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合欢花,像一把把展开的羽扇,又像一只只小鸟头上的锦冠。合欢花嫩蕊纤细柔长,前端粉红尾部亮白,丝丝条条、绒绒团团。一簇簇一朵朵的粉花,点缀在青蒙蒙的翠烟绿波间,随风曼舞,犹如轻浮的红云,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白天热浪翻滚,夜间溽暑漶漫,“摇扇无以引微凉,开轩不见流清风”。枯闷无聊,便于书架上抽出一本介绍植物文化的书籍闲读,意欲在葳蕤草木间、平仄诗句里觅得一丝幽凉。
配图来自网络,下同
无意间,翻到一段关于纳兰性德与合欢花的文字。想必康熙二十四年的农历五月,也如今天这般酷热难耐,词人于是邀了文友相聚消暑。酒意阑珊,便唱和诗词。是日,庭前两棵合欢树开得正盛,青碧枝叶映衬下,一朵朵粉红色花朵,丝丝绒绒、团团簇簇,格外惹眼。因了合欢花又名“夜合花”,于是相约以《夜合花》同题作诗。那日,词人写的是一首“五言”:“阶前双夜合,枝叶敷华荣。疏密共晴雨,卷舒因晦明。影随筠箔乱,香杂水沉生。对此能消忿,旋移近小楹。”
不意,眼前的两棵合欢花,又使词人念起已故八年的亡妻。“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内心忧伤引发旧疾,迁延七日而逝,年仅三十岁。一首《夜合花》,遂成绝笔……“天妒英才”,掩卷唏嘘不已。也正是这段文字,让我想到当下恰是合欢的盛花期,记忆中高新区合欢街两旁遍植高大合欢树,现在应是满街一树树绯红的合欢花,遂决定第二天去访树观花。
心中念着此事,第二天下午下班早早离开办公室,特意绕道至合欢街。然而从街头到街尾,我未找到一棵合欢树。不知哪年,合欢树早已全部换成了法桐。
站在合欢街上,我怅然若失,就近在法桐树下找了一条石凳坐下,久久未动。天色向晚,偶有微风吹过,恍惚觉得缕缕晚风中仍裹着丝丝合欢花香,身边的法桐树也变回了秀美的合欢树……
东起瑞达路、西至丁香里,合欢街两旁的合欢树都有碗口粗细。合欢为豆科合欢属植物,又名夜合欢、绒花树、马缨花、合昏花等。一株株合欢枝繁叶茂,树型清秀,高冠如盖,浓荫蔽日,正如《本草图经》中描述的那般“木似梧桐,枝甚柔弱”。经年的老枝俊逸蜿蜒,而在看似细脆的枝头又分生着七八条翠绿如玉的嫩条。嫩条上对生着两排细小而繁密的叶子,状若蜂翼,细似米粒。轻风吹过,枝叶婆娑的合欢树,翩跹缠绵,远望如一团团荡浮的翠烟、一浪浪潺涌的绿波。
盛开的合欢花,像一把把展开的羽扇,又像一只只小鸟头上的锦冠。正如诗中写的“妙手仙姝织锦绣,细品恍惚如梦”。合欢花嫩蕊纤细柔长,前端粉红尾部亮白,丝丝条条、绒绒团团。一簇簇一朵朵的粉花,点缀在青蒙蒙的翠烟绿波间,随风曼舞,犹如轻浮的红云,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太阳落山后,住在附近的居民和企业员工都爱到合欢街上散步乘凉。尤其是爱意深浓的情侣,更是喜欢牵着手在合欢树下流连徜徉。夜色里,合欢树叶如同含羞草似的,早已将叶子收缩闭合了起来。它们就像是懵懵懂懂的怀春少女,虽然紧捂着耳朵,但难免会听到一句两句树下随风飘来的情话,不觉间绯云已飞染双腮。而在树下,行人过处,朵朵合欢花从枝头随风旋落,浅浅地铺满了他们身后的路面……
花落了,我的梦也醒了。
在2000年初到高新区工作时,单位离合欢街相距不足两里,夏夜常到合欢街上乘凉。最近几年单位搬迁,遂去的少了。不想那一树树的合欢花,却也成为永远的记忆。
上周四,与一位同事闲聊,偶又谈及合欢树。这位“老郑州”告诉我,在他印象中太康路两旁栽有许多的合欢树,“西至铭功路,东到人民路此间路段的太康路上,数十年的合欢树绵延数里”。周日下午,恰好天晴,便兴冲冲去太康路寻树。但从铭功路行至人民路,沿途只找到四棵合欢树。与旁边枝繁叶茂的法桐相比,合欢树叶垂枝低、无精打采。况且在这四棵树中,只有一棵开着稀疏的粉色花朵,另有一棵已近枯死……
一树合欢,多样心境。在浓情蜜意的情侣眼中,合欢花是繁花似锦的欢愉和甜蜜;在纳兰性德眼中,是繁花易落的无奈和悲伤;而于我,则是寻而不得的遗憾和怅惘。
嵇康的《养生论》、李渔的《闲情偶记》,都对合欢花推崇备至。特别是笠翁先生有云:“萱草解忧,合欢蠲忿……凡见此花者,无不解愠成欢,破涕为笑。”因此我决定,仍要继续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找寻合欢树、找寻合欢花。只有美丽的合欢花,方能消解我心中的那份遗憾和怅惘!(作者单位:中原粮食集团多福多食品有限公司,原文刊登于2022年8月20日粮油市场报A0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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