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寿寺 偏殿内一口金丝楠棺木架在几张长凳上景琦、胡总管、小胡、敬业、听差在看棺木景琦看了看棺木内,挥了一下手,小胡和两个小和尚轻轻将棺盖合上 胡总管对小胡:"认识吗?这寿材是金丝楠木,还是光绪三十二年我去定做的,七老爷亲自选的材" "一晃儿二十多年了"景琦感慨道,和众人走出偏殿 景琦下套走向寺门时,有意快走了几步,回身把敬业叫到身边:"你越来越出息了,弄个老鸨子堵咱家门口要妓债,丢人不丢人?" 敬业惶恐地:"我没想到她来这一手" "世上有两种债欠不得一是赌债,二是嫖债欠了赌债,输了人品;欠了妓债,失了德行……" 景琦站住了,蔑视地望着敬业:"你是赌钱叫人家扣了,嫖娼叫人家堵着门儿找爸爸要钱,你这德行散大了我看你活着多多余"说完,景琦转身大步向寺门外走去 敬业忙跟上:"我不是没钱吗有钱我也不欠着" 景琦边走边呵斥:"没钱就别嫖别赌" 天寿寺外胡同里 景琦和胡总管边走边说 景琦商量道:"胡爷,咱们再去棚铺关照一下都弄明白了吗?" 胡总管:"明白了,明白了" 忽然,胡同口拐进了一辆福特小汽车,在一家小红漆门前停下,一个打扮入时的妖艳女人下了汽车去敲门…… "嗬,小姐够妖的" 景琦等人向前走,好奇地望着这一幕景琦看着福特车,不禁问:"咱那辆车卖给谁了?" 胡总管道:"不知道是王总管卖的" 景琦等人快走到汽车前时,那妖艳女人进了红漆门,门又关上了 景琦扫了一眼车牌子,到了司机身旁,问道:"请问这是谁家的车?" 司机:"王老爷" 景琦:"哪个王老爷?" 司机:"王喜光王老爷都不知道?白家的大总管啊" 景琦等人一愣,胡总管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景琦抬手制止,继续问司机:"刚进门儿那位小姐是他什么人?" 司机:"王老爷的姨太太" 景琦等人面面相觑,愈发惊诧景琦又问:"王老爷在家吗?" 司机:"不在在三星舞厅跳舞呢,我等会儿去接他怎么?你们找他老人家有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随便问问"景琦说完大步朝前走去,众人忙跟上景椅虑着脸边走边吩咐:"留个人在这儿,王喜光一回来,立马叫他来见我" 胡总管拉住仆人甲吩咐:"你留下,守在这儿别动这下可有热闹了" 新宅上房院北屋厅 景琦坐在太师椅上低着头抽烟袋,忽然抬头,目光严厉地望着 门里门外站了一片人,仆人、厨子、老妈子、丫头、听差,诚惶诚恐地望着景琦大家沉默着突然景琦抬起头,大声吼着:"说呀谁要不说,叫我查出来,就给我滚" 仆人乙壮着胆子说:"您这是才知道,其实我们早知道了,他不光这一个姨太太,他三个外宅呢,还有俩呢" 仆人丙:"有一回我在蒋家胡同撞上了,过后他打了我个半死儿,说我要说出去,叫我下大狱" 账房先生:"我两回请您查查盖花园的账,您都说没工夫……" 景琦仍吧略吧略抽着烟,面无表情,两眼望着地,仔细听着众人申诉 账房先生继续说:"……您还说,不管那闲事儿我就是想让您看看他黑了多少银子……还有盖那个小学校,连一半儿的钱都用不了" 丫头甲:"就前几天,窑子里老鸨子要的钱,他也分了一半儿" 仆人丙:"他还扣着我们仨月的工钱不发,拿去放印子钱" 景琦抬起头,已是满面怒容 仆人:"大爷做的好事,都是他教唆的" 景琦:"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啊?为什么不说?" 男男女女七嘴八舌:"谁敢说呀""我们这饭碗还要不要了""今儿您不问,我们永远也不敢说""大伙儿管他叫活阎王、骗驴"…… 景琦把烟袋在大铜门上磕得"当当"山响人们都不说话了,紧张地望着…… 天寿寺胡同 福特车开来,停在小红漆门口王喜光下了车,油头粉面,西装革履他刚要上套敲门,仆人甲匆忙走了过来:"王总管,七老爷叫您立马儿回去呐" 王喜光一愣:"什么事儿啊" 仆人甲:"说有要紧的事儿" 王喜光应着:"嗯,等我换了衣裳"刚一转身忽觉不对,诧异地:"哎,你怎么上这儿来找我?谁告诉你的我在这儿?" 仆人甲:"哎哟,刚才七老爷来看寿材,他全知道了" 王喜光慌了:"都知道什么了?啊,知道什么了?" 仆人甲:"别问了,快走吧" 王喜光慌张地:"我得换身衣裳啊,我这扮相?……"王喜光手足无措,甚是惶恐 仆人甲:"来不及了等了半天了,七老爷发了火儿了" 王喜光顺手从车中抓出一件大褂儿,套在西装外面,边穿边走,仍问:"到底都知道什么了?怎么会……"二人朝胡同口跑去 新宅上房院北屋厅 仆人甲喊着跑进了屋:"王总管来了,王总管来了"人们让开一条路,王喜光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惊慌地望着暴椅和周围的人气喘吁吁地站住了不待他开口,景琦突然起身离开椅子,快步上前给他打了个千儿:"王老爷好给王老爷请安" 王喜光大惊失色:"您这是干什么?七老爷这我可担不起呀……" 一瞬间,王喜光知道完了,慢慢回头,阴森森地望着站了一地的仆人们仆人们都惊慌地低下头 景琦:"嘿瞎蜇摸什么你?大热的天儿,你穿这么些干什么? 瞧这大褂穿得真窝囊,脱下来我瞧瞧" 王喜光:"七老爷我这不是着急忙活的……" 景琦厉声地:"脱" 王喜光慢腾腾地脱了大褂,露出西服,汗水顺着脸往下淌景暗闻王喜光绕着圈儿上下打量,王喜光惊慌地低下头,眼珠跟着景琦的脚步转 景琦嘲弄道:"王老爷活得够累的,天天上舞厅跳舞还得扮上,回到我这儿来还得换行头大伙儿上眼嘿瞧瞧这位西服革履的王老爷您这是发了大财了?哪儿恭喜呀您呐" 王喜光突然给景琦跪下了,乞求地:"七老爷,饶了我吧七老爷" 景琦:"我凭什么饶你?" 王喜光十分诚恳地:"我是黑了不少钱,可我对七老爷忠心无二" 景琦:"黑了我那么多钱,你还忠心无二?我早说过,缺钱花跟我要,我能不给你吗我最恨偷饶黑了我的钱,还骂我白景琦是傻王八蛋" 王喜光:"没有没有我从来没忘过七老爷的恩典" 景琦:"你姑娘儿们睡觉的时候,你还记得我的恩典?……你他妈连xiaoji都没有,居然娶了三房姨太太" 仆人们都忍不住笑了,丫头、老妈子都扭过脸儿捂住嘴笑 景琦:"王老爷我妈一再教训我,待下人要宽厚今儿我也不打你,你黑了我多少钱,我也不要了"景琦仍然闻王喜光边走边说:"今儿我就想弄明白一件事你到底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你脱了裤子叫我瞧瞧"人们一听立即骚动起来,惊奇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王喜光惊慌地:"七老爷我娶姨太太,那不就是longzi耳朵,摆设吗" 景琦皱眉头看着王喜光:"你脱不脱?