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小妹拒婚的民间故事(故事家逢变故她一夜从官家小姐贬为庶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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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下初识公子

齐艾是穷人家的孩子,父母早逝,由兄嫂抚养长大。可惜好景不长,在她十一岁那年,家乡闹了场饥荒,兄嫂迫于无钱买米,就把她卖给外地的人牙子换几串铜板养家糊口。

分开的时候,哥哥一直朝她鞠躬,嫂子也抱着怀中稚儿痛苦不已。齐艾知道他们的难处,没有哭闹,只向他们说了声“保重”就随人牙子踏上去往远方的船。

那艘船开往京都,船上丫头未来的归处也在京都。运气好的进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吃穿不愁不说还能攒上一笔小钱,运气不好的只能劳苦一生,到头来什么也没有。

齐艾可能属于运气好的那一类,因为长得清秀端正,性子柔和,被安国侯府的婆子看中带回府中做事。又因手脚麻利,老实本分,颇受大夫人喜欢,有心把她指给大公子做大丫鬟。

入府不过半月就得到主子的青睐,这份殊荣可说是让其他丫鬟嫉妒不已,于是不少人明里暗里开始针对齐艾,起初只是言语刻薄,后面却是暗地里设计陷害。虽次次有惊无险躲过,大夫人却因此觉得齐艾不是个安分的,就借了由头杖打二十大板,再不重用。

恰逢府中二公子遭遇刺杀,伤了腿,需要丫鬟伺候,杖伤未愈的齐艾就被大夫人身边的婆子拎去荆竹苑,美名其曰齐艾体贴细心,定能服侍好二公子。

诺大一个侯府,对于大夫人随便拿个丫鬟去敷衍二公子一事,早已见怪不怪。

直到后来,齐艾才知道,府中这位二公子是个庶子,并不受宠。

刚去荆竹苑的时候,齐艾并没有见到那位二公子,只有一位姓袁的嬷嬷出面安排她的活儿。过了半月,一次意外,才让她见到那个只活在传闻中的主角。

那是一个无风无雨、唯有月光皎洁的夜晚,荆竹苑却多了名敢随意进出二公子书房的不速之客。齐艾怕府中进了贼,就悄悄跟着那黑影,谁知那黑影在荆竹苑里七拐八拐,竟是让齐艾跟丢了去。

无奈之下,齐艾转身回小院子,不料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还是没人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齐艾顿住脚步,继而沿着墙面往声音发出的方向靠近。没走几步就是墙拐角,稍稍探出一个头就能把墙另一面的情况窥视清楚,她眯眼细瞧,只觉不远处那道白色身影尤为显眼。

那是怎样的一个玉人呢?眉眼如画,翩翩公子?亦或是风光霁月,仙姿玉容?好像都不足以形容那个坐在轮椅上沐着月光的人,可齐艾想破了脑袋也形容不出那人半分风采。

而那玉人旁边站着的正是她刚刚跟着的不速之客,一身黑衣融入夜色,像是生于黑暗一般。

他哑着声音回答:“老不死的带了歌姬回府,毒妇早已歇下,除了你和我,怕是无人记得义母的祭日。”

顾庭云顿时笑开了眉眼,眸子里却一片清冷淡漠,微启薄唇,满是讥讽道:“还真是薄情呐。”他接过顾离手上的纸钱,一张一张扔进火盆,顷刻间只剩下最后一张。

夜风忽起,将纸钱从他手中吹走,眨眼间就吹到齐艾这边来。

齐艾手快接住,再一抬眼,猝不及防迎上顾庭云看过来的目光,一时慌乱异常。她踱步上前,垂着头期期艾艾问道:“奴婢是不是打扰到公子了?”

顾庭云没看齐艾,只将目光移到她手中的纸钱上。齐艾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把纸钱还回去,顾庭云将纸钱揉成一团扔进火盆,待那纸钱在热烈的焰舌之下瞬间化为灰烬,才看向齐艾问:“你是谁?”

“奴婢是新来的丫鬟,来照顾二公子的。”

“噗!”旁边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笑开,齐艾看去,只见黑衣人捂住肚子,看向她指着顾庭云笑道:“你说你是来照顾他的?我怎么不知道他身边何时多出了你这么个小丫头?”

