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妈妈味道的“枕头”
小时候,你曾对什么东西情有独钟吗?
前几天,我在抖音看到一个视频:
年龄已经20 、30 的成年人,随身携带着一团“烂布”“毛线”“玩偶”......这些小物件,已经越洗越白,甚至只剩下一些碎条,被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来源:抖音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爱不释手,仿佛这是全天下最宝贝的东西。
图源:The Guardian
这一下子就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
我小时候也有一个朝夕相处的黄色“松鼠”玩偶。小时候,我对它非常迷恋,时常又闻又亲,还自言自语地跟它对话。有一次我妈妈偷偷拿去洗,结果我又哭又闹。
英国心理学家唐纳德•温尼科特,在其著作《婴儿与母亲》中提出“过渡性客体”(transitional object)这个概念。
指第一个“非我”所有物(the first not-me possession),最早出现在孩童的玩耍中,它不是母亲给予的,而是儿童自己发现和创造的。这种物品或者行为,象征着儿童与母亲之间稳定的联系(bond)。
现在想来,那个枕头应该是有“妈妈的味道”,才让我如此恋恋不舍。
在我心中,它是关于母爱所有美好的想象,可能比妈妈还重要。
过渡性客体,它可能是手帕、床单,也可能是妈妈的睡衣、围巾,甚至可以是宠物。
小时候,我的老家饲养了一只老黑狗,我们相伴八年,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伙伴”:
*它经常在我回家的路上接我;*我写作业的时候,它就趴在旁边;*晚上,它习惯跑到我的床底下睡;*我每天睡醒睁开眼,就能看到它对我“笑着”摇尾巴,好似在欢迎一天的到来;*我最喜欢的动作,就是亲昵地摸它冰凉的鼻子,而它则忍受我的触摸......
在某个“鞭炮声响亮”的春节,这只老黑狗失踪了,原因未明。
它走后,我感到仿佛有一部分稳定的世界崩塌了。
对于我来说,它不仅单纯是一只狗,而是我的重要客体,被我赋予了“爱与心灵陪伴”的意义。它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由以上可见,在童年时期,“过渡性客体”作为“母爱的复制品”,成为我们面对生活的铠甲和慰藉。
02
“过渡客体”的益处
1959年,美国心理学家哈洛及其同事报告了一项研究成果:
让新生的婴猴从出生第一天起同母亲分离,以后的165天中同两个母亲在一起——铁丝妈妈和布料妈妈。铁丝妈妈的胸前挂着奶瓶,布料妈妈没有。虽然当婴猴同铁丝妈妈在一起时能喝到奶,但它们宁愿不喝奶,也愿同布料妈妈呆在一起。
婴猴大部分时间依偎在布料妈妈的身上,这些物品往往具备一些母亲的特质:柔软,可以抚摸、亲昵。
哈洛由此得出结论,身体接触对婴猴的发展甚至超过哺乳的作用。
虽然这个实验的对象是猴子, 许多心理学家认为, 它对人类婴儿同样适用。
那么,“过渡性客体”对我们有哪些益处呢?
① 情感纽带
唐纳德•温尼科特在《过渡客体和过渡现象》中,阐述了婴儿对“过渡客体”的使用:
6个月前的婴儿,它们与混沌的自然世界融合在一起,与母亲处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生关系中。
然而,母亲作为一个独立的成年人,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不可能永远及时回应婴儿。
这时婴儿开始意识到了“母亲”这个客体的存在,慢慢发展“自我功能”。
如果妈妈不在场,婴儿如何寻找与妈妈可能的链接?
8个月大的婴儿开始面临“分离焦虑”。
它们会试图把妈妈推开一点点,开始“吃拇指”“自己呀呀的重复说话”,或者是紧握着一块毯子、玩具、糖果等,从中感受妈妈的温暖。
这些物品的重要特征是不离不弃,完完全全可以被控制:
*不管怎么对待它,它都会忠于自己;
*不用担心它是否开心、是否会反击;
*也不用担心它们会否死亡等等。
尽管这些物品不是“真正的母亲”,但它们既满足了孩子需要妈妈,但又要和妈妈保持一点心理距离的渴望:
我想和你在一起,但又怕被你吞没;我想保持独立,又希望你在我身边。
借助这些“过渡性客体”,孩子在练习如何与他人、世界相处,安全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需求。
在这期间,孩子渐渐能够耐受孤独和焦虑,有了自我照顾的能力,渐渐完成与母亲的分离和内化。
总得来说,“过渡性客体”,有利于帮助我们形成安全型依恋关系。
当孩子渐渐长大,“过渡性客体”会渐渐失去安抚情绪的作用。
这种过渡客体已经形成了一种弥散的“过渡现象”,存在于成年人各个领域中的“可控第三者”,帮助他们缓解焦虑。例如:
*醒了从不马上起床,而是抱着被子呻吟够了再爬起来;
*睡前一定要玩手机,毕竟承载了太多的情感需求;
*很多人有抽烟/喝酒的习惯,就像眷恋婴儿时期母亲的“乳房”;
*中国人大都喜欢“饭局”,因为它是很好的缓解人际尴尬的过渡性客体;
*分手后,不少人会不断视奸自己和前任的聊天记录。这些联系有助于我们哀悼“丧失”
......
