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一直以为和前男友久别重逢,我会美艳动人,回眸一笑,勾起他对过去甜蜜的回忆,然后优雅转身,让他看到现在的我比以前更美,心生怅然,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前男友现男友惨剧?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前男友现男友惨剧(我被前男友活活碾压成了渣)

前男友现男友惨剧

救命!

我一直以为和前男友久别重逢,我会美艳动人,回眸一笑,勾起他对过去甜蜜的回忆,然后优雅转身,让他看到现在的我比以前更美,心生怅然。

哪知道真实是我昨天晚上偷懒没洗头,今天早上偷懒没化妆,刚才在公交车上睡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眼屎!我穿了三层毛衣,两条保暖裤!臃肿成度堪比我爹妈养了好几年都不舍得杀的那头猪王!

而他,大冬天不穿羽绒服,穿个黑色大衣板正有型,显得人格外挺拔,活脱脱像是言情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

把我活活碾成了渣!

我到底该不该跟他相认?在线等,挺急的!

回国后,时浅在父母的要挟下考了公务员,今天下乡发放扶贫物品的。

没想到再去公交站牌的路上,看到了县委办公室的车,而这个靠在车上,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时浅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王旭!

啊不,是前男友。

本科毕业时浅就决定回国,王旭却还要继续读书,他们两个那时候就分手了。早就是不通电话也不见面,只偶尔在朋友圈里点赞的前·男友了。

此时,王旭也看到了她。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沉默着互相凝望……

然后时浅转身就跑!

王旭骂了一声,扔了烟拔腿就追!

大长腿要追小短腿儿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小短腿儿还姨妈在身,腰酸腹胀的。

王旭几步就追上了时浅,一把抓住了时浅羽绒服的帽子!时浅一下子被羽绒服领子勒住了喉咙,“呃”地一下,吐舌翻白眼。

“要死了!要死了!”她转身挥胳膊打他,“快放开!”

王旭“哼”了一声,放开了她的帽子,大手像钳子似的,握住她手臂,拖着她就走。

“你干嘛呀!光天化日的!”时浅压低声音嚷嚷。

王旭撂给她一句:“强抢民女!”

时浅一边回头看,一边着急地说:“快放开我!别让人看见了!”

“看见又怎么样?”王旭毫不在意,“还能报警抓我?”

时浅气势完全泄了,弱弱地说:“你不能这样……”

王旭瞥了她一眼,说:“少废话!看你那嘴唇白得!是不是来大姨妈了?是不是肚子又疼了?”

时浅小声说:“跟你没关系。”

连大声说话的胆量都没有,看那怂样儿。

王旭摇摇头,拖着时浅到车旁,拉开副驾的门把她塞了进去。

时浅本来还挣扎了几下想表示下自己坚定的反抗意志的,结果被塞进车里一秒,就被扑面而来的热烘烘的温度腐蚀了她的顽强意志。

太、太舒服了,不、不想下车了肿么办。

王旭“啪”的大力甩上门,自己坐进了驾驶座里。

他对时浅简直太了解,看她一脸从寒冬到阳春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问:“贴暖宝了吗?”

时浅老实回答:“贴了,好多……”

王旭摸了摸她手,温度还行。下乡还挺知道保暖,穿得跟个球似的。

他说:“带热水了吗?”

时浅耷拉脑袋:“喝完了已经。”

今天单位的车都派出去了,她只能坐公交车,嫌背大水壶太累,只带了个保温杯,一天下来早就喝完了。

王旭露出了“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表情,探过身去一伸手,从后座上抄了个热水壶过来。壶盖就是杯子,他倒了半杯出来递给时浅。

时浅有点嫌弃地说:“谁的啊?”可别是别人用过的。

王旭没好气地说:“我的,私人的。”

是王旭一个人的就行。

哪怕有他口水也没什么大不了。两个人那些年,唾液也不知道交换了多少回了。

时浅接过来一看,惊呼:“热巧克力!”

“太太太太过分了!”她快要哭出来了,“下乡你居然带一壶热巧克力!”

热巧克力什么的,过去不是她冬天的标配吗?怎么离开了他,她就这么凄风惨雨了呢?

王旭顿时鼻头一酸。

可他随即想起来这个家伙对他的绝情,又恨恨地想,活该,这都是她的报应,让她不要他!

王旭启动了车子,才走了没几米,时浅忽然说:“停车!”

王旭踩住了刹车,转头看时浅。

时浅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王旭大怒!伸手一把捉住了时浅的手臂!鉄钳一样钳住!

“时浅!我告诉你!”他厉声对她说,“你今天要是敢下我的车!这辈子咱们俩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彻底完蛋了!”

时浅僵住。

王旭死死地盯着她。他锋利的目光让她明白,他不是说着玩的。如果她敢,以后她和他,大概连朋友圈的点赞都不会有了。

时浅松开了扶着车门的手,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后座。

“后、后面反正没人……”她弱弱地说,“我、我想去躺着……”

王旭:“……”

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躺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这都是时浅的习性。

王旭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家伙躺得舒服开心了,正发出快乐的哼唧声,活像一头幸福的小猪。

王旭恨得后槽牙都痒痒。

时浅这个家伙,大概真的就是上天派下来克他的。

不管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或者心情多么烦躁,只要一看到这个家伙因为一包薯片就灿烂起来的笑容,那些郁躁、烦恼就消失不见了。

从高中时代,王旭就对时浅身上这种容易获得满足的简单的快乐,有着嗑药般的瘾。

直到今天,都还没寻到解药。

时浅躺在后座上,一边嘎嘣嘎嘣吃着薯片,一边感叹:“你可真是骄奢淫逸啊,下乡你还带着这么多零食!太过分了!”

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那种垃圾食品!王旭磨了磨牙,忍住了这一口气,问她:“怎么也不知道带个热水壶?”一个保温杯能装多少水。

“沉。”时浅说,“没车,累。”

王旭再聪明,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因果关系。他噎了一下,问:“你自己那个小粉红呢?”

当初时浅买了车,第一件事是先去装饰,贴了个粉红粉红的车膜,弄了一堆blingbling闪瞎人眼的水晶装饰,王旭都从朋友圈里看到了。

他还点了赞呢。

一提起自己心爱的小跑车,时浅就伤心:“领导不让开。”

最开始领导找她谈话,时浅心里又委屈,又不服气的。她又没偷没抢,车是用自家钱买的,怎么就不能开了。

但给爸妈打电话,爸妈却跟她说让她听领导的话。她只能委委屈屈地听了。

后来被人穿小鞋、打小报告、暗搓搓举报,社会把蝴蝶结大王摁在地板上摩擦了摩擦,时浅的思想才真正脱离了校园,开始了解什么叫人心,什么是江湖,终于学会了和光同尘,低调做人。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时浅哀婉幽怨的神情,亲眼见证了一片薯片入口后,这哀婉幽怨在半秒钟之内转化成了一脸的满足。

王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实从在朋友圈里看到时浅晒自己成了公务员,他就早早想到时浅肯定会被这个社会磋磨一番的。

时浅心思简单,天真烂漫,在王旭看来真的不适合混体制内。她家虽然有钱,但没什么背景。她这样的县城女孩做公务员,大多也就是求个稳定、体面。在县城、小镇和农村,很多老一辈都觉得公务员和老师,是最适合女孩子的工作。

王旭人还在美国的时候,就很想劝阻时浅走这条路。

但他又恼恨时浅对他的无情,硬生生忍了。其实让生活磋磨她一番,对她本人来说也不失为一种成长的推进。

而且只要她等到他回国,等他回去之后,就再没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让她受委屈了。

王旭不是恋爱脑,他深知自己立足的根基是什么。时浅绝情地抛弃了他,独自回国,他没有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那样抛下一切追着她而去。

他独自留在美国,加倍刻苦,潜心修学,直到学成回国。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中间的时间,时浅一定会受很多委屈磋磨,会有很大变化。但真等到亲眼看到她少了好几分从前的烂漫,多了许多谨慎周密,王旭就忍不住地心疼了起来。

好在,她那份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本性还在,她还是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一盒薯片吃完,又喝了一杯热腾腾的巧克力,时浅浑身舒服多了。她偷瞄前面的王旭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

“有一阵子了。”王旭说。

“咳。”时浅清了清被油炸薯片和甜腻腻的热巧堵住了的喉咙,假模假式地客套,“真是的,回来也不说一声,我也可以去接个机什么的。”

她特意咬着重音说:“毕竟,大家还是朋友嘛。”

一排大货车轰隆隆地从十字路口排队穿过。

王旭沉默地停下车,挂了p挡,缓缓抽出了一张纸巾,慢慢揉成团。

时浅:“?”流鼻涕了吗?

一团纸巾直接扔到了时浅脸上!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

王旭这口气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下去了!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

车厢里纸巾飞舞。王旭拿出了他这几年修炼出来的手速,左一张右一张,后来都不揉成团了,一张张纸巾直接往时浅脸上扔!

时浅嗷嗷嗷叫着,左闪右挡:“停下!别扔了!快给我停下!王旭你疯了!你神经病啊!快给我住手!”