顾离虽笑着,眼底却不达笑意,也不知是不是齐艾看错了的缘故,好似在他眼里看出了杀意。

于是连忙垂下头,乖巧应声道:“袁嬷嬷吩咐过奴婢,说公子由她照顾便好,奴婢只需把院子里的粗活重活做了。”

见顾离还是打量自己,眸中杀意不减,齐艾一个机灵,猛地跪在火盆前朗声道:“奴婢不知公子在此缅怀故去的母亲,惊扰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暗示顾庭云今晚不宜见血的同时,心中也在猜测这个黑衣人的身份。

她入府有些时间,将府中主子们认了个大半,除了尚在姨娘肚子中的主子外,就只剩二公子不曾谋面。

可今晚也见到了这位神秘的二公子,那这个黑衣人又是什么身份?为何会穿一身黑衣出现在此处?

顾离似是被齐艾逗乐,伸了个懒腰走到顾庭云身后笑道:“这丫头年纪尚小,看着也机灵,不若你把她放在身边养养?有个贴心的人陪着总比你形单影只强,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顾庭云轻扯唇角,目光微凉,却是没有反驳。

2.一朝主仆共荣辱

顾庭云是个极其冷淡的人,齐艾贴身服侍他一天都未必能听他说一句话,很多时候都是齐艾有眼力劲儿,知道顾庭云缺什么要什么就给补上。

袁嬷嬷起先还害怕齐艾不知事,会惹恼二公子,几天下来,见主仆二人相处和谐,也就放下心,向顾庭云告了假回老家看新添的大胖孙子。

于是,诺大的荆竹苑里,就只有顾庭云和齐艾两个人,偶尔也会多出个来给顾庭云看腿的大夫和来无影去无踪的顾离。

起初,大夫游刃有余,说是能治好顾庭云的腿,渐渐地,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顾庭云的腿伤势恶化,怕是终身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每每如此,顾庭云总是面无表情,眼底尽是颓丧。

这日也一样,大夫开了剂补身体的方子作揖离去,独留顾庭云看着轮椅上动弹不得的双腿,兀自难受。

齐艾心跟着揪紧,也不顾主仆之别,蹲下身子安慰他道:“天下能人多得是,公子不必介怀大夫所言,他们自吹医术高明,却不见得能治好多少世人。”

顾庭云看着搭在自己双腿上白嫩又干净的纤手,眸光暗沉,下一刻,猛地推开齐艾,推着轮椅进屋。

齐艾坐在地上,看着突然动怒的顾庭云,一脸茫然,这……好像是二公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动怒。

许是大夫的话刺激到了顾庭云,使得他接连好几日紧闭房门不出。齐艾担忧得紧,日日端着膳食站在门口,却总得不到顾庭云一丝回应。

最后实在没辙了,她求去了大夫人的院子,大夫人没见着,倒是遭到往日那些嫉妒她的丫鬟们一阵奚落。

她狼狈地跑回荆竹苑,不想那几个丫鬟胆子大,竟是追着她一路嘲讽。

“哎呦喂!你跑什么啊!如今您可是咱那瘸腿公子面前的大红人啊!等您以后有了二公子的种,我们还不得仰仗您哈哈?”其中一名绿衣丫鬟嬉笑出声,引得其他丫鬟纷纷笑作一团。

齐艾再是沉着冷静,也不过十一二岁的丫头片子,听了绿丫鬟污秽不堪的话,气红了眼朝她扑去,小小的拳头铆足了劲往人脸上揍,揍得绿丫鬟尖叫出声,差点没被吓破胆。

“我让你编排是非,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旁边的丫鬟没想到齐艾敢动手打人,回过神连忙上去劝架,不料齐艾看着瘦弱,劲儿却一点也不输男子,随便一推就将几个丫鬟摔成一团。

小丫鬟们打不过,哭着跑回去求大夫人做主,巧的是齐艾没能见到的人倒是被这些小丫鬟们给惊动了。

齐艾被大夫人身边的嬷嬷押走,跪在昔日熟悉的院子里听候大夫人的发落。

那几个小丫鬟见齐艾落了难,又开始叫嚣,直到大夫人出来才闭嘴。

大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道:“这府里的规矩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竟敢来我院里找人麻烦?”

齐艾抬眼看她,不卑不亢道:“他们辱骂二公子,奴婢只是在护主。这是您曾经教我的,主子有难,婢子当护身在前,时刻以主子的安危、名誉为重。”

大夫人冷哼一声,看向小丫鬟们问:“你们都骂了些什么?”

