她入宫的。

李丞钰在与许阳公主谈些家长里短,我见着高宁站起来,举杯敬我:“贵妃娘娘,这是妾入宫以来第一次与娘娘见面,妾敬娘娘一杯。”

我刚要举起酒杯回敬她,傅婉就冷笑似的勾了勾唇角笑道:“高贵人进宫时间不长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张贵妃你也算是宫中老人儿了,怎么连大楚的嫡庶有别也给忘了呢?”傅婉倒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那些嫡庶的死规矩。

高宁的脸色并不好看,她夹在我与傅婉之间,束手无措。

为了在李丞钰面前塑造我温柔体贴的形象,我率先将举起的酒杯放下,顺着傅婉的话说:“是妾鲁莽了,忙着回敬妹妹的酒,竟忘了规矩,娘娘可不要和妹妹置气。高妹妹还不快向皇后娘娘敬酒。”

我看厌了酒宴上觥筹交错,互相之间的虚伪,随便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去秋池边吹风了。青兰本来一定要跟着我,还是李丞钰发话,她才放心我一个人走了。

这一晚月亮被黑云笼罩,春风微冷。

我看见秋海棠树边有黑影闪过,忙疾步走到树边,从枝丫下的树洞里取出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与上次信鸽送来的纸条字迹并无明显区别,纸上写:小人已替主子将傅家女儿寻得。

傅婉并不是傅将军的亲生女儿,她的身份已经暴露,李丞钰是否能知道这消息,只是时间问题。而我所要做的,便是瞒着她的身份,能护她一时便是一时。

自我记事起,养父养母就几番告诉我,要护着小姐,能护她一时,便要不遗余力地护她那一时。大楚在北方自立为王百余年,一朝得势南下灭我大陈,傅婉已是大陈皇家唯一的血脉。

乡野女子一跃成贵妃,荣宠比皇后还盛,可她入宫只为复仇。

等我把纸条攥进护甲中,正要回去时,青兰已经轻手轻脚出现在我身后了。

我一转身,便看见她,着实吓了我一跳,我心上依旧不太平静,她却开口了:“娘娘,您真是叫奴婢好找,您最喜欢的变戏法节目要上了,陛下让我来寻您,您怎么来这样偏僻的地方?”

“你陪本宫回去吧。”

我与傅婉心中多少都知道,论她若兰青兰,都是信不过的。

李丞钰的疑心甚重,我是个身份未明的乡野女子,傅婉现如今的身份又是江南有隐患的傅将军女儿,他怎能信得过?

月亮出来了,倒影在湖面上,像破碎的圆镜。

5

大楚一百九十二年秋末,傅婉顺利诞下一位皇子,李丞钰为此很高兴,这是他的第一个嫡子,取名李穆清,取“天下穆清,明君莅国”之意,这已经是他第六个儿子了,先前做太子时,东宫有几个喊不上名的侧妃母凭子贵,不过好歹是不争不抢的。

傅婉产子后,身子格外虚弱,只好由我陪同李丞钰一起下江南。这般时节的南方天气比京都稍暖和些,只是花也落的差不多了,并没有什么美景可以欣赏。

李丞钰带着侍卫微服私访了,我便也偷偷地换了便装,让侍女沉央跟着我。

“娘娘,这样一个毛糙的丫头跟着您,叫奴婢如何放得了心?”青兰已经换好一身青衣,想要跟着我。

我进宫第一年,就把宫外的沉央安排进永巷打杂。她担的本不是什么重要的职务,宫女中不是缺她不可,她会些功夫,便常常有机会溜到宫外,探个几月消息再回宫向我汇报。夏末时我才把沉央召进锦华宫来,青兰自然是有疑虑的。

沉央是个机灵的丫头,她说:“青兰姑姑放心,奴婢在娘娘身边伺候时间虽不长,却也了解娘娘喜好。娘娘心疼青兰姑姑总是劳心,身子不好,这才让奴婢来伺候她的。”

“娘娘颇爱干净,你伺候的时候可要仔细着。”

我笑眯眯地拍了拍青兰的肩,又故作亲昵地捏了捏她的手:“本宫晓得你是担心本宫,不过你也要多注意身体不是?你跟了本宫这么久,本宫也心疼你。”

傅将军的宅子偏僻,在一片竹林深处,寂静得很,宅子后面有一片极大的练兵场,除了冷兵器,还有火药火枪。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傅将军的亲生女儿,她的眉毛眼睛确实有几分像傅婉,也难怪当时傅将军与傅夫人会认错。

当时是我吩咐的沉央去寻得傅家真女儿,现如今傅夫人是把我当恩人一般,让我坐在上座,傅将军这样粗犷不好驯服的人也把我当座上宾,他问:“不知贵妃娘娘此番有何事吩咐?”

