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VR陀螺 Welkin
当一款游戏或一张唱片的销量达到百万，在业内会被誉为“白金级”。而在现阶段的VR市场规模下，如果一款来自小型开发团队的VR游戏能够取得百万销量，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最初于2017年7月问世的《GORN》，在2021年7月宣布达成百万销量的里程碑。其背后的开发团队Free Lives虽然规模不大，但他们的出道之作《Broforce》可谓是享有盛名。
本次“VR陀螺对话”系列，就与这支来自南非的个性团队深入探讨，聊聊白金级的VR游戏是如何诞生的？
关于《GORN》
《GORN》是一款动作游戏，让玩家置身于一座古老的斗技场内，与同样四肢健硕的角斗士们展开厮杀，甚至还会有骑着巨型螃蟹的骑士登场。游戏的玩法直接干脆，就是使用场上的各种武器、机关，想尽一切办法击倒对手，画面与设计充斥着暴力美学和夸张的幽默元素。
本作最初于2017年以抢先体验版（Early Access）的形式在Steam上推出。据开发方Free Lives所述，截至2018年初《GORN》只卖出了5万套。不过游戏凭借优秀的素质和持续的更新呈现出长卖趋势，成功摘得了2018年“Steam最畅销VR游戏”的桂冠。
随着《GORN》在2020年和2021年相继移植登陆PSVR与Quest平台，销量也开始进一步攀升。截至2021年7月，游戏已在全平台累计售出100万套，并且取得销量和口碑的双丰收，在Steam的好评率高达94%，Quest方面的5星评价率则为86%。
《GORN》艺术图（图源：Free Lives）
关于Free Lives
Free Lives是一家位于南非开普敦的电子游戏开发商，成立于2012年4月，由创意总监埃文·格林伍德（Evan Greenwood）领导。
他们第一次涉足电子游戏行业，是在2012年4月举办的游戏开发活动Ludum Dare中，团队以一款像素2D射击游戏《Rambros》参赛，其灵感来自于20世纪80～90年代的经典动作电影。《Rambros》凭其画面和幽默感在比赛中获奖，而成员们在接下来的几年中继续对本作进行扩容和调整，并将其更名为《Broforce》——这便是Free Lives后来的成名之作，在我国同样极具人气。
《GORN》是Free Lives在VR领域的首次尝试，同样大获成功。而在今年6月Devolver Digital举办的网络发布会上，Free Lives也公开了他们的游戏新作《Anger Foot》的预告片。
官网的开发组成员群像，足以看出他们极富娱乐精神。（图源：Free Lives）
Part.1 来自南非的独立开发团队
VR陀螺：今年正好是Free Lives成立十周年，首先表示祝贺！请介绍一下团队目前的规模和构成吧？
Free Lives：现在大约有20人在Free Lives工作，分为三个游戏项目组——《Terra Nil》《Stick It To The Stickman》和《Anger Foot》，其中一些人协助管理和制作。我们还有一位厨师！
VR陀螺：成立10年，您觉得现在的Free Lives跟创办之初相比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又有什么是始终不变的呢？
Free Lives：我们是从一家更大的公司的办公室角落里起步的，当时连下月还有没有资金继续维持都无法确定。在《Broforce》的大部分开发过程中，公司规模是5个人。现在我们有3个独立的开发团队，至少有这样的规模。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也曾经长期住在同一所房子里，而且工作时间极长，不过现在的工作时间比较平衡了。我们依旧热爱我们的所做的事情，喜欢在一起工作，并且仍然热衷于以所能做到的最好方式制作最好的游戏。
VR陀螺：Free Lives位于开普敦，能跟我们介绍一下南非的电子游戏开发环境和市场有哪些特点吗？
Free Lives：开普敦有一个规模很小但是关系紧密的开发社区。每个人都互相认识并乐于互相帮助，这很好。但由于社区太小，有时很难找到工作或是需要的合适人才。它正在成长和发展。