小丫鬟们以为大夫人要找自己算账,个个噤若寒蝉,低垂着头,就差把脑袋揉进脖子里去。

大夫人没好气又问一遍,绿衣丫鬟被其他人推了出来,只能颤巍巍出声:“奴婢,奴婢没敢骂其他的,就骂了句瘸公子……”又立马跪下,磕头求饶。

齐艾本想说不止如此,谁知大夫人睨着她讥讽道:“本就是个瘸腿,怎么?还不让人说了?哼!我以前倒觉得你憨厚老实,不想你这张嘴这么利,跟我提护主,那好啊!今日你便给我护个看看!”

“张嬷嬷,给我掌嘴!”

齐艾难以置信睁大眼,直到厚实的一巴掌狠狠落在脸上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夫人并不喜欢二公子,甚至厌恶到了明面上也不做面子的程度。

她也是蠢,早该发现这点的,二公子那荆竹苑虽大,却是个偏院,在她之前只有一老仆随身伺候,而大夫人院里却奴仆成群,若有心护着也不会任由二公子在偏院里自生自灭!

不知不觉红了眼,满腹委屈竟是替顾庭云而生。纵然是侯府公子,也不过庶子之身,纵然风光霁月,也要仰仗主母鼻息而活,甚至坐在轮椅上还要承受丫鬟们在背地里说三道四。

她闭上眼,任由张嬷嬷掌嘴。谁知第二巴掌迟迟没有落下,她疑惑睁开眼,顺着张嬷嬷的视线扭头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坐了个清隽而熟悉的身影。

“公子……”

他好像瘦了不少,静静坐在那里,仿若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他推着轮椅进来,直走到齐艾身旁才停下,而后看向大夫人淡淡道:“大夫人向来不管我院里的事,怎么今日教训起我院里的丫鬟了?”

齐艾没想到顾庭云的语气这么不善,竟然直呼大夫人,见两人面色如常,才领会其中意思。原来二公子跟大夫人讨厌他一样讨厌大夫人,也怪自己没脑子,二公子出事了竟来找大夫人帮忙。

大夫人不欲多说,落下一句“管好自己的狗”就进了屋子,余下小丫鬟们做群鸟散,一时这院子里只有顾庭云和齐艾两人。

顾庭云看也不看齐艾一眼,推着轮椅往外走,齐艾抹了把眼睛连忙跟上。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只有轮椅压过松石板的咯吱声,齐艾忐忑不安,期许顾庭云能说一句话,然而一直到荆竹苑,顾庭云一个字也没吭。

齐艾委屈巴巴跟在顾庭云身后,犹豫半晌终是打破沉默问:“公子,您饿了吗?奴婢去准备吃食。”

顾庭云一言不发,推开门进屋,见齐艾紧跟身后,不由冷了眉眼,面无表情看着她。齐艾吞了吞口水,只觉这晦暗的眼神莫名有些冷,连忙退下去准备吃食。

殊不知,她人一走,屋子里就冒出了个顾离,是来劝顾庭云接纳齐艾这个小丫头的。

3.七年相知且相伴

齐艾很快准备好吃食,端来顾庭云的屋子,见他靠在窗前望着天边夕阳,不由放轻了声音道:“公子,膳食准备好了,奴婢之前跟袁嬷嬷学了好些道菜,公子不妨尝几口?您这几日颗米未进,再利索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她喋喋不休说着,顾庭云就那么随意一听,竟觉得这声音异常悦耳,比之黄鹂不落下风。

他转过身,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齐艾,脑海中想起顾离劝说自己的话,不由问道:“你想不想一直待在荆竹苑?”

许是很少说话,声音低沉喑哑,齐艾却是笑弯了眉眼,连连点头,“能待在荆竹苑照顾公子,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奴婢自然是想的!”在她看来,公子愿意跟她说话就是已经原谅她了,自然要温声软语地哄着。

顾庭云勾了勾唇角,继续问:“若是我把卖身契交由你处置呢?你还愿意待在荆竹苑?”