“过渡性”客体给我们带来的抚慰感和陪伴感,并不会输给那些陪在我们身边的人。
慢慢地,它们就变成了我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② 有助于激发创造力
温尼科特还认为,我们在人生的所有阶段都会继续寻找体验为既内在又外在于自我的客体。
能否找到合适的“过渡性客体”,很可能影响一个人成长之后的适应性和灵活性。
温尼科特提出“过渡空间”的概念。像绘画、游戏、宗教、艺术、职业、信仰和梦想等,都属于“过渡空间”。
它们不仅能激发我们的想象力,也可以激发我们的创造力。
像游戏这个“过渡空间”,在这里,我们可以放下防御,流露全然真实的自己。
像绘画等兴趣爱好,我们对其投入心力,通过与这件事情产生联结,能够获得自我价值感。
因此,如果你身边有“学习障碍” 的人,你可以让Ta探索一个进退自如的“过渡空间”。
我大学时曾经做过家教,当时负责辅导一个三年级的小朋友。但是让我比较束手无策的是,Ta每写两个字,就要停下来玩“橡皮擦”“纸巾”等小物件,怎样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后来,我意识到Ta可能在很小的时候没能够内化一个稳定的客体,没有一个温柔的港湾在背后稳稳地托住Ta,以至于Ta常常需要分神去寻找“妈妈”这个重要客体。
为了缓解这种恐慌感,Ta会把玩手上“熟悉”的玩物。这个暂时的“过渡空间”,让Ta感到安心。
尽管Ta有很严重的“学习障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因为Ta有能力给予一个随机的客体赋予意义,这是Ta在努力寻找能够清楚表达自我感觉的方式。
这种自我决定的行为,往往给创造力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空间。
这个停下来游戏的“过渡空间”,让Ta可以与事情“融合”,也可以随时“撤退”,给生命增加了弹性。
03
重新养育自我
往回看,或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过渡性客体”。
我有个朋友小D苦笑着说,“我的男朋友宁可抱着熊睡,也不抱着我睡。”
我回应她,或许,我们应该理解他们对“过渡性客体”的情感,将它作为他的一部分去尊重,不与它争风吃醋。
毕竟,可能在你眼中又丑又破的东西,在他们眼里是依赖的象征:那些小物件似乎具有某种魔力,能很快帮助他们从痛苦中获得力量和安宁。
他们借着“过渡性客体”在发出信号:我很缺乏安全感,我需要你的陪伴。
这时我们给出的安慰,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如果我们自己也有“过渡性客体”,可以察觉一下,这个“过渡性客体”背后意味着什么?
或许是,我们害怕“丧失”:
*害怕无依无靠;*害怕内心的忧伤无法自控;*害怕坠落到无底洞;*害怕体验内心的愤怒......
无论我们过去在恐惧什么,我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可以试着重新养育自我。
去寻找一个内心稳定的好朋友、一个有共同背景的小团体或者是一个专业的咨询师,保持长期的联系和互动。
借助这个力量,重新抚慰当年那个自己。
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学会实现自我赋能,与自己建立深度关系。
可以通过冥想、写日记等方式进行自我察觉,体会自己每一个当下的情绪和感受。
感到孤独、脆弱的时候,可以停下来歇会儿,静静地陪伴这个正在哭泣的“内在小孩”,理解它、抱持它,并等待它长大。
我们要相信,我们可以自己爱自己,并相信自己永远被爱。
你会看到,黑暗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其中也有很多发光的“萤火虫”,为我们带来光明。
References:
[1] Donald Winnicott: Babies and Mothers [M]. Peking University Medical Press, 2016.
[2] Donald Winnicott:Transitional Objects and Transitional Phenomena
[3] Winnicott, D. W. (1953). Transitional objects and transitional phenomena: A study of the first not-me possession. 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sychoanalysis, 34, 89–97.
[4] Chen Huichang, Pang Lijuan, Shen Jiliang, Zhou Jianda. Encyclopedia of Chinese Preschool Education (Psychological Development volume) : Shenyang Press, 1994.
作者 | 黛玉
排版 | 香芋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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