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月15日,莫斯科西部80公里远一个叫做彼得里舍沃的小村,一队苏联红军108师下属某步兵团的士兵们,在村民的指引下,来到村里的一块空地。
铲掉厚厚的积雪,士兵们把雪下的浮土小心翼翼刨开,终于发现了他们寻找的目标:一名叫做“丹娘”的女孩。
丹娘已经死去一个多月,所幸在俄国严寒的帮助下,她的美丽面容没有被破坏。
然而随着挖掘工作进行,士兵和村民发现,这是唯一能让人们感到略有欣慰的地方。
女孩的脖子上依旧系着她被处以绞刑的绳子,面颊和额头到处是打击造成的黑色血痕,一个眼睛也不见了,全身被刺刀刺出几十个窟窿,双手笔直地挂在身边。
尤其令人发指的是,德国人还从她的上半身割走了一大块肉。
这是野兽才会犯下的暴行,比起悲伤,此刻士兵们心中更不可遏制的,是对德国法西斯复仇的怒火。
正因如此,后来所有与这个姑娘的惨死有关的人,都招致了格外残酷无情的报复。
丹娘和叛徒
在苏联红军夺回彼得里舍沃村之前一个多月,1942年11月份,这里被德国国防军第197步兵师332团占领。
11月27日深夜,在村子边缘,一间养着200多匹军马的马厩里,出现了一个娇小的黑影,她就是奉命潜入执行敌后破坏任务的丹娘。
丹娘从背囊里取出汽油瓶,把汽油洒到干草上,弯下腰去正准备要划火柴,突然背后被一个德国士兵粗暴地抓住,手中的火柴和武器被当场打掉,她被俘虏了。
德国士兵把丹娘带进当地一个叫做沃罗宁的农夫家中,这里已被改造成德国人的临时司令部。一进门,丹娘见到了一个熟人,战友克鲁布科夫。
还没等丹娘为战友感到担心,就听到一句令她无比震惊的话,克鲁布科夫对德国人说:“她就是和我一起来烧村子的”。
原来,自己的被俘不是因为德国人太精明或是运气好,而是遭到了叛徒的出卖。
还好,克鲁布科夫至少没有告诉德国人,“丹娘”其实是女孩用的化名。
放火小组一共有3名成员,丹娘、克鲁布科夫和克拉伊诺夫,目前德国人抓到了两人,看起来克拉伊诺夫暂时是安全的。
这是因为机敏的克拉伊诺夫在叛徒克鲁布科夫被抓住没多久,就发现了德国人的异样行动,逃往了密林深处,克鲁布科夫也无法向德国人交代更多有用的信息,
德国人知道抓住漏网之鱼的唯一希望,就在丹娘身上。
332团长路德维尔中校决定要亲自审讯这个女俘虏,在他看来,连俄国男人都如此窝囊软弱,这个年纪轻轻身娇体弱的小女孩,必定是更轻松的突破口。
他却完全失算了。
“你是谁?”路德维尔问。“我不告诉你。”“是你放火烧了马厩吗?” “是我。” “你的目的?”“消灭你们。”
丹娘的回答一点不迟疑,声音大胆又勇敢,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装备精良、身高马大的德国士兵的鄙视和仇恨。
丹娘没有交代克拉伊诺夫的去向,甚至为了保护出卖她的叛徒克鲁布科夫,也没有指认他的名字。
房主沃罗宁老太太躲在屋外的偏僻角落偷听,她听到丹娘的回答全都是“没有”,“我不知道”,“我不告诉你”,“不说”。
德国人失去了耐心,四个体壮的男子开始解下皮带狠狠抽打女俘虏,沃罗宁老太太忍着内心的煎熬计数一声一声的鞭打,一直数到了快200下,屋内丹娘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但依然只有“不“和”不说“两个词。
女英雄的最后力量
挨了两个小时的残酷审讯之后,浑身是伤到丹娘被反绑着手带到农夫库里克的家里。
德国卫兵把她扔到一个凳子上,等待长官决定如何处置这个坚毅的少女。
虚脱的丹娘发出微弱的请求要喝水,库里克刚要往水桶走,德国卫兵拿起桌上的煤油灯强行塞到她的嘴边。
可怜的库里克向士兵们苦苦哀求了好久,才让丹娘喝下了人生最后的两杯水。
在整整一个晚上,丹娘被一群德国士兵肆意殴打、侮辱。最恶劣的是,士兵定时把只穿着单薄衬衣的丹娘赶到屋外,逼迫她赤脚在雪地里来回走路,既不冻死她,也不让她有入睡的可能。
这样一直持续到了11月29日清晨,丹娘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德国人正在村中空地架设绞刑架。
德国士兵把丹娘的汽油瓶和一块写着“纵火犯“的牌子挂到她胸前,押着她往前走。
10几名带刺刀的骑兵、100多步兵和路德维尔等军官把刑场团团包围,他们还命令当地村民在这里全体集合,必须观看反抗者的下场。
克鲁布科夫没有出现在这里,德国人把他锁在了沃罗宁的屋子里,避免村民们看见叛徒的样子,以便开展下一步计划。
不过愿意服从德国人命令的村民寥寥无几。丹娘被放在两个高高叠起的木箱上,她的脖子已经被套上了绳索,有的人实在看不下去马上要发生的惨剧,趁着士兵们忙于准备,偷偷溜回了家。
正在余下的人心情复杂地注视着可怜的“纵火犯“时,突然在行刑台上响起了清晰无比的话语。丹娘抓住德军军官架设相机,想要拍下处决过程的最后几分钟,向同胞们发表了一篇后来震动整个苏联的宣言。
“唉,同志们!你们为什么愁苦地看着?你们壮起胆子来,奋斗吧,打法西斯,放火烧他们,用毒药毒他们吧!”