齐艾愣了下,随即垂下眸子,低落道:“若是公子把卖身契交给奴婢处置,奴婢可就无家可归了。”她在被兄嫂卖给人牙子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要回去,何况,便是她想,也不一定能回去。

顾庭云知是触了她的伤心事,抿唇不语。

齐艾揉了下眼睛,把顾庭云推到餐桌前笑道:“公子您就别问那么多了,再问的话饭菜都要凉了。”顿了下低声呢喃:“若是可以,奴婢只想一直待在公子身边,就我们两个人,谁也不会抛下谁。”

因为家乡灾荒,她被兄嫂抛弃,因为旁人诽谤,她被大夫人抛弃,如今碰上同样命运坎坷的二公子,只愿主仆情意长存,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别轻易抛下对方。

顾庭云垂下眸子,细细一窥,可见其中点点柔和。他尝了几口菜放下筷子,齐艾以为他是不喜,谁知他却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齐艾道:“消肿祛瘀,早晚各一次。”

齐艾接过,只觉本来不疼的脸突然就红肿起来。

“还有,日后你便是荆竹苑的人,我不许你跟其他院子里的任何东西有任何瓜葛!”顾庭云一本正经开口,齐艾看去,只见其耳尖微微泛红,与脸上冷淡形成对比,好笑的同时不觉软了心。

就这样,一主一仆互相守护,互相依偎,兜兜转转竟是过去六年有余。

在这六年当中,发生了不少事,袁嬷嬷做事出了差错,被大夫人命人杖责三十,因年老多病,缠绵病榻,杖责之后竟没挨过半年就撒手而去。

顾离寻来神医谷的消息,说是可以治好顾庭云的腿疾,然自己身份不便,不能一同前往,齐艾便随顾庭云一同前去神医谷求医。途经瘴林,毫不犹豫冲入其中,晕死之际见到了神医谷谷主霓裳夫人。

再次醒来,仍旧身处谷中,齐艾求见霓裳夫人说明来意,岂知霓裳夫人一听病人乃侯府之人,立马甩手不救。万般打听之下,才知这神医谷的规矩——誓死不救朝廷中人。

恰在此时,顾庭云不放心齐艾,也闯了进来,身中瘴毒昏迷不醒。

齐艾日日跪在霓裳夫人寝屋外求情,霓裳夫人为其忠心所感,心软解了顾庭云瘴毒,并亲自为其针灸治腿,后又留下一剂药方调养身体。

回到府中,齐艾按着药方煎药,不过数月,顾庭云腿上几近坏死的经脉就像是重新长起来了一般,可以稍微动一下腿脚。再次寻来大夫检查,大夫竟说顾庭云的腿大有好转迹象,细细调养,不出几年便可恢复如初。

后历时几年,果然如大夫所言,顾庭云行走与旁人无异。

在那匆匆六年里,齐艾陪着顾庭云治好了双腿,自个儿眨眼间也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以前嘲讽她的丫鬟,如今见了她仍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嫉妒心只增不减。好在有顾庭云护着,那些丫鬟们也不敢招惹她。

有人陪着、护着的日子宁静而难得,齐艾以为只要公子不抛弃自己,一切都是美好的。然而卑贱之身拥有一副好容貌,迟早会惹来祸端。

府中嫡长子顾焱一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一日醉酒归府,偶然见到花容月貌的齐艾,生出歹心将人强掳至自己的院子,欲行不轨。

齐艾吓破了胆,操起身后花瓶就往顾焱一头上砸,鲜红的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人也跟着倒地不起。

这件事惊动了整个侯府的人,大夫人目眦尽裂,看到跪在地上的齐艾就狠狠甩了她几巴掌,侯爷碍于身份,高坐其上,只冷冷看着瑟瑟发抖的齐艾。

不一会儿,顾庭云缓缓而至,侯爷端起一碗热茶往他身上砸去,一时茶水溅洒,混合着额角慢慢渗出的鲜血顺着烫红了的皮肤慢慢往下淌。本该一副狼狈样,然此人站得笔直如松,面无异色,倒是一派淡然。

“你养的好仆!”侯爷怒不可遏。

顾庭云微不可闻点头,气得侯爷差点背过气,指着他又是中气十足的几声“逆子”。

大夫人也气得嗷嗷叫,逮着齐艾打伤嫡长子一事不放,非要顾庭云严惩这个恶仆,然而顾庭云从始至终只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对二老的叫骂充耳不闻。

他不紧不慢拿出袖中锦帕,将脸上茶渍擦干净,待二老说累了才淡淡开口:“是庶儿管教无方,父亲放心,待庶儿把人带回去后定会严惩,给大哥一个交代。”说着转身扶起齐艾往外走。

大夫人一听,立马炸了,让人拦住顾庭云主仆后怒道:“怎么?伤了人就想全身而退?顾庭云!今儿个你要是敢包庇这个丫头,我定要把家法请出来,让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做主!”

顾庭云顿住脚步:“大夫人想如何处置?”