咱们当着大伙儿验明正身,你要是假太监,凭着你长的那家伙儿,我就饶了你人家那姑娘也不白跟了你你要是真太监,我就把你赶出去,你不是拿人家姑娘开涮吗" 仆人们精神振奋,瞪直眼睛看着 王喜光吓懵了,愣着愣着,忽然磕起了响头:"七老爷,饶了我,我不就是图个新鲜吗给我留点儿面子,七老爷" 景琦:"你不脱是不是?" "七老爷,对你的忠心,我对天可鉴我是个奴才奴才知罪了"王喜光邦邦地连磕响头,脑门上渗出了血,一片黑紫 "不脱?"景琦毫不理会他可怜相,突然大喝一声:"来人" 仆人们炸雷似的轰鸣:"啊"有几个人忙挤上前来 景琦慢慢坐到椅子上,淡淡地说了一句:"把他的裤子给我扒了" 四五个人冲上前,不由分说将王喜光按在地上王喜光挣扎着大叫:"别怕别扒七老爷饶了我吧" 景琦低头抽上了烟周围的人们紧张又兴奋地望着,只见动手的仆人两个按住王喜光,终于扒下王喜光的裤子,露出了雪白的屁股 围观的女人们跑得跑,扭头捂脸的捂脸;有个丫头看直了眼一旁的小胡见状:"嘿你看什么呐"丫头猛醒,忙捂住脸跑了 仆人己直起身:"回七老爷,他下边儿没有" 景琦将烟袋又在铜盂上磕得"当当"响:"给我赶出去" 几个仆人将王喜光拉起,连推带搡弄出了屋王喜光大叫:"裤子裤子我的裤子"一仆人将裤子扔出,王喜光用裤子裹住下身狼狈地跑了 景琦叫道:"小胡"小胡应声上前:"我在这儿呐" 景琦:"打今儿起,你就是新宅的总管" 老宅上房院 院里站满了人,却静悄悄地没一点儿声音,都在不住地擦汗 敬功、敬业、雅萍、瑞摘、月玲、香伶、玉停、占元、占先、香秀、玉芬、黄春、黄立、胡总管、小胡、佳莉、翠姑、敬生都在 北屋卧室,白文氏躺在床上已奄奄一息槐花站在一旁 景怡、景价、景双、景陆、景武围了一圈儿,站在床前,注视着弥留之际的白文氏 白文氏张了张嘴要说话,槐稽前仔细倾听,仍听不清景怡等见状,全都探着身子听,景府忙走上前,将耳朵凑近白文氏的嘴,歪着头道:"妈,您说,我听着呢" 白文氏的嘴又动了动景怡忙问:"说什么?" 景琦摇了摇头,摆摆手,大家轻轻退出景逸刚走出门口,槐恍着:"七老爷老太太要说话" 景琦等弥回到床前,景琦再次俯身听:"妈,我听着呢" 白文氏鼓起了最后的力气,艰难地:"我……我走了以后……不许……不许……" 景琦:"不许什么?您说" "不许……不许杨九红戴孝"白文氏长出了一口气 "知道了"景琦起身向外走景怡跟在后面问:"说什么……不许什么?" 景琦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不许杨九红戴孝" 景怡愣住,诧异地喃喃道:"怎么想起这么一句?" 正在这时,槐花大叫:"七老爷不好"景琦猛回头,白文氏脑袋一沉,死去了 景琦忙跪到了地上,景琦等也都跪下了,顿时哭声大作……哭声蔓延开去,院子里哭叫一片:"妈""奶奶" "二老太太""二婶"…… 白文氏仰卧床上,脸色安详 老宅 门口搭起了丧事牌楼,影壁上全控了白,穿着孝服的人进进出出一队和尚鱼贯而人 景琦一身重孝,在穿孝的小胡、仆人们簇拥下走进大门 敞厅院,香秀正在给小叭狗"大项子"穿孝衣人们穿梭往来,搬着丧事用的东西 敞厅中,人们在布置灵堂,棺木摆在正中,几个人将白文氏的一张巨幅照片挂在灵堂的正中上方 新宅 门口搭起了丧事的牌楼,白布遮住了影壁上的红字 二厅垂花门全都用白布白花罩了起来 厨房院的屏门也挂上了白布斡,院里搭了白棚,一仆人正给大狼狗穿孝衣 上房院,各屋门口也挂上了白布白花,院内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紧闭房门的西厢房没有挂孝,甚是显眼 西厢房卧室 九红一人坐在床沿上发呆,一动不动地下一片狼藉,打翻的碎盘、碎碗、饭、菜到处都是 九红木然地坐着床上整整齐齐放着九红做的一套孝服,孝衣、孝帽、孝带子、孝鞋 红花在门口蹲着,正在给波斯猫穿孝服九红扭头望着床上的孝服,看着看着,突然拿起孝服用力地撕扯,一条条地撕下来往地下扔 红花吓得忙迸猫站了起来,惊讶地望着不知所措 九红发狠地用手撕,用牙咬,将孝服撕得粉碎很快满屋一地碎布条子 九红没了力气,撕不动了,又抄起剪子铰,发泄着满腔屈辱、愤恨红花无奈而又同情地望着她 看着满地的白布碎片,九红又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微微喘息着 波斯猫穿着孝走来,向九红"瞄瞄"地叫着 老宅 门前胡同里涌动看望不到头的白花花的送葬队伍三四十项挂着白布的蓝轿子,一顺儿排开长长的丧仪执事队伍,送葬的人们拿着伞、扇、雪柳、纸活、挽匾;丧仪乐队中、西两列排在其中 敞厅内白文氏的遗像被请了下来,几十个人在起灵抬棺木 院子里挂满了挽联,挽幛景琦打幡儿,敬业捧着盆儿,敬功迸罐儿,玉婷站在一旁捂着脸悲痛地哭着,小胡和玉芬匆匆跑到景琦前 玉芬着急地:"老七,春儿的身子骨实在不行,就别叫她去了" 景琦:"她是二房的长媳,她不去像话吗?" "她一步道儿都走不了" "坐轿,不用她走" "你讲不讲理,这么热的天儿她躺到屋里都喘不上气儿来" "这是讲理的时候吗?还有点儿孝心没有?" 玉芬急了:"就你孝别人都是狼心狗肺" 景琦:"好好好你去问她自己,叫她自己瞧着办" 玉芬:"我问她?她敢说不去吗" 景琦:"那还废什么话呀" 执事大喊:"起灵"景琦等忙站好,玉芬摇头叹气地匆忙走了 三十二人起杠,抬棺木出了灵堂 景琦等缓缓地后退,直退出大门到了街当中,再冲着大门口跪下迎灵…… 新宅 门道中,三个老妈子膛黄春匆匆走过,玉芬冒跑后地照应着:"春儿,行吗" 黄春无力地:"行……我去……我得去" 门口一乘小轿前倾,几个人七手八脚将黄春塞人轿中,正要走时,雅萍一头白发痴呆呆走了出来玉芬铆上前扶住她:"老姑奶奶,您就别去了" 雅萍两眼发直,喃喃地:"老太太,老太太,我跟了你去……老太太广玉芬只好扶雅萍上了另一乘小轿:"这可怎么好这么热的天儿,好人也受不了啊" 老宅门前 景琦跪在地上高高举起盆儿,用力摔下去 盆儿摔在包了红纸的两块青砖上,啪地粉碎,顿时哭声大作一片哀嚎 景琦执幡在前引路,棺木启行,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哀乐高奏,纸钱飞扬,杠头儿吆喝着,送葬队伍缓行,拐进一条街道时,一老翁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上前来向棺木跪了下去∠翁抬起头,这是老态龙钟的朱顺 景琦执岚行才出街口,小胡跑过来:"七老爷,前边儿是孟府的路祭棚" 孟府路祭棚高燃白烛景琦叩拜…… 景琦执幡通过另一条街道时,小胡又来报:"前边儿是药行公会的路祭棚"走不多远,景琦又进棚跪拜…… 离开药行公会路祭棚的街道,穿过一条横街,刚进胡同,小胡回来道:"七老爷,前边儿是关府的路ttp祭棚" 景琦一愣:"关姑老爷家?" 