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叶荣叶枯寻常事,花开花落究可哀?

形销骨立因吐血,鼓盆而歌送泉台。

出生庆贺,过世悲伤,人之常情。有没有出生悲伤,过世高兴的呢?家情不同,不好一概而论。但如果把生与死看成一片树叶的春发夏荣秋枯落,也许也就释然了,不至于因为听了鲁迅先生的一句“孩子总是要死的”而耿耿于怀,甚至拳牙相向。

先说说庄子“鼓盆而歌”的故事:一代哲学先贤庄老先生,婚姻之路并不顺利,曾先后娶过三个老婆,都让老婆给踹了,不是庄子踹老婆,是老婆们踢了庄子,原因据说是这些个婆娘们嫌贫爱富。高富帅谁个不爱呢?但这些老婆们个个都是实用主义,偏偏不爱庄子的浪漫主义,因为她们知道:高与帅,还不如墙上的一幅美男画,不能当饭吃,远不如“富”来得实惠。

古时候的哲人大多穷困潦倒,想想孔子困于陈国时,连饭都吃不上,差点饿死。估计庄子也是不务正业,种地不行,除草不会,整天价神神叨叨,净捣鼓些什么宇宙什么生死,自然赚不来铜板,换不来油钱,也别怪老婆们跑路。后来庄子好不容易又娶了第四个,这个老婆不同于前三个,不嫌弃庄子穷,但是好人命不长,不久这第四个老婆死了。

庄子的朋友惠子听说了,赶紧去劝慰庄子,怕庄子悲伤过度,寻了短见。谁知门缝里一瞧,好嘛,庄子正坐在地上,伸着俩腿,面前放着几个泥盆子、土罐子,正手拿烧火棍,“咚咚咚”地敲得起劲呢。完了,庄子疯了,惠子刚想陪着掉掉眼泪,庄子开口了:“我这个老婆原本由“无”生“气”,由“气”生“形”,如今只是又由“形”变回“气”,由“气”归于“无”,回归她的本体罢了,我敲盆子给她送行。”

比起庄子的通达,魏晋时期的青白眼阮籍又是另一种类型。阮籍可是装疯卖傻的一等高人,活到50多岁,在那个时代可是妥妥的高寿了,硬是没叫司马氏抓住小辫子。母亲死的时候,阮籍照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邻居和山阳竹林里的朋友们,都骂他不肖。其实阮籍那是外表装洒脱,内里悲入骨。无人时,吐了几次血,以至于不到几天功夫,阮籍已变得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面对亲人的离世,自然每个人心境不同。如果无病无灾,七十三、八十四,这一生也值了,无疾而终,或曰寿终正寝,不管对本人还是对健在的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又有什么必要哭哭啼啼呢?如果疾病缠身、长期卧床、昼夜离不开亲人侍候陪护,如果那一天不邀而至了,说句实在话,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对离去的或在世的人而言。纵然无需庆祝,但终归会让人长吁一口气。当然,不圆满事常有,最令人悲痛的,大概莫过于如下几种情形了:㈠老来丧子㈡年幼失祜㈢中年丧妻或丧夫㈣无妄之灾。不幸遇上了,呼天抢地也罢、捶胸顿足也罢、满地打滚也罢,怎么做都不为过,都令人动容,令人同情。

欧美人在亲人故去时是不是都表现得庄重内敛、悲不形于色?因为没有亲身参加过他们的葬礼,不敢断言。仅从影视作品上看,他们的葬礼确实显得肃穆而安静,这也许和他们的基督教信仰有关。他们的耶稣上帝爱他在世间的每一个子民,离开人世升入天堂,天堂总是令人向往。在他们看来,这“死”也许只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离世的和在世的也许只是先走后走而已,如此心境能使失去亲人的悲痛得以最大程度的减轻甚至化解,也就失去了大呼小叫、呼天抢地的作用场。

回来说说我们的尤其是农村的葬礼。总的感觉:穷折腾,瞎胡闹;生前越不孝,死后越大叫。家里死了人,不管喜丧还是悲丧,程序几乎千篇一律——“喇叭轿子童男女,唱戏磕头作大揖”。喇叭、唢呐轿前开路,长喇叭呜呜哇哇低音轰鸣,短唢呐咿咿呀呀尖音高叫,是曰起轿。过十字路口,停轿,丧仪指挥孝子(或专职孝子)登场,孝子身穿特制青色大袍,甩袖拱手,朝棺木三拜九叩,有式有范。司仪示意轿后女宾哭戏开场,于是乎,咿咿呀呀,呀呀咿咿,众演员放声大吼,不落人后。场外观众,尤其是大妈大婶们则七嘴八舌、评头论足,李婶说张三家的嗓门大,张妈却夸李四家的鼻涕多。队伍继续前行,到达村头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也是最后一次停轿,又是一番吹吹打打,孝子摔瓦盆,又是九叩三拜,女宾在此作别,又是一阵飙音竞泪。随着“起轿”声喊,轿后的大合唱戛然而止,哭场戏结束,女宾回家,男宾则跟随棺木默默无声地送到墓地。

整个丧礼就是一出大戏,为了获得观众的喝彩,演员必须力求表演到位。不知道诸演员的本色出演,是否赢得了躺在棺木里的故去亲人的认可。希望是吧。。。

这正是:

七三八四谁可免,淡迎夕阳成故人。

吹吹打打徒费耳,哭哭啼啼乐芳邻。

今去泉台纸铺路,硬币抛桥入祖坟。

从此山冈柳为伴,我与风雨同作尘。

【读史品文】原创

丧礼习惯(谈一谈丧礼)(1)

,