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岸云沙

图:大俗摄影

俗话说:娶妻不娶仰脸婆,嫁人不嫁低头汉。在农村,这两种人是最难缠的。

我们家的近门子春叔,就是这样的一个低头汉,而他娶的老婆偏偏就是一个仰脸的婆娘。每天在村子里穿行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遇到谁,从不与人打招呼的,仰着个脸,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嫁人就要嫁给农村人(在农村娶妻不娶)(1)

而春叔则很少抬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阴不拉叽的。

从小到大,我记得我都不曾与春婶子说过话,因为她那时候总不理人,而且老是往娘家跑,据说因为参与弟弟的家庭矛盾,大弟媳喝了农药死了,二弟媳离了婚。而且她对她婆婆也不好。

她婆婆,我叫二奶奶,信主,有一年下大雪,去聚会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腕子的筋给摔断了,春婶子不肯给她看病,也不跟找人帮她接,从此一只手就那样垂着了。后来眼睛瞎了之后,每次送饭,都是把饭放下就走,也不管吃不吃。

春叔管不了,大约是从结婚就被震住了,因为她在娘家是出了名的厉害,惹不得。二奶奶四个闺女,就这一个儿子,农村人向来重男轻女,所以儿子是娇生惯养起来的,儿媳妇自然更是被高看一眼。

据说有时候出嫁的女儿们拿了水果或者好吃的东西,都会被春婶子送去娘家,二奶奶是吃不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参与娘家那么多的事,据说闹得最厉害的一次是,他弟弟把她的两个儿子都打进了医院。儿子们长得都不错,可是到了婚配的年龄,却一直不好找对象,因为每次人家去打听媒,都有人说她人品不行,不好相处。农村人都是讲究名声的。

春叔在我们村小学校里教书,教过我一年的语文课,完全是照着课本读;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节课下来,他的口水能把讲台砸一个坑,因为每读一句课文,他都要咳一下嗓子,吐一口口水,而且永远吐在同一个地方,就像呲水管一样,迅速而又准确无误。

他与我父亲是一个老奶奶的,他教书还是我父亲推荐上去的,那个年代读书的少,上个高小、初中毕业,识几个字,就能教书,我父亲那时在小学里当校长,有好处自然还是先要照顾到自家人的。

民办教师工资低,最开始是十几块钱,再后来是几十块钱,等到我上高中时,民办教师的工资大约就长到了一百块钱左右。那时候当民办教师有一个好处,就是每到冬天挖河打沿的时候家里人不用出河工。

我们两家有点矛盾,虽然我父亲与春叔同在学校里教学,却几乎从不来往。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我家二嫂说起,二嫂是我亲二奶奶的孙媳妇,所谓一拃没有四指近。

嫁人就要嫁给农村人(在农村娶妻不娶)(2)

二嫂家与春叔家隔一条小街,住对门,有一回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家吵了起来,春叔说如果二嫂要从他家门前过,他就要打二嫂。

我父亲看不下去,说了春叔一句:好歹也是个叔公,怎么能够这样说话呢。春婶子看我父亲搭了话,马上就地撒了泼,说我父亲要打她。那么多人看着,天地良心,平白无论的我父亲就这样与春叔结了梁子,何其冤哉。

然后等到秋天里,我父亲与三姐下地去耙田的时候,路过春叔家的地头,春婶子就指桑骂槐地骂了我们家的牛。我父亲是个暴脾气,哪里能够吃得下这口气,回头与她吵了一架。于是这仇就越结越深了。

等到我上五年级时,春叔就联合学校的老师,多次往乡教育组反映,打我父亲的小报告,势要把我父亲从校长的职位上拉下来,即便后来学校老师,各村平调,我父亲去到别的村子里教学,代校长,春叔也没少在我父亲的新同事面前各种败坏我父亲的名声。好在教育组与大队书记都很信任我父亲的能力与人品,这事才不了了之。

我父亲九三年生病去世后,倒是春叔向教育组反映,给父亲争取到了六千块钱的丧葬费,也算他们堂叔兄弟一场,我父亲没有白帮过他了吧。

九七年,民办教师全部转正,春叔时来运转,工资一下子翻了几十倍,春婶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比以前倒是和善了许多,以前仰着脸,从不与人打呼,现在也与村子里人说话了,有钱了,底气足了,面子也有了,娘家的事也不参与了,因为打架与娘家断绝了来往,而儿子们也要娶亲了。

每次见了我母亲她都会殷勤地问一声:二嫂,你要钱不,我有钱。多少年不来往,这点情分还不足以让人拿钱来换。我母亲每次都老老实实地感激她:不要,有钱。

此后,我们多年不回家,家中那些近门子的二奶奶、三奶奶、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都已去世,那些恩恩怨怨的事儿,也早已随风而逝。再回去,我们都成了客人。

上一次见春叔还是家中有丧事,不过如今他倒是比以前能管点事了,上一辈中他也算是个老人了。说起来他是个从小被娇惯长大的人,没什么担当,也不够孝顺,不当家。春婶子倒是个强人,可惜精力用错了地方,娘家事插手太多,又不与族人来往,要说她有多坏,也谈不上。

人活到一定年龄,回头去看那些老人,旧事,才会觉得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原谅或者被理解的,因为立场不同,为人不同,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同。

嫁人就要嫁给农村人(在农村娶妻不娶)(3)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归宿,能够安安稳稳到老,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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