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小小的平凡的农村里。

记忆里的冬天总是非常的寒冷。一到这时候,庄稼地里也没什么活计,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被困在家里。

那时候,冬天里只要能下上一场大雪,几乎整个冬季都不会融化!房子顶上、道路中央还有漫天的原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暖春兔子的(我的儿时记忆之冬天)(1)

我就守在家里的火炉旁,一遍遍重复看家里本来就不多的那些书,以至于很多章节我到今天依然倒背如流。

村子里可供我看的书太少了。就像每到冬季,家家户户过冬的蔬菜“储备”一样。

冬天快来临的时候,父亲会带着我们兄弟两个到白菜地里。在那儿,一颗颗硕大浑圆的白菜正等待收割。

我们不用花费力气把白菜运回家,只需就地挖一个深坑,将白菜一颗颗码齐,再覆盖上黄土。

这是天然的“冰箱”,这些白菜一整个冬天也不会坏掉,需要吃的时候就去挖上几颗。

除了白菜,过冬可供我们“享用”的蔬菜,就是“吃不完”的红薯、白萝卜--这两样都躺在我们家房后的地窖里。

日复一日。

多年以后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 从那时起一直到工作以后很多年,我几乎都没碰过白菜、红薯和白萝卜。

暖春兔子的(我的儿时记忆之冬天)(2)

单调的食物和每天的无所事事,把每个冬天都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到处是一片沉寂,没有生机,也没有乐趣。

唯独让我难忘的,就是冬天里,父亲带我一起去山上,到野地里,去“套”兔子,这是我们改善伙食的唯一办法。

父亲带着我,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头上戴着顶军棉帽,将两只通红的耳朵紧紧地包裹住。脚下穿着母亲用当年新采的棉花絮成的棉鞋,那鞋底是母亲一针一线、熬了多少个晚上才纳成的。

就这样,我们出发了。

刺骨的北风、小腿那么深的白雪,是兔子的“盟友”。我们刚一穿过村子旁边的小树林,他们就肆虐地发威,想把我们赶回去。

可是,没那么容易。

我吸溜着不争气的鼻涕,踩在父亲刚踩出的脚印上,这样可以省不少力气。与此同时,对野味的幻想激发出无穷的动力,激励我们义无反顾地向前进!

暖春兔子的(我的儿时记忆之冬天)(3)

父亲是“套”兔子的能手,他可以通过兔子的脚印判断出它们每天觅食的路径,也有时候,是靠敏锐的洞察力,发现某个干枯树枝旁的几粒兔子屎,只消在旁边的枯草中下点功夫,就可以发现兔子的住处。

要知道“狡兔三窟”,所以这种技能尤为可贵!

然后,我们在兔子的“居住地”附近,或者在它们每天必经的路上,用几近透明的钢丝布下一个圆形的陷阱。

兔子的眼睛长在两边,看不到自己的正前方向。一旦脑袋钻进“套”子里,越挣扎就会绑得越紧。

暖春兔子的(我的儿时记忆之冬天)(4)

每当父亲认真做这些布置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他老教育我和弟弟,“要听老师和家长的话,不要老想着玩,心思都用到学习上!”。

我看着沉浸在“套”兔子喜悦中的父亲,心中总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感。那一刻,好像我是“大人”,他是“孩子”。

指不定他小时候多顽皮呢......

快到天黑的时候,我们开始返程。

我们走得浑身是汗,汗水浸湿了棉袄,棉袄紧贴在身上。无情的冷风总是能从各种角度钻到身体和衣服的缝隙里,搅得人很不舒服。

我们就这样走着,昂起头,看到灰蒙蒙的天,加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雪皑皑的大地。父亲和我被衬托得格外孤单。山的轮廓慢慢迷失在夜色中,不知道什么鸟在咕咕的叫着,月亮静悄悄的爬到了半山腰。

可我心里暖暖的。

暖春兔子的(我的儿时记忆之冬天)(5)

回到家,想到第二天可以去田野或者山上收获野味,我总是夜不成寐。

天黑得很早,村子里静得出奇,我兴奋难耐,巴不得天早早亮,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一颗小心脏“砰砰”地跳着。

我仿佛都可以听到野兔的脚步声,吱吱呀呀地奔向我们布下的陷阱......

父亲的神奇就在于,他从不空手而归。第二天,他总能收获一到两只野兔。

一夜的冷空气已经把兔子冻得僵硬,它们被父亲用棍子挑起,抗在肩头。我和弟弟早早跑到房顶上,期盼着父亲归来,像盼望着荣归故里的英雄一样!

父亲从不让我们参与野兔烹饪的过程,他是一名退伍军人,在部队的时候偷闲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直到浓浓的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我们的口水都快流到大街上了。

村子里所有同龄人的艳羡,把我和弟弟的这场“极乐盛宴”推向了最高潮。

我们俩张大嘴巴啃咬着,吧唧吧唧咀嚼着,慢条斯理吞咽着,把这过程尽可能地拉长,延长这幸福的感觉,在伙伴们渴望和嫉妒的眼神中,忘乎所以。

多年以后,我从工作的城市回家过年。

村子里家家都有了取暖装备,有的是暖气片,有的甚至装上了地暖。随意推开任何一家亲戚或朋友的家门,迎面都扑来一股怪异的升腾的热气。

村子里再也没有一场雪可以贯穿整个冬季。

我突然问起,现在还有人去山里“套”兔子么?

“山里哪还有兔子啊……你想吃,你小学同学老杜开了个人工养殖场,那里多的是!”

我默默地微笑,一边点头一边喃喃地说,“养殖的好,养殖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