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路过我的生命里


第一章

  母亲打电话给我,提到门前青山依旧,山花烂漫,让我回去看一看。我说不了,你们身体健康就好。

  小镇是生我养我的小镇,藏在了高原的深山里。那里人民朴实热情,也是如今的我一提起来就会难过的地方。

  /

  镇上有中学,汇聚了十里八乡的莘莘学子。

  我与他一开始是同一个班。他坐在我前面,人如皮猴,很快就与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而我还连人都认不全。

  他学习其实很好,爱玩,但会遵守纪律。喜欢打篮球,喜欢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小皮弓带着同样调皮的男同学去打麻雀……

  一年时间没怎么调过座位,他一直在我前面。我数学差,上课听不懂,下课了就会逮着他给我讲解。

  那时候,他口里说着麻烦,但还是会把弹弓插在后背,卷起袖子卡在肩膀上,一股大爷的架势,给我一道一道讲解。

  后来分班,我们就不是同一个班了。我们班在楼上,他的班级在楼下,上下一个楼道。

  分了班不好的地方在于不能一抬眼就看到他。

  于是我时常会从他们教室旁边的楼道上下,借着几秒的时间眼睛会不受控制地往他们教室内偷瞄一眼。

  看见他,心跳会加速,会觉得害羞,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但如果看不见又会失落。

  反反复复的心情啊,像夏季多变的天气。

  这事只有我发小知道。

  发小在另外一个班,她没见过人,因为我口里会偶尔提的原因,她先知道了名字,后来才知道的人。

  /

  冬运动会来临,我们班和他们班对上的只有男生篮球赛。

  那时候我已经是我们班班长了。维护篮球场秩序的同时,拿了两瓶水等在场外,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心脏跟着砰砰砰直跳。

  年少时见识少,男生打篮球时意气风发的身影永远是最吸引女孩子芳心的。

  其实在场上他不是最出色的,最出色的是我们班体委,很多女孩子暗暗讨论体委。

  可我的目光会不自觉落在他身上,我自认他比体委优秀太多了。

  我们班得分了我高兴,他们班得分了我也高兴,掌心都要拍烂了。

  同班同学笑我向外,我说友谊第一,作为班长不可太过偏心。

  其实哪里是,我自始至终偏心的也只是他而已。

  最终比赛我们班赢了,因为我们班体委是校篮球队队长,打过市级比赛那种。

  他们下场时,我把水拿着过去递给体委一瓶,随后走向另一个班级,将水递给他,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们两个班友谊长存。

  他笑着看我,卷起球衣下摆擦了擦汗,接过了我的水,一把拧开咕噜咕噜喝了。

  等篮球场人都走完了,我留下收拾东西,一大箱空瓶子和一个班里的篮球。

  我一股脑塞在纸箱里,正要端起来的时候,他不知何时又回来,一把抬了起来卡在肩膀上,笑我,你这个班长当得可真费力。

  我笑了笑跟在他身后,看他清爽的短发,看他大步行走的长腿,悄悄红了耳尖。

  /

  春节后的一个月是我的生日,我没对谁讲过。

  但那时候大家都要分别了,流行写同学录,打开第一页是自己的,后面就是同学们的。

  班里每一个都在写,我也搞了一本。最后被文艺委送到了他们班,因为我们两个班的很多任课老师都是同一个,被称为兄弟班级。

  之后再拿回来,我的同学录上写着他的兴趣爱好,以及最后一句话:前途似锦。

  我暗暗记着他的全部,爱打篮球,爱游山玩水,讨厌学习,喜欢吃大鱼大肉……

  那时还没有手机,只有电话,我把他留下的他家座机号一个一个记在密码笔记本里。

  我生日那天其实很平凡普通,我以为没人知道,因为连我自己都过得迷迷糊糊的。

  下了早操回到教室里。同桌偷偷摸摸递过来一个纸袋,跟我说他大哥送我的,祝我生日快乐。

  之前一个班的时候他们学三国里一样拜了几个玩得好的兄弟。他排老大。

  我打开一看,是个毛茸茸的小狗布偶。

  有生之年第一次收到礼物,在我十七岁这一年——他送的。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大人常说的失眠,原来是脑海里在胡思乱想,一睁眼月亮已经挂上夜空了。

  那时的我,仰头看着窗外的明月,窃喜又疑惑。

  他是记下我的生日了么?