直到一整包纸巾都被王旭扔完了,他才停下,扭着身子瞪着时浅,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这世上能让他破功的人不多,时浅是其中翘楚。

“呸呸呸!”时浅把一张不小心吃到了嘴里的纸巾吐出来,脑袋上顶着两张纸巾,看看被纸巾堆满了后座空间,带着哭腔指责,“你有病啊!”

一排大货车都开过去了,后面的车按着喇叭催促。

王旭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一个神经病王旭就消失了,又恢复成了一个世故精明,一身精英范儿的王旭。

平静地挂挡,起步。

车厢里很安静。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时浅的抽泣声。

王旭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时浅眼泪鼻涕,哭得像个二傻子。

“纸巾都在你那儿。”他说,“自己擦。”

时浅一边哭,一边从身上摘下几张纸巾叠在一起,吭哧地擤了一通鼻涕。

等她哭够了,王旭摸摸大衣口袋,摸出个东西随意地往后一扔:“还给你。”

他力气大,随便一扔,那东西直接砸到了时浅的脸颊上,还挺疼。时浅敢怒不敢言,捂着脸颊,弯腰在车厢里摸索一下,从一堆纸巾中摸到了那个小小的凉凉的东西。

“这什么呀……”时浅捡起来看了一眼,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失声。

王旭“呵”了一声。

“你、你还留着呢?”时浅气弱地说。

那是一个u盘。

时浅用这个u盘把王旭甩了。

“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我得留着做一辈子的纪念。”王旭嘲讽地说,“我一个人在美国的时候,每当想起你来,我就插在电脑上看一看,回味一下,简直其乐无穷。”

时浅更心虚了,期期艾艾地说:“那个……这种和平的方式,嗯,留个纪念也行……嗯,那个,没必要老拿出来看,嗯嗯……”

“和平你妹!”王旭脸色发青,“老子跟你说结婚!你给老子跑路!”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王旭都还气得心口疼。

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时浅晚上老缠着他。他年轻力壮,精力旺盛,只会觉得开心,完全没多想,还以为她是因为他提出结婚高兴呢。

万万没想到,精明如他,竟然也有被脑子一根筋的她给耍了的时候。

某天回到家,她已经人去屋空。

这个怂货,连当面谈分手的胆量都没有!留了一个u盘给他!

王旭现在都还能回想得起来,当时他坐在电脑前面,看视频里她一脸傻样,煞有介事地说什么“愿我们成为彼此最美好的初恋回忆”、“愿你的人生越走越好”、“不要担心我,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见面时,希望还能做朋友”时的心情。

真他妈酸爽!

时浅弱弱地说:“不吵不闹,不是、不是挺好的嘛……”

王旭又“呵”了一声。

时浅缩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王旭也不说话,沉默开车。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时浅把后面乱七八糟的纸巾都归拢起来了,看看马上就要到县城了,她坐不住了,期期艾艾地说:“那个,我不回单位了,我想直接回家。”

可是王旭根本不搭理她,只冷着脸开车。

时浅自暴自弃了,心想,算了,不管王旭把她拉到哪她都认了。大不了自己叫个车回家呗。

可王旭开着车进了县城,一路准确无误地就开进了时浅住的小区。甚至在保安拦下他登记的时候,他还准确地报出了她的门牌号码。

等王旭停好车,给她拉开车门的时候,时浅才把鸭蛋似的嘴巴闭上了。真是的,认识王旭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办事能力吗?

想想今天的“偶遇”、保温壶里的热巧克力、车里的零食……时浅就垂头丧气的把脑袋耷拉下来了。

再抬头,看见王旭从后备箱里搬下来一个大号行李箱。

时浅吓得后退了一步。“你一直都不联系我,我就以为你……默认接受了。”时浅说。

王旭又要让她气笑。

“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他恨恨地说,“你以为很难,你就怂了!你以为我们成不了,你就跑了!你还敢说我不联系你,你自己说说,你那手机关了多长时间?有没有七个月?”

时浅不吭声了。

王旭气起来,伸手去拧她的脸,结果手指摸到了一片湿——时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哭了。

王旭的心一下就软了。

王旭不是没有联系过时浅的,时浅的手机一直不开,他打呀打,不知道打了多少遍。

然后王旭怒了,实实在在地怒了。

他把手机摔了。

等时浅半年后战战兢兢地打开了手机时,王旭已经憋住了一口气,决定再不联系时浅。

她懒散容易满足,并不想为达到什么目标而过度的去努力。所以当她假想了一下和王旭在一起需要付出的努力后,她心理上就恐惧了。

事实上王旭从未打算让时浅去承担那些压力。他以为他向她保证由他来摆平一切就足够了,他没想到时浅还是退缩了。

当他冷静下来,理智思考之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无论他作出怎么样的保证,身为学生,还没有真正进入社会,甚至经济上都还不能独立的他……并不能取信于时浅。

终于现在,他回来了。这一次,决不让她再跑了。

放假回国期间,他总得有几天开着车守在她家附近,运气好的话,或许能看到她出门。

但他没去找她。他那时候要是不能使她放心地信任他,这时候的他跟那时候也根本没有任何本质的变化,找也是徒劳。

王旭于是沉下心来,做眼前该做的、正确的事。

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他回来了。

时浅哭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

王旭压着她亲了又亲。

“过去的就算了。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别想再跑了。”他说。“你好好的等着,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你好好等我。”

“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两三年的时间,好吗?”

时浅沉默良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浅就听见了单位的大姐们八卦。

“听说了吗?新来了一个副县长,特别年轻,人还长得好!”

“我知道,今年咱们省的人才引进计划引进来的,一共七个人,有一个分到咱们县了。”

“哎呀,都好几年没有这个人才引进了,上一次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你们别打岔啊!说这个副县长呢!听说又年轻又好看,还单身!”

“哎呀,那政府那边的姑娘们可有福了。这近水楼台的,要是能抓住了,一辈子不愁了。”

“别天真了,听说人家家里是深市的,下放到县里也就攒了个履历,这样的前途好着呢,升得都快,在咱们这儿待不长的,也不会看上这种小县城的姑娘……

小地方公务员午休时间长,上班时间刚到,领导就通知时浅:“政府办公室那边人手不够,要把你借调过去,你待会过去一趟,找新来的王县长。”

新来的王县长,那不就是……

时浅什么也不敢表露,领导叫怎么做就怎么做。

县政府跟他们不在一处,但离得也不远,时浅是走过去的。去了说找新来的王县长,被指了一间办公室。

敲了门进去,果然就看见王旭笑吟吟的脸:“就估摸着你差不多该来了。”

时浅扶额,赶紧把门关上:“你整什么幺蛾子啊?”

王旭理直气壮:“搁在一块,天天能看见不好吗?”

时浅很头秃:“让别人发现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呗。”王旭把她按门上,“你本来就是我女朋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时浅叹气。

“你别把大城市的思维带到这里来。”她说,“这里是县城,地方小,大家互相认识,有什么事都传得可快了。而且小地方的人思维……很保守,相亲啊、恋爱、订婚啊这些事都看得蛮重的。”

王旭眼神微黯,明白了时浅的意思。

果然,时浅如他所料地说:“我觉得我们的事最好还不是不要张扬吧。今天食堂里全是谈论你的,你自己不觉得,其实你是焦点人物。你要是这么张扬,连带着我都得变成焦点人物。再说了,你还把我调过来,这不是假公济私吗?还是收敛着点吧。”

王旭隐约察觉到,时浅虽然还是那个时浅,但终究跟他记忆中的那个时浅还是不一样了。

他向她妥协:“行,那就不张扬。”

但他随即讨价还价:“但怎么着,都该去见见你爸妈吧?”

时浅没有被王旭的一退一进带乱节奏。

她说:“不急吧,你这才刚回国,工作还没稳定下来呢。县里很多情况你都不知道吧,想适应下来且得花一段时间呢。这个才是眼前着急的事,别的都不急的。”

她顿了顿,抬眼看王旭:“你不是让我给你两到三年的时间吗,那么长时间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王旭是真的对时浅刮目相看了。

他最了解时浅了,时浅的懒是深入骨髓的,她最懒的还不是懒于做体力活,她最懒在于不愿意多动脑子。以前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可是万事都不操心的。

什么时候,她已经变得每句话都会先过脑子再说了?

王旭眼神幽幽。

他志在长久,的确不急在这一时。而且时浅说到了点子上,这是他人生初入仕途的起始阶段,他的确得每一步都走好。

“行。那就先不急。”他痛快地答应了。

时浅悄悄松了口气。

她这点细微的神情变化被王旭看进了眼里,他说:“你明天到二科去报道,我把你借调过来做内勤。二科事少轻省,适合你用来打发时间。你又不奔升官,又不图工资养老,跟那边苦哈哈地干什么?”

