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当年往事(忆当年香港见金庸)(1)

金庸仙归。这两天接连有名人去世,教人感觉深秋的风里都多杂了凉意,更能深味逝之无常与生之可贵。

明天,香港作家联合会成立30周年庆祝活动将开始,想起10年前在香港与金庸先生相见的往事。2008年,时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副主席金炳华率中国作家代表团到香港祝贺香港作联成立20周年。团员有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上海作协主席王安忆、重庆作协主席黄济人、广东作协主席廖红球、内蒙古作协主席阿尔泰,青年报告文学作家李春雷等,含义是代表东西南北四方和各年龄作家,表达对香港同行的问候。

到港第三天晚,金庸私人请中国作家代表团餐叙。能见金庸,我很有些激动。“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早耳熟能详,真正看过的,却只有《天龙八部》《笑傲江湖》两部。我感觉,段誉是中国文学画廊中,最接近贾宝玉的形象。《神雕侠侣》没看完,感觉神话气息有点浓,不甚喜欢;《鹿鼎记》看了第一章,幽默之气洋溢,甚是喜欢,可因当时准备考研,学习紧张,书放下再没捡起来。虽然不是“看着你的书长大的”,金庸依然是影响我成长的人。1983年,香港电视剧《射雕英雄传》出台,转年,我生长的山西潞安矿务局五阳煤矿有线电视开始播出。守着十二吋、最多十四吋黑白电视机,看每晚两集《射雕英雄传》,成了偏远的煤矿家属区大人孩子共同的节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一时流行于小学生口头,也兴起了最初的角色扮演。现在,Cosplay很火爆,而且花费不菲。三十多年前,一分钱不花,衣服却遭了殃,孩子们都想成为的,不是狂傲的东邪、异域的西毒、富贵的南帝,而一律是邋遢的洪七公。好在矿区人不养鸡,否则不知多少鸡要变成叫化鸡了。我却受到启发,暑假回老家,弹弓打下麻雀,向洪七公学习,黄泥包裹,生堆火,直接扔进去,待泥烧裂,以石砸开,麻雀毛皮被泥粘去,肉现出来,用小柴棍挑着吃,香且鲜也。

因电视剧,金庸作品也在学校风行起来,但不叫“武侠小说”,而是“武打书”。有一同学,小时被父亲打了一耳光,不知抽到哪个组织,必须不停摇头才能出上气。他从不学习,各门课一律不听,却超级迷武打书,尤其是金庸。上课,小说放在课桌下,边看边摇头晃脑。学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老先生读到得意处的样子,我们近取诸邻,感觉就像这同学读金庸。他有时看得入迷,头就更剧烈地摇晃,还面带笑容。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过来问,“看什么书?”他先拿出数学,又掏出历史,最后交出《鹿鼎记》。班主任笑笑说“看吧”。改天,他给了我一张16开的稿纸,说,你语文学得好,我也看了不少小说。稿纸背面,两列,都是他看过的武打书名。后来,他与人争女朋友,被砍断手,算是让小说照进现实了。好在现代医学发达,“平一指”再世,数次手术,终于接手成功,功能基本恢复。他身有残疾,读书不行,但金庸小说中常有“天生异相,必有异禀”之士,他也一样,在贩卖焦炭的生意江湖中风生水起,发了财。

虽然知道作为代表团工作人员的我,是没有机会和金庸说这些凡人小事的,脑海里,却过电影般地浮起了少年时代的记忆。当天,金庸携夫人,还有助理一起来。菜品甚丰盛,宾主边吃边谈,气氛融洽。餐毕,服务生进来买单。把单子交给坐在我身边的助理,一个小姑娘。助理起身,我以为她随服务生去结账。不料,她把单交给了金庸夫人,夫人又递给金庸本人。他仔细地从上向下看,可能有个数字不清楚,招呼服务生到身边,询问后,借了圆珠笔,把数字描清。然后,从西服上装内侧口袋拿出钱夹,褪去套在钱夹上的一个橡皮圈。打开钱夹,拿出信用卡,把密码写在送来的单子上,交给服务生。一会,服务生回来,金庸把卡放进钱夹,合上,套上橡皮圈,放进刚才拿出来的口袋。

福建冰心纪念馆馆长王炳根提议,大家在菜单卡上签名留念。金庸第一个签,而后是夫人。包括工作人员,每人都签,都保留一份。我的一份上写有工整的三个字“查良镛”,旁边是四字签名“查林采怡”。

走出包房,在大厅拍照。金庸夫人却站在拍照者身边,代表团成员招呼她一起,她摆手。有香港作家说,金庸和人合影,夫人从不参加。

第二天晚上,是香港作联20周年大会。金庸受邀而来,坐在长条主桌中间位置。大约一个小时后,他起身离开,助理跟着,说还有其他活动。我随金书记送到车旁,一辆非常高级的黑色轿车,大约是宝马系。马,在金庸小说中是重要角色,侠客行千里,可以没有伴,不能没有马。白马啸西风,如今,作者也御风而去,开张天岸马,奇逸人中龙。(李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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