丹娘躲开德国士兵伸来想要堵嘴的手,继续说,“我不怕死,同志们!为自己的人民而死,这是幸福啊!”
德国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变故,警卫司令急促地催着摄影师“快!快!“,凶恶的刽子手们反而显得焦躁不安。
丹娘的最后宣言还在鼓舞着自己的同胞,同时继续向法西斯示威。
“你们现在绞死我,可是我不是一个人,我们是2万万人,你们不能把我们全绞死,有人替我报仇。士兵们!趁着还不晚,快投降吧:胜利迟早是我们的!”“永别了,同志们!奋斗吧,不要怕。斯大林和我们在一起!斯大林一定会来到!……”
德国人再也无法忍受,手忙脚乱地赶紧套紧绳索,一脚踹掉木箱,丹娘的声音才终于停止。
丹娘的遗体在村子中央整整吊了一个多月,村民们多少次尝试把她取下来安葬,都遭到了德国人的阻止。新年之夜,疯狂的法西斯甚至还不放过丹娘,用她的遗体来练习刺杀。
不过法西斯十分清楚,这已是他们最后的疯狂,随着他们围攻莫斯科之战的无情失败,苏联红军和清算的脚步已经在通往彼得里舍沃的路上清晰可辨。
1942年1月1日,明白大势已去的路德维尔下令拆除绞刑架,把吊了一个多月的丹娘遗体赶紧就地掩埋,妄图消灭罪证,然后慌忙撤退。
但是这笔鲜红的血债,一直记在彼得里舍沃每个村民的心里。
最高荣誉
红军夺回彼得里舍沃之后,很快从村民口中知道了这位“丹娘“惊天动地的英雄事迹,并通过真理报记者里多夫刊出了相关报道。
一位叫做舒拉的年轻人一见到报道和配图的照片,立即认了出来,这不是自己的姐姐卓娅吗,“丹娘“的名字正是来自于姐姐最崇拜的十月革命女英雄丹娘·索罗玛哈。
至此,“丹娘“的真实身份才大白于天下,斯大林也得到了关于卓娅事件最详细的报告。
自这场伟大的卫国战争开始以来,无论局势如何艰难凶险,甚至得到儿子雅可夫被俘的消息,人们从未见过斯大林的脸上展示过一丝软弱动摇。可是拿着卓娅的报告,斯大林流下了铁汉的眼泪。
1942年2月16日,卓娅牺牲2个多月后,她被追授最高荣誉“苏联英雄”,这也是全苏联获得这个崇高称号的第一位女性。
与此同时,一道斯大林亲手签下的命令从克里姆林宫发出:“遇到德军第197步兵师第332团任何官兵,就地枪毙,绝不接受他们的投降。“随之莫斯科保卫战的口号也从”为了斯大林“,变成了”为了卓娅“、”为卓娅报仇“!