小胡:"关静山没来,他儿子关佑年代祭" 景琦:"难得难得快叫香伶请雅萍姑奶奶过来"小胡应声跑去 香伶得信儿,逆着人流跑到雅萍轿前:"快靠边儿停下"抬轿的早浑身让汗湿透了,忙靠了路边落轿香伶打开轿帘,叫:"妈,咱家的路祭棚,请您过去呢" 雅萍斜倚在轿里已经死了 香伶大惊:"妈景请执幡继续前行小胡报:"前面儿是执政府的路祭棚"说话间到了只见这祭棚甚是排场,供品丰盛,且有警卫站岗景琦上前跪拜…… 西直门门脸儿 折腾大半天的送葬队伍终于停住了人们筋疲力尽,都往墙根儿阴凉地方躲,坐得满地都是 小胡大叫:"本家儿的换车客人们请回啦,本家儿多谢啦" 玉芬跑着来到黄春轿前,撩开轿帘:"春儿,下来,咱们换车了啊" 黄春已直挺挺地躺在轿子里 玉芬大惊:"春儿春儿"玉芬惊叫着摸了摸黄春的手,早已冰凉了…… 景怡正泌向送葬的客人道谢,玉芬匆匆跑来,惊慌道:"大哥 春儿死在轿子里了" 景怡急得直跺脚:"你看你看这算怎么回事儿?又赔上了一个" 玉芬急得眼泪也下来了:"怎么办呢?" 景怡:"先别说出去,悄悄儿的把雅萍和春儿抬回去,等办完了老太太的丧事再说吧" 新宅上房院西厢房 一地碎白布,破碗,烂盘九红迸穿孝的波斯猫,仍在发愣 波斯猫向九红"瞄瞄"叫着,九红轻轻地将猫身上的孝衣脱下扔到了地上,又轻轻摸着猫,慢慢放到床上,突然拿起枕头将猫捂住猫在枕头下挣扎,九红的手死死按住片刻后,猫不动了,九红慢慢抬起手 九红的眼中射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凶狠之气 白宅举丧这年,又应了老话儿"夏热冬寒",果然这年冬天奇冷 一场大雪把北京盖了个严严实实,满城沉寂 天寒地冻,却没有阻住白家大分家 老宅大门口拥挤着一辆辆大车,各房的人和仆人、苦力,吵吵嚷嚷在搬东西、抬家具、装车景武打开福特汽车的门,扶颖宇上车,玉芬站在车前 颖宇从车里探出头:"玉芬,有工夫上我那儿去看看,我们搬到什刹海后身儿" 玉芬:"行,回济南以前我一定去一趟给您贺新居"景武开车走了 被敬生扶着坐进黄包车的翠姑也大叫:"玉芬,上我那儿去啊,香饵胡同,别忘了" "一定去"玉芬应着,脑子里在想着得去见景琦 敞厅院月亮门边景怡、景双、赵五爷、大头儿走来大头儿手拿钢笔,边走边在小本子上记着,搬家的人不时膛东西过来过去 景怡:"先把这边大门儿堵死吧,一律走药场前门儿,敞厅以外全归上房" 赵五爷:"后院儿呢?" 景怡:"除了祖先堂,全归药场" 景双:"花房子全都种上鲜草药,专供门市用" 玉芬站在影壁前大叫:"大哥我去看老七,你去不去?" 景怡:一我这儿正忙呢,不去了,叫老七好好养病,告诉他这边儿都安排好了" 玉芬答应着:"知道了"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新宅上房院 北屋堂屋里,炭火炉里烤着两块白薯槐花和香秀坐在炉旁烤火,香秀不时地翻动着白薯;香秀已是十九岁的标致大姑娘了 香秀:"姨奶奶您说也怪啊从老太太一闭眼,大顶子就一口也不吃也不喝,生生的四天饿死了" 槐花:"它那是恋生,狗这东西可仁义了" 莲心提着铜壶走进来:"香秀,水开了"香秀忙走到桌前,往盖碗儿里倒了一点茶卤,莲心彻上了水 北屋东里间,景琦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玉芬和九红坐在床前 玉芬:"你这病就是累的,急的,成年累月这么操心还行什么也别想,养一段时候再说" 景琦:"躺到这儿心里也不踏实" 九红:"他呀,天生就操心的命" 香秀端茶进来,放到玉芬旁边:"姑奶奶请" "哟,香秀,跟了七老爷了?"玉芬说着上下打量香秀 香秀:"啊老太太一走我本想回乡下了,七老爷不叫我走" "嗬,哪儿的烤白薯香啊?"景价突然抽着鼻子说道,岔开话题儿 香秀:"我烤的,给您拿一块?" 九红阻止道:"不行胃里不好,别乱吃东西" 香秀斜了九红一眼,撇着嘴走了出去玉芬是聪明人,看景琦脸色要变,赶忙道:"济南的事已经办完了你猜怎么着,孙家的人卷了银子躲到烟台去了,督军府下了一道令,把孙家底儿抄了" 景琦忙坐起身,兴奋地听着 玉芬接道:"军扶事真叫狠,钱全进了他们腰包了,把孙家扫地出门,要不是元祥护得紧,连泷胶庄都叫他们抢光你用元祥真是用对了" 景琦反倒懊悔了:"这事儿也闹得太大了,收回铺子吓唬吓唬他们也就行了,何必斩尽杀绝呢?" 玉芬:"哎,不是你要杀他个干干净净吗?" 景琦感叹地:"这年头儿真是不能跟军阀打交道孙家的贷款还在我手上呢" 九红:"你呀,嘴上狠动了真格儿的又心软" 景琦:"姐,你把这笔贷款带回去还给孙家,让人家有个活路儿" 九红:"好人、坏人都是你当" 玉芬:"行我带回去那我后儿就走了,敬功跟我一块儿走?" 景琦:"告诉元祥,敬功人生地不熟,泷胶庄的事儿还是靠他管,敬功先打打下手" 玉芬:"敬功媳妇儿不去?" 九红:"六个月了,把孩子生了再说" 玉芬:"兄弟,你明年可要添人进口了,佳莉也六个月了吧?" 九红:"可不是" 北屋堂屋里莲心端着油盘子进了屋,向炭火炉走来:"七老爷的粥" 槐花忙起身掀开上面盖的小棉垫子,将砂锅靠在炭火上香秀帮忙盛出一小碗盘里有一小碟酱菜,槐挥过油盘子向东里间走去 槐花粥和酱菜放到床头的春凳上:"趁热吃吧" 九红看着槐花:"前儿翠姑从西安带回来的紫贡米,你给了厨房没有?" 槐花:"给了" 九红把脸一沉:"那怎么还熬这白米粥?" 槐花:"不知道" 九红:"你就不会去问问?" 槐花:"我亲手交给冯六儿的" 景琦:"行啦就喝这白米的挺好六必居的酱菜,挺好的" 九红毫不客气地:"就是懒交给他就行了?得嘱咐他什么时候熬,每回熬多少……" 玉芬冷眼来回看着九红和槐花 槐花:"赶明儿我告诉他" 九红有意发威:"还赶明儿?现在就去把这白米粥给他端回去" 槐花不好发作,来回看着景琦和九红 景价息事宁人地:"算了,大冷的天儿来回跑什么"端起粥碗吃上了 九红仍不依不饶:"去呀还站在这儿干什么?"槐花转身走出屋 玉芬冷笑着看景琦 九红站起,一把夺过景琦手中的碗:"等着喝紫米粥,别惯着他们" 景琦不满地:"你又没事儿找事儿" 北屋堂屋槐花委委屈屈地从东里间走出,仍坐在炉边和莲心聊天儿的香秀扭脸儿问:"姨奶奶叫干什么去?" 槐花:"去厨房" 香秀:"甭去听她的还有完了,七老爷没说什么,就她事儿多" 东里间传来九红的声音:"谁在外头说话呢?" 香秀故意回头大声地:"我,香秀" 九红在东里间喊道:"你说什么呢?" 香秀:"你不是听见了吗" 九红撩帘子走出东里间,直冲香秀走来:"你说谁事儿多?" 香秀回过头:"你" 敬业推门走了进来,见状忙停在了门口 香秀打抱不平地:"别净拣软乎的捏" 九红大怒:"站起来你还敢跟我坐着说话" 香秀全不理睬,把白薯掰开吃了起来槐霍张地望着 九红:"你听见没有?我跟你说话呐" 香秀吃着白薯:"你这是跟我说话呐?老太太都没这么跟我说过话" 九红:"老太太宠你,那是在老宅这是新宅,你这么没规矩就不行" 香秀阴阳怪气地:"哟?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呀?" 