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师范大学历史系 都兴智
锡伯是起源于我国东北地区的一个少数民族,也是如今祖国多民族大家庭当中的一员。由于历史的原因,绝大多数锡伯人都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先后迁徙到新的地方。现在,锡伯人主要分布在辽宁和新疆,少数分布在吉林、黑龙江、北京、内蒙等地。关于锡伯的族源,迄今为止有三种不同的看法:一种观点认为“锡伯与满洲同源,都是女真人的后裔”[①];另一种观点认为“锡伯即鲜卑的遗民,鲜卑音转为锡伯”[②];还有一种观点认为锡伯与鄂伦春同祖,源于辽代室韦[③]。室韦与鲜卑同属东胡后裔,所以后两种观点基本上是一致的,因此实际上可概括为两说,即“鲜卑说”和“女真说”。笔者赞同“女真说”,本文试略论之。
一、从瓜尔佳氏谱牒看锡伯与女真的关系锡伯的名称出现在史籍上的时间较晚,其早期见于记载的有两个著名人物:一个是尼雅哈奇;一个是超墨尔根。《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以下简称通谱)卷一记:“瓜尔佳氏为满洲著姓,而居苏完者尤著。其先有兄弟三人,长曰佛尔和,次曰尼雅哈奇,三曰珠察。后离居,佛尔和仍居苏完,尼雅哈奇迁席北,珠察由瓦尔喀再迁希昂阿济哈渡口。”《清太宗实录》卷二十五载:“我国原有满洲、哈达、乌喇、叶赫、辉发等名。向者无知之人,往往称为诸申,夫诸申之号,乃席北超墨尔根之裔,实与我国无涉。我国建号满洲,统绪绵远,相传奕世。自今以后,一切人等,止称我国满洲原名,不得仍前妄称。”令人欣慰的是,尼雅哈奇和超墨尔根现在都得到了家谱资料的印证。
家谱一,《满洲苏完瓜尔佳全族宗谱》(以下简称全谱)载:“旧谱于1915年始修,1921年修成。内容有谱序、世系,记载瓜尔佳为满族巨族,八大家之一,族繁时有‘关朝之说’,居苏完者尤著。始祖居苏阿里乌喇达林苏完沃野阿拉哈哈达,其子三:佛尔和、尼雅哈奇、珠察,因@①翎争气离居。长仍居苏完,次迁居西伯,三迁瓦尔喀。珠察六世孙索尔果为苏完部长,世系颇详。”[④]家谱二,《沈阳锡伯族志》锡伯族“关氏谱书”(以下简称沈阳谱)记有始祖以下五代世系:
长房佛尔胡(此祖仍在苏湾哈达地方居住)
次房尼雅哈琪——尼堪达——郭端——多霍伦
——长子蒙库奔
——次子都都
——三子载锡
——四子塔什奔
三房珠琪——苏拉他——扎里达——阿奈——维罗墨尔根
家谱三,《开原大湾屯锡伯族关氏世谱》(以下简称开原谱)。[⑤]谱表前记:“我辈发源之处,名曰多尔济逼拉束湾哈达,由一祖所生三人:长兄名曰佛尔果,次曰尼(雅)哈奇,三曰朱撒。兄弟三人,经征大明时(此句经专家更正,应译为“因斗鹏翅,彼此反目”,见该文注①),长兄在束湾(尼)哈达住留(落户),次弟曾(迁)往西伯(地方),三弟朱撒(来)到西尔卡西口处驻防。”
开原谱所记的佛尔果,即沈阳谱的佛尔胡、全谱和通谱的佛尔和;尼(雅)哈奇即尼雅哈琪;朱撒即朱琪、珠察。经仔细核对,开原谱世系表的前五代与沈阳谱皆合,只是沈阳谱把尼雅哈琪的五世长孙蒙库奔都督官衔错译成“次子都都”,因而把次子译成三子,三子译成四子。两谱在翻译满文原底时使用了同音和音近的不同汉字,二谱所记完全相同。
