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献平作序)
越来越觉得,诗歌是人内心和灵魂的事情。凡爱诗歌写诗歌的人,大抵是极其注重自己内心精神和灵魂质量建设的,当然,诗歌与人,人和诗歌的关系,也是天地之灵气、隐秘存在与人的一种全方位的呼应。天地不言,而人言之,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类的文字和文化,已经不是自我的一种发明与功能了,且具备了为天地立心的神圣使命。
很多年前,当我写诗的时候,那些句子,我不知道从何而来,为什么出现在我的笔下。及至再写诗,感觉依旧如此,懵懂而又新奇。现在,我虽然经常写诗,但对诗歌来处,却依旧难以说清。我相信,顾中华写诗的时候大抵也是如此。从籍贯上说,他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乡亲之一,我们都是燕赵大地的人,也都是冀南所属。从职业上说,我们都是中国军人。只不过,我几年前离开了,他至今还在服现役,而且在我们那一带,他的现状是令人敬佩且羡慕的。再者,我们都是喜欢写点东西的军人,身体里有着军人的血性,也有着边塞诗一般的英雄梦想、家国情怀与儿女情长,也有着基于现实的现代性思考。当然,更重要的是,诗歌乃至文学和文化,始终是灵魂层面的事情。
在此之前,我们只是认识,也在工作场合见过几次面。其中一次,我去北京,他去我住的地方看我,并把我送到机场。这样的老乡情谊,令我温暖。直到有一天,我才意外地发现,顾中华也在写诗,而且很勤勉,一出手就很“上道儿。”这令我吃惊。读到他的诗歌作品,我在心里暗暗说道:“诗歌这通神的文学体裁,真的是‘通灵’的。她会在某些时刻,给予某些人以准确无误的启发,不论是电光石火,还是持续的敲击。”顾中华的诗歌写作大抵如此,我相信,他也是那种某一时刻忽然受到“天启”一样的人,而且是我们燕赵大地,冀南平原上的军旅赤子。
他的《诗意成语》是一个洋洋洒洒的系列,读到他这一系列作品原稿的时候,我有些惊异。首先,顾中华的选材非常特别。成语,是中华文化的结晶,是无数人在世间的经验总结和集合,其中有氤氲缭绕的人间烟火,有冥想天地的空间思维,有关乎现实的警醒之语,更有超乎尘埃的至纯真理。从某种意义上说,每一个成语都是一首诗,极其浓缩和简练,也极其丰富与多维。顾中华能抓住这个题材和丰富资源,进行诗歌写作,这本身就是一种精于选材的表现。
其次,顾中华的《诗意成语》关注的是词语本身在当代焕发出的新意。他没有沉浸在成语释义之中,也没有按部就班地把诗歌写成成语的“白话版”,而是匠心独具,慧心再造,使得流传千年,人人会说的普通词语老树换新颜,旧枝开新叶。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诗歌题材和形式,给人耳目一新之感。第三,顾中华的《诗意成语》秉承了一种源自中华文化与智慧结晶的悠久传统,在新的时代与历史条件下,对这些成语进行了有效的、别致的诗意调剂,有着再创造,再提升,再漫漶的魅力与趣味。
关于这些,在他的《刻舟求剑》《庄周梦蝶》《买椟还珠》《作茧自缚》《投笔从戎》《一叶知秋》《滥竽充数》《掩耳盗铃》《凿壁偷光》《守株待兔》等等作品中,可以看到其中的端倪和风采。我最欣赏的,是顾中华在诗歌当中那种化腐朽为神奇,将旧事赋予现代意义的能力。如他的《十面埋伏》,就很诗意和灵动地传达了一种悲怆和激烈氛围,并将之引入到一种新的人生境界,并且提升了判断和认知的范围与内涵。再如他的《草木皆兵》,其中充斥着的,是军人的冷静和审慎,也有基于理性的观察与发现。还有他的《蚌病成珠》《杯弓蛇影》等等,都体现了顾中华以军人角度,诗人眼光去重新解构古成语的锐利与思辨,更是顾中华之人生阅历与观世察事之思想和境界的一种体现。
诗歌最强调意味和感染力的,也是触动和深入人心,雷电一般撞击人的精神和灵魂的一种体裁。很多时候,诗歌可能更需要“润物细无声”与“惊回首,离天三尺三”的润泽能力与震撼性。但我相信,诗歌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如何打动人,启发人,惊艳人。无论是哪一种工作和艺术门类,其根本性的东西,就是创新,不断地创新。顾中华这样基于成语的诗歌写作,形式上无异是新鲜的,也是少人这么做的。因而,他的这一系列作品,已经做到了“惊艳”这一层面。细读之中,相信每个人都会从中觉得了一种昂然蓬勃,或者润泽无声的“渗透”,更有一种掩卷之后的“会心一笑”与“豁然开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