敬业微笑着,十分开心地望着 九红:"老太太在与不在,你也是个丫头" 香秀突然狠狠地:"丫头也比你强,连猫、狗还戴了孝呢" 九红一下子傻了,屈辱、愤怒,戳到了她的最痛处,她一时无言反驳忽然见敬业在一旁看热闹,顿时怒不可遏地大叫:"敬业,你就站在那儿看着你听见没有?你是longzi" 敬业调侃地:"我不是longzi,我是瘸子" 九红大叫:"/头可以这样说话?这就是你们白家的规矩?"香秀悠闲地吃着白薯,拿起一块递给槐花:"你尝尝,香着呐"槐花根本没听见,惊恐得两眼发直,望着九红 九红下不了台,无比尴尬地站在那儿 "都少说两句吧,啊?"景琦在东里间说 九红:"今儿不说清楚了就没完" "我倒想听听你给说清楚了呢槐花是老太太跟前儿的人,也是姨奶奶,你凭什么吆三喝四的?"香秀突然站起面对九红,两人对视着 玉芬一撩帘子,怒冲冲走出:"都给我闭嘴,吃饱了撑的你们七老爷那儿病病歪歪,你们不说消停一会儿,为了底大的事儿在这儿吵,没了王法了谁再吵给我滚出去" 众人都不说话了敬业忙上前把九红往西里间推:"行了行了,看我的面子,回您自己屋里歇会儿,消消气儿,犯得上吗?为这点儿小事儿生气多不值当……"二人进了西里间 玉芬坐到炭火炉边:"香秀,你这嘴太不饶人,小小年纪,这么大气性还行" 香秀:"我就看不惯她那张狂样儿" 槐花:"姑奶奶坐,我去熬紫米粥,都是因为我" 玉芬:"熬什么熬,七老爷都吃完了" 北屋西里间这已是杨九红的卧室九红余怒未消地坐着,敬业站在一旁 九红不满地:"你就会和稀泥" 敬业:"本来就是一摊稀泥一个乡下丫头,您跟她较什么真儿啊?" 九红:"别小看了这丫头,以后麻烦事儿多了" 敬业掏出一封信递给九红:"姨奶奶,出事儿了您瞧,何家把信寄给我了,大概是怕我爸爸知道了伤心……"九红忙拿过信来看 敬业:"何洛甫,您那位新姑老爷,北伐路上战死在湖南了" 九红看完信抬头大惊:"这可怎么好?佳莉怀着孕,这年轻轻地就守了寡了……"说着流下泪来 敬业叹息道:"是啊,办完喜事儿两天他就走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九红难过地:"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我早说过,嫁给个当兵的哪儿行就是不听,就是不听这可毁喽" "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可千万不能告诉佳莉怎么也得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后" "可这事儿不能不告诉你爸爸呀" "也得等我爸爸病好了再说我说姨奶奶,母女相认了吧佳莉以后就靠您疼她了" "我又何尝不想认,可她根本不理我∠太太都走了,怎么她还是这样儿啊?" "姨奶奶,心诚感动天和地,您得找她多谈谈" "她不理我怎么谈?" "越不理您越上赶着找她,老太太走了,姑爷死了,她又怀着孩子,您为了孩子也得委曲求全……" "还要怎么委曲求全?我受了多少委屈了" "别泄气眼下是佳莉最难过的时候,干脆把她接过来一起住" "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呀" 佳莉家小院 大雪铺地,两辆黄包车停在门口九红和红花下了车,红花上前拍门,九红心绪不宁地望着门口 来开门的冰片见是九红,着实一惊:"哎呀姨奶奶来了" 九红问道:"佳莉干什么呢?" "写信呢"冰片答着,三人走进门 一进院,冰片慌忙向里跑,一边大声喊着:"大奶奶,姨奶奶来了" 佳莉正在北屋窗前的书桌上写信,听到叫声,惊讶地抬起头,不禁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接着写信 冰片拉开门,九红和红花走进去九红站定望着佳莉佳莉仍在写信,连头都没回 九红回头吩咐道:"你们出去"冰片和红花忙退了出去九红走了两步,环视着屋内:"客人来了不说让个座儿?" 佳莉低头写着信:"那不有的是座儿吗?" 九红脱了大斗篷,走到书桌前,无限怜爱地望着佳莉:"给他写信呢?"佳莉妹手将信纸捂上 九红又问:"最近他来过信吗?" 佳莉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九红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也忍不住地哭了佳莉忍住抽泣:"你哭什么呀,你快走吧" 九红恳切地:"佳莉搬回去住吧,回家吧啊" 佳莉:"回什么家?这儿就是我的家" 九红:"你一个人儿,肚子一天天大了,过那边儿也有个照应" 佳莉:"谁照应,你照应?你死了这条心等洛甫回来我就跟他走,永远不回北京城" 九红悲伤地望着佳莉,她想告诉佳莉实情,断了佳莉的后路,但一张嘴却又犹豫起来:"洛甫,……洛甫他……他不会……" 佳莉刻毒地望着九红:"不会什么?不会不认你是吗?你以为我奶奶没了,你就得乐意了别忘了奶奶临死前还不叫hww?9b你戴孝" 九红一下子懵了,一肚子话已无从说起,愣愣地看着佳莉,激动地:"佳莉就算找不是你娘,你也不能这么伤一个人的心" 佳莉:"我的心伤成什么样儿了,你知道吗?我爸干吗要娶了你?干吗要生下我?瞎了眼昏了头" 九红慢慢站了起来:"佳莉,你别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没这么低声下气儿求过人,这会儿,我都不知道我该恨谁我就你这么一个亲骨肉,要这样,我真不如去死" 佳莉突然也站起身,歇斯底里地大叫:"去死你去死" 两人相对而立,互相对视着九红神情木然,佳莉激动不已僵视片刻后,九红毅然转身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站住了回头望着佳莉:"佳莉洛甫要是不回来了呢?" 佳莉:"我去找他" 九红:"他要是死了呢?" 佳莉:"我就一个人儿过我把孩子养大,也不会认你" 九红绝望地点了点头:"好你既然这么绝情,也就别怪我无义" 九红拉门而去 门开着,风卷残雪吹了进来佳莉忽然转身坐在椅子上痛哭失声:"洛甫……快回来吧……把我接走……",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大宅门第4章?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大宅门第4章
