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神秘的耶路撒冷(在耶路撒冷所经历的震撼)(1)

耶稣受难的情景

■谢 田

原标题:在耶路撒冷所经历的震撼

耶路撒冷古城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它不是世俗的,而是一个圣城,神圣成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很多人来过以后,人生观从此改变。

耶路撒冷教堂里的僧侣很多都是在西方国家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来这里旅游,感受到耶稣为人类牺牲奉献的伟大意义,然后就不想走了。我在锡安山的教堂里遇到过一个僧侣,他来自华尔街的投行,原来的物质条件很好,但是精神空虚而痛苦,财富无法让他感到幸福,于是他捐掉了全部财产,跑到耶路撒冷来修行。他对我说:金钱和物质是重要的,但是不能直接给人以心灵上的安慰。这里的物质生活也许不怎么样,但是我的心灵特别充实,每天都感觉很幸福。

宗教能带来幸福吗?答案或许是因人而异。然而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一点:幸福和神明差不多,都存在于相信它的人心中。

参加一次“走苦路”仪式

来到耶路撒冷朝圣的基督教徒,一定会参加一次“走苦路”的仪式。苦路也称受难之路(ViaDolorosa),是耶稣从被审判、背十字架到被钉死、被埋葬的整个受难之路,一共有14 站,是基督教徒心中最神圣的仪式。如果你看过好莱坞电影《耶稣受难记》的话,应该有很深的印象。耶路撒冷每周五都有一个走苦路的仪式,我也去参加了。

第一站是个小广场,所有参加仪式的人都在这里聚集,人们就站在当年呼喊着要杀耶稣的人曾经站过的地方,哀悼耶稣。据《圣经》记载,罗马总督并不想处死耶稣,耶稣犯不上死罪,他没杀过人也没偷过东西,唯一问题就是他宣传的新教义和传统犹太教有矛盾。当时犹太人相信,先知预言的救世主是一个伟大的军事领袖,可以领导犹太人推翻罗马统治,成立独立而强大的天国。而耶稣说自己就是救世主,要帮大家建立一个爱人如己、充满同情和宽恕的天国,甚至要爱自己的敌人,罗马帝国的统治者也应该得到宽恕和爱。

正是思想上的矛盾,让无数人失去了理智,疯狂的人们高呼着“钉死他,钉死他”,最后罗马总督没有办法,他在水里洗了一下手,说:“流这义人的血,罪不在我,你们承当吧!”众人回答说:“他的血归到我们和我们的子孙身上。”结果没想到一语成谶。

顺着苦路走下去,几乎每一站都有一座小教堂,然而第八站没有教堂,只能看到墙上刻着一个很小的十字架。当年耶稣背着十字架走到这里,看到很多妇女在为他哭泣,于是对她们说:“不要为我哭,当为自己和自己的儿女哭。”30年后,犹太人发动起义,想要通过战争来建立新的天国,结果引来罗马大军屠城,耶路撒冷全城的居民几乎都被杀光,剩下的人成为难民,开始了2000年的大流浪。苦路的核心是圣墓堂,它有一个塔楼和两个大圆顶,在拥挤的耶路撒冷城区中傲然而立,气势不凡。圣墓堂是基督教最重要的圣地,与哭墙和圣殿山并称为耶路撒冷的三大圣地。

基督教里有很多派别,包括东正教、天主教和各种新教教派等等,大家的圣地是一样的,所以各个教派在圣墓堂里明争暗斗争夺地盘,从墙壁到圣坛,甚至连个钉子都要争个你死我活。有一个棱形的柱子,一半属于天主教,另一半属于东正教。由于争夺过于激烈,最后干脆由穆斯林掌管圣墓堂大门的钥匙,每天早上各个教派挤在门前,等着他们眼中的异教徒开启自己的圣地。