听到是二科内勤,时浅也不禁喜上眉梢。

讲真,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当公务员。

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样是二代,好朋友陆瑶、张婧都是那种勤奋二代,自己就特别努力要争个输赢或者作出成绩证明自己。时浅和顾妧呢,就属于纨绔二代,吃喝玩乐嘻嘻哈哈就很开心,根本不想操心受累。

可她没有顾妧的命。

顾妧爹妈都使劲给她塞钱,以示自己比对方更爱孩子,也不强求顾妧去做什么,就总是说你开心就好。

她爹妈就完全不一样了。

时浅爸妈是靠体力劳动慢慢积累的资本,他们就见不得懒人。而且他们小农思想特别严重,在他们眼里,政府公务员,哪怕只是个基层公务员,也比写字楼白领更体面,更心安。

时浅分配的单位属于事情多且累的部门,时浅多次回家诉苦喊累想辞职,爹妈都又威胁又哄骗地诱逼时浅继续干下去。

为了这个,他们还调高了家里分给时浅的股份。看在钱的份上,时浅才捏着鼻子继续干了下去。

现在,她虽然已经适应了这个生存环境,但当然希望能换到轻松点的部门。听王旭说把她调到了二科,她立刻眉开眼笑了。

王旭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熟悉的时浅,懒散的又容易满足的时浅。

“先借调,先不提时间,等个半年,我把你正式调到这边来。以后就不用下乡吃土了。”他捏她的脸,“怎么报答我”

时浅嘻嘻一笑,踮起脚亲他。

副县长办公室关着门,谁也不会乱闯,就是县长、书记来了都得先敲门。

王旭心猿意马起来,琢磨着想干点什么呢,门被人敲响了。

时浅赶紧推他。她不敢弄出声音,又瞪眼睛又打手势的,跟表演哑剧似的。

王旭没办法,只好放开了她。

等外面的人听到房间里喊“请进”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新来的王副县长手插着裤兜,倚着办公桌。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沙发上,腿上抱着个笔记本,似乎正在聚精会神的打字。

门一开,两个人都看向门口。进来的也是个年轻女孩,打扮很是端庄得体。时浅第一眼只觉得这女的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王旭却皱了下眉头,但随即放开。

“稀客。”他笑着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时浅瞥了他一眼,见他满脸都是商业笑容,就知道他不喜欢这女的。

高中毕业后,又是上大学,又是工作,几年过去,人的变化真的太大了。时浅是直到这女的开口笑着说“来看看老同学啊”,才突然认出了她是谁!

这不是高中跟他们做过校友的那个成暖嘛!

王旭笑笑,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本想握一下就放开的,不想成暖却握着他的手笑着说:“你也真是的,回来也不说一声,什么时候老同学聚聚,一起吃个饭?”

时浅的眼睛盯在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上。

王旭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说:“最近没看到组织同学会,要有的话,招呼我一声。”

成暖答应说:“行。”

她扭头看见时浅,完全没有认出来她是谁。

成暖和时浅高中时不熟,更何况时浅现在大变样了。不仅瘦了,下巴尖了,发型和穿衣打扮也跟从前既然不同,就连表情神态都完全不一样了。在成暖眼里,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漂亮姑娘。

成暖眼神闪烁一下,看似和气却十分有官威的对时浅说:“我和王县长聊会儿天,你先回去吧。”

时浅:“……”

时浅默默地抬起屁股。

王旭却伸手一拦,笑着对成暖说:“让她忙,赶东西呢。来,这边说话。”

说着,他就回到了办公桌后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成暖没办法,瞥了时浅一眼,走到王旭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时浅目不斜视地盯着笔记本屏幕,耳朵听着成暖跟王旭聊天。

什么“怎么不留在省里找个厅局从副处长做起”,什么“挑地方也挑个好点的地方,这个县太贫困了,很难出成绩”之类的。

时浅发现,王旭也和她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在她对高中时代的回忆里,但凡王旭和成暖有面对面的对话,必然刻薄的把成暖脸都气成绿色。

现在全不一样了。

两个人隔着桌子,脸上都带着笑,如老友重逢般地交谈。

时浅正感慨着,成暖忽然转过头来对她说:“那个谁,那同志,帮忙倒杯茶来。”

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不满,显然是觉得这个女同志太没眼色了。两个领导在这里谈事情呢,不仅不知道回避吧,连端茶倒水的眼色都没有。

这要是中学时代,蝴蝶结大王可能会直接跳起来,叉着腰嚷嚷“你以为你是谁啊”。

现在的时浅却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说了声“好”,就要起身给成暖倒茶。目光一瞥,看见了王旭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色。

“你别动,忙你的!”王旭直接喝道,“你那个紧急,加快点速度,我等着呢!”

王旭自己亲自起身给成暖倒了杯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也表示他已经极不耐烦了。

不过她看了眼时间,心想,王旭的耐心比从前还真是好多了呢,能忍到现在。

王旭终于把成暖打发走了。

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松了松领带结,骂道:“真他妈烦!”

时浅吓一跳,立刻把食竖在唇边:“嘘——”

她放下笔记本,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拉开条门缝瞟了一眼,看外面的确是没人了,才放心下来。

“以后千万别才送人离开,关上门就说这种话啊。至少得确认人是走远了。”时浅说,“还有,别太大声啊,这这种老建筑墙壁薄,没你想得那么隔音。”

王旭:“……”

真想不到有生之年,他还有被时浅教训的机会。

“切身之痛?”他低头问。

“还好。我话少,少说少错。”时浅得意,“看过别人挖坑埋自己的。”

时浅的成熟与成长是太明显了,王旭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微微心疼。

如果可以,谁不想把心爱的女孩捧在手心里,叫她没有一丝烦恼,说话无忧无虑呢。谁不知道,所有的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旭把心中那丝微微的波动压在心底,走过去抄起那个笔记本电脑:“刚才噼里啪啦地打什么呢?还真像那么回事。噗——”

王旭看了一眼就喷笑了。

哎呀呀这个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跟她高中时候一样假啊。

卧槽王旭你现在真是超有耐心啊!好好好,领导就得这样。

她怎么话这么多啊?

她管你这个干吗?她管的着吗?

唷呵呵,这是把自己当谁了?管得真宽啊!

——时浅刚才假装在赶文件,开了个窗口,噼里啪啦的打字,不知不觉把自己心里想的都打出来了。

“还说我?”他敲她脑袋,“这让别人看到怎么办?”

“哎哟哟!”时浅赶紧都删了。

一边删一边问王旭:“你们俩嘚嘚了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打太极,除了想叫你一起吃饭,我都没听明白她找你到底是想干嘛?”

王旭含笑说:“就是叫我吃饭啊。”

“我就说她一个劲叫你一起吃饭是想干嘛?”时浅说着,抬起眼睛,却看到王旭笑得古怪。

她一怔,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蛋疼地问:“我勒个去,不是吧?”

王旭笑着拧时浅脸蛋:“你啊,这根弦绷紧点吧,不是吹牛,我可是个香饽饽。”

成暖和时浅在这么近的距离,时浅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成暖,成暖更是全成都没有认出时浅。

而王旭和成暖过去那么两看相厌,现在却能言笑晏晏,对谈甚欢。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等时浅冲破了过去的认知造障碍,以新的眼光去审视今天的成暖,她立刻就蛋疼了。

“不是吧……”她扶额。

成暖居然是对王旭有意思了。

“还记得廖普吗?”王旭笑吟吟地问。

“记得啊,你发小啊,在美国一起吃过饭的。”时浅回答。

“应该是两个月,啊不,三个月前吧,成暖和廖普相亲了。”王旭说。

时浅:“……然后?”

“然后当然是没看对眼儿。”王旭点了支烟,“咱们这个年纪,你们女的可能比我们男的被家里催得多点,反正她家里明显是在给她张罗了。”

这年纪再谈恋爱,可跟高中那会儿不一样了。那时候只管喜欢不喜欢就行了,现在就得寻思寻思,某某的爸爸还能在位子上坐多久?某某的爸爸还能不能再进一步?某某自己以后的前成怎么样?

都是一个圈子的,以后要走的路也明确规划好了,找也在这个圈子里找。划拉了一圈儿,王旭在这一拨二代里算优秀的,肯定不会被漏过去。

时浅眼中闪过了然。

就连她爸妈,给她介绍对象时都说的是“这个某某家是搞林业育苗的,家底子虽然比咱们薄点,但他是独生子,以后都是他的,这么一算,你们俩正般配”。

“你们家呢?”王旭用拇指摩挲她脸蛋,眼睛危险地眯起,“我不在的时候,你爸妈有没有给你介绍过什么人?”

时浅眼睛骨碌一转,立刻说:“当然没有。”

“真的?”王旭笑眯眯地说,“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

王旭的眼睛里已经往外冒寒光了。

时浅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福至心灵,坦白认罪:“就、就一个,就见了一面。实在是我妈非让我去,是我表姨的小姑子的同学的同村邻居家二儿媳妇的娘家妈妈给牵的线,实在没办法。”

王旭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问:“见了,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时浅赌咒发誓。

由于自家出身背景的缘故,时浅家的亲戚给她介绍的男的,大多是奔着时浅家的丰厚身家来的。也就是说这些男的本身资质就堪忧。直接在时浅爸妈那里就被筛下去了。

好容易这个家里搞林业的瞅着不错,时浅妈妈是硬逼着她去见面了。

但时浅很知道自己亲妈在乎什么。她见了一面回来问:“真有一米七吗?瞅着怎么跟一米六似的,您看我今天穿的可是平底鞋啊。”

实际她在平底鞋里加了内增高鞋垫。

时浅家人个子都不高。时浅妈妈一心想让时浅找个高个子的改良基因,一听“矮”,不用时浅说啥,她先把人筛下去了。

“行啊你,这时候鬼机灵起来了。”王旭笑着敲时浅脑袋。

时浅却盯着他问:“你早知道的是不是?”