马上,第一个为卓娅偿还血债的人就出现了。
叛徒的下场
在卓娅被追授为苏联英雄之后不久,苏军侦察员阿布拉莫夫在莫斯科街头遇到了一位老熟人:早已被当作阵亡烈士的克鲁布科夫。
克鲁布科夫告诉阿布拉莫夫,自己是从德军战俘营里逃出来的,但是这样蹊跷的一面之词怎能瞒过阿布拉莫夫呢。
反谍处下令对克鲁布科夫开展审查,同时找来了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生还的克拉伊诺夫。
在精心安排下,克拉伊诺夫和克鲁布科夫见了一面,终于揭穿了克鲁布科夫的叛徒身份。
根据前苏联档案记载,原来按照当时的作战计划,卓娅等3人袭击的目标分别是村南北两处的营房和村中央的司令部。
克拉伊诺夫率先完成任务,并返回密林中的集合点等待战友们,同时卓娅也成功点燃了目标。
但问题就出在克鲁布科夫身上。克鲁布科夫扔出的燃烧瓶没能点着,他看到不远处德国哨兵正在巡逻过来,惊慌失措地赶紧往树林里跑,于是立即被发现了。
很快,他被德国人追上,吓得当场就招供了知道的一切,而在火光之中,德军士兵大批出动,四下开枪搜寻,卓娅已经不可能按照约定去和战友汇合。
克拉伊诺夫不得不立即往密林深处撤退,但他心中始终牵挂着两名战友的命运。
当卓娅发现异象时,她以为克拉伊诺夫出了事。但她第一时间并未考虑自己的安危,而是赶紧想着返回村庄,把马厩点着制造混乱,吸引德国人的注意力,营救克拉伊诺夫。
直到卓娅见到懦弱卑鄙的克鲁布科夫,她才知道,这一切除了搭上她自己的性命,早就注定都是徒劳无功。
克拉伊诺夫后来看见了真理报的报道,也立即反应过来卓娅当时做出了何种英勇无比的选择。
可奇怪的是,当克鲁布科夫与自己相见时,除了大谈自己如何历经千难万险死里逃生之外,竟然对卓娅的命运只字不提。
其实克鲁布科夫又怎么敢提卓娅呢,这两人的人格,如同天地一般悬殊。
卓娅为了保留这个叛徒的生路,经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也没有说出克鲁布科夫的名字。而克鲁布科夫在叛变之后,又立即被路德维尔招安,反过来在德国战俘营秘密接受间谍训练,之后返回原部为法西斯刺探情报。
多亏敏锐的阿布拉莫夫和克拉伊诺夫,克鲁布科夫的卑劣计划尚未来得及实施就告破。
1942年4月3日,军事法庭宣判克鲁布科夫犯变节叛国罪,当即处死。
当然,苏联红军还没有忘记斯大林下的那道铁令:彻底消灭刽子手332团。
法西斯覆灭
1943年11月,在解放斯摩棱斯克的战役中,当初拍下卓娅行刑过程的摄像师被击毙,他兜里的5张卓娅牺牲前照片被苏军缴获,激起了全苏联人民更高涨的仇恨。
1944年6月20日苏联用绝对的优势兵力对准了德国第4集团军把守的俄罗斯维帖布斯克。
其中原因,除了维帖布斯克是波罗的海的门户,战略位置重要之外,还因为在防御奥尔沙地区的5个德国师中,有一个苏军志在必得的目标,197步兵师,也就是杀害卓娅的凶手。
197师处于阵线的中心地带,而在东部瞄准他们的,是4个苏联集团军,总共33个步兵师和17支装甲部队;北部和东北部则有苏军2个集团军总共23个步兵师和11支装甲部队。
6月23日,战斗正式宣告打响,面对苏军巨大的人力和装备优势,仅仅开战5天,整个第4集团军全线崩溃,大部分士兵不得不放弃阵线撤退到城外的森林逃跑。
但是在所有第4集团军下属的部队之中,唯一没有突围希望的,就是防守维帖布斯克市区的197步兵师。
苏军打死了197师长汉斯哈恩,不过这算不上最大的功劳。
苏军最值得骄傲的战绩之一,是用特工找到了332团长路德维尔,并当场处决了这个“骑士十字勋章获得者”。
一名叫卡尔·鲍尔连的士官被苏军俘虏,在路德维尔残酷审讯卓娅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卡尔为了求生,在口供里极力赞美伟大的卓娅:“你们人民的小女英雄始终是坚毅的,她不懂什么是背叛……她冻得发青了,伤口流着血,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可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作用呢,无论是斯大林的命令还是苏联人民的感情,都不允许332团任何人能够逃脱制裁。取得卡尔的口供之后,红军士兵将他就地枪决。
1944年7月22日,197师332团因为兵员损失过多,下属三个营被裁撤殆尽,整个团的番号被彻底取消。
332团的残余兵力被编入国防军第95步兵师和第256步兵师,随着德国东部战线的一路溃败,一路往本土逃命。
可惜到了最后苏军总攻柏林大本营,所有曾经隶属于332团的纳粹仍然被识别出来就地消灭,没有一个能够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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