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宅在家,让我又重温了上学时放寒假的日子,北京卫视每天下午变着花的播电视剧,先是《父母爱情》,现在又是《知否知否》,说实话,当初湖南首播的时候,就是跳着看了几集,没啥印象,这次算是补足了,每天中午吃过饭,一定守在电视前,看足5集(周六4集,周日3集),可以说,这部剧十分的好看,一百分的好看,拍的真美,剧中还原了大量宋朝的生活习惯、服饰、家居装修等,里面很多内容都涉及到宋代闺中女子的日常生活,尤其爱看几个姑娘没嫁人前的日子,平日里上学读书写字,闲暇里绣花打马球投壶,还有贪吃的明兰和小桃,遍数着《东京梦梁录》中那些美的不像食物的零食名儿,实在是叫人喜欢。所以,这部剧百看不厌,因为我们喜爱宋朝的美学生活。
宋人的三大爱好剧中,盛老太太请宫里的孔嬷嬷到盛家做客,顺便给盛家的女儿们上上课,课程不多,除了学习一些宫廷人物拜见的规矩外,浓墨重彩的还描写了焚香、点茶、插花这三门课,看着轻巧却没一个是简单好学的。
“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点出了宋代文人雅致生活的“四艺”。透过嗅觉、味觉、触觉与视觉品味,将宋朝人的日常生活提升到了堪称艺术的境界。好似无规矩可循,可又处处透着规矩。
南宋有一位叫作张约斋的雅士,写了一篇《张约斋赏心乐事》,列举了一年四季中最适宜做的,其中三月季春“经寮斗新茶”,十一月仲冬“绘幅楼削雪煎茶”,十月孟冬“诗禅堂试香”,而赏花更是贯穿全年,二月仲春赏红梅樱桃杏花,四月孟夏赏新荷橘花五色莺粟花,八月寻桂赏秋菊。宋人所列乐事亦是今人向往。有些风雅的文人出游,也要携带桌几,“列炉焚香,置瓶插花,以供清赏”。
宋人爱点茶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中,不管是盛府几位小姐,还是工于心计的顾家秦大娘子,或者是下线的林小娘,无一不精通点茶。
《知否》剧情里面还专门拍了击拂点茶的方法,将茶压辗成粉末后放入茶盏中以水注点,用力搅拌使茶水混合成乳状再饮用,一个镜头里,光茶具就有很多,茶盏、烫瓶、盏托、茶碾子、绢罗、茶筅、煮水器等等。
饮茶才不是贵族的玩意
茶兴于唐,盛于宋,唐代流行煎茶法,而到了宋代,茶道发生了变化,点茶法成为新时尚。
品茗在唐,是贵族专享,而在宋代,上至皇室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以饮茶为生活时尚。
饮茶图 南宋 佚名
宋徽宗的《文会图》局部
南宋 佚名《春宴图卷全卷》局部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收藏的一幅宋人《饮茶图》,表现的正是上层仕女饮茶的日常生活;传为宋徽宗的《文会图》与南宋佚名《春宴图卷全卷》(北京故宫藏),描绘的则是文人学士在庭院中举行茶雅集的情景。
刘松年《茗园赌市图》
南宋佚名《斗浆图》
而在南宋刘松年的《茗园赌市图》(台北故宫藏)、南宋佚名的《斗浆图》(黑龙江省博物院藏)中,那些饮茶、斗茶的人,正是市井上的小商贩。
这群斗茶的小贩,在宋代叫做“提茶瓶人”,在孟元老的《东京梦梁录》中记载:北宋开封的夜市上,三更半夜都有提瓶卖茶的,那些上夜班的公吏、市民,下班路上,都习惯买一碗滚热的茶汤喝,以暖暖身子。
点茶过程想想就觉得难
在中国茶艺史上,宋人的烹茶方式是独一无二的。
宋代流行喝“团茶”,即茶叶采摘下来后,不是直接焙干待用,而是经过洗涤、蒸芽、压片去膏、研末、拍茶、烘焙等一系列复杂的工序,制成茶饼。团茶始制于福建,专供宫廷饮用。茶饼上印有龙、凤花纹。印盘龙者称“龙团”或龙茶、盘龙茶、龙焙、小团龙;印盘凤者称“凤团”或凤饼、小凤团等。
团茶制成后,用专门的茶焙笼存放,烹茶时,从茶焙笼取出茶饼,用茶槌捣成小块,再用茶磨或茶碾研成粉末、过筛,才可冲茶。先用茶釜将净水烧开,随后调茶膏,每只茶盏舀一勺茶末,注入少量开水,将其调成膏状,再一边冲入开水,一边用茶筅击拂,使水与茶末交融,泛起茶沫,击拂数次,一盏清香四溢的宋式热茶就出炉了。整个烹茶的过程,宋人称为“点茶”。
点茶的过程如此繁复,那些个好茶的士大夫家里必会备上一整套茶具,《知否》里就提到过“十二件大玉川先生”,宋全套茶具以卢仝命名,称作“大玉川先生”。