第三十五章 天寿寺。 偏殿内。一口金丝楠棺木架在几张长凳上。景琦、胡总管、小胡、敬业、听差在看棺木。景琦看了看棺木内,挥了一下手,小胡和两个小和尚轻轻将棺盖合上。 胡总管对小胡:"认识吗?这寿材是金丝楠木,还是光绪三十二年我去定做的,七老爷亲自选的材。" "一晃儿二十多年了。"景琦感慨道,和众人走出偏殿。 景琦下套走向寺门时,有意快走了几步,回身把敬业叫到身边:"你越来越出息了,弄个老鸨子堵咱家门口要妓债,丢人不丢人?!" 敬业惶恐地:"我没想到她来这一手!" "世上有两种债欠不得!一是赌债,二是嫖债!欠了赌债,输了人品;欠了妓债,失了德行!……" 景琦站住了,蔑视地望着敬业:"你是赌钱叫人家扣了,嫖娼叫人家堵着门儿找爸爸要钱,你这德行散大了!我看你活着多多余!"说完,景琦转身大步向寺门外走去。 敬业忙跟上:"我不是没钱吗!有钱我也不欠着。" 景琦边走边呵斥:"没钱就别嫖别赌!" 天寿寺外胡同里。 景琦和胡总管边走边说。 景琦商量道:"胡爷,咱们再去棚铺关照一下!都弄明白了吗?" 胡总管:"明白了,明白了!" 忽然,胡同口拐进了一辆福特小汽车,在一家小红漆门前停下,一个打扮入时的妖艳女人下了汽车去敲门…… "嗬,小姐够妖的!" 景琦等人向前走,好奇地望着这一幕。景琦看着福特车,不禁问:"咱那辆车卖给谁了?" 胡总管道:"不知道。是王总管卖的。" 景琦等人快走到汽车前时,那妖艳女人进了红漆门,门又关上了。 景琦扫了一眼车牌子,到了司机身旁,问道:"请问这是谁家的车?" 司机:"王老爷!" 景琦:"哪个王老爷?" 司机:"王喜光王老爷都不知道?白家的大总管啊!" 景琦等人一愣,胡总管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景琦抬手制止,继续问司机:"刚进门儿那位小姐是他什么人?" 司机:"王老爷的姨太太!" 景琦等人面面相觑,愈发惊诧。景琦又问:"王老爷在家吗?" 司机:"不在!在三星舞厅跳舞呢,我等会儿去接他。怎么?你们找他老人家有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随便问问。"景琦说完大步朝前走去,众人忙跟上。景椅虑着脸边走边吩咐:"留个人在这儿,王喜光一回来,立马叫他来见我!" 胡总管拉住仆人甲吩咐:"你留下,守在这儿别动!这下可有热闹了。" 新宅上房院北屋厅。 景琦坐在太师椅上低着头抽烟袋,忽然抬头,目光严厉地望着。 门里门外站了一片人,仆人、厨子、老妈子、丫头、听差,诚惶诚恐地望着景琦。大家沉默着。突然景琦抬起头,大声吼着:"说呀!谁要不说,叫我查出来,就给我滚!" 仆人乙壮着胆子说:"您这是才知道,其实我们早知道了,他不光这一个姨太太,他三个外宅呢,还有俩呢!" 仆人丙:"有一回我在蒋家胡同撞上了,过后他打了我个半死儿,说我要说出去,叫我下大狱!" 账房先生:"我两回请您查查盖花园的账,您都说没工夫……" 景琦仍吧略吧略抽着烟,面无表情,两眼望着地,仔细听着众人申诉。 账房先生继续说:"……您还说,不管那闲事儿!我就是想让您看看他黑了多少银子……还有盖那个小学校,连一半儿的钱都用不了!" 丫头甲:"就前几天,窑子里老鸨子要的钱,他也分了一半儿!" 仆人丙:"他还扣着我们仨月的工钱不发,拿去放印子钱!" 景琦抬起头,已是满面怒容。 仆人:"大爷做的好事,都是他教唆的!" 景琦:"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啊?为什么不说?!" 男男女女七嘴八舌:"谁敢说呀!""我们这饭碗还要不要了!""今儿您不问,我们永远也不敢说!""大伙儿管他叫活阎王、骗驴!"…… 景琦把烟袋在大铜门上磕得"当当"山响。人们都不说话了,紧张地望着…… 天寿寺胡同。 福特车开来,停在小红漆门口。王喜光下了车,油头粉面,西装革履。他刚要上套敲门,仆人甲匆忙走了过来:"王总管,七老爷叫您立马儿回去呐!" 王喜光一愣:"什么事儿啊!" 仆人甲:"说有要紧的事儿!" 王喜光应着:"嗯,等我换了衣裳!"刚一转身忽觉不对,诧异地:"哎,你怎么上这儿来找我?谁告诉你的我在这儿?" 仆人甲:"哎哟,刚才七老爷来看寿材,他全知道了!" 王喜光慌了:"都知道什么了?啊,知道什么了?" 仆人甲:"别问了,快走吧!" 王喜光慌张地:"我得换身衣裳啊,我这扮相?……"王喜光手足无措,甚是惶恐。 仆人甲:"来不及了!等了半天了,七老爷发了火儿了!" 王喜光顺手从车中抓出一件大褂儿,套在西装外面,边穿边走,仍问:"到底都知道什么了?怎么会……"二人朝胡同口跑去。 新宅上房院北屋厅。 仆人甲喊着跑进了屋:"王总管来了,王总管来了!"人们让开一条路,王喜光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惊慌地望着暴椅和周围的人气喘吁吁地站住了。不待他开口,景琦突然起身离开椅子,快步上前给他打了个千儿:"王老爷好!给王老爷请安!" 王喜光大惊失色:"您这是干什么?七老爷!这我可担不起呀!……" 一瞬间,王喜光知道完了,慢慢回头,阴森森地望着站了一地的仆人们。仆人们都惊慌地低下头。 景琦:"嘿!瞎蜇摸什么你?!大热的天儿,你穿这么些干什么? 瞧这大褂穿得真窝囊,脱下来我瞧瞧!" 王喜光:"七老爷!我这不是着急忙活的……" 景琦厉声地:"脱!" 王喜光慢腾腾地脱了大褂,露出西服,汗水顺着脸往下淌。景暗闻王喜光绕着圈儿上下打量,王喜光惊慌地低下头,眼珠跟着景琦的脚步转。 景琦嘲弄道:"王老爷活得够累的,天天上舞厅跳舞还得扮上,回到我这儿来还得换行头。大伙儿上眼嘿!瞧瞧这位西服革履的王老爷!您这是发了大财了?哪儿恭喜呀您呐!" 王喜光突然给景琦跪下了,乞求地:"七老爷,饶了我吧!七老爷!" 景琦:"我凭什么饶你?!" 王喜光十分诚恳地:"我是黑了不少钱,可我对七老爷忠心无二!" 景琦:"黑了我那么多钱,你还忠心无二?我早说过,缺钱花跟我要,我能不给你吗!我最恨偷!饶黑了我的钱,还骂我白景琦是傻王八蛋!" 王喜光:"没有!没有!我从来没忘过七老爷的恩典!" 景琦:"你姑娘儿们睡觉的时候,你还记得我的恩典?!……你他妈连xiaoji都没有,居然娶了三房姨太太!" 仆人们都忍不住笑了,丫头、老妈子都扭过脸儿捂住嘴笑。 景琦:"王老爷!我妈一再教训我,待下人要宽厚。今儿我也不打你,你黑了我多少钱,我也不要了。"景琦仍然闻王喜光边走边说:"今儿我就想弄明白一件事!你到底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你脱了裤子叫我瞧瞧!"人们一听立即骚动起来,惊奇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王喜光惊慌地:"七老爷!我娶姨太太,那不就是longzi耳朵,摆设吗!" 景琦皱眉头看着王喜光:"你脱不脱?!咱们当着大伙儿验明正身,你要是假太监,凭着你长的那家伙儿,我就饶了你!人家那姑娘也不白跟了你!你要是真太监,我就把你赶出去,你不是拿人家姑娘开涮吗!" 仆人们精神振奋,瞪直眼睛看着。 王喜光吓懵了,愣着愣着,忽然磕起了响头:"七老爷,饶了我,我不就是图个新鲜吗!给我留点儿面子,七老爷!" 景琦:"你不脱是不是?!" "七老爷,对你的忠心,我对天可鉴!