家谱四,大连发现超墨尔根后裔锡伯族关氏谱书(以下简称大连谱)。[⑥]该谱书系光绪六年由满文原底译成汉文,其满文原谱始修年代不明。谱书前面写道:“原兄弟三人,在彼处已离散了。伊原驻防在苏苏刷觇河札汉多宽地方,一户另户瓜拉佳氏,锡伯奉御玉军汗之子名超,莫勒根衔。之子名奇拉浒,巴图鲁衔。之长子名达吉伦,都督衔;次子名万,都督衔;三子名占,都督;四子名额尔吉马,都督……。”
关于超墨尔根,以往学者们受史料的局限,不得其真解,多认为是指地名。或以为“超是‘超越’之意,超墨尔根就是离墨尔根(今嫩江市)还要远一些的地方。”因而解释为“锡伯人是甘河上源嘎仙洞人的后裔”[⑦];或以为“超是绰儿河,墨尔根即今之嫩江”[⑧];或以为超墨尔根意为“嫩江出叉的地方”[⑨]。其实“超”应是人名。墨尔根,女真语“善射者”、“神箭手”、“贤者”之意,大连谱作“莫勒根”,满语或译作“墨尔根额”、“佛尔恭额”。蒙语发音与女真语同,汉译《蒙古秘史》作“蔑尔干”。大连谱把“莫勒根”译成官衔是不妥的。“莫勒根”与“巴图鲁”加在人名之后是一种称号。超墨尔根是人而不是地名,大连谱所记玉军汗之子超莫勒根即应是清太宗所说的“席北超墨尔根”其人。
二、玉军汗与尼雅哈奇
对照以上谱牒资料,大连谱所记一世玉军汗与尼雅哈奇应是一个人,理由是:
1.他们的始祖原籍是一个地方。沈阳谱记佛尔胡“仍在苏湾哈达地方居住”,开原谱作“多尔济逼拉束湾哈达”。多尔济满语意为“内”,逼拉意为“河”,束湾哈达即苏湾哈达。内河当为苏湾哈达附近之小河名。苏湾又作“苏瓦延”、“刷烟”、“苏斡延”、“苏完”,系满语,意为黄色。哈达是满语“山峰”、“山岗”、“山岭”之意。苏湾哈达即黄色的山岗。《吉林通志》卷20载:“苏斡延岗,(吉林)城西169里。”其地在今吉林省双阳境内。大连谱记“伊原驻防在苏苏刷觇河札汉多宽地方。”苏苏是满语“故乡”之意,刷觇河是“苏瓦延河”、“刷烟河”、“苏完河”之异译,即今双阳河,札汉多宽当指双阳河流域的小地名。
双阳河是明代女真苏完部活动中心地区,双阳即苏完之音转。各谱所记虽略有不同,实际指的是一个地方,即今吉林省双阳。大连谱没有详记“三兄弟”的名字,但“原兄弟三人在彼处离散了”一句即应是指佛尔和三兄弟分离之事。从行文看,原谱的前面很可能是残缺了。奉御是明朝的官衔,玉军汗很可能是其后裔私谥的汗号。玉军汗是三兄弟之中居锡伯的一世祖,与尼雅哈奇当为同一人。
2.尼雅哈奇和玉军汗的后裔同为锡伯族当中显赫的家族。从开原谱看,尼雅哈奇的四代孙多伙伦、五代孙蒙呼奔、六代孙尼雅尼雅哈等皆得封都督;大连谱玉军汗四代孙达吉伦、万、占等亦皆封都督,五代孙卜克蝉、六世孙巴本、七世孙札拉胡七皆有贝勒衔。都督是明朝赏赐给女真羁縻卫所上层分子的最高荣誉官衔,官一品。贝勒即女真语“勃极烈”的音转,意为“大官人”。在同一锡伯部族中绝不会有两个同姓家族同时得封都督之职(而且都是从第四代开始)。两相对照,超墨尔根一支尤为兴旺,直到第七代还有贝勒之衔,所以清太宗称锡伯人为“席北超墨尔根之裔”。