火药味最浓的是每年复活节,因为各教派要在这里共同举行祭典,他们经常会由于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引起争执,然后在要求信徒们“爱仇敌”的耶稣祭坛前面上演全武行,所以每次都会有大量警察来维持秩序。不过这些和过去比起来,已经算是温文尔雅了,1853年,耶路撒冷附近基督教圣地的归属问题引起了克里米亚战争,那是天主教和东正教之间的总决战,也是自拿破仑帝国崩溃之后最大规模的国际战争,参战国包括英、法、俄、土耳其等很多国家,几乎就是场小型的世界大战。

在耶稣受难处

在我看来,宗教最需要特质包容,因为太狂热的信仰本身往往会变成文明的敌人。耶稣说:“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这是何等的境界,只是让凡人们做到这点似乎不太现实。天启诸教的历史矛盾源远流长,永无止境的宗教战争,上帝真应该亲自下凡来调停。

相比之下,我倒是欣赏中国文化对宗教的包容态度,儒释道三教虽然从表到里都不一样,但是居然可以被统一在一起。问中国人信哪个教,就好比问美国人是吃热狗、冰激凌还是三明治,往往是撞上哪个算哪个。中国人遇到道观就拜道教的神仙,遇到佛寺就拜佛教的菩萨,就算到了孔庙,也会进去拜上一拜。

进了圣墓堂的大门,左首上二楼,有两个装饰得非常华丽的祭坛,耶稣就是在这里被钉死的。一个银色的祭坛上画着耶稣升天的画面,非常华美,堪称艺术精品,时不时有东正教的僧侣过来摇一种冒着白烟的灯,把祭坛弄得烟雾弥漫。看到烟雾中闪烁着耶稣去世的画面,一路走来朝圣的人们纷纷失声痛哭,一个老太太几乎哭得昏死过去。其实对于虔诚的教徒们来说,走苦路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心理负担。当信徒们在苦路上走的时候,往往会有一种强烈的心理共鸣,想象自己如果是耶稣,无罪而被折磨致死,还要背负人类的罪孽,心中将是多么的痛苦。有些人会感受到巨大的心灵煎熬,走着走着就哭昏过去,也有人一路哭着跪爬过来。

原来每周五的仪式上有一个大十字架供人们轮流抬,尽管十字架本身并不重,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那种感觉,背着十字架,可以把背负的罪孽形象化,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根本受不了。经常有人抬着抬着就倒了下去,哭到昏迷好几天也是常有的事,发心脏病的也不少。最严重的是一种叫“耶路撒冷综合征”的现象,有些身体精神都非常健康的人,在苦路上走过一遍以后,精神反应过度,疯了,会在半夜里披着被单到街上半哭半笑地游荡,还会声称自己得到了耶稣的启示,要来拯救世界。鉴于抬十字架的效果太显著,后来仪式上就没有大十字架了,要背的话自己找穆斯林管理者租去。

世上无人能战胜死亡,而基督教相信耶稣可以复活,所以他已经不是人而是神了。圣墓堂的核心就是圣墓,也就是圣经里记载耶稣复活的地方。圣墓是可以进去的,里面有一块分为两个的黄色石头,好像玉石一样,传说这就是当年耶稣的坟墓,这个地方过于神圣,所以不属于任何教派。我问旁边的一位老修道士:你怎么知道耶稣的尸体是葬在这里而不是几米以外的什么地方?“在这里或不在这里,都没有关系,对我来说,一切就发生在这块石头上。”老修道士笑着对我说道,“闻闻石头的中间吧,你可以闻到天堂的气味。”我凑过去一闻,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仁爱征服人心

人是在不同的环境下塑造成长的,教育环境可以让温和的民族变得残忍,也可以让好战的民族变得和平。如果能有博爱之心,喊着“钉死他,钉死他”的暴民其实也可以转化成传播博爱与和平的使徒。但是,仁爱是非暴力的,而暴力和强权则是绝对的,仁爱在暴力面前没有抵抗能力。所以宣传仁爱的圣人们往往要用自己的生命与尊严来唤醒人们的良知,耶稣被杀了,甘地被杀了,马丁·路德·金也被杀了。但是他们宣传的爱是如此地震撼人心。暴力可以征服人的肉体,却不能征服人心,能征服人心的,只有仁爱。孔子用一句“仁者爱人”,让儒家思想成为中国文明的脊柱;甘地宁可自己饿死也不愿意看到暴力,英国不得不让印度独立;耶稣临死仍然不忘为要杀死自己的祭司祈祷,让旁边一同被处死的小偷感动得在十字架上宣誓入教。