“将军见外了,说什么吩咐不吩咐的话,傅家掌上明珠找回来了,谁能不高兴?现如今宫里的皇后也不是你傅家的女儿,傅将军还能受宫里牵制不成?”我品了一口傅夫人亲手泡制的香茗,雨前龙井的味道,很是清香。

傅将军听了我的话明显一愣,便把傅夫人打发去厨房为我看点心了。傅家祖上也是为大陈效过力的,傅将军的不臣之心我早有听闻。

“娘娘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只是现如今亲生女儿已寻得,老夫也不敢搭上一家子的性命了。”

我捏了捏手上的帕子,着实想不到傅将军一代枭雄,也能被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牵拌住了。我想了想,说:“倒也不必傅将军大动干戈做些什么,傅将军若是能借我几个人,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我从傅宅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千防万防,到底还是防不过隔墙有耳。当我提出要傅将军借我几个人时,他迟疑了,可最终还是承诺报我为他家寻女之恩,替我在回京的船上安置了十个死士。

我最后嘱咐他:“傅皇后好歹在傅家养了八九载,还请傅将军和傅夫人,仍当傅皇后做你们的女儿。”

“这一点无需娘娘提点,在下与夫人心中自有分寸,还请娘娘放心。”

6

回宫后不足一日,李丞钰便到锦华宫来找我。

“阿枕,朕竟不知道,你与江南傅家还有些理不清的关系吗?!”李丞钰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龙头龇牙咧嘴地做出恐吓的表情来,和现在他脸上这般狰狞的表情并无几分差别。

可现在,还不是我认罪的时候。

我跪倒在李丞钰的面前,抓着他的小腿,发髻上的簪子脱落下来,三千青丝散开落到地上,实在狼狈,可我顾不得这么多了。“陛下不信我,才会问出这样的话,对不对?陛下不信我,才会让青兰跟着我,对不对?妾将一颗真心送与陛下,陛下却是一点都不肯信妾的!”我指着身边正襟危坐的青兰,她立刻跪下来,嘴里念叨着“没有”。

我很早就知道李丞钰不信我,也很早就知道,李丞钰爱我。

他这样的人,若是爱我到骨子里,不信任也会一点一点消去的。

我才没说几句话,他就把我扶起来,捧着我的脸擦干我满脸的泪痕,哄着:“朕并非不信你,只是你身世实在离奇,朕担心……”

“说到底,还是陛下不信妾的,事到如今,陛下终于肯袒露自己的心意给妾了吗?妾出生不久,父母皆弃我而去,分明这般凄惨了,陛下还要再来揭妾的伤疤!妾不过是想博一些陛下的疼爱罢了,呜呜呜……”我哭的稀里哗啦,眼睛盈满泪水,“那过去的那些情谊,也都当是妾自作多情了!”

李丞钰二话不说把我搂进怀里,一遍一遍拂我的头发:“好了好了,朕不过是向你问问,你若觉得是朕疑你了,朕向你道歉,好不好?”

“陛下能不能保证,以后再也不疑妾了?妾孤苦伶仃一个人,若是连点信任都没有,岂不是太可怜了。”

“好好好,朕保证,以后决不疑你。凡事,一定要听你亲口说了才算好。”

我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青兰,问:“那青兰呢?我与青兰,真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了。我事事对她好,待她就如同自己的亲姐妹一般,她却鬼灵得实在!”

“刘全,把青兰带去永巷做事吧,她也不宜待在锦华宫再做事了。”李丞钰交代完一切,把我拉到梳妆镜前,替我重新把妆画上,又替我盘了发髻,“这下你可满意了?”

我羞涩地笑着点头。

李丞钰啊,倘若初见时你不是大楚的太子,我们该是多快乐的一对神仙眷侣。可现在,对你动心都成了奢望了,我怎么可以呢?

李丞钰虽信我,但我已有失势的势头了,他连着三个月没有来我宫里,锦华宫都要成冷宫了。知道我的脾气,各宫嫔妃都对我避之不及,傅婉扮演的是我的死对头,更不能来看我了,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是高宁。

从宫人口中拼拼凑凑来的一些消息,李丞钰对高宁没有一点意思,她进宫后,李丞钰没有一次去看过她。

她这才是真的明月照了沟渠。其实我是挺喜欢高宁的,她性子温和,女红做的很好,每次去向傅婉请安时,她都是第一个到的,是个守规矩的姑娘。

这么好的姑娘,当时何必一时想不开就非李丞钰不嫁了呢?大好的青春年华全浪费在这冰冷的宫砖与宫墙上,真是傻。

与她聊了半晌,我问:“若是陛下一直都不召见你,你该如何?”