大夫人冷哼一声:“她伤了吾儿,杖打五十大板不为过,若是有命活着就将她赶出府去,此后生死不干侯府半点关系,若是没撑过去,那也是她命有此劫,怨不得旁人!”

齐艾心下一凝,顾庭云却是握紧了她的手安抚。

便是健壮的成年男子也未必能承受住这五十大板,齐艾不过一介弱女子,又如何捱得过去?

然而顾庭云也不是个软柿子,偏头看向高坐其上的两人,皮笑肉不笑道:“今日之事孰是孰非咱们心知肚明,大夫人若是继续纠缠不休,莫怪我不念往日情意,破罐子乱摔毁了这侯府!”

4.七年相守终别离

顾庭云素来以清冷示人,何时这般锋芒毕露过?不光是大夫人被他唬住,就连齐艾也没料到自家公子还有凶狠的一面。

大夫人气得浑身发颤,命令婆子按住齐艾和顾庭云,谁知侯爷一拍桌子,竟是三言两语化解了这越演越烈的矛盾。

跨进荆竹苑的那刻,齐艾攀着顾庭云的臂膀,问侯爷和大夫人怎么会放过自己,顾庭云没有回答,只看着她一阵沉默。良久,才哑着声音说道:“我把卖身契还给你,明日你便离开侯府,别再回来。”

齐艾僵住,扯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问:“公子,您是嫌奴婢惹是生非……不要奴婢了吗?”

顾庭云抚开她的手,眼底一片惆怅。

若是可以,他也想把齐艾留在身边,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大夫人已然盯上了齐艾,若让她继续待在府中,恐怕会跟袁嬷嬷一样不得善终。

最后,他把卖身契和一大袋碎银塞进齐艾手中,头也不回地进屋。

自那之后好几日,顾庭云有心躲着齐艾。

然而荆竹苑就齐艾一个丫鬟,没了下人伺候,顾庭云生活一片糟糕,不是烧饭把厨房燃起来就是打水差点掉井里去,齐艾躲在暗处观察,次次提心吊胆,最后,终于忍不住跳出来道:“公子,您已经离不开奴婢了。”

顾庭云深深看了眼她,默默转身,竟是一语不发。

齐艾再接再厉:“以前还有嬷嬷照顾您,可如今只有奴婢,您把我赶出府去,日后又有谁能把您照顾好?”

她顿了下,竟是哽咽起来:“奴婢跟在公子身边差不多七个年头了,如今说弃就弃,难道奴婢生来就是要遭人抛弃的吗?”

顾庭云心口猛然揪紧,却还是板着脸,看着她红了的双眸淡淡道:“家中已为我定下一门亲事,三月后迎娶静茹表妹过门。静茹表妹生性善妒,不喜欢未来夫君身边有丫鬟伺候,且还曾与你结下过梁子,她既是侯府未来的二夫人,那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你都必须在她进门之前离开侯府。”

齐艾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张了张口却道不出一个字。

顾庭云则理了理微乱的衣襟,落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踏步离去,留齐艾一人站在原地,身影寂寥而无助。

顾庭云口中的静茹表妹齐艾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很熟悉。

那是在侯府一次家宴上,徐静茹嫉妒齐艾长了一副好容貌,当着众人面把热茶往她脸上泼,好在齐艾身手敏捷,险险避过。

然而此举无疑是在挑衅,气得徐静茹当即给了齐艾一巴掌质问:“我赏你茶水,躲什么躲?”

齐艾不语,徐静茹变本加厉,让人摁住齐艾后另取一壶滚开的水准备往她脸上浇。若非顾庭云及时赶到,怕是齐艾早就成了个丑八怪。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绿衣丫鬟提着食盒走进荆竹苑,齐艾收回远去的思绪,看着绿衣丫鬟浅皱眉头。

那绿衣丫鬟显然也看到了齐艾,暗暗打量了几眼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咱们二公子身边的大红人吗?怎么不去伺候二公子,反而傻站在这儿啊!”

下一瞬蓦地变脸,恍然大悟道:“莫不是担心二公子有了夫人就忘了你这个旧相好吧?哈哈哈那你可就惨了,我可是听说这二公子的未婚妻是静茹小姐,等静茹小姐进了府,这院子里哪还有你待的地方啊!依我看啊,你还不如早些收拾了东西滚出府去,免得静茹小姐看不顺眼,把你赐给低等的奴才……”

然而听多了这些拈酸之辞的齐艾,对此早已不起波澜,只看了眼对方拎着的食盒冷冷出声:“你怎么在这?”