3.尼雅哈奇和玉军汗是同时代的人。从两支人的世系来看,发展的也比较平衡。通谱记,尼雅哈奇的弟弟珠察七世孙索尔果后来又回到原籍作了苏完部的部长,于万历十七年(1589年)同其子费英东率五百户投奔了努尔哈赤。索尔果的孙子鳌拜是康熙初年四辅臣之一,其后裔的家谱最近也被发现。[⑩]现据通谱、鳌拜后裔家谱、开原谱、大连谱作一简单谱表比较如下:
|世次开原谱大连谱珠察鳌拜谱
|1尼雅哈奇玉军汗珠察
|2尼卡达超莫勒根索尔达
|3多伦奇拉浒巴图鲁王札拉达
|4多伙伦(都督)达吉伦(都督)莽喀尼
|5蒙呼本(都督)卜克蝉(贝勒)罗罗墨尔根
|6尼雅尼雅哈(都督)巴本(贝勒)常喀尼墨尔根
|7宁山罕札拉胡(贝勒)索尔果
|8八百图门卫齐
|9倭正(倭扬)吠拉马鳌拜
|10布尔他(布尔坛)张一图多吉里
|11乌力呆(吾尔代)三七格尔坠
|12额尔新撒伦太苏合那
|13关保宁保虎尔敏
|14关依那吉平金龙顺
|15和春厄关希金金福
|16公讷春关文国金永成
|17关裕新关吉龙金中堂
|18关俊彦关世明金洪礼
|19关鹤田关永贵金玉普
|20关大任关明佳金福元
|21关继铮关德全金国×
|22关延山金兆×
从表中不难看出,三支人发展基本平衡,世系达22代之长。日本学者岛田好根据尼雅哈奇是费英东七世伯祖的世系关系考证,认为尼雅哈奇从苏完部迁锡伯的时间在清朝开国(1616年)前200年左右,即明成祖永乐晚年。[①①]其实岛田好按每代30年计,似嫌太长,以每代25年计较为合理,则22代为550年。从现在上溯550年,为公元1447年,即明英宗正统年间,这一时期正是松花江流域女真各部重新分化组合的时代。
当时蒙古也先犯京师,脱脱不花侵辽东。在动乱中,海西等部女真上层分子“率死于也先之乱”[①②],“辽东为之弗靖者数年”[①③]。尼雅哈奇之迁锡伯应和这一历史背景直接有关。从玉军汗的五世孙起有贝勒之称,这应是锡伯首领归属科尔沁蒙古之后的称号(沿用女真人勃极烈之称)。从玉军汗到五代孙实则历四代,约100年的时间,若玉军汗迁锡伯在1447年前后,则其五代孙称贝勒当在1547年前后,这与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科尔沁蒙古东迁嫩江流域的时间是基本吻合的。
通过以上考察可以看出:明代锡伯部族的首领是出自女真苏完部瓜尔佳氏的一支,即尼雅哈奇及其后裔,他们的祖居地是今吉林省双阳。尼雅哈奇是今天沈阳、开原、大连等地锡伯关姓的祖先;尼雅哈奇的长兄佛尔和、弟珠察的后裔后来都加入了满洲,成为今天满族的成员;尼雅哈奇至少有两个儿子,其中以超墨尔根一支为最盛,尼卡达(尼堪达)一支略次之。
三、从其他家谱和姓氏看锡伯族源考察一个民族的族源,仅仅弄清其上层人物(王室、汗室)的族源是远远不够的,还应考察其民族绝大多数成员的族源,才能得出比较客观、比较合乎事实的结论
近年来随着对锡伯族历史研究的深入,学者们发掘和整理档案资料,搜集口碑资料和文物资料。谱牒是重要的文物资料,沈阳、大连、新疆等地现在都搜集到了许多有价值的谱牒,除瓜尔佳氏之外,还有其他姓氏的家谱,这些谱牒资料为探讨锡伯族族源提供了直接的证据。
