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其中描写音乐的名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大弦小弦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更是脍炙人口，深入人心，但是，如果说这首诗里有一个外国人，您会不会感到非常奇怪呢？
实际上，这真的可以有。
咱们先一起回顾一下琵琶女的身世——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琵琶女自言身世时，提到了不少人物，如善才、秋娘、五陵年少、弟和阿姨等，其中的善才是当时对优秀琵琶演奏师的尊称，而这个称呼就来自于一个外国人的名字。
这个外国人就是有着中亚血统的琵琶师曹善才，他的父亲曹保保和他的儿子曹刚都和他一样是杰出的音乐家，而且他们一家祖孙三代曾多次出现在唐代著名诗人的作品里。
看到这里，有的朋友肯定会说：“曹姓是典型的中国姓氏，为什么曹保保家族属于中亚人呢？”这就要说一说历史上的一个专有名词——昭武九姓。
先秦时期，西北地区的乌孙、月氏等游牧民族曾经在河西走廊一带生活，并且建造了一座昭武城，于是这些民族的上层贵族就都以昭武为姓。西汉初期，这些民族在匈奴的侵扰下被迫迁移到中亚地区，但仍然保留着昭武这个姓氏。
后来，乌孙、月氏等民族的后裔粟特人在中亚建立了许多绿洲小国，其中最著名的九个
是康国、史国、安国、曹国、石国、米国、何国、火寻国和戊地国。
隋唐时期，昭武九国的商人频繁来往于中亚和中原之间，有的还在长安、洛阳等大都市定居下来。在和中原汉人交往融合的过程中，来自昭武九国的商人们就以国名作为他们的姓氏，于是，昭武九姓就诞生了，而曹保保家族的曹姓就是其中的一个。顺便说一下，曹保保的祖先曹婆罗门和他的儿子曹僧奴、孙子曹妙达都是南北朝时期的著名琵琶演奏家。
曹保保曾为唐朝皇宫的御前供奉，擅用右手“抹”和“挑”，与当时擅用左手“拢”和“捻”的王芬并称为“王左曹右”。
曹保保的儿子曹善才则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但名满长安，还频频出现在大诗人们的笔下，白居易的《琵琶行》以外，元稹的《琵琶歌》和李绅的《悲善才》都写到了曹善才，后者尤其值得一提，因为这是李绅特意为曹善才而做的一首长诗——
穆王夜幸蓬池曲，金銮殿开高秉烛。东头弟子曹善才，琵琶请进新翻曲。
翠蛾列坐层城女，笙笛参差齐笑语。天颜静听朱丝弹，众乐寂然无敢举。
衔花金凤当承拨，转腕拢弦促挥抹，花翻凤啸天上来，裴回满殿飞春雪……
李绅当年曾在长安为官，非常喜欢欣赏曹善才的琵琶演奏，后来他被贬岭南离开了长安，当他九死一生返回京都时，曹善才已经不在人世了，于是他就写下了这首堪称歌咏音乐之佳作的《悲善才》，窃以为，其中的“秋吹动摇神女佩，月珠敲击水晶盘。”两句不输于白居易《琵琶行》里的“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其实，白居易也是曹氏琵琶演奏的超级粉丝，他曾经写过一首《听曹刚琵琶兼示重莲》：
拨拨弦弦意不同，胡啼番语两玲珑。
谁能截得曹刚手，插向重莲衣袖中。
和白居易一样，刘禹锡也痴迷曹刚的音乐艺术，他的一首诗题目就叫“曹刚”，全诗如下：
一听曹刚弹薄媚，人生不合出京城。
有趣的是，刘禹锡在描写琵琶演奏时也强调了大弦和小弦截然不同的艺术效果，“大弦嘈囋小弦清”自然会让人想起《琵琶行》中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而其后的“一听曹刚弹薄媚”则好像在告诉我们《琵琶行》里的琵琶女弹奏的可能是一首名为《薄媚》的曲子。
《夜狼文史工作室》特约撰稿人：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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