“爱”是人类社会需要的正能量,宣扬仇恨、暴力和罪恶的理论,无论有多动听,始终是人类社会的疮疤。基督教之所以能在西方屹立2000年不倒,耶稣和他的使徒用自己的生命来告诉人们,什么叫“爱你的仇敌。”他们的殉难,非但不能让罗马帝国政府消灭掉这个渺小的异端,反而让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基督教,最后连罗马皇帝也入教了。

“信仰缺失”经常被认为是一个贬义词,说实话,我不这么看,而且我并不觉得没有信仰就意味着迷惘,因为这也可以是经过认真思考后的选择。在我看来,人所相信的观念无非有两个来源,第一个来源是“道理”,就是去相信最有道理的观念,如果街边乞丐说的比哈佛教授的论文更有道理,那我宁可信乞丐。第二个来源是“传统”,也可以叫“权威”,简单来说就是去相信你最愿意相信的人。

我的选择很简单:我相信更有道理的说法,而并不在意这话是谁说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选择,让我无法成为任何宗教的信徒。

相信道理,意味着没有一个绝对的正确答案,因为永远可能有更有道理的东西冒出来。简而言之,我的想法是可以被改变的。比如,我现在认为世界上没有鬼,这是因为以前看到的证据都不足以证明有鬼存在,但是我永远也不能肯定这个结论。同理,我也永远不能肯定世界上一定就没有凤凰、猪八戒、葫芦娃和奥特曼等事物,他们以前从没在真实的世界出现过,但谁知道他们在下一秒会不会出现呢?

相信权威,其实就是信仰的核心所在。权威可以是神灵,也可以是父母师长和成功人士,甚至可以是某种思想。反正他们说的就是真理,永远不会错,也绝对不能去质疑,因为它们就是正确的标准。如果你信仰印度教,那毗湿奴大神就一定存在。如果你相信仙丹,那么你即使知道药里含有水银和砒霜,你依然还是愿意吃,因为信仰是不可能出错的。这种绝对的相信叫“因信称义”。

在古代世界,权威就是信仰,信仰就是一切,不能争辩,不能否认,但是可以由每一代的权威加以累积,于是每个宗教的经卷都卷帙浩繁。每个人都曾经相信过权威和传统,这是正常的,因为权威和传统经常也是正确的。问题在于是否有可能改变,就是当听到更有道理的东西后,会不会扬弃原来的信念。相信道理的人是可以被改变的,但相信信仰的人不能。我现在赞同科学和无神论,因为它们是到目前为止我听过的最有道理的说法,也是对现实世界的最佳解释,然而要是有更有道理的解释出现,我也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在很多教徒看来,信仰是不能错的,任何极端的状态也不能错。

好比多年前,我在乌兹别克斯坦旅游时的导游就是个虔诚的教徒,他的教派相信2012年11月是世界末日(注意是11 月,而不是常说的2012年12月21日世界末日)。当时,我听了之后对他说,你这个信念有个好处,就是可以验证,反正时间离得不远了,我们可以看看将会发生些什么。等到了2012年12月1日,我看到太阳升起,一切平安无事,就给他发了个e-mail,说事实证明,你的信仰是错的。很快他就给我回复了,内容是这样的:“我亲爱的朋友,你还不知道,其实我们已经死去多时了。万能的上帝见证了世界的灭亡,他可怜于我们的遭遇,于是用无上的大能为我们的灵魂创造了这样一个幻境,让我们以为生活还在继续,等到要死去的那一天,上帝才会来向你揭示这一切的真相……”有些人就是喜欢把自己包在自己信念的枷锁里,什么都无法让他们摆脱,就算事实也无法让他们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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