如沈阳发现的锡伯族《完颜家系谱》记:“若我先远,初生于长白山阴混同江岸。游牧时代,无事迹可考,实为黄色民族,世称亚细亚民族,又谓蒙古利亚民族,乃通古斯民族一部分,即古之东胡肃慎,今之女真满洲部落人也。我之姓氏完颜,与金时完颜阿骨打同宗,世居今之吉林伯都纳磋草沟等处,部落曰西伯满洲。”[①④]这里除了把蒙古利亚人种误成蒙古利亚民族,东胡和肃慎概念相混淆外,明确地记载他们就是金代女真的后裔。锡伯人原来的姓与女真人一样,也叫做“哈拉”,姓的分支称“莫昆(木昆)”。
据查,通谱在74个八旗满洲姓氏之后都记有“康熙时从科尔沁撤回之人”,这无疑就是指康熙三十一年从蒙古科尔沁拨出来的锡伯、卦尔察和部分达斡尔人。其中5锡伯69牛录、卦尔察10牛录、达斡尔5牛录。现在虽然无法分清这74个姓氏各属哪个民族,但其中绝大多数是锡伯人的姓氏应不容置疑。据现有的家谱资料证明,锡伯人的姓氏还有约20个与上述74个不同,但其中绝大多数都与通谱所记的八旗满洲其他姓氏同,加在一起约90几个,这与锡伯族“原有90余个哈拉”[①⑤]的传说相符。
据《锡伯简史》记,西迁伊犁的锡伯族共有29个哈拉,46个木昆,40个汉姓。[①⑥]其中徐、刘、藏三姓原来的哈拉不清,实则只弄清26个哈拉。在这26个哈拉当中,永妥里氏是由于氏族内部矛盾纠纷从英妥里氏中新分出的氏族姓,图木尔齐氏是从图克色里氏族中分离出来的。这样,得其原始哈拉24个。沈阳地区现据家谱资料查到30几个哈拉。[①⑦]把两地区锡伯人的哈拉进行核对,除去重复者,共得40个。试将这40个哈拉与满族的哈拉列表进行比较:
|锡伯姓氏满族姓氏金代女真姓氏
|瓜尔佳氏(关、管)瓜尔佳氏夹谷、古里甲氏
|吴札拉氏(吴)兀札拉氏
|哈斯胡里氏(韩)哈斯呼理氏
|安佳氏(安)安佳氏
|那拉氏(那)纳喇氏纳兰氏
|伊尔根觉罗氏(赵)伊尔根觉罗氏
|宁武图氏(刘)
|胡西哈里氏瑚锡哈理氏
|托库尔氏(陶、拓)
|伊拉里氏(伊)伊拉理氏移剌氏
|额尔克勒氏(鄂)鄂勒绰罗氏
|富察拉氏(付)富察氏蒲察氏
|札库里氏扎苏里氏
|杨吉尔氏(杨)杨佳氏
|巴雅拉氏(巴、白)巴雅拉氏
|郭洛佳氏(郭)郭洛佳氏
|郭尔佳氏(郭)郭尔佳氏
|苏木尔氏(苏)舒穆鲁氏石抹氏
|温都尔氏(温、文)温都氏温敦氏
|韩吉利氏(韩)
|翰雅拉氏(韩)哈尔拉氏
|郭罗罗氏(郭、国)郭罗罗氏
|何叶尔氏(何、贺)赫叶勒氏
|图克色里氏图色理氏
|觉罗氏(肇、赵)觉罗氏
|孔果尔氏(孔、巩)孔果络氏
|华西哈尔氏(华)
|果尔齐氏(郭、高)果尔吉氏
|札思胡里氏(礼)札思瑚理氏
|吴雅氏(吴)吴雅氏
|付佳氏(付)付佳氏
|卜占那氏(卜)
|卜库索里氏(卜)
|英图里氏(英、永)
|赫舍里氏(康)赫舍哩氏纥石烈氏
|布尔察氏(卜)布尔察氏
|格齐勒氏(葛)格齐勒氏
|完颜氏(王)完颜氏完颜氏
|何舍哩氏(胡)赫舍哩氏纥石烈氏
|白雅拉氏(白)巴雅拉氏
从表中可以看出,锡伯族40个姓氏中有33个与满族姓氏相同,占82.5%,有的姓氏则与金代女真人的姓氏一脉相承。其中与满族不同的7个姓氏,已知卜占那氏是个蒙古姓[①⑧],其它6姓有三种可能:一是像图木尔齐氏、永妥里氏一样,系后分出的氏族姓氏;二是原哈拉在汉译时用了不同的汉字;三是达斡尔人的姓氏,因当年锡伯人南迁盛京时有5牛录达斡尔人在内,他们的后裔都融合在锡伯族之中。
