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花寓意好吗(你知道凤仙花的花语吗)(1)

凤仙花

在通往丹陛桥的这条甬道上,确实容易碰见熟人。

那天上午,遇到了一位老街坊。多年未见,相见甚欢,坐下来,闲聊起来,聊到我们老院的小鱼。“小鱼前些日子走了,你知道吗?”我听了一惊,小鱼只比我大两岁,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那天上午,我坐在那里,眼前总是晃动着小鱼的身影,没有心思画画。

那时候,我和大院的孩子们都管小鱼叫“指甲草”。这个外号,是我给她取的。

指甲草,学名叫凤仙花。凤仙花属草本,很好活,属于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花种。只要把种子撒在墙角,哪怕是撒在小罐子里,到了夏天都能开花。凤仙花开粉红和大红两种颜色。女孩子爱大红色的,她们把花瓣碾碎,用它来染指甲,红嫣嫣的,很好看。我一直觉得粉色的更好看,大红的,太艳。那时,我嘲笑那些用大红色的凤仙花把指甲涂抹得猩红的小姑娘,说她们涂得像吃了死耗子似的。

放暑假,大院里的孩子们常会玩一种游戏:表演节目。有孩子把家里的床单拿出来,两头分别拴在两株丁香树上,花床单垂挂下来,就是演出舞台前的幕布。在幕后,比我高几年级的大姐姐们,用凤仙花给每个女孩子涂指甲,还要涂红嘴唇,男孩子也不例外。好像只有涂上了红指甲和红嘴唇,才有资格从床单后面走出来演出,才像是正式的演员。少年时代的戏剧情景,让我们这些半大孩子跃跃欲试,心里充满想象和憧憬。

特别不喜欢涂这个红嘴唇,但是,没办法,因为我特别想钻出床单来演节目,只好每一次都让小姐姐给我抹这个红嘴唇。凤仙花抹过嘴唇的那一瞬间,花香挺好闻的。其实,凤仙花并没有什么香味,是小姐姐手上搽的雪花膏的味儿。

这个小姐姐,是我们演节目的头儿。她就是小鱼。

我既有点儿讨厌她,又有点儿喜欢她。那时候,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样复杂。讨厌她,是因为每一次演出她都像大拿,什么事情都管,总嫌这个孩子唱得不够好,那个孩子跳得不够高,好像她是个老师。大院里的演出,又不是舞台上正式的演出,哪有什么标准,不就是一个玩吗?喜欢她,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我们大院里的老奶奶说她长得像年画里走下来的美人一样;还因为,给我抹红嘴唇的时候,她手上那种凤仙花的香味儿。

现在想,那时候给她取外号,为什么不叫“凤仙花”,偏偏叫“指甲草”呢?她应该是一朵花,不是一根草的。不过,那时候,不懂事,我不是成心要把她贬低为一根草的。那时,我根本不知道指甲草的学名叫凤仙花。

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读初一。有一位拍电影的导演到她的学校里挑小演员,相中了她,让她跳了一段舞,又唱了一段歌,当场就定下了,让她回家跟家长商量一下,家长如果同意,就带上她到剧组报到。学校老师很高兴,这是给学校扬名的好事。她自己当然更高兴,她本来就喜欢唱歌跳舞,喜欢演节目嘛,马上就可以当一名小演员了,这不是跟天上掉下了馅饼一样!

没有想到,她爸爸妈妈都不同意。他妈妈是医院里的护士,她爸爸是个工厂的技术员,两人意见一致,都觉得演员就是戏子,不是正经的事由。当学生,就得把学习成绩弄好,将来上大学,才是正路子。他们都是那种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老派人。她爸爸就是大学毕业,她妈妈就是看中了爸爸是个大学生才嫁给他的。

正如白天不懂夜晚的黑,大人们很难懂得小孩子的心思。爸爸妈妈的不同意,竟然让小鱼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是当时包括小鱼在内的我们大院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说起小鱼,街坊们都会叹口气说:“咳!老天真是不长眼呀!”小鱼并没有如爸爸妈妈期待的一样考上大学,实际上自从初一演员梦的破灭之后,小鱼的学习成绩就开始下滑。高中毕业之后,小鱼先在一所小学当音乐老师,后来又跳槽到文化馆工作,都和表演沾点儿边。但她并不快活,她的不快活,又波及她的爸爸妈妈。因为无论爸爸妈妈怎么催,怎么帮助她找对象,她都没有心思。她一辈子都没有结婚。

那年,我从北大荒回到北京当老师,她还不到三十岁,风韵犹如当年。说老实话,如果不是我在北大荒有对象,真的有心想找她。可是,我知道,她看不上我。她能看得上谁呢?

后来,她爸爸单位分了楼房,...

她的爸爸妈妈都过世得早,老街坊们都说,如果不是因为她,不会这么早就过世的。但是,我说,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爸爸妈妈当年拦腰斩断了她的梦想,她不会有这样的命运。

不过,命运是什么呢?谁也说不清。街坊们常说命运就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一个人的命运,对比浩瀚苍天,真的是微不足道。

如今,她走了。也许,是一种解脱吧。我的心里,却总不是滋味。她本是一朵花,最终成了一根草。怨谁呢?我们作为普通人,本来都属于一根草,难道就不应该做一朵花的梦吗?

那天上午,我枯坐在天坛通往祈年殿的大道旁,一张画也没有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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