Free Lives的出道之作《Broforce》让团队在业内闯出了名堂。（图源：Free Lives）
VR陀螺：《Broforce》诞生于“Ludum Dare”，能不能说Free Lives就是从Game Jam（游戏开发活动）起家的？而在作品取得成功之后，团队似乎依旧保持着这种开发习惯。这是成员们激发灵感的方式吗？
Free Lives：Game Jam对于Free Lives和我们制作游戏的方式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除了有趣之外，Game Jam让我们在一个较低压力的环境中进行实验和寻找创意。我们所有的游戏都是从某地的Game Jam中开始的，它是我们制作流程的一部分，我认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们也建议任何有兴趣学习、或是想在游戏开发方面做得更好的人，尽可能多地参加Game Jam！
VR陀螺：《Broforce》的受众主要来自于海外。在作品出海方面，您有什么心得建议可以分享的吗？
Free Lives：南非的游戏市场是如此之小，以至于很难靠为南非市场设计的游戏来谋生。因此对于我们所有的游戏，除了把它们瞄准海外市场以外别无选择。
《Broforce》是一款非常美国化的游戏，但我认为作为局外人的观点，以及南非的幽默感帮助我们独树一帜。所以我认为，即使你在为国际市场制作东西，重要的是挖掘自己的个人文化，找到一个不同的、有趣的角度。
图源：Free Lives
Part.2 百万级销量的《GORN》是如何诞生的
VR陀螺：《GORN》是Free Lives开发的首款VR游戏，当时为什么想要尝试虚拟现实领域呢？
Free Lives：我们起初并没有专门以制作VR游戏为目标，只是获得了一些VR头显，觉得用它来做一次Game Jam应该会很有趣。大家似乎非常喜欢这个创意，于是我们就一直做下去了。这与我们所有的游戏所遵循的过程都非常相似。
VR意味着在游戏中开辟了一个全新的设计空间。例如，人们现在很清楚如何设计一款好的FPS，因为已经做了几十年了。VR是全新的，所以在这个空间里尝试找出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是非常有趣的。作为一个创作者，完全被自己创作的东西所包围，而不是在屏幕上看到它，这也是非常令人振奋的。
VR陀螺：为什么会选择“斗技场”和“角斗士”这样的题材？灵感是来自哪里呢？
Free Lives：我们很早就想做一款关于用剑和其他近战武器战斗的游戏，由于VR中的移动是很困难的，这有助于将游戏设置在一个小竞技场内。我们还想让战斗发生在一个人人都喜欢战斗的世界里，随即想到可以在角斗环境中实现。
我们还想鼓励作为一名战士的表演性。即使是在非常早期版本的《GORN》中也有观众，当玩家做了一些很酷的事情时，观众就会发笑。让观众在玩家做某事时发笑，确实有助于鼓励游戏时的娱乐态度。
VR陀螺：《GORN》的开发大概历时多久？当时的团队规模有多大？
Free Lives：整个开发过程花了大约3年时间，包括在Steam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抢先体验期。我们相信在小型团队中开发是最令人愉快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团队只有3个人——一个程序员和两名美术。在最后阶段，我们还增加了一个音频团队成员、第二名程序员，以及设计角斗士语言和文化的人。
团队中负责音频的Jason Sutherland。（图源：Free Lives）
VR陀螺：开发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又是怎样解决的呢？
Free Lives：团队中的大多数成员以前甚至没有开发过3D游戏，更不用说VR了，所以整个游戏是一次巨大的学习体验。《GORN》使用了大量的物理模拟，这对工作也是一种挑战。但最主要的是，没有人了解VR。我们必须学习所有细节，了解什么有利于良好的VR体验，这使开发变得极具挑战性。
对于许多玩家而言，这也是他们最早尝试的VR游戏之一，所以使一切都极简易懂是个相当大的挑战。我们让很多人游玩这款游戏，观察他们不理解的地方，对其做出调整，然后换一批新人再试一次。我们做了非常多的试玩DEMO!