王旭装傻:“啥?”

时浅揪住他领带,没好气地说:“少装!我还不知道你!你早知道我相亲的事了是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不至于变态到找人调查我!肯定是谁告诉你的!这事儿我谁都没提,就只有我们家人知道!谁?谁是你奸细?”

现在居然真学会用脑子了。

王旭眺望远方:“真男人,永不出卖战友。”

时浅“呵”了一声说:“我妈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新闻曝光了外卖质量差,地沟油。她怕我老叫外卖对身体不好,她想给我找个住家阿姨跟我一起住。我本来拒绝了,现在觉得这个建议挺好的。”

王旭立刻毫无节操地出卖了战友:“是小深。”

“卧槽。”时浅懵逼,“你怎么跟我弟勾搭上的?”

时深今年去了美国,人根本不在国内。按说王旭跟时深应该是一个错身擦肩而过啊,怎么能勾搭到一起去的?

“嘿嘿嘿嘿。”王旭说,“你还在美国的时候我们俩就勾搭上了。”

大学时代,家里人知道时浅在美国有个男朋友,一直想见见,王旭也一直想去时浅家里见见她父母,时浅两头各种阻拦,导致大家互相没见成。

但有一次时浅洗澡的时候,时深打来视频电话,王旭很不要脸的接了,自此跟时深勾搭上了。俩人还鬼鬼祟祟的,搞地下工作,不让时浅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候我寒暑假回家,老看到我弟那儿有些东西像是美国那边的限量版,是不是你帮他搞的?怪不得他后来都不来烦我了?原来是搭上你了。”时浅气哼哼地说。

王旭承认了。

男孩子喜欢的东西,无非球鞋啊、球衣啊、游戏机啊,都是时浅特别不感兴趣的。每次时深让时浅给他带什么什么,时浅都不怎么积极——她懒啊。后来时深不来烦她了,她还觉得这娃长大了,知道不给姐姐派活了。

谁知道那个时候就跟王旭勾搭成奸了呢!

时浅气死啦!

“哎,下班你怎么回去?”交待完明天报道的事,王旭问。

时浅甩了他一句:“跟早上一样。”

时浅的小粉红委委屈屈地停在车库里,她在县城里找了个司机,包月,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倒也不受苦。

只是王旭和时浅早晚同进同出的梦想是注定不能实现了。他一个新来的副县长,跟本地年轻女同志,怎么都得注意点影响。

王旭当然懂,然而时浅也懂,就令他心中五味陈杂了。

晚上洗完澡出来,就听见了时浅在那里跟时深对吼。

“胳膊肘往外拐!你就不想想!他万一是个坏人怎么办!”时浅恼怒地说。

时深倒是很冷静:“他要是提任何危害你的要求,我就根本不可能同意。但旭哥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新男朋友,而且他当时人还在美国呢,怎么都不能跑回来找你吧。”

“什么哥不哥的,我才是你姐!他是你哪门子的哥!他说是我男朋友你就信啦?万一他是个骗子、变态、跟踪狂怎么办?”时浅吼。

时深淡淡地说:“不可能。我们俩视频的时候,他悄悄给我看过你躺着沙发上吃薯片的德行。你那睡衣特别辣眼睛。”

“放屁!”时浅炸毛,“那是性感!你小孩儿懂个屁!”

王旭过来搂住时浅,对手机屏幕招手:“嗨~”

“卧槽,我什么都没看见!”时深捂眼睛。

时浅抓狂:“去穿衣服!”

王旭只裹着浴巾呢。

“看吧,你们俩就是这种不纯洁的关系,你还怎么狡辩?”时深说。

时浅更生气了:“那时候是,现在也是,但是中间不是啊!中间我们分手了啊!你怎么能偏向他呢!”

“你还好意思说!”时深控诉,“我为什么帮王哥啊!你看看你干的那是什么事?你留个破u盘把人家给甩了!你还半年不开手机!你干这是人事儿吗?”

时浅可算明白为什么她家里蹲那半年,时深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了!

王旭能取得时深的支持,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不是他收买时深,是他把时浅的那段视频给时深看了。

时深看完捂脸,老半天只憋出一句:“的确像我姐那个脑袋瓜子会干得出来的事。”

王旭也不提别的要求,只跟他说:“她要是跟别人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时深就答应了。

视频里忽然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在美国的时深听见电话里传来时浅的怒吼:“王旭——!你把那个给时深看干嘛???要死啊!”

然后传来王旭有点缥缈的声音:“你说啥?风大——听不清——”

视频就断了。

时深:“……”啧。

两个人久别重逢,同居在一起,又都是精力旺盛的年纪,难免夜夜性福。情急起来,也有没做保护措施的时候。

时浅发现自己快两个月没来姨妈的时候,吓得半死。她买了试纸,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坐在马桶上哭。

王旭就蹲在马桶旁边,低声下气地哄她,怎么哄都哄不住。

后来红线出来,只有一条。虚惊一场。

时浅发疯似的拿着沙发靠垫追打王旭:“你再敢不戴套!你再敢不戴套!”

王旭抱头鼠窜,最后无路可逃,只好抱住时浅滚到床上:“别打了,别打了。”

他们打了几个滚,呼哧喘气。

喘匀了气儿,王旭压着时浅,忽然低声说:“怀上了也挺好的,直接结婚。”

时浅大怒:“呸!”

“王旭我告诉你!你少打这个主意!”她翻身骑在王旭身上,手指尖指着王旭的鼻子骂,“我绝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进你们家门!”

“我错了,我错了!”王旭赶紧认错,哄她,“息怒,息怒。”

很应景的,王旭的手机响了。时浅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爸”。

王旭爬起来接电话。

“嗯嗯,什么事啊?”王旭跟自己爸爸说话,显然很随意,“有事您直说吧行不行?”

“什么?”他压低了声音,走到客厅去说话,“我跟您说过了,我有女朋友。”

“谁?卧槽,成暖啊~,拉倒吧,不可能!”他说。

挂了电话,他回到卧室,看到时浅抱着腿坐在床上,幽幽地看着他。

“相亲啊?”她扬起下巴问。

王旭有点讪讪:“你听见了啊?”

他赶忙表白立场:“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时浅把头一扭:“无所谓。”

王旭爬上床搂住她:“我跟家里说清楚了,我有女朋友。”

时浅看向别处:“但是他们不接受对吗?”

王旭沉默了一下,说:“他们接受不接受,我的决定都不会变。而且,我会让他们接受的。”

时浅托着下巴一直看别处,王旭就一直抱着她不松手。卧室里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时浅转过头来,很冷静地说:“之前说过见家长,不如趁现在把话说明白吧。”

王旭看着她:“你说。”

时浅说:“必须是我先见你家长。”

“你的条件,不管你个人还是你家里,到了我爸妈那儿,他们没有反对的可能,大概会乐得晕过去。所以什么时候见我爸妈,其实对咱们俩的事没有任何影响。”

“咱们俩的事,其实困难在你们家那边。所以要见的话,先见你爸妈。”

“成就成了,不成就拉倒。但是不能先让我爸妈高兴,然后又落个空。”

王旭还没回答,手机又响。他手机一直握在手里,下意识的翻过来看了一眼,于是时浅也看到了,来电显示“王太太”。

时浅抬眼,看到王旭的表情都淡下来了。

他说:“我先接电话。”

王旭放开时浅,又跑到客厅接电话去了。

时浅侧耳听着。王旭的声音比刚才和他爸对话时冷肃了很多,很恭敬。

“这周末加班,不回去了。嗯……知道……这个事,等我回去再说吧……成暖那边,请您直接回绝吧……跟她,不可能……”

听起来说的似乎还是刚才家里让他相亲的事,但王旭的语气态度和刚才与他爸爸对话时截然不同了。

等王旭挂了电话回到卧室,时浅忍不住问了一句:“谁呀?”

王旭沉默了一下:“我妈。”

时浅愕然。但她抬眼,却看王旭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旁边——他避开了视线。

时浅高中就跟王旭认识了,算算也差不多十年了,以她和他的亲密,足够了解他这个人了。

她看到他的神情和避开了的目光,就知道他不想谈论这个事。她便没再问,只说:“我洗澡去。”

既没有追问他妈妈的事,也没有就刚才的话题继续逼迫他。

王旭坐在床边看着洗手间关上了的门,向后倒在了床上。

他看着天花板想,为什么以前大家都觉得时浅是傻白甜?

可能是因为她太甜了吧,所以大家才会觉得她傻白?

事实是,她并不,或者,从不。

时浅把王旭回来的事给闺蜜顾妧说了。

顾妧“啧啧”了一通,说:“千里追妻啊,行啊,我真是小瞧王旭了。要我说,你就从了他吧。你老别扭个什么劲啊。”

时浅咬着嘴唇半天没说话。

过了许久,她忽然开口:“妧妧,你对王旭家里了解吗?”