我是个奴才!奴才知罪了!"王喜光邦邦地连磕响头,脑门上渗出了血,一片黑紫。 "不脱?!"景琦毫不理会他可怜相,突然大喝一声:"来人!" 仆人们炸雷似的轰鸣:"啊!"有几个人忙挤上前来。 景琦慢慢坐到椅子上,淡淡地说了一句:"把他的裤子给我扒了!" 四五个人冲上前,不由分说将王喜光按在地上。王喜光挣扎着大叫:"别怕!别扒!七老爷!饶了我吧!" 景琦低头抽上了烟。周围的人们紧张又兴奋地望着,只见动手的仆人两个按住王喜光,终于扒下王喜光的裤子,露出了雪白的屁股。 围观的女人们跑得跑,扭头捂脸的捂脸;有个丫头看直了眼。一旁的小胡见状:"嘿!你看什么呐!"丫头猛醒,忙捂住脸跑了。 仆人己直起身:"回七老爷,他下边儿没有!" 景琦将烟袋又在铜盂上磕得"当当"响:"给我赶出去!" 几个仆人将王喜光拉起,连推带搡弄出了屋。王喜光大叫:"裤子!裤子!我的裤子!"一仆人将裤子扔出,王喜光用裤子裹住下身狼狈地跑了。 景琦叫道:"小胡!"小胡应声上前:"我在这儿呐!" 景琦:"打今儿起,你就是新宅的总管!" 老宅上房院。 院里。站满了人,却静悄悄地没一点儿声音,都在不住地擦汗。 敬功、敬业、雅萍、瑞摘、月玲、香伶、玉停、占元、占先、香秀、玉芬、黄春、黄立、胡总管、小胡、佳莉、翠姑、敬生都在。 北屋卧室,白文氏躺在床上已奄奄一息。槐花站在一旁。 景怡、景价、景双、景陆、景武围了一圈儿,站在床前,注视着弥留之际的白文氏。 白文氏张了张嘴要说话,槐稽前仔细倾听,仍听不清。景怡等见状,全都探着身子听,景府忙走上前,将耳朵凑近白文氏的嘴,歪着头道:"妈,您说,我听着呢!" 白文氏的嘴又动了动。景怡忙问:"说什么?" 景琦摇了摇头,摆摆手,大家轻轻退出。景逸刚走出门口,槐恍着:"七老爷!老太太要说话!" 景琦等弥回到床前,景琦再次俯身听:"妈,我听着呢!" 白文氏鼓起了最后的力气,艰难地:"我……我走了以后……不许……不许……" 景琦:"不许什么?您说!" "不许……不许杨九红戴孝!"白文氏长出了一口气。 "知道了!"景琦起身向外走。景怡跟在后面问:"说什么……不许什么?" 景琦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不许杨九红戴孝!" 景怡愣住,诧异地喃喃道:"怎么想起这么一句?!" 正在这时,槐花大叫:"七老爷!不好!"景琦猛回头,白文氏脑袋一沉,死去了。 景琦忙跪到了地上,景琦等也都跪下了,顿时哭声大作……哭声蔓延开去,院子里哭叫一片:"妈!""奶奶!" "二老太太!""二婶"…… 白文氏仰卧床上,脸色安详。 老宅。 门口搭起了丧事牌楼,影壁上全控了白,穿着孝服的人进进出出。一队和尚鱼贯而人。 景琦一身重孝,在穿孝的小胡、仆人们簇拥下走进大门。 敞厅院,香秀正在给小叭狗"大项子"穿孝衣。人们穿梭往来,搬着丧事用的东西。 敞厅中,人们在布置灵堂,棺木摆在正中,几个人将白文氏的一张巨幅照片挂在灵堂的正中上方。 新宅。 门口搭起了丧事的牌楼,白布遮住了影壁上的红字。 二厅垂花门全都用白布白花罩了起来。 厨房院的屏门也挂上了白布斡,院里搭了白棚,一仆人正给大狼狗穿孝衣。 上房院,各屋门口也挂上了白布白花,院内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紧闭房门的西厢房没有挂孝,甚是显眼。 西厢房卧室。 九红一人坐在床沿上发呆,一动不动。地下一片狼藉,打翻的碎盘、碎碗、饭、菜到处都是。 九红木然地坐着。床上整整齐齐放着九红做的一套孝服,孝衣、孝帽、孝带子、孝鞋。 红花在门口蹲着,正在给波斯猫穿孝服。九红扭头望着床上的孝服,看着看着,突然拿起孝服用力地撕扯,一条条地撕下来往地下扔。 红花吓得忙迸猫站了起来,惊讶地望着不知所措。 九红发狠地用手撕,用牙咬,将孝服撕得粉碎。很快满屋一地碎布条子。 九红没了力气,撕不动了,又抄起剪子铰,发泄着满腔屈辱、愤恨。红花无奈而又同情地望着她。 看着满地的白布碎片,九红又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微微喘息着。 波斯猫穿着孝走来,向九红"瞄瞄"地叫着。 老宅。 门前胡同里。涌动看望不到头的白花花的送葬队伍。三四十项挂着白布的蓝轿子,一顺儿排开。长长的丧仪执事队伍,送葬的人们拿着伞、扇、雪柳、纸活、挽匾;丧仪乐队中、西两列排在其中。 敞厅内。白文氏的遗像被请了下来,几十个人在起灵抬棺木。 院子里挂满了挽联,挽幛。景琦打幡儿,敬业捧着盆儿,敬功迸罐儿,玉婷站在一旁捂着脸悲痛地哭着,小胡和玉芬匆匆跑到景琦前。 玉芬着急地:"老七,春儿的身子骨实在不行,就别叫她去了!" 景琦:"她是二房的长媳,她不去像话吗?" "她一步道儿都走不了!" "坐轿,不用她走!" "你讲不讲理,这么热的天儿!她躺到屋里都喘不上气儿来!" "这是讲理的时候吗?还有点儿孝心没有?!" 玉芬急了:"就你孝!别人都是狼心狗肺!" 景琦:"好好好!你去问她自己,叫她自己瞧着办!" 玉芬:"我问她?她敢说不去吗!" 景琦:"那还废什么话呀!" 执事大喊:"起灵"景琦等忙站好,玉芬摇头叹气地匆忙走了。 三十二人起杠,抬棺木出了灵堂。 景琦等缓缓地后退,直退出大门到了街当中,再冲着大门口跪下迎灵…… 新宅。 门道中,三个老妈子膛黄春匆匆走过,玉芬冒跑后地照应着:"春儿,行吗!" 黄春无力地:"行……我去……我得去!" 门口。一乘小轿前倾,几个人七手八脚将黄春塞人轿中,正要走时,雅萍一头白发痴呆呆走了出来。玉芬铆上前扶住她:"老姑奶奶,您就别去了!" 雅萍两眼发直,喃喃地:"老太太,老太太,我跟了你去……老太太广玉芬只好扶雅萍上了另一乘小轿:"这可怎么好!这么热的天儿,好人也受不了啊!" 老宅门前。 景琦跪在地上高高举起盆儿,用力摔下去。 盆儿摔在包了红纸的两块青砖上,啪地粉碎,顿时哭声大作一片哀嚎。 景琦执幡在前引路,棺木启行,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哀乐高奏,纸钱飞扬,杠头儿吆喝着,送葬队伍缓行,拐进一条街道时,一老翁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上前来向棺木跪了下去∠翁抬起头,这是老态龙钟的朱顺。 景琦执岚行。才出街口,小胡跑过来:"七老爷,前边儿是孟府的路祭棚。" 孟府路祭棚。高燃白烛。景琦叩拜…… 景琦执幡通过另一条街道时,小胡又来报:"前边儿是药行公会的路祭棚。"走不多远,景琦又进棚跪拜…… 离开药行公会路祭棚的街道,穿过一条横街,刚进胡同,小胡回来道:"七老爷,前边儿是关府的路ttp祭棚。" 景琦一愣:"关姑老爷家?" 小胡:"关静山没来,他儿子关佑年代祭。" 景琦:"难得难得!快叫香伶请雅萍姑奶奶过来!"小胡应声跑去。 香伶得信儿,逆着人流跑到雅萍轿前:"快靠边儿停下!"