VR陀螺：很多VR游戏都更注重叙事和沉浸体验，《GORN》却选择突出“简单的玩法”和“爽快感”这些特质。为什么会如此权衡？
Free Lives：我认为这正说明了游戏最初是如何开发的——非常实验性和迭代性，一再地添加我们认为会使游戏更有趣的东西。因为从来没有关于这款游戏应该是什么样的宏伟构想，所以它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为了一种简单而有趣的体验。
我们也认为，VR的互动性以及玩家使用全身进行游戏的事实，适合那些鼓励积极运动和娱乐性的游戏。而我们不认为这些东西一定有助于叙事的沉浸感。我们也非常享受玩家在游玩我们作品时的笑容和笑声，并希望每个人都能度过最美好的时光！
VR陀螺：您觉得开发传统游戏和VR游戏之间最大的差异是什么？
Free Lives：在大多数游戏中，玩家控制的是一个化身。因此，玩家可能会按下一个按钮，驱使屏幕上的角色执行一个动作。但在VR中，玩家和化身之间的分割感要小得多，甚至根本不存在。玩家不再是按按钮，而是需要用他们的手臂和身体来执行动作。设计师不能选择动作的发生方式，一切都取决于玩家。这意味着设计师需要提示和鼓励玩家以正确的方式行动，而不能直接控制他们的行动方式。
在游戏中，玩家的角色可能拿着一个重物，但在现实生活中，玩家只拿着一个很轻的VR控制器。这意味着你需要以某种方式尝试为玩家创造一些重量的错觉，比如通过物体的移动方式。现在的VR游戏甚至倾向于模拟化身的手臂，但我们在《GORN》中没有这样的设计。
其他动作也有困难，比如拿起物体，与门、按钮或环境中的其他物体互动等相对简单的动作。在传统游戏中，你可能会设计一个悬停的UI显示“按X键打开门”。但在VR中，你需要通过外观来传达门可以被打开的信息，需要更微妙。我不喜欢VR游戏有浮动的UI和指令，我们在《GORN》中几乎完全避免了这种做法。我们不想把菜单放在游戏中，而是让玩家在代表菜单的物理空间中移动。
《GORN》（图源：Free Lives）
VR陀螺：《GORN》在2021年7月达成了百万销量，这在VR游戏中是相当出色的成绩。您觉得本作如此热卖的最大原因是什么呢？
Free Lives：现在有更多的游戏了，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很多人认为《GORN》是最好的近战剑斗游戏。这款游戏也极具趣味性，总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看着别人第一次玩它总是很有趣。我认为当VR上没有像今天这么多的好游戏时，《GORN》的出现真的很有帮助！它的表现比我们预期的要好得多，所以我们感到非常幸运。
VR陀螺：《GORN》相继登陆了SteamVR、PlayStation VR和Meta Quest。能否从开发者的角度聊聊这三个平台之间的区别？
Free Lives：我们首先为SteamVR开发了游戏，这也是我们与之互动最多的平台。能够设计一款只需要在非常强大的游戏电脑上运行的游戏，真的很不错。Steam的抢先体验（Early Access）还允许你与粉丝进行非常直接的互动，这对团队在开发游戏时的士气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同时我们得到的所有反馈也让游戏变得更好。
第一代Playstation VR在硬件方面受到更多的限制，PS4与当时的游戏电脑相比性能并没有那么强大，而且VR硬件也使用了老式的Move控制器。尽管如此，索尼仍然设法提供了非常强大的VR体验，所以我们真的非常期待PSVR2，期待它成为一次令人惊叹的体验。
作为一种移动设备，Quest在功率方面也有所限制，但它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完全不受束缚。在没有线缆的情况下可以自由地转身和行动，这可能是玩《GORN》的最佳体验。我们很幸运地与一家非常优秀的本地工作室24bit games合作，他们为我们将游戏移植到各种平台上，使游戏在所有平台上的推广都变得非常容易。
VR陀螺：从《GORN》发售后到现在，VR设备和市场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您对目前的VR市场和未来的发展前景怎么看？
Free Lives：说实话，在《GORN》推出后，我们没有像之前那样继续涉足VR市场。很明显，硬件和游戏的质量都在迅速发展，VR现在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健康、持续的细分市场，拥有大量忠实的粉丝。