顾妧简直无语:“你问我?该我问你吧?你们俩在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

“你知道吗?”时浅说,“他手机里,把他爸存成‘爸’,却把他妈存成‘王太太’。我怀疑……我有点怀疑,他家是不是重组家庭?”

“不是。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都没问过他家里的事吗?”顾妧都惊了。

“我……我吧……,我就不想问。”时浅吞吞吐吐地说,“上学那会儿吧,我就觉得反正结婚这个事远得跟下辈子似的,开心一天是一天,我就决定跟他交往了。但我……我不愿意问他们家的事,我就压根不想提起他爸妈。”

“然后你知道王旭,他嘴巴超严,跟蚌壳似的。他自己也从来不提。我那时候还以为,他是跟我有默契呢,现在一想,不是那么回事。”时浅说,“大学的时候,我听到过他跟他爸通电话,可我一次都没有听到过他跟他妈通电话。真的,我是现在使劲回想才发现的,他在美国那几年,他妈居然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

顾妧建议时浅直接问王旭。

可时浅说:“这种事,难道不该早告诉我吗?他不说,就是不想说了。”

顾妧问:“那你到底想怎么着?”

时浅说:“无所谓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人不结婚又不会死。”

这一点顾妧倒是支持的:“就谈恋爱不挺好的吗?谈着谈着没感情了,大家就好聚好散呗。干嘛非得结婚,弄个围城给自己围起来?都是想不开。”

时浅最终也没去问。

王旭在县政府待了半年,通过党员大会选举入了县委。他一边搞定了自己的事,一边悄无声息的把时浅正式调了过去。

时浅终于是过上了她爸妈想象中的公务员生活——坐办公室,体面,又不累。

时浅一到了二科,就给自己安了个“父母养猪,弟妹拖累”的人设,但架不住她人讨人喜欢。大姐们纷纷做媒,别说,介绍的人以县城女孩的眼光来看,都还是相当优质的。

大概是因为这些相对优质的人家自身条件好,就不大在乎女方的条件了,更看重这个人。

男同事们倒没什么动静。这些男同事大多是本省人,大多是普通人家,拥有编制内的身份,吃皇粮,就是他们能奔到的最好的前成。

对这种出身农村,家境不算好的漂亮姑娘,他们或许多看两眼她的脸,对娶她却望而生畏。

可等时浅的关系一正式调过来,就有人嗅出味来了。这样的一次调动,背后若没有点人脉,没有点能量,单凭她一个养猪人家的女儿,是没这种本事的。时浅或许没她自己描述的那么简单。

很快就有两个男同事开始追求时浅。

可见,人是多现实的动物。

对男同事的追求时浅不假辞色,一律严肃拒绝。

一个人退缩了,但另一个人却一直纠缠。因为对时浅多加留意,竟被他发现了时浅上下班都有车接送。

本来时浅就不想被同事们知道,通常都是让司机在不到单位的地方就把她放下的。谁知道那个男同事晚上下班想追上她跟她说话,却正巧看见了她上车。他后来专门守了两天,等时浅早上下车之后,他跑去跟司机搭讪。从司机那里套问出来,原来时浅是包了月雇他接送上下班。

这男同事便开始对时浅更加纠缠了起来,令时浅烦不胜烦。

这种不顾女同事个人意愿,骚扰纠缠的恶劣行为,令年轻有为的王副县长感到震怒。他召开了内部会议,对这一丑恶现象进行了严肃的批判,再三再四地强调要进一步加强尊重女性、关爱女性的精神文明建设。

最后,该男同事被记过,并调动到其他部门去。

时浅的生活终于恢复平静。

只是从此之后,男同事们都对她很客气,大姐们也不再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了。

时浅被气得又狂殴王旭。

“混蛋!你搞这么大动静,唯恐别人不知道我俩的事吗?”时浅一双小粉拳怒捶王旭胸肌,“你知道现在大家都用什么眼神看我吗,都以为我是王县长情妇!”

“屁!分明是女朋友!女朋友!”王旭躺平任殴,眉开眼笑,“他们眼瘸,不知道你是正室大房!”

“……”时浅怒而跳起,上脚踩,“所以你还想要二房三房?”

王旭没想着要二房三房,但却有人想瞄着大房的位子。

时浅是在成暖追到了县里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在深市一直追求王旭呢。周末的时候,王旭偶尔回深市,而时浅一直都回自己家,王旭不说,时浅根本就不知道。

她在科室里悠闲喝茶呢,王副县长打电话,语气严肃的叫她去他的办公室一趟。时浅还以为他又想上班间隙搂搂亲亲呢,慢悠悠地过去了。

进门一看,唷,熟人!成暖!

王副县长站起来走到桌子前面,笑眯眯的对成暖说:“那就咱们三个人一起吃午饭吧。”

顶着成暖愕然的目光,王旭走过去搂住时浅的小腰:“不记得了?一班的时浅,我女朋友啊。”

于是王副县长中午开车,带着科员小时,陪着省里某厅局的成科长一起外出去吃了午饭。

席间王副县长谈笑风生,小时科员埋头苦吃,成科长面青如鬼。

那之后成科长再没亲自下到过县里来。

晚上王旭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准备做一场生命大和谐的运动时,却被时浅挡在了门户外。

“她在深市找过你?”时浅眼睛眯起,露出危险的光芒。

“她又不是电子眼,还能监控我什么时候回家,就老三五不时的给我打电话找名目约我吃饭。”王旭箭在弦上,额头冒汗,“我一次都没搭理过她。只是看在彼此父母的情面上,不好撕破脸。”

人一长大,顾虑得事情就多,不能像少年时那么肆无忌惮了。

高中时王旭要是对上成暖,能极尽刻薄之能把成暖气跑,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见面反而只能对她和颜悦色笑眯眯了。

“那,你们家有没有给你介绍过什么人?”时浅还不罢休,继续逼问。

“没有,没有!他们知道你。我早跟他们说过我不相亲!”王旭急不可耐,想强行突破。

“骗人!”时浅左躲右闪,“之前还想让你跟成暖相亲呢!”

“就她一个!是她爸妈找上我爸妈的。”王旭终于按住了她,长驱直入,“别闹,乖~”

看时浅还想说话,王旭机智地堵住她的嘴。时浅唔唔几声,软了下来。

王旭没骗时浅,除了成暖那一次,他的父母即便还没有接纳时浅,也的确没有像有些年轻人的父母那样着急上火的逼迫他去相亲。他们甚至也不曾动过念要去主动拆散他和时浅。

在王旭父母眼里,王旭还年轻,仕途也才起步。他们根本不着急他结婚的事。

反倒是时浅,总被家里催婚。但父母严格把关,倒也没有太多相亲局,只是免不了听一耳朵念叨。

“你单位里有没有年纪合适的小伙子呀?”

“你过去那么多同学,怎么不喊出来一起聚聚啊,你扒拉扒拉,看能不能扒拉出几个不错的来?”

诸如此类的,瞎操心。

时浅其实内心里一直觉得她和王旭想走到婚姻那一步应该是挺难的,当然这话她只在心里想想,不会真跟王旭说。

在这种预先判定的前提下,她还能以这么好的心态和王旭在一起,是因为她根本没觉得婚姻是一件必须不可的事情。

时浅自己虽然懒散不求上进,架不住投胎技术好,赶上了一对勤劳致富的爹妈。爹妈早早就给她置办了丰厚的嫁妆,她这辈子躺吃躺喝是没问题的。

这正是俗话说的: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时浅这日子过得,虽然单位里条条框框多了些,也不失为岁月悠长,人生静好。

忽悠悠时间又过去一年。似乎人只要离开学校,时间流速就变得特别快。

省里面的领导忽然下来视察,时浅于是见到了王旭的爸爸——当年的王市长,这些年早就升上去了。

王领导亲切的跟基层县政府的同志们握手交谈,还询问他们的姓名、职务。

到了时浅这里,时浅伸出手:“领导您好,我叫时浅。”

“噢,小时同志呀。”王领导握住时浅的手,笑得特别意味深长。

时浅坦然跟他对视,一点也不紧张。

人若有所求,才有所虑,无所求,便无所惧。时浅本就不认为能和王旭走进婚姻里,无所求,自然无所惧。

王领导打量了这姑娘,看她额头饱满,眼神清澈,面带福相,不由得含笑点头。

王旭这天晚上回来得很晚,身上微有些酒气,倒不算醉。他似乎心情特别好,拽着时浅在浴室里胡闹。

问他为什么高兴,他又不说。

等到时浅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搂紧她,轻轻吻她的头发:“万里长征,成功一半。”

紧跟着,王旭就仕途升迁,调到隔壁一个县级市做副市长。

二科的小时同志被王副市长一并借调走了。

县政府的同事们:“果然……”

时浅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王旭的腿部挂件,他走到哪就把自己带到哪。

“完全没必要。”她说,“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车成而已。”

王旭说:“我不在,你新领导给你派一堆重活儿累活儿,天天让你加班怎么办?”