谱牒资料绝非向壁虚构,姓氏有着比较牢固的稳定性,一般是不会轻易改动的。在现有的40个锡伯姓氏中,没有发现一个与鲜卑的拓跋、宇文、慕容、长孙、独孤等姓氏相同或音相近者。据此,只能得出锡伯族源出女真的结论。所以,仅据锡伯与“鲜卑”音近,而把一个80%以上姓氏与满族姓氏相同的锡伯族说成是鲜卑的后裔是实在无法使人信服的。
四、从语言和习俗看锡伯族源
语言是构成民族共同体的重要特征之一,对锡伯族语言进行历史考察也证明其族源是女真而不是鲜卑。关于锡伯的语言,清人博明希哲的《西斋偶得》记“其语言近于满洲”。《侍卫琐记》则说锡伯语“非清非蒙”。据语言学家研究认定,锡伯语属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满语语支,应与满语同源于女真语。在现在查到的锡伯口语中,也多与满语相同。[①⑨]
持锡伯源于鲜卑说的学者认为:锡伯人原来说的是蒙语,归清后改说满语,逐渐失去了原来的语言。对此,已有学者论证其不可能。[②⑩]我认为锡伯人虽然在明末清初隶属于蒙古科尔沁部,但他们基本上还是“聚族而居”。从他们的上层分子还自称贝勒来看,说明仍有相对的独立性。这种政治上、居住上的相对独立就决定着他们绝不会丧失自己的传统语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锡伯人原来说的是女真语,隶属科尔沁后,受蒙语的一定影响,其语言发生了一些变化,与满语基本相同又有一定区别,所以在外族人听来才会有“非清非蒙”或“其语言近于满洲”的印象。
从习俗来看,锡伯与满族相同而又异于东北其他各族的风俗有四:
其一,锡伯和满族都忌食狗肉。他们平时都不戴狗皮帽子,不铺狗皮褥子,这种禁忌最早是出于对狗的珍爱。狗是人类最早驯养的家畜之一。锡伯和满族的先世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为了自身的生存,长年出没于山林之间,狗是他们狩猎最得力的帮手和伙伴,加之狗又有忠于主人的本能,所以他们特别喜爱和珍重狗,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忌食狗肉和不用狗皮的习俗。
其二,锡伯和满族都有以活马祭祖的习俗。锡伯族的男祖先称“海尔堪玛法”,供在西屋外的西墙上,墙上有龛,内放祖宗匣子。逢年过节,叩头礼拜,还要把自家心爱的好马献给祖先。祭祀时先用羽毛或红布条系在马尾上,然后将马牵到神位前,表示供祖先骑用。献给祖先神位的马不准妇女骑乘。[②①]满族的男祖先供在西屋内的西墙上,也有祖宗匣。年节时除杀猪祭祖外,也有祭马的仪式。祭祀时挑选一匹雄健的公马,牵到祖宗神位前,由本家族的萨满用满语褥告。这匹马被称作“祖马”,不但不许女人骑乘,而且拉车时也不准女人坐车。[②②]