  为什么要送我小布偶呢?

  /

  学生时期其实过得很快,最后那学期奋战时我通常不在自己班里自习,会到老实验室。

  老实验室是提供给我们自习的地方,可以开到很晚,里面也有很多资料。同年级每个班里都会有人去。

  我每次去他都会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也是每次去,但我一定会去。

  去前还好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等他走了我才会走。

  考试前一天,我看见了他,歪歪斜斜地靠在教室旁边的楼道口。

  夏日多蚊虫,我见他不耐烦的一拍胳膊,随后挠了挠四处张望。

  视线对上,我立马垂眼,心跳如雷地走了过去,装作自然上楼梯时他喊住了我。

  那声音带着笑说,考试加油啊!

  我愣了一下终于敢抬眼对上他,说你也加油。

  他笑着点头,从我身边走过。

  考完试,同学们约着去市里游玩,一大波人一起去的。

  那一段路,他时常会走在我身边。

  他没对我说任何话,我自然也不会跟他说的。

  年少的心思不就是那样。

  自己偷偷一个人的时候什么想法都有,一见到人,就怂了。

  我其实是个很怂很怂的人。

第二章

  后来天南地北,我再也没见过他。

  听说他没读书了,听说他回了镇,包了我们镇上的一些工程路基等。

  再一次加上联系方式是我在国外时。他通过企鹅加的我,但企鹅很不方便,我给了他微信,那时候微信也才刚刚流行。

  我们像老友一样聊着天,三五个月联系一次。

  他总问我什么时候回国。

  这一问直到我回了国,回国后找了工作,就开始忙工作。

  我回了国后他又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小镇上看一看。

  我总是笑着回他,工作太忙了。

  一八年在职场上遇到了一个挺不错的经理,他追的我,人挺好,我就同意了。

  可惜人也善变,几个月后他开始冷暴力我,搞得我不知所措,后来才知道他和同组里的一个业务员搞在了一起。

  我那时候挺心灰意冷的,男人怎么就如此善变。

  更恶心的是一个星期后公司里传,说我这个人冷血自私,说我白眼狼,说我出轨等等,面对着一系列的流言蜚语,和被孤立,我心力憔悴。

  那段时间发小结婚,我早早请假回去,带着我闺蜜一起。

  久别经年,我再次回到了小镇。

  小镇阳光明媚,青山绿水,樱花盛开。

  闺蜜一进来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我也喜欢。

  当天发了个朋友圈,定位就是小镇上。

  他看见了,第一时间邀请我去他家做客。

  年关腊月,小镇上实行请客吃饭。

  那一天刚好是他家请客吃饭。

  我哪好意思去,他说还有好多老同学也去的。

  这么一说我就同意了,说还有一个闺蜜。

  他说欢迎啊,等着他过来接我们。

  我跟闺蜜说了这事,我们下了宾馆等在大马路上。

  几十分钟后一辆白色越野停在我们面前。

  我正在发懵的时候,他降下车窗,笑着看我说,好久不见。

  他褪去少年时的皮劲,成长得越发英俊稳重,成熟男人的魅力迸发,眉目温柔。