时浅:“……”被击中软肋了。

时浅于是乖乖地跟着王旭迁移。在家里看来,这是升迁,还庆祝了一番。

时浅一直没把她跟王旭的事告诉爸妈,只说是跟着领导走。爸妈说:“你这是跟对了领导。”

时浅忽然想起来,当年还青涩时,少年就夸下海口,叫她跟着他,他罩她一辈子。

她禁不住嘴角勾起,淡淡微笑。

一如王旭所说,他罩着她。

新地方、新环境、新同事,都融入得毫无障碍。时浅的悠闲生活在王旭的保驾护航之下没有任何波澜。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时浅太过不上进,但时浅生性喜欢这种安稳平静又轻松的生活。且不管是王旭,还是时浅的爸妈,其实没有任何人会要求时浅必须上进。

王旭简直是个活生生的从里走出来的霸总。他愿意自己去披荆斩棘勇攀高峰,然后给她一份平静喜乐。

打破时浅这份平静的人,是王旭的妈妈。

时浅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有一种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来的感觉。她中午跟同事说了声“有事”便出去了,没有跟大家一起吃饭。

她没有告诉王旭,只给顾妧打了一个电话:“他妈妈到我们这里来了,叫我出去见她。”

顾妧顿时“卧槽”了:“啥?啥意思?她想干什么?王旭知道吗?”

时浅说:“应该不知道吧。嗯,肯定不知道。”王旭对她一向像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似的。他如果知道,不会不管不问的。

顾妧:“那你跟他说呀。”

时浅却说:“不说。他也不是超人,不可能一辈子挡在我前面,总有些事得我自己去面对。”

顾妧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不、不会甩出一张支票,让你离开王贱贱吧?”

时浅:“……”你电视剧看多了!

王旭中午扫了一眼没看见时浅,只当作她去洗手间了。

他吃饭时候看了眼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大多是些政治、经济、国计民生方面的严肃话题。顾妧发的那些追星的内容特别辣眼睛,这要不是时浅最好的闺蜜,王旭早就屏蔽她了。

他手指快速的把顾妧拉上去翻页,翻了两下,忽然停住,又把刚才顾妧的一条朋友圈拉了下来。

顾妧:“哎唷卧槽,闺蜜突然接到未来婆婆电话约她见面,感觉来者不善。她现在去了,不知道怎么样了,紧脏!(紧脏.jpg)”王旭看着那条朋友圈。

顾妧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闺蜜,事实上,她交游甚广。但王旭看着这条朋友圈的时候,突然生出了不安的感觉。

他放下筷子拿着手机快步走到无人的角落,拨通了顾妧的电话:“妧妧,我是王旭。”

他问她:“你朋友圈里说的闺蜜是谁?”

顾妧说:“呃……”

她“呃”了大概足足两秒钟,无需多说,只这个时间长度,便证实了他那不祥的猜测。

王旭吸了口气,说:“明白了,先挂了。”

王旭和时浅的手机,互相对对方开启了定位查询的权限,他挂断电话,立刻查了时浅的定位。

王旭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秘书:“我有事出去一下,下午那个会先取消。”

县级市比起县城,经济水平上强很多。但王太太对这个市不太熟,大约也懒于去打听,直接找了离王旭和时浅办公的地方最近的一家星级酒店——通常星级酒店里是肯定有咖啡店的。

于是时浅终于和王旭的妈妈见面了。

时浅对王太太一直有一些心理阴影,她对她的反感被她对王旭的喜欢压在心底,但这么些年来其实一直都还在。

时浅其实根本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她对她只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化了的轮廓。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女人高傲、目中无人,会对她妈妈流露出鄙夷的神色,仅此而已。

但王太太本人却又和她印象里不太一样。

时浅发现,与她记忆中的“傲慢”标签不一样,王太太实际上是个沉静优雅的女人。她一看便是出身很好,受过良好的教育,又长期养尊处优。

她涵养很好,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得体的微笑,还站起来和时浅握了握手,请时浅坐下。

“其实知道你,也挺长时间的了。”她说,“只是我觉得你们都还年轻,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我一直觉得小旭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不到安定下来的时候,你们应该都是彼此人生的过客而已,所以我一直也没有着急见你。”

“但是我没想到,小旭会用这种方法说服他爸爸支持他。”她说。

看时浅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她顿了顿,问:“你还不知道?”

时浅说:“伯父之前到县里视察我们见过一面,但只说过一句话。不知道您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王太太啜了口茶。

“小旭,想和你结婚。”她缓缓地说。

对这一点,时浅不意外。

时浅意外的是,原来王旭说服了他爸爸。他和他爸爸作出了约定,给他一年的时间,在爸爸不插手的前提下,他要靠自己实现从副县长到副市长的跨越。

他做到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王旭认为,一个人最后能达到的高度,归根到底还是要靠自己。其他的一切,比如姻亲的帮助,只能是锦上添花。王旭的爸爸认同他,何况王旭有他这样一个爸爸,对姻亲的帮助的需求要弱得多。

王旭的爸爸更倾向于支持他娶一个自己觉得舒心的妻子。

时浅垂下眼眸。

她知道王旭肯定会为了他们两个的事而努力的。但这还是第一次,他的努力被这样量化、质化地摆在了她面前。

王旭不是在说空话。他其实从来不说空话。

王太太观察着时浅的神情,问:“对这个事,你怎么看?”

时浅抬眸,目光清明,反问:“我觉得应该是我来问您,对我和王旭的事,您怎么看?”

王太太笑了笑。

她笑起来优雅得体,跟时浅妈妈的放声大笑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那我就直说了。”她温和地说,“我不是太看好你们两个。”

当她终于说出了这个话,靴子落地,时浅心里的最后一丝忐忑也没有了,她的内心反而变得安宁。

王太太看着她说:“看得出来,你是个挺好的孩子。我不是针对你这个人,只是客观的从这个事情本身出发。小旭……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和他爸爸一直也都很注重对他的培养,他聪明而且有能力,眼下对他来说,其实他的人生才不过刚刚起步。”

“我原本对他的期望,是希望他能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再结婚。在那个年龄段,他的事业会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有足够的资本寻求更高质量的婚姻。他的人也会更成熟,在做选择的时候会更理智,比较不容易因为年轻冲动而后悔。”

王旭赶到的时候,时浅和王太太的谈话已经结束,她们两个正站在酒店大门处话别。

“时浅!”王旭看到她们,喊着时浅的名字跑过来。他走到她们面前,顿了顿,喊了声:“妈。”

时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王旭。收起自信张扬,收起了嬉笑怒骂,也收起了心机城府,没有表情的王旭。

而王太太只是点了点头。

母子间的疏离感如同凝成了实质一般,叫人无法不察觉。

“小时是个好孩子。”王太太先开口,“我们聊了聊,挺投机的。”

王旭少见地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时浅问:“那您现在回深市去?”

王太太说:“是啊,也不算远。”

时浅说:“路上小心。”

王太太说:“好。”

王太太上了车,司机给她关上车门,车子扬长而去,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王旭转头去看时浅。

时浅微笑问:“怎么了?”

王旭凝目看她:“她跟你聊什么了?”

“嗯……”时浅回忆了一下,“爱情、婚姻、事业和人生,大概就这些话题吧。你车停哪儿了?”

“具体呢?”王旭问。

时浅拢了下头发,说:“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先让我静一下。”

王旭不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揽着时浅朝车子走去,为她拉开副驾的门,等她坐好关门,他才坐进车里,低头系安全带。

当安全带扣插进锁扣里,发出“啪嗒”一声时,时浅说:“王旭,要不然我们分手吧。”

又来了。

王旭连眼皮都不抬,就直接说:“不行。”

这个回答也在时浅的预料之中,她吹吹留海,说:“那……好吧。就这么着吧。”

王旭握着方向盘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时浅弱弱地说:“开、开车呀。”

王旭点着车,起步。车子离开酒店的停车场,开到了马路上。

开了没有五分钟,王旭猛地方向盘一打,轮胎在柏油路上摩擦出了刺耳的声音,车子贴着马路牙子停在路肩上。

王旭“啪”地按开了安全带扣,霍地转过身来。

他以前有过暴走发神经的案底,时浅吓得噌一下贴在了门上。

“你这个自私的家伙!”王旭骂道。他一伸手,就捏住了时浅左右脸颊往两边扯:“一有困难你就撤退!一有困难你就撤退!你就永远不会去fight一下!”