高宁扯着嘴角苦笑:“我能如何,总不能逼着陛下召见我。再者,我能嫁进宫里,时常有机会见他一面,便已经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了,这一生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也无所谓。”

“你果真这样想?”

“不然还能如何呢?”

“本宫问你,若是有朝一日让你扶养六皇子,辅佐他当上太子,你可愿意?”

高宁显然是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来道:“娘娘,教习姑姑说了,宫里说不得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请娘娘不要再问我了。”

她这般小心谨慎的样子惹得我哭笑不得,赶忙扶她起来,宽慰道:“本宫只是做个假设,妹妹不必放在心上。你想啊,若是你有个聪慧的孩子,他有那么多哥哥挡在前头,兄友弟恭且不必提了,不做太子,你能放心他的哥哥不加害于他吗?你再想,想得长远些,陛下若这一生都不召见你,你一人在宫中,实在难熬,老了以后被送出宫去,岂不更难过?”

“可是皇后娘娘如今身子康健,无论如何,妾也不能抚养六皇子呀。”

我笑:“可若是有这样的机会了,妹妹一定要好好把握才是。”

7

其实我早就算到了我的死期。

大楚一百九十三年秋,六皇子李穆清的生日宴上。傅婉这时已经体弱到脸色苍白,胭脂也掩盖不了她体虚的气色了,她向李丞钰提出请求:“陛下,妾如今体弱多病,已无法抚养六皇子,恳请陛下,将六皇子交予高贵人抚养,妾方可安心。”

高宁自然是受宠若惊,我刚见她要来看我一眼,几名穿着黑衣的刺客破窗而入,剑锋直指李丞钰和傅婉。当天安排的侍卫众多,两柱香的时间,所有刺客都被擒拿了。李丞钰当场盘问:“是谁指使的?”

几个死士先是闭口不说,最后看了我一眼。

如此这般,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他们都是我向傅将军借来的人,傅婉和沉央里应外合已经安排好一切,我也应当找个理由去了,不给他们再添麻烦。

“阿枕,是你吗?”

我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如水地答了一个“是”。

一个耳光毫不意外地甩在我的脸上,我的一边脸火辣辣的疼,血腥味开始在我口腔中蔓延,咸咸的。和我养母去世那晚一样,我又尝到了血的味道。

他将我的头掰过来,手捏着我的脸,我甚至以为我的骨头都要碎了,他问:“为什么?”

他眼里蒙了一层氤氲,原来楚人的眼睛也是会流泪的。

“楚人将我父皇母后当众处决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大陈最后一个皇帝被抓后,连同皇后一起,秋后问斩。行刑当日,我偷偷带着傅婉——亦是真公主秦昱去了现场,我虽离得远,却总觉得被溅了一脸的血,空气里弥漫着久散不去的血腥味。

李丞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眼睛:“你是秦昱?!过去那些情深,都是假的?”

“是啊,都是假的。我恨你,我不仅恨你,我还恨这里每一个人!若不是我疏忽,那些死士就应该将你杀了!”

“住口!”李丞钰怒吼,将我的脸甩开,怔怔看了我一眼,再也不愿意和我讲话,将我打进冷宫,赐我白绫。到底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叛国罪和弑君罪本当车裂,他竟给了我最体面的死法。

傅婉“死”了,她在沉央的帮助下逃出了深宫,回到江南整顿军队。

我死之前,想了好多往事。

想到当年傅将军重金寻女的消息,傅家的亲生女儿三岁时走丢,十年的变化足以让亲生父母都认不出了,我便带着公主去傅宅认父母,去之前,还在她背上画了一个擦拭不掉的胎记;

想到养父养母总是教导我与公主,切记不能忘了家国;

想到我救下李丞钰,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动,和知道他是太子后的万念俱灰。

现下,我这一世,总算是能够安稳了。

下一世,定要投胎去个平凡人家,不能再这样被仇恨缠住二十几载,午夜梦回时都是血色了。

尾声

贵妃张氏,生年不详,卒于大楚一百九十三年,葬于帝陵。(原标题:《东宫侧妃:像贵妃那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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