  我不自觉看呆了眼。

  他笑起来,说上来啊。

  我带着闺蜜上车,去了他家。

  那之后很多次都能碰上,他带我们去各处玩。

  发小结婚也是他送我们去的。

  酒席完了,外面下雨,当我不知道如何回镇上的时候,他开着车来接了。

  那段时间出来市里的班车票很难买,他说他送我们出来,可以在里面多玩一段时间。

  如此,我带着闺蜜在镇上留下了。

  他带着我们爬山看花,山山水水游玩,我从来不知道生长十多年的小镇里还藏着如此美景。

  他很温柔,也很细心。

  在他身边那段日子,我忘记了公司里的中伤,忘记了生活的压迫,也时常是快乐的。

  踏入社会之后,很少有会觉得快乐的时候。

  那是为数不多的开心快乐。

  在他车上不经意间握住彼此的手后,我们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过年时也没出去市里和父母一起,就留在了镇上。

  他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当初拜把子的兄弟们过年回来找他玩,依旧喊他大哥,看见我都笑着喊我嫂子。

  他村里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年轻小伙看见我,笑着问我是不是姓X?

  我愣了一下,因为我这个姓很少见,他居然会知道我的姓?

  那年轻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从前有一次喝醉酒……

  话没说完,被他踢了一脚。

  我暗暗笑了,心里猜到了些东西。

  两人独处时,我挂在他身上追根问底,问他这么多年是不是在等我?

  他脖颈耳尖都红了,愣愣点头随后又强调说没有,他只是太忙了没精力去搞其他。

  我又问他,那到底有没有谈过女朋友?

  他瞅我一眼,眼神不善。

  我咯咯笑着转了话题。

  但心里却是留下了很深的震撼。

  年后他说他家又请客了。

  我想,去就去呗。

  可他到了半路才告诉我,其实他家不请客,而是带我回家去见父母。

  他骗我去见他父母,车行至半路,我心里开心又紧张。

  他父母之前那次来做客就已经见过了 。

  他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不在家去处理事情那段时间,一直是他妈妈带着我,会温柔拍我的手,亲昵揽我的肩,帮我怼他们村里那些调侃我的人。

  他的家庭真的很温暖和谐。

  情人节那天,他带我们出来市里,我也将他带回去见了父母。

  后来山里四处起火,他作为扑火队人员,当真是哪哪都跑。

  他还给我发照片,整个人被山火熏得乌漆嘛黑,胳膊上还有烧伤的印迹。

  那时候他们为扑火,几天几夜不睡觉。

  累了就躺在山坡草地上跟我开视频。

  心里不止一次难受,他每次去,我都向老天祈祷保佑他平安回来。

  我一次次拖延出去上班的时间。

  只是想跟他多待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厮混在一起,除了扑火,他去哪都带着我,很是黏我,但又方方面面都照顾着我。