抬轿的早浑身让汗湿透了,忙靠了路边落轿。香伶打开轿帘,叫:"妈,咱家的路祭棚,请您过去呢!" 雅萍斜倚在轿里已经死了。 香伶大惊:"妈景请执幡继续前行。小胡报:"前面儿是执政府的路祭棚。"说话间到了。只见这祭棚甚是排场,供品丰盛,且有警卫站岗。景琦上前跪拜…… 西直门门脸儿。 折腾大半天的送葬队伍终于停住了。人们筋疲力尽,都往墙根儿阴凉地方躲,坐得满地都是。 小胡大叫:"本家儿的换车。客人们请回啦,本家儿多谢啦" 玉芬跑着来到黄春轿前,撩开轿帘:"春儿,下来,咱们换车了啊!" 黄春已直挺挺地躺在轿子里。 玉芬大惊:"春儿!春儿"玉芬惊叫着摸了摸黄春的手,早已冰凉了…… 景怡正泌向送葬的客人道谢,玉芬匆匆跑来,惊慌道:"大哥! 春儿死在轿子里了!" 景怡急得直跺脚:"你看你看!这算怎么回事儿?!又赔上了一个!" 玉芬急得眼泪也下来了:"怎么办呢?" 景怡:"先别说出去,悄悄儿的把雅萍和春儿抬回去,等办完了老太太的丧事再说吧!" 新宅上房院西厢房。 一地碎白布,破碗,烂盘。九红迸穿孝的波斯猫,仍在发愣。 波斯猫向九红"瞄瞄"叫着,九红轻轻地将猫身上的孝衣脱下扔到了地上,又轻轻摸着猫,慢慢放到床上,突然拿起枕头将猫捂住。猫在枕头下挣扎,九红的手死死按住。片刻后,猫不动了,九红慢慢抬起手。 九红的眼中射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凶狠之气。 白宅举丧这年,又应了老话儿"夏热冬寒",果然这年冬天奇冷。 一场大雪把北京盖了个严严实实,满城沉寂。 天寒地冻,却没有阻住白家大分家。 老宅大门口。拥挤着一辆辆大车,各房的人和仆人、苦力,吵吵嚷嚷在搬东西、抬家具、装车。景武打开福特汽车的门,扶颖宇上车,玉芬站在车前。 颖宇从车里探出头:"玉芬,有工夫上我那儿去看看,我们搬到什刹海后身儿!" 玉芬:"行,回济南以前我一定去一趟给您贺新居!"景武开车走了。 被敬生扶着坐进黄包车的翠姑也大叫:"玉芬,上我那儿去啊,香饵胡同,别忘了!" "一定去!"玉芬应着,脑子里在想着得去见景琦。 敞厅院月亮门边。景怡、景双、赵五爷、大头儿走来。大头儿手拿钢笔,边走边在小本子上记着,搬家的人不时膛东西过来过去。 景怡:"先把这边大门儿堵死吧,一律走药场前门儿,敞厅以外全归上房。" 赵五爷:"后院儿呢?" 景怡:"除了祖先堂,全归药场。" 景双:"花房子全都种上鲜草药,专供门市用。" 玉芬站在影壁前大叫:"大哥!我去看老七,你去不去?" 景怡:一我这儿正忙呢,不去了,叫老七好好养病,告诉他这边儿都安排好了。" 玉芬答应着:"知道了。"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新宅上房院。 北屋堂屋里,炭火炉里烤着两块白薯。槐花和香秀坐在炉旁烤火,香秀不时地翻动着白薯;香秀已是十九岁的标致大姑娘了。 香秀:"姨奶奶!您说也怪啊!从老太太一闭眼,大顶子就一口也不吃也不喝,生生的四天饿死了。" 槐花:"它那是恋生,狗这东西可仁义了。" 莲心提着铜壶走进来:"香秀,水开了!"香秀忙走到桌前,往盖碗儿里倒了一点茶卤,莲心彻上了水。 北屋东里间,景琦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玉芬和九红坐在床前。 玉芬:"你这病就是累的,急的,成年累月这么操心还行!什么也别想,养一段时候再说。" 景琦:"躺到这儿心里也不踏实。" 九红:"他呀,天生就操心的命!" 香秀端茶进来,放到玉芬旁边:"姑奶奶请。" "哟,香秀,跟了七老爷了?"玉芬说着上下打量香秀。 香秀:"啊!老太太一走我本想回乡下了,七老爷不叫我走!" "嗬,哪儿的烤白薯香啊?"景价突然抽着鼻子说道,岔开话题儿。 香秀:"我烤的,给您拿一块?" 九红阻止道:"不行!胃里不好,别乱吃东西!" 香秀斜了九红一眼,撇着嘴走了出去。玉芬是聪明人,看景琦脸色要变,赶忙道:"济南的事已经办完了。你猜怎么着,孙家的人卷了银子躲到烟台去了,督军府下了一道令,把孙家底儿抄了!" 景琦忙坐起身,兴奋地听着。 玉芬接道:"军扶事真叫狠,钱全进了他们腰包了,把孙家扫地出门,要不是元祥护得紧,连泷胶庄都叫他们抢光。你用元祥真是用对了。" 景琦反倒懊悔了:"这事儿也闹得太大了,收回铺子吓唬吓唬他们也就行了,何必斩尽杀绝呢?" 玉芬:"哎,不是你要杀他个干干净净吗?" 景琦感叹地:"这年头儿真是不能跟军阀打交道。孙家的贷款还在我手上呢!" 九红:"你呀,嘴上狠!动了真格儿的又心软。" 景琦:"姐,你把这笔贷款带回去还给孙家,让人家有个活路儿!" 九红:"好人、坏人都是你当!" 玉芬:"行我带回去那我后儿就走了,敬功跟我一块儿走?" 景琦:"告诉元祥,敬功人生地不熟,泷胶庄的事儿还是靠他管,敬功先打打下手。" 玉芬:"敬功媳妇儿不去?" 九红:"六个月了,把孩子生了再说。" 玉芬:"兄弟,你明年可要添人进口了,佳莉也六个月了吧?" 九红:"可不是。" 北屋堂屋里。莲心端着油盘子进了屋,向炭火炉走来:"七老爷的粥。" 槐花忙起身掀开上面盖的小棉垫子,将砂锅靠在炭火上。香秀帮忙盛出一小碗。盘里有一小碟酱菜,槐挥过油盘子向东里间走去。 槐花粥和酱菜放到床头的春凳上:"趁热吃吧!" 九红看着槐花:"前儿翠姑从西安带回来的紫贡米,你给了厨房没有?" 槐花:"给了。" 九红把脸一沉:"那怎么还熬这白米粥?" 槐花:"不知道。" 九红:"你就不会去问问?!" 槐花:"我亲手交给冯六儿的!" 景琦:"行啦!就喝这白米的挺好。六必居的酱菜,挺好的!" 九红毫不客气地:"就是懒!交给他就行了?!得嘱咐他什么时候熬,每回熬多少……" 玉芬冷眼来回看着九红和槐花。 槐花:"赶明儿我告诉他。" 九红有意发威:"还赶明儿?!现在就去!把这白米粥给他端回去!" 槐花不好发作,来回看着景琦和九红。 景价息事宁人地:"算了,大冷的天儿来回跑什么!"端起粥碗吃上了。 九红仍不依不饶:"去呀!还站在这儿干什么?"槐花转身走出屋。 玉芬冷笑着看景琦。 九红站起,一把夺过景琦手中的碗:"等着!喝紫米粥,别惯着他们!" 景琦不满地:"你又没事儿找事儿!" 北屋堂屋。槐花委委屈屈地从东里间走出,仍坐在炉边和莲心聊天儿的香秀扭脸儿问:"姨奶奶叫干什么去?" 槐花:"去厨房。" 香秀:"甭去!听她的还有完了,七老爷没说什么,就她事儿多!" 东里间传来九红的声音:"谁在外头说话呢?" 香秀故意回头大声地:"我,香秀!" 九红在东里间喊道:"你说什么呢?!" 香秀:"你不是听见了吗!" 九红撩帘子走出东里间,直冲香秀走来:"你说谁事儿多?!" 香秀回过头:"你!" 敬业推门走了进来,见状忙停在了门口。 香秀打抱不平地:"别净拣软乎的捏!" 九红大怒:"站起来!你还敢跟我坐着说话!" 香秀全不理睬,把白薯掰开吃了起来。槐霍张地望着。 九红:"你听见没有?!