VR陀螺：Meta、苹果、索尼等大厂都在筹备新一代的VR/MR头显。Free Lives今后是否还会尝试开发VR游戏呢？
Free Lives：我们很乐意把《GORN》带到尽可能多的平台上，让更多的人能够享受到它的乐趣！我们也想尝试更多的VR Game Jam，看看我们是否做出了人们可能喜欢的东西。但我们目前没有确切的计划要制作VR游戏。
《GORN》的首席程序兼设计师Ruan Rothmann。（图源：Free Lives）
Part.3 暴力美学与幽默感并存，Free Lives的特色
VR陀螺：新作《Anger Foot》已经在Devolver Digital于6月举办的网络发布会上亮相了，非常有Free Lives的味道。有考虑过把本作VR化吗？（在VR里踹门很爽啊！）
Free Lives：《GORN》造成了很多财产损失，有人在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电视。我不确定让他们也像游戏里那样踢会是个好主意! 人们可能会把整个家都毁了的。
VR陀螺：Free Lives在游戏类型和风格选材上非常多变，比如未来的新作《Anger Foot》和《Terra Nil》就是截然不同的风格。这是完全基于作品的灵感创意，还是团队有意往不同的风格做出尝试呢？
Free Lives：我们总是喜欢尝试新事物，我想这就是我们从来没有制作过任何游戏续集的原因。我们喜欢参与很多Game Jam，做很多实验。人们喜欢的和团队想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我们所追求的，有时这可能会导致我们追求一些非常奇怪的项目。我们认为这种多样性让事情变得有趣！
《Anger Foot》（图源：Free Lives）
VR陀螺：Free Lives的多款游戏里都充斥着暴力美学。您是怎么看待此类元素的？是否也对“游戏过度暴力”的指责存在担心？
Free Lives：显然，我们对游戏中的暴力不怎么会感到不适。我认为应该由每个人决定他们对媒介的满意程度，无论创作还是消费。对我们来说，似乎更倾向于做那些看起来根本不现实的夸张喜剧或卡通暴力。我们认为没有证据支持游戏中的暴力会导致人们的行为更加暴力，或是对现实世界的暴力变得不敏感。
在《GORN》中，我们也提供了一种低暴力模式，特别为那些想在无血腥的情况下享受游戏的人准备。在该模式下，所有的敌人都被装满糖果的纸糊皮纳塔所取代。
（编注：皮纳塔一词出自西班牙语，指一种纸糊的容器，里面装有玩具和糖果，在庆典或生日宴会上被悬挂起来，供人们用棍棒敲打。）
VR陀螺：除了暴力美学外，Free Lives还有另一大特色是黑色幽默。开发时如何把握二者之间的平衡呢？
Free Lives：我们发现，人们总是对有趣的游戏反应更大。我们所有的游戏，除了《Terra Nil》和程度较小的《Anger Foot》，全都以幽默作为核心元素。这对我们的团队来说是很自然的，因为我们总是在开玩笑，这也是我们所喜欢的思考和表述世界的方式。看着别人玩你的游戏，看到他们开怀大笑总是让人感觉很棒。
我并不认为我们游戏中的幽默感是特别黑暗的——也许这只是《Broforce》和《GORN》的情况，所以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一个真正的平衡。我们只是试着让游戏尽可能地有趣。《Cricket Through The Ages》是我们的作品之一，具有非常健康的审美和幽默感（尽管……它仍然有一些暴力）。
VR陀螺：您如何看待中国的VR市场？是否考虑将作品在中国的VR设备上发行呢？
Free Lives：实际上，一些来自中国的潜在合作伙伴已经与我们进行了接触，目前正在洽谈! 因此，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但我们希望很快能在中国推出这款游戏。
VR陀螺：感谢您与我们进行对话，预祝新作《Anger Foot》和《Terra Nil》都能取得好成绩！
《GORN》的首席美术Marcelle Marais。（图源：Free Li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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