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的粪箕(怀念粪箕子)(1)

粪箕子

粪箕子(读音 fèn jī zi),也叫粪箩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前,鲁西南农村几乎家家都有的农用工具。它是用荆条、白蜡条等编成,底筐形状像簸箕,有鼻子梁(成“人”字型)连接背梁(成“?”形状)组成的提梁。手艺好的人,编得细致密实,不大不小,比例匀称,背梁与鼻子梁粗细过度合理,不深不浅,背在身上舒适耐用。它主要是用来盛农产品、种地、施肥(盛粪)用的。还有一种底筐是圆形,“U”型提梁,用时可以跨着也可以用木掀杠扛着。

《诗经》:“采采芣苢,不盈顷筐。”这种“顷筐”,就是前低后高的草筐,这是我鲁西南的粪箕子的始祖。《诗经》里这句话的意思是采了很多车前草,只是还没装满顷筐。芣苢,车前草。我小的时候背着这样的草筐薅草,也常常“不盈顷筐”。初中学的《列子》——《愚公移山》里,有一句:“箕畚运于渤海之尾”里的“箕畚”就是粪箕子!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要种地,先积肥。土地所用的肥料来源基本上除了人畜粪便,再就是家家积攒的一些灰土。除了人为因素外,因为没有足够的肥料,庄稼就长不好,年年粮食不够人吃,能喂得起猪的没有几家,牛马驴骡的就更不用说了。于是一年四季背着粪箕子捡拾粪便,就成了庄稼人是否勤俭、是否会过日子的重要标志,随时随地肩背着一只粪箕子,俨然一位勤劳人佩带的徽章一般,如果哪个出门忘了背上粪箕子或者背上粪箕子而里面没有捡拾到多少粪便,是会被人耻笑的。1974-75年学校号召勤工俭学,每个学生都要捡粪,捡粪多的还发奖状。我的同位刘国庆父亲是给生产队喂牲口的,每天早晨都扛满满一箩头牛粪到校。有时也联系我们几个同学,五更时到牲口棚每人都装满一箩头牲口粪。我们班还获得拾粪先进班集体。期末时每人都奖励一枝铅笔,那是“光荣啊”!现在想想“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60年代的粪箕(怀念粪箕子)(2)

老远看到有一坨粪,便飞快地跑过去。放下粪箕子,把粪箕子口对着粪,娴熟地用粪耙子把粪搂到粪箕子里。动作要快,干净利索,不能拖泥带水。掌握不好力度速度和角度,把粪弄碎了,一塌糊涂,不只麻烦,也很没面子。显得拾粪技术不过硬,不够专业。一顿操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美收宫,满满的获得感和成就感!

除此外,放学、放假后,天天扛着粪箕子去地里薅草的事真干得不少。也不知咋的,那时候地里草也不多,不像现在农田“草盛禾苗稀”,不打除草剂都不行。跑了几里地远,薅草满满一粪箕子,扛着回家,压的呲着牙咧着嘴,走走歇歇。到家后,把草剁碎,用水淘了,喂牲口。每年春天爷爷都买一头牛犊、一头驴驹,秋天都养大了再卖掉,能收入百十元。家里还养着鸡、猪、羊。割的草多了,也晒起来,冬天喂牲口或卖钱。我的爷爷冬天总是吃过早饭就扛着粪箕子下地了,回来往往是一筐“绿”麦苗,水萝卜棵等野菜,除了喂牲口外,水萝卜棵(学名离蕊芥)做糊涂特别好喝!

实行生产责任制后,化肥在历史舞台上的登场亮相,导致了粪箕子这一为土地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农家工具的使命终结。从此,它被庄稼人遗弃在堆放杂物的旮旯里、猪圈边、磨道里……天长日久,日晒雨淋,慢慢地就变成了一堆腐烂而破败不堪的烧柴了。但我爷爷一直扛着粪箕子下地,直到他95岁寿终的前一天。下葬时,陪伴他的粪箕子也埋入坟内,这是他的遗嘱。

60年代的粪箕(怀念粪箕子)(3)

地还是那块地,人还是那个人,种出来的粮食却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味了!蔬菜也不是无公害绿色蔬菜了!“没有肥料臭,哪来的五谷香?”我们丢弃的不仅仅是捡粪的工具,而是丢弃了让人们吃着放心的粮食、蔬菜,和赖以生存的食品安全责任感。

本来以为粪箕子就这样永远地退出了农具的历史舞台,可怎么也没想到,在改革开放40年后的今天,它依然存在着并偶尔被庄稼人利用着,它依然被称作粪箕子。农闲时的庄稼人又亮出当年编织的手艺,编上一只崭新的粪箕子,走亲访友,赶集上店,依然背着它。粪箕子里也可能放一捆鲜嫩的蔬菜,也许是从集市上买回的水果……前些日子,我下乡调研,曹县倪集、古营因柳编而闻名的地方,竟将粪箕子编织成了柳编艺术品,出口到国外等地,不得不佩服庄稼人将功用挖掘发挥到了极致。

粪箕子这一本该绝迹了的农用工具,之所以又偶尔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也许不只是因了它结实耐用,背着舒适,装盛物品的便捷,似乎更多的是生活富裕起来了的人们,对过去的岁月一种独特的怀旧方式吧。

作者:孙智敏 曹县第三中学高级教师,曹县乡土历史爱好者,曹县政协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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