绿衣丫鬟更得意了:“你说呢?我可是二公子亲自向大夫人讨过来贴身伺候的,以后啊!咱们可就平起平坐……”后面渐渐没了声,齐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知何时,顾庭云竟出现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们。

他的目光越过中间草木,直直落在齐艾身上,可又像随意一瞥,下一瞬就不起波澜移开眼,转身离去。绿衣丫鬟不敢多话,拎着食盒连忙追上,一时原地又只剩齐艾一人。

原来顾庭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要和他的静茹表妹成亲了,他是真的,不要齐艾了。

那天晚上,齐艾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直在走与不走之间徘徊,最后咬牙做下决定,她走!因为公子已经不需要她了,而她也注定生来就要遭人抛弃。

可惜,她差点没走成,又或者说是差点没能活着踏出侯府的大门,因为她刚出院子就撞上了徐静茹和大公子顾焱一。这两人见她孤身一人背着小包袱往府外走,忙让人拦住说她盗了府中东西,要搜身检查。

然而这搜身是假,玷污是真,顾焱一让人捂住齐艾嘴巴把她拖去自己的院子,徐静茹则守在院外把风,好让表哥替自己报昔日之屈辱。

5.恩恩怨怨何时了

这世上,有两种刻骨铭心,一种是惊鸿一瞥下的难忘,一种是绝望之际的希望。好巧不巧,顾庭云给了齐艾两种刻骨铭心,一次初识月下白衣公子,一次承欢榻上英雄救美。

齐艾没能逃出顾焱一的手掌心,可她的公子及时赶到,把她拉出了泥潭。她以为公子是来接她回去的,却没想到,公子是来赶她出府的。

齐艾捡起被顾庭云扔在地上的包袱,轻轻拍了几下,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慢慢没入逐渐热闹的集市,再不见踪影。却不知荆竹苑内是另一番景象。

许久不曾出现的顾离又现身于顾庭云书房,盯着执笔迟迟不肯落宣纸的某人阴阳怪气道:“这人是你自个儿赶走的,如今不乐意的还是你,要我说啊,你就是活该。”又换了个姿势看向顾庭云说:“我估摸着这丫头还没走远,要不你现在就去把人追回来?”

“明日我要出府,去见太子。”

“什么?”顾离反应过来,立马睁大了眼低吼,“你疯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庭云握着狼嚎,顷刻间就在宣纸上落下遒劲几笔,顾离伸头一看,竟是一个杀气腾腾的“灭”字。随即,闻得顾庭云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安国侯府,我忍得够久了。”

……

自被顾庭云亲自带着人赶出府后,齐艾无处可去,便在一家小客栈落脚。天色匆匆,很快燃起一片霞红,齐艾靠在二楼栏杆上,望着落日余晖,眼底一片惆怅。

再过三个月,公子就要与徐静茹成婚了,在那之前,她还可以以不想错过公子的婚礼为借口留在京都,可那之后呢?又该何去何从?

她抬手扶额,微阖双目,只觉浑身疲惫不堪。

时光流逝,很快就到了侯府大喜之日,齐艾早早来到侯府对面的茶楼,看顾庭云迎娶徐静茹进门。然而半日过去,等来的不是顾庭云大婚,而是一场猝不及防的侯府抄家之变。

宫中突然来人,带走了侯府一众老小,顾庭云身为侯府庶子,且还是今日大婚主角之一,自然也在其中。

齐艾匆忙跟上,不料中途被人捂住嘴巴,掳到一偏僻小院。她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歹徒,不由慌了神胡乱挣扎,谁知那人放开她,扯下面罩,竟是顾离的脸。

“公子他被带走了……”齐艾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扯着顾离急忙道。

顾离看着齐艾急红了眼,啧啧几声道:“他都把你赶出府了,还管他做什么?这种无情无义之辈就该被宫里人带走,坐几年牢才知道谁才是对他好的人!”

齐艾抹了把眼睛,愣住:“公子才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脑海中浮现顾庭云将自己赶出府的画面,一时又低了声音不做狡辩,可心中还是坚定认为顾庭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顾离挑了挑眉,吹了个口哨往前走,“行了,走吧。”

齐艾看了眼他前进的方向,怯怯出声:“公子往皇宫方向去了。”

“本公子知道。”

齐艾:!!!知道还往相反的方向走?

