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春节,我带着孩子去同村的三奶奶家看望她。她问起我家孩子的情况,然后悲伤地说,如果我的彩丽姑姑还活着,她的孩子应该也这么大了。
她突然提到了彩丽姑姑,让我不由得想到了之前的点点滴滴。
彩丽姑姑比我大一岁,我一直都喊她彩丽。因为我们是同龄人,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玩耍。
彩丽的父亲和我的爷爷是堂兄弟,所以彩丽的辈分比我大。彩丽家和我奶奶家是邻居。小时候,我常住在奶奶家,不喜欢回到自己爸妈家,因为爸妈家住在村子外面,那里的小伙伴特别少,而奶奶家就不一样了,隔壁就是彩丽家。
奶奶家门前有个大池塘,放学回家,我和彩丽会拿着拴着绳子罐头瓶子,里面放上馒头,然后放到池塘边抓小鱼小虾。还别说,每次总能抓上来一些小鱼。奶奶会帮我们把这些小鱼炸成鱼干给我们吃。
暑假的时候,为了逃避写作业。每天中午,我都会拿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去找彩丽拔草。傍晚,我们一人背着一大袋青草吃力地往家走,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快乐:不用写作业,可以一边拔草一边玩耍,回到家之后还能和小伙伴去池塘里面洗澡,打水仗。
七八岁的时候,我们开始上学了。我们同班,我的性格比较犟,和同班的小朋友合不来,在那个拉帮结派的小学校里,只有彩丽永远是我的好朋友,她不会因为别人孤立我而也孤立我。有的时候我只有她一个玩伴。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甜甜的。
上初中了,学校要求我们远路的同学住校。毫无疑问,我和彩丽睡同一张床。到了周末,我们一起回去带下周的饭菜,奶奶会给我烙上黄腾腾的大油饼,吃起来特别香。彩丽的妈妈,我的三奶奶也会给彩丽做大饼,但是每次都是硬帮帮的,这样的饼,第一天吃起来还行,第二天就感觉像是石头。每次我们都是一起先把奶奶做的大饼吃完,然后再吃三奶奶做的饼。
元宵节的时候,爷爷会给我们几个小孩子扎灯笼。彩丽的父亲,我的三爷爷没有这项手艺,就会给彩丽买上一盏蚂蟥灯笼,很漂亮,但是不太结实。
我们会把灯笼聚在一起,大家一起碰灯笼。看谁的灯笼比较结实,每次总是彩丽的灯笼先被火烧着,看着漂亮的灯笼一点点的华为灰烬,彩丽很平静。
彩丽家的生活不太好,一年到头机会没有什么机会添置新衣服,她经常穿别人给的旧衣服。有一次,妈妈从小姨家带回来一些小姨出嫁前的衣服。把衣服送给了彩丽,彩丽穿上后很高兴,对着我们家的大衣柜上的镜子照个没完。
到了初二下学期,彩丽给我讲,家里负担太重,家里人不让她上学了。我有点难过,毕竟我们一直一起上学放学,都已经习惯了。彩丽的哥哥在外地上中专,听说很能花钱,三奶奶和三爷爷想尽了办法给他筹生活费和学费,所以,他们让彩丽辍学回家。
放假的时候,我去找彩丽玩,她正在做家务。一会儿,三奶奶让她和面,我跑过去陪着她,突然头顶传来三奶奶尖叫的责骂声,骂彩丽和发面的时候用水太热了,会把面烫死的。我看到彩丽的眼睛都红了,但是她没有哭。
后来每次去找她玩,总能听到三奶奶或者彩丽的姐姐骂她,因为一些小的事情,他们不依不饶的。
春天到了,村口的砖厂开始招人干活了。彩丽也跟着去了,其实那年她才15岁。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别人把生产好的砖坯拉倒外面晾晒,每天8块钱的工资,但是彩丽很开心,毕竟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挣钱了。听妈妈说她挣的钱都被他哥哥拿到学校胡吃海喝了。
彩丽终于有了一套自己的新衣服。也是在彩丽在砖厂干活那年,彩丽的哥哥在学校谈了一个女朋友,周末带回家里,未来的嫂子给彩丽买了一套新衣服,是一套小巧的紫红色的西装,彩丽穿在身上很好看,映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了。
有天学校放假了。我刚到家,就听到邻居们在议论,我问妈妈怎么了?妈妈告诉我,彩丽喝了农药。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高兴的对妈妈说,这下,彩丽可以好好休息下了,这天天干活太累了。
大约一个小时候,街上的三姑父打来电话,说人已经不行了,拉回来了。
我才意识到,彩丽要死了。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就这样她要永远离开了。
原来彩丽在砖厂干活期间,有个小伙子喜欢逗彩丽玩,时间久了,风言风语就传到了彩丽家,一家人都很生气。那天,小伙子去彩丽家门口找彩丽,刚好被彩丽的哥哥看到,他哥哥直接追着男孩就打,男孩挣扎着往外跑,结果不小心碰倒一个老旧自行车上,自行车的脚蹬子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掉落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杆子,男孩刚好趴在了杆子上,杆子插到了肚子上。大家看情况不妙,赶紧把男孩送到了医院抢救,还好男孩保住了性命。
事后,男孩的父母去派出所报案了。彩丽一家人都提心吊胆的,彩丽的哥哥连夜逃走了。村里面好多长舌妇在村里造谣,说这个事情会怎么样怎么样,彩丽的哥哥将来会受到什么处罚。
彩丽害怕了,为了不牵扯别人。在她的认知里面,她可以做到的就是一命抵一命,所以,彩丽选择了自杀。听说,她在喝农药之前,将那一紫红色的套服穿在了身上,那是她唯一的体面的衣服了。
彩丽去世之后,男孩家也就偃旗息鼓了,也不再闹事了。三奶奶家又开始就这个事情与男孩家扯起来。直到彩丽去世快一个月,才给办了后事。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不知道还有谁能够记得那个可怜又善良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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