  他也有缺点,太过大男子主义。

  因为他自己干工程的原因,他想我留下陪他一起。

  但那时候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哪肯留下。

  我说要出去处理事情,等我年后回来,回来就跟你结婚。

  他闷闷不乐却也点头。

第三章

  最终我回了公司,跟领导说明了情况申请调配。

  前任和业务员那点事儿被同事撞见后,大家心下都明了之前的流言蜚语是为何。

  后来公司调配里有我,我转到了更远的地方。

  走时干脆利落,我心里已经彻底放下了之前那段过往。

  因为有了更重要的人。

  分公司里业务很忙,我也想趁着多攒点钱,以后估计是不会出来了。

  九月份的时候闺蜜也转了过来。

  我时常跟她提起我以后的计划,还看好了几套伴娘服和婚纱。

  也曾在夜里视频时跟他提起过婚纱拍摄。

  他说随我喜欢,我喜欢的他也会喜欢。

  偶尔有点时间,我会悄悄看结婚用品,看到喜欢的一股脑加入购物车。

  只是后来跟他渐渐断了联系,他忙我也忙。

  但我不担心,心里始终相信,他会一直等着我,毕竟那么多年都过来了。

  不联系也没事。

  又一年到头了。

  我打算辞职,可事情太多了,上头也压着我的辞职书,正当我打算卷铺盖走人时,全国各地疫情爆发了。

  各大交通工具停运,我没法回去,只得暂时留在公司。

  这一留就到了来年四五月。

  他兄弟突然托我闺蜜传话给我,说我们两不合适。

  我自离了回去。

  然而不管我在镇上待多久,他都没有再来联系我了。

  后来熟悉的人告诉我他已经定亲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我狼狈离开,四处辗转漂泊。

  我以为我会忘记,以为时间能淡化一切。

  /

  我们没吵架,没告别,没联系也没误会又或许有误会,但我不知道了。

  因为他结婚了。

  娶的是镇上比自己小很多的妻子。

  他新婚那天,上午父亲才给我发生日快乐的红包,下午我就看见了他们结婚的照片。

  他笑得幸福,揽着妻子说是此生挚爱,要陪伴到老去。

  此生挚爱,那我呢?我是什么?

  是他人生的一个过客吗?

  是了,就是过客而已。

  我坐过他的越野副驾,牵过他的手,跟他在寒冬烈日相爱过。

  他带我看山川河流,摘山花烂漫送我,他骗我见他父母,想要与我结成眷属……

  他曾许诺给我的一切,如今全部都给了他妻子。

  我在夜里捧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看他喜庆的新婚照片,手抖到拿不稳,泪水模糊了视线。

  明明年前,我还满心憧憬回去嫁他,可他已经另结新欢。

  那一晚我睁着眼睛,任泪水淹湿枕头。

  第二天感冒来势汹汹,我没能熬到下班,中午直接进了医院。

  挂完水的傍晚,我站在离他三千里外的陌生城市街边,看见了日落黄昏。

  日光刺痛我的双眼,情绪在一夕之间崩溃到我控制不住,跌坐在街边抱头痛哭。

  有路人问我为何哭得如此难过,我说打针打疼了。

  我又回了小镇,期望着远远地再看他一次,却再也没能遇到过他。

  此生冗长,人生漫漫。

  想到再难相伴,难免悲痛难自抑。

  后来看见山川草木,我总会稍稍驻足,对应这片绿色最深的是心里蔓延起来无边无际的窒息和难过。

  想起曾经,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为那段时光而酸了鼻尖,红了眼眶。

  窗外夜色正浓,我仰头看向明月,想起了第一次失眠,没忍住又落了泪。

  枕边的褪黑素从一颗一颗到一把一把又再缓慢减少。

  有些时候想就此沉睡,可脑海不听我的话,总要带我回到过去。

  心情崩溃到压抑又窒息,总以为活不到天明,可等第二天天光大亮,我又爬了起来。

  手机里的照片删了删了又找回来,每看一次哽咽一次,最终锁进云空间最深处。

  一条一条删掉购物车里的结婚用品和伴娘服,取消各个婚纱摄影的关注。

  /

  我听说他有了宝宝,听说他将事业做大,听说他安家乐业,听说他冲在扑火一线。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平安。

  我曾在遥远的静安寺祈求菩萨,保佑他一生顺顺利利。

  好遗憾啊,明明不想失去,却又无能为力。

  我放任自己漂泊,踏过山南水北,走过大漠孤烟。

  明白了漠北的风是永远也吹不到江南的。

  和解吧,姑娘——我对自己说。

  借着又一年的春风说一声再见,我的少年和那顶天立地的男人。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因为我曾年少时看着你,重逢后期盼着跟你组成一个家,热烈的计划过我们的以后。

  可是命运对我不公,只允许你陪我一程。

  这万家灯火中,有一盏是你为她人洗手做汤羹而亮起的。

  那么,我真心的祝愿你这一生,要幸福,要家庭美满,要顺顺利利。

  有人会在远方为你祈祷,你不必知道那是谁。

  希望春风绵长,能吹过三千里。

  我真正读懂了那句话,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

  我们从此山水不相逢,今后也不会相见。

  望你,日日顺遂。

  而我,也不会再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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