十二件斗茶用具还分别被赐以名、字、号,并按宋时官制冠以衔职,存放茶团的茶焙笼叫“韦鸿胪”,捣碎茶团的茶槌叫“木待制”,磨茶的小石磨叫“石转运”,研茶的茶碾叫“金法曹”,量水的瓢叫“胡员外”,筛茶的罗合叫“罗枢密”,清扫茶末的茶帚叫“宗从事”,安放茶盏的木制盏托叫“漆雕秘阁”,茶盏就叫“陶宝文”,装开水的汤瓶叫“汤提点”,调沸茶汤的茶筅叫“竺副帅”,用来清洗茶具的方巾叫“司职方”。
茶筅
宋徽宗喜欢茶,自己更是个点茶高手,甚至还专门写了一本《大观茶论》教大家怎样喝茶。他认为烹茶的水以“山泉之清洁者”为上佳;茶叶以白茶为顶级;茶末研的越细越好,才能发泡充分;火候也极为重要,以水刚过二沸为恰到好处;盛茶的茶盏以建盏为宜;点出来的茶汤色泽要纯白,茶沫以鲜白为佳。
如今我们只能通过传世画作来观察宋人的点茶过程了。刘松年的《撵茶图》(台北故宫藏),描绘的便是宋人烹茶的场面,图上两名男子,一人正在用石磨研茶,一人提着汤瓶,准备点茶。
刘松年《撵茶图》局部
分茶如咖啡拉花
光点茶这套流程下来,是不是就和剧中的如兰一样,觉得难死个人了,宋人不光将点茶技艺发挥到极致,还发明了一种更时髦的玩法“分茶”,高手能通过茶末与沸水的反应,在茶盏中冲出各种图案,禽兽、虫鱼、花草,时人谓之“茶百戏”,犹如今日的花式咖啡,你就说妙不妙吧。
宋代盛行斗茶,不论是市井人物,还是士大夫们,只要有闲暇,就喜欢摆上各种茶具,煮水点茶,看谁技高一筹。
刘松年《斗茶图》
传世的茶画也佐证了斗茶在宋代的流行。刘松年的《茗园赌市图》、南宋佚名《斗浆图》、元人赵孟頫摹宋画《斗茶图》,都是描绘宋人斗茶的画面。刘松年还画有一幅《斗茶图》(台北故宫藏),画中两名男子,各自携带着助手,在松荫下斗茶、品茶。
宋人爱插花
宋代人的另一个生活爱好就是插花,可以说历史上没有哪一个朝代的居民比宋朝人更热爱鲜花了,宋朝堪称中国插花史的鼎盛期。
下面这几幅宋画,描绘的是不同人物的生活图景,却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瓶插鲜花:《妆靓仕女图》插的是水仙、《盥手观花图》插的是牡丹、《药山李翱问答图》插的是一枝寒梅……透过这些宋朝化作,可以看到不管是大家闺秀的闺房,还是富贵人家的庭院,亦或是隐士的案头,士大夫的书房,都有瓶插鲜花的身影,插花算的上是宋朝社会的时尚潮流。
《妆靓仕女图》(宋苏汉臣,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藏)
《盥手观花图》局部(南宋佚名,天津艺术博物馆藏)
《药山李翱问答图》(宋 马公显,日本京都南禅寺藏)
插花搭配可不是红配绿这么简单
还记得《知否》里孔嬷嬷是怎么总结的吗?“插花是门极雅致高深的学问,花艺讲究外师造化,内发心源,不但要美,更要有趣,若还能说出几番哲理来,那便是化境了。”你瞧瞧,这花艺可不是胡乱剪枝茶瓶堆砌了事,更不是随意找个矿泉水瓶子放放就能行的。孔嬷嬷在指点墨兰插花时还提到了色彩搭配问题:“配色讲究或浓烈,或淡雅,或冷或暖,或一君一臣”。可见不是现下一大捧玫瑰能比的了的。
宋人丘浚写了一本《牡丹荣辱志》,就是介绍牡丹插花原则和技艺的。主花自然是牡丹了,但牡丹也被分了“王、妃、九嫔、世妇、御妻”五个级别,姚黄为牡丹之王。配花则分为“花师傅、花彤史、花命妇、花嬖( bì,宠爱)幸、花近属、花疏属、花戚里、花外屏、花宫闱、花丛脞(cuǒ,细碎)十级。比如,花师傅有五色灵芝、碧莲、瑶花、碧桃,花丛脞有野蔷薇、荠菜花、芦花、杨花。
南宋宫廷画师李嵩,绘有一套《花篮图》,分为春夏秋冬四幅,《夏花篮图》现藏于北京故宫,《冬花篮图》藏于台北故宫,《春花篮图》流落日本,而《秋花篮图》则已经失传,不知所踪。从这套画里,我们可以观察宋朝人是如何以四季花草来完成一件插花作品的。
《夏花篮图》
《冬花篮图》
在《夏花篮图》中,用夏天盛放的大朵蜀葵为主花,栀子花、石榴花、含笑、萱草为配花。《冬花篮图》中,以带叶的大红山茶为主花,配上绿萼梅、白水县、腊梅、瑞香等冬季花卉、绿叶。
花事,独在宋一朝