但见顾离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隐隐猜到顾庭云不会出事,也就跟着他走了。

岂知跟着跟着就出了城,爬了山,直到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齐艾才意识到他们是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一时悲从中来,哭嚎道:“公子真的没救了吗?”

顾离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以前也没见你哭过,怎么一被赶出府就变成了个泪人?”

齐艾抽抽噎噎回怼:“公子都要死了,还不让奴婢哭几次吗?”

“谁跟你说顾庭云要死了?”

齐艾一愣:“你都带奴婢来乱葬岗了,难道不是准备给公子收尸?”

顾离噗嗤一声笑开,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笑道:“顾庭云要是知道你这么咒他,不得气死。”顿了下又沉了几分声音道:“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祭奠义母罢了。”

原来,今日侯府一难全是顾庭云一手促成,只为报母族枉死之仇。

顾庭云的母亲名唤洛樱,曾是官家小姐,却家逢变故,一夜之间沦为最低等的庶人。而这一切,全拜刚封为安国侯的顾前为所赐,只因看上了洛樱美貌,求娶不得,便使计陷害洛家。

整个洛家,上上下下数十人,除了洛樱苟延残喘外,其余人个个皆不得好死。然而强权之下,又焉有完身?

洛樱被顾前为玷污,背负家族仇恨,不得不嫁给顾前为做妾,不过一年,就怀了顾庭云。

家逢变故,她一夜从官家小姐贬为庶人,被侯爷强娶做妾室

她打着如意算盘,生下孩子后要亲自抚养其长大,要让孩子背负仇恨,替枉死的洛家报仇。然而孩子还没有养大,自己就先被大夫人寻了个由头乱棍打死,还是当着仅有五岁大的孩子面。

旁人都以为顾庭云那时不过五岁,不哭不闹的,必然记不得生母枉死之仇,却不料,顾庭云比谁都记得清楚。

自那之后,他假意逢迎侯府众人,实则暗地里筹谋,想方设法要置侯府于死地。

6.重逢时笑如花开

大夫人是个善妒的,顾前为纳一个妾就会想方设法弄死一个,弄不死的就会害死其子,让其断了争宠的心思。

洛樱是所有妾当中最受宠的那一个,大夫人弄死了洛樱,还想对她的孩子下手,竟让人端着有毒的米酒给顾庭云喝。

然而下人失误,喝下酒的不是顾庭云,而是顾离。

那毒不是剧毒,发作得慢,顾离初有症状,顾庭云就猜到是大夫人送来的那杯米酒有问题,可只有不到六岁的他根本不能出府,也没钱去请大夫来给顾离看病。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一名江湖游侠误入侯府,遇到了这对可怜的兄弟,一时悲悯,就替顾离解了毒。

顾庭云深知以自己一人之力难以护住顾离,就求游侠带走顾离并收其为徒,对外只称顾离病逝。

顾前为从不关心庶子死活,大夫人又是那下毒之人,是以对于顾离之死,侯府众人无一关心且无一怀疑。

许是因为侯爷夫妻从不积德,上天也看不过去,竟让他们养出了个无能且纨绔的嫡子,顾焱一。

顾前为有心培养顾焱一,然而顾焱一就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整日除了吃喝玩乐就是逛青楼,没能继承顾前为圆滑处世的天赋不说,倒是把其缺点一一发扬。

顾庭云深知顾前为的顾虑,设计在他面前展露才华,引起注意。

果不其然,顾前为认为顾庭云这个庶子与众不同,可堪将侯府发扬光大的重任,便拿洛樱尸首的归处威胁顾庭云说:“只要你能协助焱儿将侯府发扬光大,我就把你母亲的葬身之处告诉你,但若你存有异心,我必将她挫骨扬灰!”

于是,顾庭云成了顾焱一暗处的影子。顾焱一在外面闯祸,顾庭云就得想法子替他擦屁股,闲暇之余还要谋划侯府的将来,为顾焱一的以后铺下一条阳关大道。也是如此,大夫人才肯放他一命。

起初还好,顾焱一只是惹些小麻烦,到了后面,惹的麻烦越来越大。

因有侯府嫡子的身份护身,被欺之人只能忍气吞声,但不防有人暗地里买刺客来追杀顾焱一。

顾焱一心知顾庭云是自己的护身符,遇上刺客就跑进顾庭云的院子说顾庭云才是顾焱一,于是刺客们纷纷举刀朝顾庭云砍去。

所幸侯府护院来得早,顾庭云每每险中保命,但某次不幸,一双腿被人砍进了骨头,落下个半残废。

顾前为也不全信任顾庭云,除了养其一日三餐、四季新衣外,只给他安排一个老仆伺候起居,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培养心腹,做出不利侯府之事。