其三,锡伯和满族都有祭祀生育女神的习俗。满族人祭祀的女祖先叫“佛托妈妈”,俗称子孙娘娘。它是一个用布或纸做成的口袋,内装一条长三四丈的五彩丝绳,绳上拴布条,俗称子孙绳。有的在口袋里还装有一个裸体的女性木偶。佛托妈妈口袋平时挂在祖宗神位之旁,过年时将子孙绳扯出,一头拴在祖宗板上,一头拉到门外。佛托妈妈是满族先世对生育女神的崇拜。“佛托”是女真语,满语“佛我”即“佛托”之音转,意为女性生殖器。在吉林省珲春曾发现一女性木偶,腹下刻有象征女阴的菱形符号。[②③]所以可以认为,佛托妈妈就是最早的女阴崇拜。
锡伯族的女祖先称“喜利妈妈”,其形制基本与佛托妈妈相似,只是有的彩绳上除拴布条外,还拴有小弓箭、猪羊距骨、摇车、铜钱等物。年三十将长绳扯出,一头拴在屋内西北角,一头拴在东南角。据有的锡伯老人讲,祭祖时也比较神秘,平时喜利妈妈的口袋也不许乱动。我认为喜利妈妈和佛托妈妈就是一种神的不同叫法,理由是:虽然彩绳上所拴的东西和绳子拉扯的方向略有不同,但其形制、祭祀时间、方式大体相似,都是一种没有文字记载的最原始的宗谱。“喜利”是锡伯语“延续”之意,“喜利妈妈是保佑子孙繁衍的神灵”[②④],与佛托妈妈一样,也是生育女神。
其四,锡伯和满族都以柳树为生育保护神。锡伯族把自身的繁衍与柳树联系在一起,供奉柳树神翁,锡伯语称“佛多霍玛法”。他们把柳树神视为保护降生的神灵,用柳板制做小孩摇车,婴儿夭折,用柳枝捆绑。成人死后,在坟上插柳枝,或用柳木杆挑招魂幡。[②⑤]这和满族称佛托妈妈为“柳枝娘娘”是一脉相承的。满族人认为柳树就是他们的祖先,称佛托妈妈为“柳枝求福之神”。满族人当中流传着柳枝、柳叶变成祖先的传说,在祭祀佛托妈妈时,常常是一头拴在祖宗板上,一头拴在柳枝上。
五、锡伯部民构成明末清初,锡伯人主要分布在齐齐哈尔以南至嫩江下游、洮儿河流域和今吉林省扶余县一带,构成该部主要部民的女真人是本地土著,还是从别的地方迁来的,这也可以由通谱和其它谱牒资料互相印证。经查对,通谱记“从科尔沁撤回之人”有传者共287人,其中世居吉林乌喇(今吉林市一带)的最多,为81人。其次是世居白都讷(今扶余县伯都讷)者,为72人。世居哈达地方(今辽宁开原市东哈达岭)者为23人。世居苏完(今吉林省双阳)者18人。其余还有世居松花江地方者7人,长白山者7人。通谱敕修于乾隆九年,当时锡伯人早已从齐齐哈尔、伯都讷、吉林乌喇三城迁往盛京和北京等地,故所谓“世居之地”当指锡伯人的祖居地,而不是新迁地。
从家谱资料看,沈阳锡伯族瓜尔佳氏宗谱记:“原居吉林伯都讷磋草沟人氏”、“原籍伯都讷城属界错草沟驻防”;哈什胡里氏家谱记:“于康熙三十九年,再由伯都讷迁入盛京”;何叶尔氏家谱记:“始祖原为妹妹江齐齐哈尔达尔札齐人”;宁武图氏家谱记:“始祖藤格里先人,曾居满洲长白山悟拉山西北伯都讷各地”;伊尔根觉罗(赵)氏家谱记:“先世系长白山西伯部落地方人氏”;安姓家谱记:“原籍英城子(今吉林英城子)”;吴姓宗谱记:“我吴札拉(昊姓),原系伯都讷磋草沟锡伯人也”。[②⑥]
可见绝大多数锡伯人都是伯都讷和松花江流域的土著女真人,少数来自嫩江流域,这和通谱所记是一致的。所以我认为,构成锡伯部的主体部民应是元明时期的海西女真人。从一个部落有90多个姓氏来看,该部应是由许多海西部落遗民逐渐迁徙而构成的一个新的部落群体,该部的形成时间不会早于明英宗正统年间。