既然插花盛行于宋,那么宋朝的鲜花交易自然繁荣。花卉种植和交易,在宋以前被认为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到了宋代,才开始有人以种花、卖花为生,《东京梦华录》里记载,每至春天,“万花烂漫,牡丹、芍药、棣棠、木香,种种上市。卖花者以马头竹篮铺排,歌叫之声,清奇可听。”在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北京故宫藏)里,便有两处卖鲜花的小摊,一个在“孙羊正店”门口,一个城门外的路边。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中“孙羊正店门口的鲜花摊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中城门外的路边鲜花摊
插花艺术在元代便大不如前,明代中后期虽有复兴,但也不复忧宫民共襄花事的盛举了,至清中叶,偶有节日,也是以盆栽充数。辽宁省博物馆藏有仇英《清明上河图》中也有一间花店,售卖的不再是插花而是盆栽。
仇英《清明上河图》中的鲜花店
宋人爱焚香生活处处见香
如今一说香,首先便会联想到寺庙道观里“烧香拜佛”,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全然没有一点雅味。遥想当年,宋人在读书、闲居、烹茶、雅集、宴客之时,都会烧一炉合香,氤氲一室。
在南宋刘松年(传)的《山馆读书图》(北京故宫藏)与《秋窗读易图》(辽宁省博物馆藏)上,我们看到,读书人的案头放置着小巧香炉。
南宋刘松年《秋窗读易图》(局部)
南宋刘松年《山馆读书图》局部
在宋徽宗(传)《听琴图》(北京故宫藏)和刘松年(传)《松荫鸣琴图》(美国克利夫兰博物馆藏),这两幅听琴图中都画了香几,香几上都放着香炉,正所谓“约客有时同把酒,横琴无事自烧香”。
宋徽宗(传)《听琴图》局部
刘松年(传)《松荫鸣琴图》局部
在宋徽宗《文会图》(台北故宫藏),画的是文人雅集的图景,图中大石桌上摆着青铜香炉。李公麟(传)《西园雅集图卷》(中贸圣佳拍品),描绘了苏轼、苏辙、黄庭坚、秦观等名士的一次雅集,图卷中苏轼正在作画,画案上也放了一个精致的白瓷香炉。
宋徽宗《文会图》局部
宋徽宗《文会图》局部
李公麟(传)《西园雅集图卷》局部
煮茗烧香,静中光景,刘松年《撵茶图》(台北故宫藏)中仆人在烹茶,主人与宾客题字作画,书案上一只古香古色的青铜香炉正飘着缕缕轻烟。
刘松年《撵茶图》局部
在宋朝女性的闺房中,香炉也是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具。在北宋王诜(传)《飞阁延风图》(北京故宫藏)、《调鹦图》(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都可以看到宋人闺房里的桌几上陈设着香炉。
王诜(传)《飞阁延风图》局部
《调鹦图》局部(拍摄于苏州博物馆“画屏”展,2019年10月18日)
有香不见烟
宋人爱用香丸、香饼,而非线香盘香,宋人所谓的“烧香”,也不是用火,而是用炭,“于深房曲室,矮桌置炉,与人膝平,火上设银叶或云母,制如盘形,以之衬香,香不及火,自然舒慢,无烟燥气。”追求香味幽长耐久,淡雅清逸。在南宋李嵩《听阮图》(台北故宫藏)中,一位侍女正在往香炉里添香,从手指姿势看,炉里所烧的香料显然是制成丸状的合香。画家未画出袅袅烟气,正是“但令有香不见烟”的宋式焚香。
宋人不仅喜欢买香、焚香,更是亲自动手制香。不少文人士大夫,都有一些经典的制香秘方,而且家中多设有香斋,经常呼朋唤友来品香鉴赏。黄庭坚就是个调香好手,宋人将意和香、意可香、深静香、小宗香合称“黄太史四香”,便是以黄庭坚命名。
南宋李嵩《听阮图》
我们不能因为宋朝军事上的软弱,就对它全盘否定。宋朝大众的生活水平,追求优雅的文化态度,迄今为止,都从未被超越……
有人曾问20世纪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纵观全部人类历史,你最愿意生活在什么时代?汤因比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让我选择,我会选择中国的宋朝。林语堂先生也曾说过“我最向往的朝代就是宋朝”。说实话,我也着实想穿越时光去感受一下宋朝的盛世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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