“疼!疼!”时浅泪花都出来了。

王旭知道自己手重了,忙松开,但人还在生气,瞪着时浅。

“我就是这样的人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时浅揉着脸蛋,气弱地说。

若知道一条路上会有怎样的荆棘和困难,时浅根本连脚都不会迈上去。她的确就是这样的人,王旭是很清楚的。他更清楚时浅刚才说“就这么着吧”是什么意思。

“你就没打算跟我结婚是吧?你反正就觉得,能待一天是一天,开心一天是一天,对不对?”王旭冷笑。

时浅的心思都被看穿了。她有点心虚,说:“就我这样的人吧,跟你本来也挺不合适的。我就是天生懒,我就压根没什么努力啊、上进啊之类的想法的,跟你……挺不搭的。要说做你背后的女人吧,我又没那么贤惠。我就是吧,我就是……”

“自私呗。”王旭瞪她。

时浅讪讪地笑了:“嗯,差不多吧。反正我就想,轻轻松松地生活。我一想到,以后可能会出现什么大困难要我去克服,我就……那个啥了。”

“而且……”她偷瞥了王旭一眼,又说,“我不知道你跟你爸谈了这样的条件,但你这一年有多忙多累,我都知道的。我觉得这样对你特别不公平。就是我这种懒人什么都不愿意付出,你一个人这么辛苦努力,就……很不公平啊。”

王旭揉揉额角:“我从来都没要求过你去努力啊。”

时浅是什么样的人王旭还能不清楚吗?王旭从来对她就没有过这种想法。

“我知道啊,所以就更觉得对你不公平了。”时浅说,“因为我吧,你看小说里那种女主,什么努力鞭策自己上进,最后变得很优秀很优秀能配得上男主什么的,在我身上就根本不可能。我吧,我其实对我自己现在这样特满意,我一点都不想改变。”

“我也对你现在这样很满意。我也压根没想让你改变什么。至于我自己……”王旭磨牙说,“我努力我乐意,你管得着我吗?”

时浅无语。她脑子转得没有王旭快,按按太阳穴,理了理思路。

“好吧,管不着。但是我觉得……”她看着王旭说,“我觉得你心里边其实应该是也并不觉得咱们俩最后能走到一起的。”

王旭皱眉,刚想反驳她,时浅继续说:“要不然为什么,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从来都不跟我说你家里的事呢?”

王旭便愣住了。

“你……”他迟疑地问,“你很介意这个?”

时浅鼓起腮帮,假装大方地说:“也不是很介意啦。就是……能感觉出来你家里肯定是有点什么事的,然后咱们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想可能是因为我又笨又懒吧,你觉得跟我说没什么意义?”

她耷拉下眼皮,鼓起勇气说:“可其实,我虽然没你那么聪明,但是、但是我很会安慰人啊。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其实是可以跟我说的,我至少可以安慰你啊……”

时浅不抬眼睛,只垂着眼皮看着自己膝盖,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王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但时浅说的话,戳到了他心底不愿意提起的事,他又笑不出来。

他握着下巴,半天没说话。时浅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有些忐忑,偷偷瞥他一眼,见他神情格外地严肃,又赶紧垂下眼去。

王旭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

他说:“我不是我妈生的。”

时浅愕然抬头。

“我妈身体有问题,不能生小孩。他们就从福利院领养了我,那时候,我五岁。”他说。

王旭,王旭竟然是从福利院领养来的孤儿?可是……

时浅脱口而出:“可是,你跟你爸长得那么像……”

王旭苦笑,说:“是,那么像。”太像了。

时浅在愣了两秒之后,就惊得捂住了嘴。

谁说时浅傻呢?明明很聪明。

“猜到了?”王旭瞥她。

“被、被发现了吗?”时浅紧张地问。

“前两年没有,她对我挺好的,毕竟自己不能生,领养一个,就当是自己亲生的了。”王旭回忆,“但我长得实在太像我爸了,她终究还是起了疑心,去做了亲子鉴定。”

时浅都不敢问了。

“鉴定结果出来,”王旭笑了一声,“我他妈……是我爸的亲儿子。”

这真是……时浅猜到王旭家肯定有什么事,但这一盆惊天狗血,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为了把这个亲儿子送到妻子身边,男人缜密地安排,提前半年把五岁的小男孩送进了福利院。这个年纪的孩子,长期记忆还没有发育完善,以前的人和事,四五个月的时间就能忘得差不多了。

计划周密,执行也到位,奈何基因这个东西太强大,王旭这越长越像亲爹的五官,暴露了真相。

妻子受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亲妈的名字不知道,脸也想不起来,我妈把我领回这个家之后,慢慢的我就把她当亲妈看了,她也拿我当亲儿子看。那个时候差不多,七岁多吧,都快八岁了,很懂事了,然后突然有一天,就全变了。”王旭目光穿过挡风玻璃,落在遥远的马路尽头。

时浅紧张起来。

虽然觉得那个优雅矜持的女人不太像会干出什么可怕事情的人,可时浅毕竟跟她不熟,她更担心王旭,便忍不住问:“她、她后来对你不好了吗?她打你了?”不管男人女人,一旦刺激过度,都可能变得疯狂。那些虐童的案件,犯人男女都有。

“不是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王旭握住时浅的手,对她说,“她……她没有虐待过我,也没打过我。”

但这个妈妈从此对他很冷漠。他想牵她的手时,她会把手甩开。

男孩很茫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妈妈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他了?

有一天,爸爸告诉了他真相。他告诉男孩,他是他的亲爸爸,而妈妈因此生气了。男孩才七八岁,还不能理解这里面的内涵,只感到更迷惑——他是爸爸的亲儿子,这不是更好吗?为什么妈妈反而生气?

“她没有虐待我,也没有亏待我。她对我很严格,学习、体育、乐器,各方各面都很严格。”王旭说,“她虽然没生我,但养了我,不允许我成为一个次品。”

时浅心里难受。她的爸爸妈妈一直对她都是,优秀不优秀无所谓,开心平安就好。她张开手指,与王旭十指相扣。

王旭安慰似的对她笑了笑。“她和我爸从那时候起就分居了,但他们一直没离婚。他们两个,牵扯的人和事都太多,我爷爷这边和我外公这边,牵扯特别多,没人支持她离婚。就这么分居着,然后在外面,和我爸还得表现得像对恩爱夫妻。”

“我觉得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出现就不会变成这样。我就一直都希望她开心,从来不敢放松自己。小时候练琴,练得手指都流血了。”

妻子看到男孩流血的手指,安静地拿出医药箱,安静地给他抹药包扎。

在这个家里,妻子每天只说很少的话,脸上常常没有表情。男孩必须通过去观察,揣摩她今天是不开心,还是更不开心?他活得很累。

男孩慢慢长大,慢慢变得像她一样没有表情。

后来男孩上了高中,班上有个傻乎乎的女生,成天乐呵呵,给一点阳光就能灿烂。

男孩看她看得久了,变得又会笑了,特别喜欢撩她,看她炸毛。在那些追跑打闹、嬉笑怒骂中,空洞洞的内心,得到了抚慰。

“你别瞎想。”王旭说,“我很尊敬她。我爸很忙,算是丧偶式育儿吧,真正把我抚养长大的人是她。而且她没有把我养坏养歪,她把我养得……怎么说呢,我自己觉得自己还是挺优秀的。”

时浅让他逗笑了,笑完又觉得心酸。

王旭看她笑了,才稍稍放心。他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说:“现在能跟我说了吧?她跟你说什么了?”

时浅收起笑容,微微怔忡。

知道了这些过往,再去细品王旭妈妈的很多话,感受又不一样。

“就是聊了聊婚姻什么的这些话题。”时浅说,“阿姨说,我和你都是成年人,而且你爸爸也已经同意了,咱们两个要是非要结婚的话,她是阻止不了的。但她还是想跟我谈谈,就客观地讲一讲你和我,你家和我家的情况。让我好好想一想,是不是真的要和你走到一起去。”

王旭嘴角绷紧。

时浅却又说:“王旭,我可能以前对阿姨有偏见。”

王旭微微挑眉。

时浅有些讪然,说:“就高中时候那个事,你知道的,我不是一直有点介意吗?可是今天跟阿姨聊了聊,我发现……可能是我的记忆里带了滤镜。”

青春期易偏激,时浅又对自家的出身敏感,做不到像现在那么淡然。带一点滤镜,带一点自己的臆想,本来只有三分的淡,便在脑海中加重成了十分的浓。

今天王旭妈妈也跟时浅谈起了她的家人。

“你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坐王旭前面?”她说,“我对你妈妈印象特别深刻,她嗓门很洪亮,第一次跟我说话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地笑了。或许有些好笑,但并没有太多鄙视。

“他爸爸了解了一下你们家的情况。”王旭妈妈还说,“你父母是白手起家的,很了不起。”

王旭妈妈和时浅妈妈南辕北辙的出身和教养,在初相遇的时候,会对彼此感到惊诧和本能的回避,其实都是正常的。

时浅就是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高中的那段记忆,可能蒙上了青春期过于偏激敏感的滤镜。

“年轻的时候,情感会比较激烈,都会觉得有这种强烈的感情支撑,可以天长地久,克服万难。但其实并不。”她说,“什么都会变。譬如生孩子这件事,年轻时他说没关系,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年纪大了,却为了要孩子不择手段……”

时浅那时候听着,只当她纯是为了讲道理而举例而已,现在她才明白,她是在现身说法。

一直到刚才,时浅都认为王旭妈妈是来拆散她和王旭的。她也被她的话打动,的确动了和王旭分手的想法。

但是现在,她不那么确定了。

她细思之下,不禁怔住。

“时浅?”王旭握紧她的手,低声叫她。

时浅回过神来。她盯着王旭问:“为什么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都不把你家的事告诉我?”