我跟你说话呐!" 香秀吃着白薯:"你这是跟我说话呐?!老太太都没这么跟我说过话!" 九红:"老太太宠你,那是在老宅!这是新宅,你这么没规矩就不行!" 香秀阴阳怪气地:"哟?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呀?" 敬业微笑着,十分开心地望着。 九红:"老太太在与不在,你也是个丫头!" 香秀突然狠狠地:"丫头也比你强,连猫、狗还戴了孝呢!" 九红一下子傻了,屈辱、愤怒,戳到了她的最痛处,她一时无言反驳。忽然见敬业在一旁看热闹,顿时怒不可遏地大叫:"敬业,你就站在那儿看着!你听见没有?你是longzi!" 敬业调侃地:"我不是longzi,我是瘸子!" 九红大叫:"/头可以这样说话?!这就是你们白家的规矩?!"香秀悠闲地吃着白薯,拿起一块递给槐花:"你尝尝,香着呐!"槐花根本没听见,惊恐得两眼发直,望着九红。 九红下不了台,无比尴尬地站在那儿。 "都少说两句吧,啊?"景琦在东里间说。 九红:"今儿不说清楚了就没完!" "我倒想听听你给说清楚了呢!槐花是老太太跟前儿的人,也是姨奶奶,你凭什么吆三喝四的?!"香秀突然站起面对九红,两人对视着。 玉芬一撩帘子,怒冲冲走出:"都给我闭嘴,吃饱了撑的你们!七老爷那儿病病歪歪,你们不说消停一会儿,为了底大的事儿在这儿吵,没了王法了!谁再吵给我滚出去!" 众人都不说话了。敬业忙上前把九红往西里间推:"行了行了,看我的面子,回您自己屋里歇会儿,消消气儿,犯得上吗?!为这点儿小事儿生气多不值当……"二人进了西里间。 玉芬坐到炭火炉边:"香秀,你这嘴太不饶人,小小年纪,这么大气性还行!" 香秀:"我就看不惯她那张狂样儿!" 槐花:"姑奶奶坐,我去熬紫米粥,都是因为我!" 玉芬:"熬什么熬,七老爷都吃完了!" 北屋西里间。这已是杨九红的卧室。九红余怒未消地坐着,敬业站在一旁。 九红不满地:"你就会和稀泥!" 敬业:"本来就是一摊稀泥!一个乡下丫头,您跟她较什么真儿啊?!" 九红:"别小看了这丫头,以后麻烦事儿多了!" 敬业掏出一封信递给九红:"姨奶奶,出事儿了!您瞧,何家把信寄给我了,大概是怕我爸爸知道了伤心……"九红忙拿过信来看。 敬业:"何洛甫,您那位新姑老爷,北伐路上战死在湖南了!" 九红看完信抬头大惊:"这可怎么好?佳莉怀着孕,这年轻轻地就守了寡了……"说着流下泪来。 敬业叹息道:"是啊,办完喜事儿两天他就走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九红难过地:"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我早说过,嫁给个当兵的哪儿行。就是不听,就是不听!这可毁喽!" "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可千万不能告诉佳莉!怎么也得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后。" "可这事儿不能不告诉你爸爸呀!" "也得等我爸爸病好了再说。我说姨奶奶,母女相认了吧!佳莉以后就靠您疼她了。" "我又何尝不想认,可她根本不理我∠太太都走了,怎么她还是这样儿啊?!" "姨奶奶,心诚感动天和地,您得找她多谈谈。" "她不理我怎么谈?" "越不理您越上赶着找她,老太太走了,姑爷死了,她又怀着孩子,您为了孩子也得委曲求全……" "还要怎么委曲求全?我受了多少委屈了!" "别泄气!眼下是佳莉最难过的时候,干脆把她接过来一起住。" "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呀!" 佳莉家小院。 大雪铺地,两辆黄包车停在门口。九红和红花下了车,红花上前拍门,九红心绪不宁地望着门口。 来开门的冰片见是九红,着实一惊:"哎呀!姨奶奶来了!" 九红问道:"佳莉干什么呢?" "写信呢!"冰片答着,三人走进门。 一进院,冰片慌忙向里跑,一边大声喊着:"大奶奶,姨奶奶来了!" 佳莉正在北屋窗前的书桌上写信,听到叫声,惊讶地抬起头,不禁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接着写信。 冰片拉开门,九红和红花走进去。九红站定望着佳莉。佳莉仍在写信,连头都没回。 九红回头吩咐道:"你们出去。"冰片和红花忙退了出去。九红走了两步,环视着屋内:"客人来了不说让个座儿?" 佳莉低头写着信:"那不有的是座儿吗?" 九红脱了大斗篷,走到书桌前,无限怜爱地望着佳莉:"给他写信呢?"佳莉妹手将信纸捂上。 九红又问:"最近他来过信吗?" 佳莉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九红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也忍不住地哭了。佳莉忍住抽泣:"你哭什么呀,你快走吧!" 九红恳切地:"佳莉!搬回去住吧,回家吧啊!" 佳莉:"回什么家?这儿就是我的家!" 九红:"你一个人儿,肚子一天天大了,过那边儿也有个照应!" 佳莉:"谁照应,你照应?!你死了这条心!等洛甫回来我就跟他走,永远不回北京城!" 九红悲伤地望着佳莉,她想告诉佳莉实情,断了佳莉的后路,但一张嘴却又犹豫起来:"洛甫,……洛甫他……他不会……" 佳莉刻毒地望着九红:"不会什么?不会不认你是吗?!你以为我奶奶没了,你就得乐意了!别忘了奶奶临死前还不叫hww?9b你戴孝!" 九红一下子懵了,一肚子话已无从说起,愣愣地看着佳莉,激动地:"佳莉!就算找不是你娘,你也不能这么伤一个人的心!" 佳莉:"我的心伤成什么样儿了,你知道吗?我爸干吗要娶了你?!干吗要生下我?!瞎了眼!昏了头!" 九红慢慢站了起来:"佳莉,你别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没这么低声下气儿求过人,这会儿,我都不知道我该恨谁!我就你这么一个亲骨肉,要这样,我真不如去死!" 佳莉突然也站起身,歇斯底里地大叫:"去死你去死!" 两人相对而立,互相对视着。九红神情木然,佳莉激动不已。僵视片刻后,九红毅然转身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站住了。回头望着佳莉:"佳莉!洛甫要是不回来了呢?" 佳莉:"我去找他!" 九红:"他要是死了呢?" 佳莉:"我就一个人儿过!我把孩子养大,也不会认你!" 九红绝望地点了点头:"好!你既然这么绝情,也就别怪我无义!" 九红拉门而去。 门开着,风卷残雪吹了进来。佳莉忽然转身坐在椅子上痛哭失声:"洛甫……快回来吧……把我接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