若非后来伤了腿,荆竹苑也不会再来个齐艾,让顾庭云在滔天恨意下还能存有一丝善念和人性:十几年蛰伏,将所有侯府罪证交予太子之时不忘向太子求情,留府中无辜下人和刚进门的徐静茹一命。

当然,这只是后话。

乱葬岗上恶臭熏天,可听了顾离讲诉的往事,齐艾只觉这地方的森冷不觉心中来得胆寒。

暮色降临,顾离不知从哪取出一沓纸钱和火折子,就着稍微干净的一块地方点燃,火光倒映之下,瞳孔里全是跳跃的小火焰,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洛夫人……是被扔到了这里了吗?”齐艾颤抖着声音问。

顾离点头,随即骂道:“顾前为那个老不要脸的,还想诓骗顾庭云给他儿子卖命!哼!若不是我偶然听到他说义母的尸身早被扔进了乱葬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怕是顾庭云这辈子真就陷进去了!”

顿了下又放轻了声音,看着齐艾道:“我看得出来,你对顾庭云是真心的,他也不曾真的辜负过你,若是这次他能平安回来,你俩换个身份去浪迹天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希望你不要对他赶你出府一事心怀芥蒂,他也是怕你出事。”

“奴婢知道,奴婢只是……心疼公子什么都不说。”齐艾垂着头,将纸钱一张一张撕开,缓缓放进火中。

顾离轻笑了声道:“他这性子便是如此,出了事总喜欢一个人担着,不想拖累身边的人。”顿了下又敲齐艾的脑袋说:“你啊!以后就不要自称奴婢这两个字了,顾庭云不喜欢,你都没发现你一说奴婢这两个字,他脸都挎着的吗?”

齐艾愣住,一脸迷茫,顾离却笑了笑,闭嘴不谈。

夜色愈深,晚风渐凉,乱葬岗上始终只有齐艾和顾离两个人。顾离还算镇定,齐艾却是急了,眼睛慢慢热乎起来,蓄了一眶的眼泪。

好在有惊无险,夜上三更,顾庭云来了。

齐艾激动得无以言复,不顾礼节抱住顾庭云就是一顿大哭,末了,擦干眼泪还不忘请罪。

顾离虽笑齐艾一点也不矜持,却也是抱着顾庭云缓了半晌,才放下心中悬着的大石头。

随后,顾离与二人辞别,前往游山寻师父,顾庭云则望着黑黢黢的乱葬岗发愣。

齐艾知道他心中难受,斗胆握住他的手宽慰道:“公子节哀,洛夫人若是知道您以一人之力报了洛家之仇,定会感到欣慰的。”

顾庭云收回目光,默了良久才问:“你还怨你的兄嫂吗?”

齐艾一愣,想了想认真答道:“说不怨肯定是假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剩多少怨了,反倒觉得他们也有苦衷,若非天灾逼人,他们也不会想抛弃我。”

顾庭云垂下眸子,淡淡道:“既然不怨,那可曾想过去寻他们?”

“有……”

在顾庭云赶她出府时,她就想过,若是能找到兄嫂就好了,那样,她至少名义上还有个家。可如今,知道公子不是真的抛弃自己,找不找曾经抛弃自己的人已经无足轻重了,有缘便聚,无缘不强求。

“那我们接下来就去找他们吧,找到了相聚一堂,找不到也就罢了,只当游历世间,有你我二人作伴足以,可好?”顾庭云握紧她的手,借着夜里微弱的月色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询问。

这样的想法与齐艾不谋而合,自是愿意。

于是两人携手,踏着月色下山,缓缓消失在夜色中。然而顾庭云心中始终有一事,瞒着齐艾不说,只有意无意带着人往徐州方向行进。

他曾求太子一事,借太子之手查找齐艾兄嫂的下落。太子手下能人众多,没过几日,就有了齐艾兄嫂的消息:说是徐州有一富人,姓齐名文,重金悬赏逃难途中丢失的小妹,还画了一副小妹幼时的画像,与齐艾幼时相似七八分。

此番前往,便是认亲,认亲不成,则携手逍遥江湖,不枉此生。(原标题:《侯府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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