王旭唇角抿了抿,说:“你思想太单纯了,而且有点直肠子,我担心会因为我爸做的事对我失去信任感。”

“人有时候会因为职业而影响性格和思维,但很多时候,也因为性格和思维选择职业。像他们这样靠近权力的人,很多想法都不能以普通人的眼光去度测。”王旭妈妈说,“小旭虽然是我养大的,但我也不知道他以后到底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我不赞成你和他现在就结婚,是因为对从政的人来说,三十岁都太年轻,何况你们才二十多岁,他离真正成熟和定型,还差得很远。”

“未来,谁知道会怎么样,我虽然是他妈妈,也没法保证。”

“我明白了。”时浅喃喃地说。

时浅懂了。

王太太并非因为看不上她才特意来想拆散她和王旭。王太太真正担忧的,是怕这个她养大的孩子在将来会变得和他父亲一样,令人伤心,又令人畏惧。

时浅和王旭在她看来,太过不般配,她担忧等王旭年纪渐长,激情褪去,会对这段婚姻心生不满和后悔。但她没法直白的向时浅表达。她只能告诉她,婚姻事大,三思慎行。

她其实是来劝诫她的。

王旭看着时浅神色变幻,又担心起来,他晃晃时浅的手:“时浅?”

时浅抬眼,忽然说:“她好可怜啊。”

王旭僵住。

“真的,我……我刚才想象了一下。我把你爸妈代入成了你和我。”时浅说,“我就想像有一天,你领回一个孩子让我养,结果我忽然发现,这个孩子是你亲生的。我要炸了!”

“王旭,我真的觉得这要是我的话,我会炸的!而且我真的没法保证,在那种情况下,自己会不会对这个小孩做什么疯狂的事。这太可怕了!”时浅心悸。

王旭的脸色变得苍白。

时浅握紧他的手,问:“王旭,你说你很尊敬她,这个话,你跟她说过吗?”

王旭回答不上来。

时浅看着他,把他的心态都猜出来了。王旭当初就连对她告白,都是在憋了那么久那么久之后,还是被陆瑶逼了一下之后,才终于说出口的。

他看着嬉皮笑脸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思比谁都重。

“从来都没说过是吧?你不敢说是吧?说不出口?”她问。

王旭默认了。

“但实际上,她对你很重要是不是?”时浅又问。

时浅从来都不傻,当她真的动起脑子来的时候,心思便格外的细腻。

在王旭的家里,真正当家做主的是他爸爸。王旭已经是这个年纪,仕途已经闪闪泛着金光,在经济方面和前成方面都不受王太太钳制。王旭爸爸已经同意了她和王旭的事,理论上来说,这件事已经没有了障碍,完全可以顺王旭的心意了。

可王旭却并不认为这件事已经成功。

没有能力钳制王旭的王太太,为什么会成为这件事的阻碍呢?为什么她不表态同意,王旭就不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呢?

答案只有一个——王旭在乎她,很在乎。

当时浅把这些话都挑明了来问王旭,王旭僵了很久,说:“她是我妈。”

所以王旭想娶自己爱的女孩,渴望能得到她的同意和祝福。

时浅叹气。

“那你去跟她说呀。”时浅也想不到,有一天她还能像训个傻子似的训王旭,“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王旭很茫然。

他们母子的沟通太少了。这些年来,都是她列出要求,他努力达标。等到他十八岁之后,他的事便逐渐转移到他爸爸的手上了。

她跟他之间就更没什么话好说了。

在美国那些年,她甚至从来不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敢给她打电话,每次都是在跟爸爸通电话的时候,假作例行公事一般的请爸爸帮他转达问候。

仅此而已。

“你难道等着她先开口吗?”时浅问,“她够苦的了啊,她连婚都离不了啊,你还要她怎么样呢?”

王旭茫然:“我……”

“开车!”时浅替他做了决定,“走,去深市!现在就去!别怂!”

去深市有一个多小时的路成,车子到达王旭家的时候,下午的阳光正好。

时浅站在院子里,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王旭说:“你别走。”

时浅答应了,王旭才放开她的手,走进了房子里面。

房子大而冷清。

即便是在这种夏日的午后,阳光从客厅的挑空大玻璃窗射进来,飞舞的灰尘纤毫毕现,只让人感到寂寥,感受不到温暖。

这个房子一年到头大多数的日子里,就像现在这样,只有女主人独自在家。

王旭吸了口气,冲着挑空的二楼喊了一声:“妈——”

回声在空旷的房子里反折层叠。

王太太出现在二楼的扶手边向下看,微感惊讶:“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没有用“回来”一词,因为王旭很少回来。他在深市有自己单独的房子,并不需要一定回到这里来。

王太太匆匆走下楼梯,脚步微乱。

王旭迎着她走去。

在阳光里,他清楚地看到她鬓边有了白发,还发现她虽然保养得很好,眼角的鱼尾纹终究是藏不住。他许久没有这样直视她的脸了,突然才发现,她老了。

在过去,他害怕看到她眼里对他的厌恶,所以总是避开跟她对视。也因为太久没有直视过她的眼睛,突然这样直直地看过去才发现,她眼里很慌乱。

王旭突然心酸。

时浅说的对,他早该勇敢一点,早该好好跟她说说话了。

“妈。”他开口,声音一如从前恭敬,但温柔,“有些话想跟您说说……”

王旭家的花园很大,枝叶繁茂,修剪得非常精致。或者是雇佣了一个很好的园丁,或者……是女主人花了太多的时间和心思消磨在这上面。

时浅不知道王旭到底进去待了多久,反正直到她把花园里的花都赏遍了,他才出来。

王旭出来,看见时浅蹲在一簇花前看得认真,他走过去蹲在她旁边:“看什么?”

“康乃馨。”时浅说,“这个颜色很少见,好看。”

她转过头,阳光里清楚地看到王旭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他哭过了。

“说清楚了?”她问。

王旭咧开嘴笑:“她说今天时机不好,不是上门的好日子。她说改天定个日子,她好好收拾收拾,给你准备好大红包,我再领你正式上门,正式见面。然后约个时间,两家父母见个面。”

时浅面无表情:“哦。”

她抱着膝盖蹲着,此时微微缩起身体,下巴搁在了自己膝头。

王旭看着她。

他得到了来自母亲的祝福,意味着他和她的未来,已经没有了障碍——除了这个家伙自己。

这个又懒,又怂,又自私的家伙!

“喂。”王旭问,“嫁给我怎么样?”

时浅吸口气挺直了脖子,一抬眼看见王旭目露凶光,立刻怂了,把脖子又缩回去,“咳”了一声,弱弱地说:“那有些话,得先说清楚。”

王旭蹲得像日本漫画里的不良少年似的,张着腿,胳膊搭在膝盖上垂着:“你说。”

时浅说:“首先,我懒。”

王旭说:“知道。在家待着不是太好,人容易废,我给你安排轻省的工作。你要不愿意再跟单位里混,去跟顾妧那儿混也行,她那儿比较有意思。随你高兴,你爸妈那里,我去说。”

顾妧开了一间公司,喊了时浅好几回让她过去,时浅爸妈只不许。

时浅说:“然后,你爸对你妈干的事,太缺德了。”

王旭沉默了一会儿,抬起一只手:“我如果这样对你,叫我天打雷劈,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时浅把他手压下去:“倒不用这样,我就想说,如果到时候两看相厌了,能不能好聚好散?”

王旭说:“只有聚没有散!”

时浅:“……”好吧。

王旭耐心等时浅接着说下一条。

但时浅憋不出来第三条了。

王旭于是问:“那?答应了?”

时浅下巴埋在胳膊里,撩眼皮子看他。

王旭头秃:“你有什么顾虑你说。”

时浅把半张脸闷在胳膊里闷了一会儿,闷声闷气地说:“我心里不踏实。”

“……”王旭无比耐心地问,“为什么?”

时浅说:“我其实,我知道你上学时候喜欢我什么。”

王旭:“……说说看。”

时浅说:“你就喜欢我傻呗。你们家人心眼多,处着累,你工作接触的人也都是满身心眼,也累,然后回家看到我这种傻子乐呵呵的,你就开心了。”

王旭:“……”

王旭微笑不语。

时浅白了他一眼,整个人缩成了一个蛋,闷声说:“但我现在不一样了啊。这一年多,你也该感觉出来了吧?我好歹也被社会摩擦过了,现在说话做事,想事情,都不一样了。”

“你以前喜欢的那种傻单纯,我已经没了。”时浅抬眼睛看他,“你现在还有喜欢我的理由吗?”

王旭浑身都松下来了。

王旭最怕的其实是她总憋着不说,不让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现在时浅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知道症结在哪里,就什么都好办了。

“是不是傻?”他眉开眼笑。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我喜欢的是你。”

“你天真时,我喜欢你的天真。你现在世故了,我就喜欢你的世故。”

“懂不懂!傻不傻!”

“……”时浅大怒,“你才傻,我才不傻,从来都不傻。”

“不傻就赶紧跟我结婚啊?想东想西瞻前顾后的还敢说不傻?”

“怕你啊!你去拿户口本啊!”

“行啊,一起去!”

“……”

“你怎么不起来?”

“腿麻了!”

“……傻!”

“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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