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又过了不知是几天，已记不住了，这天突然场里有人接到电话，跑来告诉我说，我岳父快不行了，让我们赶快去松江河。我也预感到不祥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我和俊华赶紧找林场场长，批准用林场的摩托车急匆匆地送我们赶到松江河。
到了医院重症监护室里一看，岳父奄奄一息、的确像要不行了。岳父插着氧气管，打着吊瓶，昏迷不醒，说是肝昏迷。岳父隆起的腹部一起一伏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声。岳母、俊华的哥嫂和两个妹妹全都在跟前，脸上是一种悲哀和绝望的表情。他们呼唤岳父，但不答应。看到这情景，俊华一下子扑过去嚎啕大哭起来；我的眼睛湿润了，鼻子跟着发酸了，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俊华哭喊着说：“爸呀！你别吓唬我呀！你睁开眼睛看看谁来了？我是小华呀！”没想到，她这一哭喊，岳父显得很费劲地，还真就把眼睛慢慢地睁开了，却无神，他的眼珠想转像没有转动，嗓子眼里发出微弱的声音，说：“唉，真累呀，我去了一个地方，有人来接我了。”说心里话，我不知道周围的人是啥感觉，我当时听了，是有些头皮发炸，毛骨悚然的。
岳父明白一阵糊涂一阵的。又过了几分钟，岳父好像是完全清醒了。他转动着脖子看看我们周围的人，看着俊华说：“小华，你回来了，我还以为看不到你了。”他又看了看我说：“小赵，你要对小华好。”我赶紧点点头，哽咽着说：“爸，你放心吧。”岳父看看其他的人，勉强地露出来一点笑容说，“我死不了，你们别弄得紧张样，我两个小闺女还都没结婚呢。”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好像是挺累的。
一连三天，岳父总的来说还挺好的。有的时候还挺精神的，能喝点儿小米粥，还能说几句话。只是大小便早已在床上由我们来给帮助解决了。第三天的下午，看看也没啥事情要发生，二小姨子王芳也在这里靠了三天了，说是出去一趟，去单位办点事，办完了就回来，可是，当她前脚刚走，后面不好的事情就发生了。
就见岳父突然抽搐了，嘴吐白沫，脸上的表情也扭曲变形了。这时，岳母家的一个亲戚说：“不太好，快，赶紧给他穿衣裳。”我们一听，就迅速地上前，脑袋里什么都不想了，七手八脚地，把做为女儿的俊华早已掏钱买好的寿衣，给岳父往身上穿。当把寿衣全部给岳父穿在身上，不一会儿，只听岳父的嗓子里咕噜一声，像长出了一口气，就见他扭曲的脸庞慢慢地展开了。大夫来了，用手试了试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再拔开眼睛，用手电一照，瞳孔已经慢慢地扩散了。岳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时我们发出了悲痛的哭声！
经过了两天两夜的守灵，我也造得疲惫不堪。盛连华、张守国、陈与高他们都要来帮忙，我没让他们来；家里谁都有一摊，从林场来车也不方便，心意我领了，就别来了。岳父出殡的那天早上，天空下起了小细雨。当岳父入殓盖棺的那一瞬，俊华和她俩妹妹哭得天昏地暗，大舅哥在嚎啕，大舅嫂在哭，我无声的眼泪在往下掉。当灵车欲向墓地开去的时候，作为女婿，张罗事的人让我上车，一路上撒纸钱。
车子在前行，我就站在盛殓岳父的棺材旁边，顶着霏霏的小雨，眼泪混着脸上的雨水在流淌。一面抛撒纸钱，一面心里在念道：“岳父啊！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您，你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早啊！”这时，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好多有关岳父的往事情景来。心里就更说不出有多难过。
我想到，岳父虽是很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他的离去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到水里，小小的水花一会儿就不见了。只有他的至亲能记住他。有多少人不是这样的呢？但岳父却是一个普通而快乐的人，也是一个内心不复杂的人。他没退休时，单位组织活动，扭秧歌踩高跷，他扮演老太太。举着大烟袋，幽默风趣，惟妙惟肖，给他人带来了欢笑，人们都戏称他王老太太。退休后，单位组织活动，还请他扭秧歌踩高跷，没有报酬他照样去。有时腿被磕破皮，他照样是乐此不疲的。
他自己摸索的能烧一手好菜，曾为同事的孩子办婚宴掌勺。我们每次回去，不管是过年过节，都是他做饭，做挺多的好吃的。岳母则拿出平常不舍得让岳父喝的亲戚送的好酒，这会儿就让我们翁婿俩喝两盅。每当我们转天早上要坐小火车回走时，都是岳父一大早起来给我们做早饭；当我们睡醒起来，就见岳父坐在灶坑前面的小板凳上在烧火。锅盖四周在冒蒸气，锅里飘出了饭菜香。
岳父这几年，只在去年去过前川我家一趟。就是来看看，在我家住了两晚上；他说松江河的家里离不开他，他就急着回去了。有几回，我到松江河出差，带着女儿恋恋来，让她在姥爷姥姥家住两天。每次来快到家门口时，我们都看见他坐在门口大道边，邻居家放置的一段挺粗的圆木上，跟别的退休工人在聊天。女儿恋恋眼睛尖，老远就喊姥爷，飞也似地跑过去。岳父的脸上就乐开了花，立马跟旁边的人打声招呼，牵着外孙女手回家了。
可是，自他的外孙女、我们的女儿出生后，他只跟我们在一起相伴了六年，就匆匆地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了。他慈祥的面容，也将永远地刻在我们心里——包括留在他外孙女朦胧的记忆里。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有种被啃噬般的疼痛感。在霏霏的细雨中，我已不是无声地流泪，而是大声地啜泣了。
我在内心里呼喊着，岳父啊，你是我的亲人！你是一个最善良的老人！当年你是忍受着多大的委屈和世俗眼光，没有狠心地拆散我们，才有了我今天幸福美满的婚姻家庭啊！才有了我聪明可爱漂亮的女儿呀！
我止不住地在啜泣，甚至想大声哭。我也在为我的妻子而哭。她三岁时母亲因神经错乱自戕了；她现在只有26岁啊，她的父亲又因病离去了。可想而知，生身父母双亡，她的心里一定会很孤单啊。从此以后我要加倍地对她呵护和体贴啊。
（未完待续 敬请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