由以上论述可以证明,杨宾《柳边纪略》记锡伯“土著自言与满洲同祖”、《满洲源流考》记清太宗称“我与尔之先世本是同源”、《乃济陀音二世传》记康熙帝对活佛说:“(科尔沁)那里有我们满洲人锡伯、呼勒沁(即卦尔察)部落”都是可信的。需要说明的是,清太宗既称“我与尔(锡伯)之先世本是同源”,又在天聪九年上谕中说“我国原有满洲、哈达、乌喇、叶赫、辉发等名,向者无知之人,往往称为诸申,夫诸申之号,乃席北超墨尔根之裔,实与我国无涉”。多数学者认为,“诸申”就是女真,太宗在这里称超墨尔根之裔是女真,而不承认满洲等部落是女真,这与“我与尔之先世本是同源”显然是自相矛盾的。
其实这完全是曲解了“诸申”一辞。“诸申”在这里并不能作为族称女真来理解,而是有“属部”、“部曲”、“臣仆”之意。锡伯部当时隶属于科尔沁蒙古,是科尔沁的属部,故称其为诸申。
关于锡伯的族称,我赞同“cuò@②草”一说,因在锡伯人的家谱中多记有“伯都讷错(磋)草沟”这一地名。“错草”、“磋草”即“cuò@②草”之异写。先是以地貌特征命地名,然后以地名命部落之名,最后成为族名。许多学者均已论及,在此不赘。
注:
[①]《满洲源流考》。
[②]《朔方备乘》卷17。
[③]赵展:《锡伯族源考》,载《社会科学辑刊》1980年第3期。
[④]《满族大辞典》第806页。
[⑤]关鹤童:《开原大湾屯锡伯族关氏世谱及其涉及的有关问题》,载《满族研究》1990年第4期。
[⑥]瀛云萍:《锡伯族源新考》,载《满族研究》1988年第1期。
[⑦][②④]吴克尧、曹熙:《锡伯族源新考》,载《锡伯族史论考》,辽宁民族出版社1986年出版。
[⑧]徐恒晋、马协弟:《锡伯族源考略》,载《锡伯族史论考》。
[⑨]铁玉钦:《沈阳太平寺及锡伯碑文杂议》,载《锡伯族史论考》。
[⑩]瀛云萍:《鳌拜后裔家谱的发现及其有关问题》,载《满族研究》1989年第2期。
[①①][日]岛田好:《锡伯卦尔察部族考》,载《满洲学报》第6期。
[①②]《抚安东夷记》卷一。
[①③]《殊域周咨录》卷24。
[①④]《沈阳锡伯族志》,辽宁民族出版社1988年出版。
[①⑤][①⑥]《锡伯简史》,北京民族出版社1986年出版,第79页;第81页。
[①⑦][②⑥]王俊:《沈阳地区锡伯族调查述略》,载《满族研究》1987年第4期。
[①⑧][②⑤]《锡伯族的历史与文化》,新疆人民出版社1989年出版,第113页;第181页。
[①⑨]《锡伯族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0年出版,第130页。
[②⑩]玛纳:《锡伯族早期历史初探》,载《满族研究》1990年第4期。
[②①]《满族简史》第134页。
[②②]宋德胤:《满族风俗纪略》,载《民间文学》1981年第6期。
[②③]程迅:《满族女神——佛多妈妈考辨》,载《社会科学战线》1986年第4期。
字库未存字注释:@①原字孑加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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